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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狼崽論佛

    羣豪悚然一驚。

    不知情的人暗道:“原來武當無念道長,竟是狼崽徐天良所殺!”

    知情的人暗想:“大慧道長為何如此不顧全大局,在這種時候提出無念道長被殺之事?”

    徐天良瞧着大慧道長,冷靜地道:“一定要在下在這裏回答?”

    大慧道長沉聲道:“是的。”

    花容容挺起了蜷縮的身子,眼裏閃射出灼熾的光亮。

    徐天良冷聲道:“我殺他,是因為他該殺。”

    “你……”大慧道長氣得臉色泛紅,背上的長劍躍然出鞘。

    雲霞師太也霍地站起離桌,按劍在手。

    羣豪一陣騷動。

    閩窪汝抿唇淺笑。

    花容容咬住銀牙,扭歪了嘴。

    徐天良鎮定自若地繼續道:“他殺人如麻,採花無數,並且想謀篡武當掌門之職,你説他該殺不該殺?”

    “徐天良!”雲霞師太厲聲斥喝道:“你出言侮辱武當執法長老,該當何罪?”

    眼看雙方,話已説僵,動手已難避免。

    尤松生急扭頭與喻可風商議和解之法,若讓徐天良與武當派動了手,要去取寶,麻煩就多了!

    “阿彌陀佛!”苦心大師朗宣一聲佛號道,“二位道長、師太息怒,老衲適才觀察徐施主,並非是逞強好勇、濫殺無辜之輩.其中箇中原委,可否讓他説個明白?”

    尤松生見狀,急搶口道:“讓他講,講明白再動手不遲。”

    大慧道長仗劍道:“剛才日間所為,見你是條漢子,貧道才坦誠相問,你就實言相告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徐天良淡然地道:“其實也沒有什麼,無念道長實際上就是當年武林同盟令,下令追殺的崆峒叛賊,採花大盜空長道長!”

    “原來是他!”

    “無念道長就是空長道人!”

    羣豪剎時討論紛紛。

    大慧道長凝目道:“你説此話,可有證據?”

    “有。”徐天良沉緩地把目光轉到花容容臉上,“她就是證人。”

    峻峒派三掌門建子靈,呼地站起,厲聲道:“赤煉蛇,快告訴老夫真相!”

    花容容眼珠轉了轉,忽然嚷道:“不,他説的全是假話,無念道長不是空長道人,是他殺了無念道長!”

    廖小瑤和白素娟同時跳起,四目如電射向花容容。

    這條毒蛇真該將她斬成數斷!

    大慧道長、雲霞師太、崔子靈等人的眼光投注在徐天良臉上。

    徐天良沉冷地形花容容道:“你怎麼知道無念道長不是空長道人?”

    大慧道長等人的眼光,一下子又轉到花容容的臉上。

    “我……”花容容結巴着道,“因為我知道他不是空長道人,所以……”

    她沒想到徐天良會把問題,移到她的身上,居然一時語塞。

    徐天良冷哼着又問:“你怎麼知道是我殺了無念道長?”

    她眸子一轉,語氣變十分堅定。毅然地道:“他殺無念道長時,我在場,是我親眼看見他,先用毒物制住無念道長,然後用劍刻他的手、腿,再劈開了他的腦袋!”

    大慧道長等人,又盯着了徐天良。

    徐天良鎮定異常,冷冷地道:“殺無念道長時,他也在場,這很好。”

    雲霞師太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徐天良黯然地道:“在下在雙溪鎮花容容的店中,遇到了空長道長,當時他的身份是武當派的無念道長,只因在下曾殺了他滄海王宮的弟子不法道長和認破了他的真貌,他便在雙溪鎮外的荒無上伏擊在下,如果你們去那荒丘,也許還能找到他的屍體……”

    大慧道長截住他的話:“那屍體咱們早已找到,送回武當紫霞宮了,屍體上的傷痕確如花容容所述一樣,手腳皆被劍劃破、劇穿,腦袋被劈兩半,其狀慘不忍睹。”

    花容眼裏閃爍着毒健,神情頗有幾分得意。

    徐天良臉色凝肅:“大慧道長可曾發現屍體手腳上的劍傷,並非是在下天坤劍所為?”

