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良將他從大漠死亡谷出山後的遭遇說了一遍。
他說的繼繼續續,有時還前後顛倒。
他自顧自地說著,帶著幾分發洩,根本不像是在向胡大鵬敘說,而是在自言自語。
胡大鵬沒有插嘴,也沒有問話,只是默默地聽著,臉色隨著內心感情的起伏而變幻不己。
徐天良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話,都牽動著他的心。
可憐的孩子。
他眼中淚水再次淌落下來。
徐天良最後說到了雁蕩金陵藏洞穴的大屠殺。
胡大鵬的臉色變得陰沉沉的,手指在微微地發抖。
自從他育獒種之後,一心撲在育獒上,對江湖上好生的事情全然不切。
徐天良結束了講敘自己的故事。
空氣防沸凝住。
窟頂吊接的油燈,也停止了閃爍。
出現了片刻的沉默!
這沉默令人感到緊張與窒息。
胡大鵬抿抿嘴,打破沉寂道:“我打算怎麼辦?”
“報仇。”徐天良回答兩個極短的字。
胡大鵬打了個冷顫,感到了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似乎嗅到了死亡與血腥的氣息。
他深吸了口氣,抖著聲音問道:“可有報仇計劃?”
徐天良瞳仁裡閃起綠芒:“先踏平魏公府,然後再向西子莊挑戰。”
胡大鵬凝視著他道:“你有這份能耐?”
“沒有。”徐天良坦率地道:“但我會盡力而為。”
胡大鵬沉冷地道:“據老夫所知閩佳汝已練成毒蓮花指功,毒蓮花指功實為金紫霞魔功秘笈中,紫霞魔功的一種以指代劍的功夫。你雖已練成了燕神飛劍劍秘笈的倒懸天地劍式,但因功力有限,不能使劍式發揮應有的威力,所以不是閩佳汝的對手。”
徐天良冷哼一聲,綠芒冷熾。
胡大鵬畢竟是武林老前輩,見多識廣,經驗老道,沉住氣道:“你不服氣,也沒法子,這是不容你不承認的事實。”
徐天良冷冷地道:“我在魏公府時,就曾經戰勝過他。”
胡大鵬搖搖頭道:“你別自欺欺人,老夫當年曾聽師傅說過金紫霞密功的來由,稱之為魔功,皆因功太邪毒,太厲害,武林各門武功均無法與之對抗,所以三君老祖才將此密功秘笈,在泰山紫去洞焚化。閩佳汝毒蓮花指功,雖只是其中一門邪功,就是廖天奎與關世傑黑雙魔頭,恐怕是他的對手。”
徐天良不以為然地道:“這麼說來,閩佳汝就天下無故了,無人能勝過他了?”
胡大鵬輕咳一聲道:“話不能這麼說,閩佳汝雖練成毒蓮花指功,但與你一樣,有個弱點,即功力有限,他必須依靠指上的毒氣,才能橫步江湖,如果你能閉穴封氣接下他的毒指,再借仗天神劍,不說能殺他,至少也能與他戰個平手。”
“是嗎?”徐天良微眯起眼。
胡大鵬盯著他,沉思良久,神情肅穆地道:“你是否能放棄報仇?”
“不能。”他斷然地回答。
“為什麼?這一切並非是因你而造成的,你還年輕,何須要……”
“你能忘記徐潔玉,放棄育獒嗎?”
“我與你不同,這是我的責任。”
“這也是我的責任。”
又是片刻的沉默!
胡大鵬嘆口氣道:“既然是這樣,老夫也無法阻攔你,你隨我來吧。”
他緩緩地站起身來、慢步走向洞窟木床。
徐天良怔了怔,隨起身跟在他身後。
胡大鵬推開木床後一扇小石門。
裡邊還有個小石洞。
洞中,一個神臺,臺上擱著一個小什錦盒,盒前一個小香爐,爐內香菸嫋嫋。
神臺前,有一個蒲團。
胡大鵬走至臺前,在蒲團上跪下。
徐天良劍眉微挑,心中已明白是怎麼回事。
胡大鵬朝著神臺磕了三個頭,然後道:“弟子胡大鵬因武林安危,動用神功秘本,望師見諒。”
他站起身,轉身徐天良道:“請徐公子過來磕三個頭。”
徐天良走到蒲團旁,瞅了瞅神臺上的什盒一眼道:“胡大爺是要在下重新拜師門?”
