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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情人洞裏會情人

    桌上擺着銀樽玉爵,氣派而高雅。

    呂懷良冷冷地道:“你在此與人約會?”

    楊豔豔倏地轉過身,一雙清澈有亮而多情的眸子,盯着他道:“是的。”

    “當然可以。”她抿唇淺笑道,“無論等誰都行。”

    她説得很坦率,並不害躁,並不害躁,臉既沒有發紅,也沒有發白。

    呂懷良冷緩地道:“如果是這樣,你會很失望的。”

    她一扭腰身在石桌旁的石凳上坐下,然後做了個手的勢:“呂少俠,請坐。”

    目懷良想了想,在她對面的石凳上坐下。

    呂懷良捂着酒盅沒動,也沒説話。

    呂懷良扳着臉,無動於事。

    楊豔豔翹唇道:“你若然對我如此沒興趣,為何要跟蹤我至此?”

    楊豔豔淺笑道:“請問。”

    呂懷良面容嚴肅:“據我所知,你所死去的親人中,並沒有人有資格上武林陰冥大會的祭單花名冊,你來此究竟目的何在?”

    楊豔豔瞧着他,忽然格格一笑,笑聲清悦如黃鶯,蕩人心魂。

    楊豔豔斂笑聲,亦唬起臉道:“你若喝了這杯酒,我就告訴你。”

    呂懷良鬆開捂住酒盅的手,盤中淡紫色的酒,已變得清水般清澈透明。

    呂懷良靜靜地看着她,等候下文。

    呂懷良一證,沒能聽懂她的話。

    她繼續道:“推開窗子説亮話,我已是三十多歲的人了,轉眼間便也人老珠黃,若不找到丈夫,下半輩子的日子靠誰?”

    呂懷良最怕女人這種架勢,慌忙道:“你這是幹什麼?”

    呂懷良呼地站起,轉身就走。

    他雖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確也是個正人君子。

    亭台外站着怒容滿面的霍夢燕!

    霍夢燕的突然出現,使他不知為什麼忽然臉色通紅,一時手足無措。

    酒,一定是那杯酒!他意識到了什麼,但為時已晚。

    他並不想向她解釋什麼,只是不想刺傷了她的心。

    霍夢燕噴着怒火的眸子,牢牢地盯着了他的臉。

    她咬着有些泛白的嘴唇道:“是雲圓掌門帶我來的。”

    她咬牙道:“你們在幹什麼?”

    揚豔豔蕩笑着,抖動着酥胸道:“少俠與美女,再加上大行宮的春宮酒,你説我們能幹什麼?”

    “霍姑娘!”呂懷良高叫着追了過去。

    亭內,楊豔豔掩臉衣,嘴角露出一抹陰冷而古怪的笑容。

    霍夢燕哭泣着從雲圓掌門身旁奔過。

    雲圓掌門定定地看着他,沒説話。

    良久,呂懷良道:“掌門為何要帶她來?”

    “不!”呂懷良急急地嚷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雲圓掌門走得很慢,彷彿也是心事重重。

    呂懷良很快地就將霍夢燕的事擱到一旁,這兒女之間的事,待任焉夢和紅豔女的事了結之後,聽憑娘作主就是了。

    楊豔豔肯定是在等人。她在等誰?

    楊豔豔來豐都鎮有何陰謀?

    楊豔豔在山曉亭等侯的人,竟是這位武林中德高望重的武當派掌門雲圓道長!

    情人洞,在一條小石道旁,一堆亂石叢中。

    傳説平都山有人種以來,這是男女交合繁衍後代的仙洞,也是愛情的神怪之地。從前的男女一對對進入洞中,在時洞時男女各留下一隻鞋子在洞外,見到鞋子,其它的男女就不會進洞去打擾他們。當然這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現在的人早就把這個情人洞給忘了。

    丁非凡站立在亂石叢中的情人洞前。

    此刻,顯眼的不是石塊,而是擱在石塊中央凹處的一隻鞋。

    那是一隻繡花鞋,小巧玲瓏,緞紅鑲着黃邊,鞋上繡着一隻風,漂亮極了。

    他禁不住伸出手,把繡鞋抓到手中,一股淡淡的幽香使他迷醉。

    這娘們的繡鞋怎麼也這麼香!