    大慧道長一愣,道:“這個倒沒有驗過。”

    徐天良容氣平靜,但目露神光:“在下雖然想殺他,但那劈開他腦袋的一劍,卻是為了解脱他的痛苦。”

    崔子靈困惑地道:“此話怎講?”

    徐天良不急不緩地道:“若是你們再仔細驗過屍體,便發現他在死前已經中毒,毒叫‘三花蛇毒’,是有人用舌將毒送入他的口中。”

    花容容的臉色變了,變得有些慘白,身子不覺又蜷縮起來。

    “赤煉蛇,是你殺了他?”大慧道長的劍指向了花容容。

    花容容扁扁嘴,沒出聲。

    徐天良提及三花蛇毒,她便無話可説了。她很後悔當時氣憤之下,未將空長道人的屍體處理好,否則,今日定讓徐天良有口難辨。

    “看來徐天良沒有説假話。”雲霞師太道:“如果無念道長能讓這條毒蛇纏上,他就一定不是元念道長。”

    “這件事很容易解決。”崔子靈道:“待取過金陵寶藏圖我到紫霞宮去辨認一下屍體就行了。”

    雲霞師太道:“屍體雖被藏在冰窖裏,但頭顱已劈開,面部模樣不清。你如何能辨認?”

    崔子靈咬咬牙道:“那畜牲就是燒成灰,我也能辨認出來。”

    從崔子靈的神情上可以看出,他與空長道長,一定有刻骨的仇恨。

    霍長青插嘴道:“如果元念道長是空長道長,那麼近期來在雙溪鎮發生的數起殺奸案,一定是他所為。”

    大慧道長目芒如電,手中長劍指向花容容:“貧道在雙溪鎮查訪時,曾聽説姦殺案中有位女幫兇,那一定是你了。”

    花容容身子一抖,面容灰土。

    她裝出嬌弱可憐,十分害怕的樣子,雙手抱住肩頭顫抖着,暗地裏卻提起一口真氣,扣緊了藏在袖裏的淬毒匕首。

    “住手!”閩佳汝一聲斥喝。

    大慧道長按住劍,凜聲道:“閩王爺這是什麼意思?”

    閩佳汝臉上罩冷霜道:“不準碰她。”

    花容容眸子中閃出光亮,瞧着閩佳汝。

    他為什麼要幫自己?

    難道這位新王爺看上自己了?

    她禁不住心頭一陣狂跳。

    大慧道長沉聲道:“為什麼?”

    閩佳汝冷冷地道:“今天本王爺的大喜之日,我不願見到血。”

    大慧道長垂下劍,若有所思。

    閩佳汝又道:“諸位都是客,我想你也不願意得罪神篇藥王湯千秋。”

    大慧道長手一抬,收劍入鞘,對徐天良道:“這件事待崔三掌門去紫霞宮,認明無念道長的身份。”

    徐天良坦然地道:“行,如果崔三掌門認出那不是空長道長的屍體,徐某自當上武當山向武當掌門及執法道長刎頸謝罪。”

    “爽快!”大慧道長拍掌道:“憑你這句話,你確是貧道近年來難以見到的俠士!”

    徐天良拱手致禮:“道長過獎。”

    閩佳汝臉上佈滿陰雲。

    沒想到今日處處地方,讓徐天良佔盡了光彩。

    尤松生嚷着道:“徐宮主別走!坐下來,老夫再問你幾個問題如何?”

    徐天良想了想,毅然道:“好,悉聽尊便。”

    言畢,邁步回到座位上重新坐下。

    尤松生向九袋長老喻可風呶呶嘴,喻可風拱手道:“請問徐宮主,你既為逍遙仙宮宮主,為何又立狼幫,爭搶江湖派的地盤,似有稱霸武林之意?”