胡大鵬沉靜地道:“老夫並沒有這個意思。”
徐天良嘴唇一翹:“磕頭幹什麼?”
胡大鵬道:“只是履行一下手續,是種形式而已。”
徐天良淡淡地道:“既然是形式,那就免了。”
胡大鵬端然地道:“老夫並非是拘泥小節之人,但這形式不能免,否則老夫欺師之罪擔當不起。”
徐天良手一拱,轉身就走。
儘管胡大鵬可能是他的爹,但不能為他而出賣自己的師傅徐滄浪。
“徐公子!”胡大鵬一聲沉喝喝,聲色懼厲。
徐天良傲然地道:“徐天良。”心一震,頓住腳步。
胡大鵬聲音變得冷厲,而充滿了怒氣:“你是打算去送死?”
徐天良傲然地道:“在下自信憑天神劍,有足夠的把握,能與閩佳汝同歸於盡。”
“哼!”胡大鵬冷嗤一聲:“你死了誰去找徐潔玉?誰去替武林各派枉死的冤魂報仇雪恨?”
徐天良心一沉,默然無語。
胡大鵬挺直了腰駝背,端然地道:“當年我沒想到八絕文狂徐滄浪,居然會來教我妻子脫了衣服逮狼崽,今天我更沒想到八絕文狂徐滄浪教出的徒弟,居然如此拘泥小節,不顧全大局,如此不如器!”
塗天良目苫灼熾,手按住了天神劍柄。
胡大鵬閃亮的眸光迎著他道:“你既然連師門外的一個頭,也不敢磕,自然也就沒膽量殺我,不論你承不承認,你就是當年神鷹門的浩兒,我就是你爹。”
徐天良雙目泛紅,按劍的手背青筋凸突,急劇地跳動。
“遵師命,一劍殺了他!”他耳畔猶似有個聲音在響著。
他頭額滲出冷汗,幾乎不能自制!
胡大鵬鎮定地看著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如果潔兒真要殺他,他也會無怨無艾。
因為當年在長白山鹿子村,他沒能保護好浩兒,讓他被狼崽群搶走,這是他的罪過,今日之死就算是贖罪了。
他傲然地昂起頭。等候著徐天良出手。
徐天良突然鬆開握劍的手,屈膝跪倒在蒲團上,朝著神龕“鼕鼕冬”地磕了三個頭。
認認真真的三個響頭,磕得很重,他前額滲出了一絲鮮血。
胡大鵬驚愕的望著徐天良。
他覺得自己無法掌握和理解這個狼崽的心緒變化。
徐天良居然含笑地瞧著他:“這樣算行了嗎?”
胡大鵬拂手在徐天良肩上招了招,朗聲道:“好樣的!當然行了。”
他雖不理解徐天良的心緒,但知道徐天良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鼓勵。
他對徐天良有一種內疚之感,徐天良不幸的遭遇,他有很大的一部分責任,無論是以父親對兒子的事情,還是應盡的義務,他都當毫無保留地支持他。
塗天良從蒲團上站起,沉靜地道:“我可以打開什錦盒了?”
他激動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心中想到的已只有報仇的大事。
胡大鵬嚴肅地點點頭。
他眸子一亮,果不出所料,盒內裝著一本秘笈。
但他又大為吃驚,他沒想到胡大鵬說的神功秘本,竟會是少林的洗髓經!
少林寺文堂有三寶:玉碟、權杖和綠玉佛珠,這是少林權力的象徵。
少林寺武堂有兩經:易筋經和洗髓經,這是少林武學的最高境界。
胡大鵬為何會有少林寺的洗髓經?