    這個中原一點火,真會尋樂子!

    楊豔豔還會吟詩,怎麼沒聽説過?

    丁非凡興趣來了,他知道楊豔豔吟的是,蘇軾《題平都山》中的一首。

    平都天下古名山,自信山中歲月閒,午夢任隨鳩喚覺,早朝又聽鹿催班。

    要玩就玩真格的!

    他踮着腳,彎下腰,鑽進了情人洞。

    “你在哪裏?”他柔聲問。

    “別回頭,你還沒過關呢。”聲音從肩後傳來,細細的,柔柔的,甜甜的。

    他覺得太有趣了,於是戲謔道:“請小娘子賜教。”

    笑聲一頓,一首《畫堂春》詞,飄悠而來:

    落紅鋪徑水平地,弄晴小雨靠靠,杏園憔悴杜鵑啼,無奈春歸,柳外畫樓獨上,憑欄手捻花枝,放花無語對斜暉,此恨誰知。

    丁非凡抿住嘴唇,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發光。

    他覺得有些好笑。楊豔豔是江湖有名的蕩婦,也不知和多少男人上過牀,難道現在想正式嫁人?

    這蕩婦真會開玩笑!

    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窮秋,淡煙流不畫屏幽。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閒掛小銀鈎。

    這首詞很妙,詞裏找不到比喻、寄託,也沒有什麼具體的事情,小樓、輕寒、淡煙、畫屏幽、輕似夢、細如愁,都是輕柔的敍寫,一個沉重的字都沒有,但上小樓,有多種的隨想,耐人尋味。

    不久,身後傳來一個帶有幾分羞澀的、動人的聲音:“我這輩子認定你了。”

    他尚未明白過來,嬌柔的聲音又帶着醉人的香氣送了過來:“你可以轉過身子了。”

    丁非凡像是中了魔似地,依言緩緩地扭轉了身子。

    一條嬌小的身軀,帶着灼熾的火熱,撲到了非凡懷中。

    丁非凡心生疑塞:久經月場的楊豔豔,怎會像個不知事的少女?

    一定是楊豔豐豔在故意騙自己!

    四片火熱的嘴唇重疊在一起……

    洞外,從雲層中探出頭宋的圓月皎潔之光,照亮了霍夢燕蒼白的臉。

    她呼江龍説過關於情人洞的傳説,自也就知道這兩隻鞋擱在“仙船”上的意思。

    漸漸地她臉色歸於正常,呼吸也漸均勻,臉上又露出往日的那一絲驕矜。

    儘管她心裏極不是滋味,但心情已完全平靜。

    她輕蔑地往“仙船”上,呸了一口唾沫,轉身揚長而去。

    鳳頭繡花鞋是盤龍女姚雲瑜的。

    丁非凡連姚雲瑜這樣的醜女都要,實是出乎她的意料。

    他雖然充滿着逢場做戲的激情,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楊豔豔怎會像初上陣的新手?

    突然,丁非凡凝住了手,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驟然收緊,連呼吸都停止了。

    他猛地推開她,退後兩步:“你……你是誰?”

    “你以為我……是誰?”她嬌柔得幾乎聽不到聲音。

    “盤龍女姚雲瑜。”姚雲瑜細細的眸子閃出光亮,詫異地道,“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丁非凡結舌了。他已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姚雲瑜道:“你叫夥計捎口信給我,説是三更在這情人洞相會,你想賴帳?”

    是誰與自己開這個玩笑?他頭額滾出了汗珠。

    “佔了便宜就想走?沒這麼容易!”姚雲瑜斥喝聲中飛身追出。

    他伸手抓向“仙船”,卻又凝在了空中。

    姚雲瑜的身手這麼快,令他暗自吃驚。

    他一隻腳穿着鞋,一隻腳光着腳趾,站在石叢中很不是滋味。

    女人的心思比男人要細,姚雲瑜來情人洞時,已準備了兩雙鞋!他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哎!”丁非凡急忙道,“請姚姑娘不要誤會,其實並不是我約你到這情人洞來的。”

    姚雲瑜縮了縮鼻子:“那是誰?”

    姚雲瑜逼問道:“你不知道,又怎麼去止這裏來?”