    徐天良落落大方地道:“自二十中前,江湖發生泰山紛爭之後,武林各派據地為王,相互爭鬥不息,烽火歷年未盡,武林衰敗,如同一盤散沙,外不能禦敵,內不能號令,以致西域邪魔聖火教也滲入中原,欲竅中原稱霸,徐某雖無稱霸武林之意,卻也有與武林各派同結武林之心,這才是逍遙仙宮重亮旗號,復出江湖的目的。”

    這幾句近乎赤裸,簡單明瞭的話,擲地有聲,似一塊石投入塘中,激起了一陣劇烈的波浪。

    “哦!”首先有反應的是閩佳汝,“徐宮主果然是野心勃勃。”

    徐天良沉靜地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是個必然的規律,武林分散這麼多年,妖鬼成災,也該是要合的時候了。”

    閩佳汝陰沉地道:“你想當武林盟主?”

    徐天良不温不火,冷靜如石:“只有三種人才能當武林盟主。”

    廳內頓時安靜下來。

    其實,武林結盟一直是各門派多年來考慮的問題,只是沒有一派能有實力壓住各門派,也沒有一派能讓其它門派相信自己,所以各門派一直沒有結盟,甚至於連提出討論的機會都沒有。

    徐天良緩聲道:“第一是德高望重人,各門派都甘心聽從其號令。”

    羣豪暗自搖頭。

    這種人,眼下武林中還找不到。

    “第二是武功蓋世之人,各門派根本無能與之抗衡,爭鬥。”

    羣豪嗤聲冷笑。

    這種人,眼下武林中根本就沒有,論武功,各門派各有千秋,誰買誰的帳?

    “第三是一心為公的無私之人……”

    話未説完,閩佳汝冷笑發問:“何謂之無私之人?”

    他覺得徐天良提出的這第三種人,簡直是無稽之談。

    羣豪也有些發愣。

    唯有苦心大師,大慧道長,桑木道長,太乙真人等高人,才若有所思。

    徐天良沉聲道:“不曾聞老子曰:‘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久’。”

    錢小晴冷漠的臉上掠過一道光彩。

    閩佳汝卻表情犯了傻。

    他雖然貴為小王爺,但並不精於詩文,所以聽不懂徐天良的話。

    苦心大師與大慧道稱等人,默默地點點頭,還有許多羣豪如同閩佳汝一樣,也全然不懂。

    白素娟不懂其意,向廖小瑤投去詢問的眼光。

    廖小瑤抿着嘴,搖了搖頭。

    錢小晴嘴唇動了一下,沒出聲。

    三個女人中,唯能真正瞭解徐天良的,卻是這位閩佳汝夫人錢小晴。

    雲霞師太開了口:“老子説:天很早就有了,地很早就有了,天地永遠都存在。天地所以能長久,天地所以能存在,因為它不是為了自己的存在,所以才能永遠都存在。”

    羣豪聞解,釋然醒悟。

    霍長青拍掌道:“説得好!”這位青城派少主歷來敬服徐天良的風姿,如今有白素娟在徐天向身旁,他更是不會放過為徐天良喝彩的機會。

    閩佳汝討了個沒趣,卻不甘心,冷哼一聲道:“一心為公,處處就該讓別人先佔,處處讓別人佔了先,又怎能占人之先,當上武林盟主?”

    霍長青拍掌的手頓在空中,頭歪到一邊。

    這個問題問得並不高明,但很實在,十分棘手。

    羣豪相顧,竊竊私議。

    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

    苦心大師也微蹙起眉。

    徐天良未加思索,即道:“豈不聞老子又曰:‘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私邪?故能成其私’。”

    又是一句老子的話!

    閩佳汝的臉色變了兩變。

    羣豪目光盯住了他的臉。

    雲霞師太像是在故意為難他一樣,這次沒有開口解釋。

    他無奈只得把目光轉向錢振宇求救。

    他知道,這位岳父大人精通詩經文,只有他才能解自己的圍。

    錢振宇沒開口,卻向錢小晴呶嘴。

    錢小晴猶豫了一下,只得開口道:“老子説:聖人凡事都讓別人佔先,任何時候都把自身的事放在腦後,結果他反能佔先,把自身安危置之度外,結果他的生命反而能夠得到保全。這不正是因為他為公而不自私嗎?不自私才能獲得好處。”

    “妙哉!”

    “好!”

    羣豪為徐天良巧妙的答辨而喝彩。

    廖小瑤的臉色有些異樣。

    她知道自己已是徐天的人了,錢小晴也嫁給了閩佳汝,但不知為什麼,她總是覺得只有錢小晴與徐天良才是真正的一對。

    她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

    閩佳汝雖然又碰了個釘子,但這次釋解卻是自己的妻子錢小晴,所以他並未覺得十分難堪。

    他振作起精神道:“你自認清高,言為西門復取寶,自己只贖自由之身,莫非你自認為自己是,你説的那種一心為公的無私之人?”

    閩佳汝也非是輕易就能被人擊敗的人!

    “非也,其實,我已是很富有的人,”徐天良道:“所以我並不在乎金陵寶藏這些財寶。”

    “哈哈哈哈。”閩佳汝迸出一串長笑,“你身為西子莊一名小小殺手,何謂富有?即算本王爺魏公府有數不盡的財寶,卻想分金陵寶藏一份寶物呢。”

    徐天良哂然一笑,正色道:“富有,並非以財寶的多少來衡量,百喻經中曰:知足者,雖貧名富,不知足者,雖富是貧。如果聖智圓滿,這才名為大富。閩王爺,你不知足,實為貧,我知足,已經很富有了。”

    他説話的時候,目光盯着了錢小晴。

    他惱怒她剛才替閩佳汝釋解老子的話,所以有意説這番話來莫落她。

    她臉上靜如止水,對他的諷刺話居然無動於衷。

    苦心大師低下丁頭,面帶愧色,他不明白天然方丈,為什麼一定要這金陵寶藏?

    閩佳汝突然提高了聲調,像女人似地尖叫道:“你還沒有回答,你為什麼要建立狼幫?”

    徐天良黯然道:“在下並沒有建立狼幫。”

    “胡説!”盧昆義嚷道:“狼幫殺我堂兩位分堂主,已搶了很多地盤,你還想否認?”

    尤松生也拍桌道:“這件事老夫原想暫且不提,既然已經提出來了,你就得將狼幫搶咱丐幫江浙三分舵堂的事,作出交待。”

    徐天良吸了口氣,正色道:“據在下所知,江湖現有兩個狼幫,一為西子莊創建,狼幫幫主為千面郎君虎崽徐大州,這與在下無關。”

    “你不是西子莊的人嗎?”黃明道厲聲斥喝。

    這位華山派掌門一直對徐天良記恨在心。

    徐天良道:“在下完成北雁蕩山之行,就與西子莊無關了,而且西子莊狼幫自會有幫主,徐某想要攀,恐怕也攀不上關係。”

    “另一個狼幫是些什麼人?”霍長青發問。

    “第二個狼幫是聖火教所建,打出的幫主是在下狼患名號,但在下對他們的行為卻是一無所知。”徐天良凝目道。

    閩佳冷聲道:“誰會相信你的話?”

    他心裏卻在納悶:“易天凡為什麼要以狼崽的名義建立狼幫,用心何在?”