    丁非凡皺着眉:“我也是被人騙來的。”

    “不用説了。”姚雲瑜打斷他的話,正色道:“不管是什麼原因,我們已進了情人洞,在神靈面前定下了婚姻。”

    姚雲瑜肅道:“蒼天在上,明月為謀,你想否認?”

    她舉起了手中的虎皮登山鞋。

    姚雲瑜亦唬起臉道:“不還又怎麼樣?”

    她説話儘管神態冷冰,但聲音仍是那麼悦耳動聽。

    丁非凡皺了皺眉。他實在想不出,這麼一個醜女,怎麼能説出那麼好聽的聲音?

    他雖然極想把鞋子奪回來,但仍然不失桃花莊少主身份,先聲告警。

    姚雲瑜將虎皮登山鞋往背後一納,手在腰章一抽,一把軟劍脱腰而出。

    月光下盤龍劍狹而長,劍身薄如紙,亮燦如銀。

    姚雲瑜道:“你我之間既然動手,就要見真章。我用我的盤龍劍法,來領教你的無真大法手破式。”

    丁非凡心一震。看來這位盤龍女並非他想像的那麼簡單!

    丁非凡沒帶長劍,為了以防失手,他從腿肚拔出了那柄短刀。

    “好刀!”姚雲瑜贊口道。

    丁非凡手腕一沉,短刀貼靠到手肘上,沉聲道:“點到為止。”

    誰知姚雲瑜黃眉一挑,厲聲道:“刀劍無情,生死由命!”

    話音甫落,九朵劍花起自虛無,如同一片灑落下的星星,罩向丁非凡。

    難道姚雲瑜是武林中極少數的幾個無級劍客之一?

    “叮叮噹噹”的刀劍撞擊之聲,又清脆又悦耳,就像姚雲瑜的聲音一樣動聽。

    丁非凡有些驚呆了。

    姚雲瑜似乎有些驚異。

    他感到迷醉,手中的短刀不覺重了下來。

    “飛天盤龍!”姚雲瑜一聲嬌叱,手中劍突然盤折起來,向丁非凡頭頂旋落。

    盤龍劍已落至他頭頂兩寸。

    “無莫大法手破式!”他只得使出了爹爹丁不一的絕招。一挺短刀,刺入了劍圈之中。

    情況突變,盤龍劍突地散開,斜落向他腰間,他身形一側,避過劍鋒,短刀挑向了姚雲瑜後腰背。

    寒芒閃沒,兩人分立在丈外的石叢中。

    丁非凡呲咧着嘴,臉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

    短刀刀尖上挑着虎皮登山鞋,鞋已奪回手,令他十分得意。

    姚雲瑜笑容可鞠:“丁少主不必過謙,小女子能嫁你這樣文武雙全的郎君,已是很心滿意足了。”

    丁非凡沉下臉道:“姚姑娘何出此戲言?”

    丁非凡咬咬牙道:“我並非有意冒犯姑娘,這實是誤會。説到以身相許,哪有這回事?”

    姚雲瑜細眼一瞪,復又紅着臉,低下頭道:“丁少主可要憑良心,你已經吻過我了,我還如何能嫁給別人?再説……如果我已懷上了你的骨肉,卻又怎麼辦?”

    姚雲瑜右手一縮,將盤龍劍纏上腰間,然後伸左手,“刷”地展開一把桃花扇:“這就是證據,也是你給我定情的信物。”

    在他用短刀到虎皮登山鞋的時候,姚雲瑜盤龍劍挑走了他腰間的桃花扇。

    這位醜女的武功,全然不在他之下!

    她説完,盈盈一笑,轉身托地一躍,沒了影兒。

    他抖抖衣襟,懷時裏一股淡淡的幽香飄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嘆息道:“可惜她太醜,否則娶個這樣的香老婆也不錯。”

    他回到“仙人勝”客棧時,已是曙光微露。

    他徑直走到夥計睡的雜屋,將那個捎口信的夥計,從被窩裏拎了出來。

    中原一點火楊豔豔!

    桃花莊少主發怒的時候,也是不顧忌什麼禮貌的。

    房裏沒有人。

    丁非凡快快地回到房中,任焉夢正在酣睡。

    晨風輕輕吹過坪字,風中帶着山上飄來的清香。

    夜即將過去。

    但又是一個和平、安靜的夜。

    沒有血腥,沒有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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