    羣豪盯住了徐天良,顯然對他的解釋並不滿意。

    徐天良早有準備,靜靜地道:“不管諸位相信與否,在下卻是早有表示,在下加入逍遙仙宮,併為宮主,目的就是表明與江湖兩個狼幫無關……”

    “説得極了!”霍長青打斷他的話道:“徐天良怎能身為逍遙仙宮宮主,又為兩狼幫幫主?即使他願意,廖天奎也決不會容許。”

    這話説的極有説服力。

    白素娟不覺向他投去了一個讚許的眼光。

    霍長青觸到那目光,全身一抖,心窩似有股密流淌過。

    徐天良又道:“在下為表清白,已發誓見到狼幫的人,一律殺無赦。”

    他冷冰的言語,使羣豪覺得有股冷氣透入體內。

    “阿彌陀佛!”苦心大師合掌道:“地獄本無門,人若因無名煩惱而鑽進去,起惑造孽,當受報循環無端,因果不爽。”

    徐天良沉聲道:“十界一心,不離當念,能覺此念,立登彼岸。”

    苦心大師一怔,與天淨、天因、天緣、天果四位大師交目後,朗聲道:“善哉,善哉,請問徐施主可知何謂三經?”

    閩佳汝自作聰明,搶答道:“三經就是華嚴經,楞嚴經、法華經。”

    苦心大師即道:“閩王爺,這三部經書出於何處,何傳至此?”

    閩佳汝沒想到苦心大師會有此一問,不覺瞠目結舌。

    其實這是個很簡單的問題,苦心大師並非有心難他,但他根本不懂佛經來歷,如何能回答?

    他目光轉向錢小晴,以示求救。

    錢小晴不知是不知此問,還是因為徐天良剛才一番諷刺話的緣故,她沒有開口。

    他再向錢振宇求救。

    錢振宇抱歉地聳聳肩,示意不知。

    他的臉紅了,呼吸有些急促。

    徐天良淺笑道:“這三部經典是釋邊牟尼佛金口所言,阿難尊者所述,後來記載於貝葉,流傳於世,是佛教弟子必讀必誦的經典。”

    苦心大師道:“徐施主可知,何為一真法界?”

    閩佳汝這一次不敢再隨意開口。

    徐天良侃侃而淡道:“佛在三十歲時,於菩提樹下證得正覺,在二十一天時間,於定中為法身大士説這部大方廣佛華嚴經,此經包括三藏十二部在內,説明宇宙,萬物圓融無礙的境界,也就是‘一真法界’的境界。”

    苦心大師讚道:“徐施主真是博學多才,對佛經知識也如此豐富,敬佩,敬佩。”

    閩佳汝扭曲臉。

    這個該死的狼崽,生在大漠狼羣中,知道的東西卻這麼多!

    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徐天良學識的來源,因為他是江南才子八絕文狂徐滄浪的高徒,在他還不會説話,甚至意識尚未有記憶的時候,徐滄浪就已對他吟詩頌經了。

    閩佳汝在忿忿不平的時候,太乙真人開口了:“請問閩大王爺,何為十法界何謂立登彼岸?”

    閩佳汝漲紅了臉,不知如何回答。

    尤松生譏笑似地道:“閻王爺是不知道,還是不願回答?”

    “哼!”閩佳汝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他無法忍受這種羞辱!

    他咬得牙關直響,暗道:“等着瞧,等着瞧!”

    太乙真人笑了,但,他設想到今夜的舉動,竟給與九玄宮帶來了滅頂之災。

    錢小晴起身欲走,卻被爹爹錢振宇留住。

    羣豪雖在魏公府中,但仗着人多勢眾,且又有金陵寶藏同一個目標,加之閩少南的隱退,居然沒把閩佳汝放在眼裏。

    閩少南不出面,一個小小的閩佳汝又算得了什麼?

    太乙真人笑夠了,轉問徐天良道:“徐宮主可否賜教?”

    徐天良瀟灑地笑笑,然後一本正經地擺出説教的架勢道:“四聖法界是佛、菩薩、聲聯聞、緣覺,三善道為天、人、阿修羅,三惡道為地獄、餓鬼、畜性,這是六凡法界,四聖、六凡法界共成十法界……”

    白素娟睜圓眼,聽得出了神。

    狼崽好像是什麼都知道,真神!

    佛道之教奧妙無窮,真有趣,若是出家去當尼姑,恐怕也很好玩。

    徐天良繼續道:“十法界不離現前一念心,若能明瞭這一念心,立登彼岸,即能覺悟,不迷惑,無明破,法身現,故言‘立登彼岸’。可得摩河般若波羅密。”

    白素娟似有所悟。

    徐天良已即了廖小瑤,他並不愛自己,他也決不地再娶自己為妻,那怕是做妾也不會,他雖然與自己還有一言之諾,但她已決定,不再強迫他,聽天由命。

    也許,出家會是一個很好的解脱。

    她想到此,不覺淡淡一笑。

    她這一笑,使得一直盯着她的霍長青看呆了眼,驚愕了心,喜散了魂。

    她在向他笑,這迷人的笑,意味着什麼?

    徐天良還在大肆發表議論:“其實佛道都是無形的東西,心誠則靈,並不必什麼規矩,所以佛門俗家弟子有云: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就是這個道理。老子曾經説過: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徐天良隨心所敍的佛道之感想,把包括苦心大師在內的羣豪都懾住了。

    他説的不是正規的道教,但卻能使人折服,真是個怪才!

    錢小晴嘴唇在無聲地急動着。

    她在釋解徐天良的道語:“道,如果能説出它具體的形態,那麼,它就不是永恆不變的道。名,如果可以講出它的具體特徵,那麼,它就不是永恆不變的名。無,它是天地的開端,因為有了它,天地才能開始有,它是萬物的根本,一旦有了它,萬物才會產生。”

    她的心在發燙,在流血。

    她的淚在往肚中流淌。

    她知道,徐天良這番話是説給她聽的。

    他在指責她的無情無義和背叛“道教”的行為,他在回憶他倆的山盟海誓,永恆不變的愛情……

    他依然還愛着自己!

    她瞳仁深處亮起森森的亮點,手指在痙攣。

    錢振宇打斷徐天良的話:“徐宮主真打算明日起程去雁蕩山?”

    徐天良像是突然受一擊似的,身子一顫,頓住了口,片刻,才答道:“是的。”

    錢振宇又道:“徐宮主打算與逍遙宮的人同行,還是與西子莊的人同行?”

    話題轉到金陵寶藏上,羣豪的情緒又緊張起來。

    徐天良道:“在下已奉命以西子莊的名義前往取寶,即然各門派都已有意前往,在下之意不如大家一同前行。”

    “好!”歐陽虹、崔子靈、黃空白及桑木道長等人齊聲道:“這樣誰也不用着防誰,也不怕誰來搗亂。”

    尤松生與喻可風低估了幾聲後,大聲道:“西子莊可有接應?”

    徐天良道:“莊主言道,雁蕩山前自有人接應。”

    尤松生道:“武林各派人員甚多,一道同行,起食住行都有不便,既有雁蕩山前之約,不如分批前往,九月十日在山腳會齊如何?”

    苦心大師點頭道:“此言甚是有合理,可免卻許多麻煩。”

    桑木道長道:“老怪物不在,只怕他會節外生技。”

    太乙真人嚷嚷道:“怕他什麼?他縱有毒功,諒也不敢與整個武林作對。”

    大慧道長道:“我們分成五批,兩批在徐宮主之前,兩批在徐宮主之後,一批跟蹤徐宮主一同前往雁蕩山。”

    大慧道長這安排不可謂不全面,羣豪當即首肯,並分派好了前後次序。

    錢振宇替主人送客。

    各門派的人都走了。

    廳內僅剩下徐天良、廖小瑤、白素娟三人,再就是錢小晴、錢百燈與宋志傲。

    徐天良第一個要走的,居然沒走。

    錢小晴站起身向廳門走去徐天良坐着,沒看她。

    她也沒回頭。

    內門簾撩起,她步入簾內。

    一首蘇軾的詩《東欄梨花》,從簾內悠悠飄出:“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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