像是解釋他心中疑問似的,胡大鵬道:“老夫師祖曾是少林寺羅漢堂弟子,此秘本乃師祖師傅無悟大師所贈。”
徐天良打開秘本,“混元金剛練氣大法”七個大字躍入眼簾。
原來這並非是洗髓經真本,而只是洗髓經中的一種練氣功法。
徐天良將秘本草草地翻閱了一遍。
秘本共八九頁,前六頁是練氣功之法,後三頁是幾式應變的金剛掌式。
憑這就能對付毒蓮花指?。
此時,胡大鵬道:“別小看這秘本,如果你能練成混元金剛氣法,自能閉住掌上穴封住手臂血氣,使掌如金剛、臂如鐵臂,而刀槍不入,毒蓮花指自無法傷害你。”
徐天良目芒閃了閃,沉聲道:“但不知你是否練成此功?”
胡大鵬苦兮兮地笑道:“老夫若能練成當年就不會讓狼群搶走浩兒了,實不相瞞,老夫也曾練過此功,但因生性愚,終只能練到三成左右的火候。”
徐天良皺皺眉道:“在下能否練成此功?”
胡大鵬沉吟著道:“這很難說,全靠你的悟性與造化了,不過,老夫希望……”
徐天良沉聲打斷他話:“謝謝前輩指教。”
話畢,他捧著秘本退到蒲團上,盤膝坐下。
“徐公子”,胡大鵬道:“今天你已很辛苦了,是不是請徐公子回到洞窟,先小息片刻再作計較。”
徐天良晶亮的閃著綠芒的眼睛,望著胡大鵬道:“事不宜遲,在下這就開始練習。”
胡大鵬猶豫了一下,爽然地道:“好,半個時辰後,老夫在洞窟中恭候公子。”
轉身邁步而走,走子穩沉有力,錚錚有聲。
徐天良翻開秘本第一頁,雙手交叉按住膝蓋,開始納運氣。
胡大鵬篤篤的腳步聲,像敲擊在他心坎上,給了他極大的震動。
整個小石洞都彷彿在腳步中顫慄。
胡大鵬從小石洞走出,關上石門,雙有腳軟,“撲通”栽倒在地。
“老爺!”一聲驚呼,李天奎已搶入洞內。
“你怎麼啦!”李天奎一邊扶起胡大鵬,一邊問。
“我……沒事,只是累了一點,不礙……”
胡大鵬面色蒼白,冷汗淋淋,只喘著粗氣。
剛才出小石洞時,那故意運功行走的幾步,使他大損元氣,幾乎虛脫而跌倒。
“別說話!”李天奎扶他坐在木床上坐下,雙掌印在了他的背穴上。
一股真氣緩緩注入胡大鵬體內。
一盤菜的功夫。
胡大鵬喘氣平息,臉上露出一絲血色。
李天奎收回雙掌,頭頂泛起絲絲的白色。
胡大鵬籲口氣,雙掌輕輕一拍。
齊貴和高朋同時應聲而入:“老爺有何吩咐?”
胡大鵬擺手道:“速去備一桌酒菜來,我要與徐公子接風。”
“是。”兩人應聲而退。
李天奎揩去頭額上的汗水,從床上躍下:“老爺,浩兒已經認你了?”
胡大鵬搖搖頭,輕吸口氣。
“這個狼崽,居然連爹也不肯認,我去找他評理!”李天奎氣如平地,就往床後小石洞門走去。
“天奎!”胡大鵬厲聲一喝。
“老爺……”李天奎滿是忿忿不平。
胡大鵬道:“當年若我能守住後房,不讓狼群搶走浩兒,他就不會變成狼崽,不會受這麼多苦。因此現在他無論現在怎麼對我,我也不會怪他。”
“可是不管怎麼說,他總得認他的爹。”李天奎固執己見。
胡大鵬凝眉道:“你可知他師傅是誰!”
李天奎絲毫沒有猶豫地道:“八絕文狂徐滄浪。”
胡大緊迫著又問:“八絕文狂徐滄很是誰?”
李天奎冷聲道:“這……”
胡大鵬面冷峻地道:“徐滄浪就是讓你剁了右手、挖了左眼,教潔玉裸體逮狼崽男人。”
李天奎臉色暖變:“原來是他!”
胡大鵬冷聲地道:“是他命浩兒來殺我的。”
李天奎眼中閃出兇焰:“這個可惡的男人!”
胡大瞪口氣緩轉了一下道:“這事也不能完全怪他,當年我也確是做得有些過份,這就是所謂……”
李天奎急著打斷他的話道:“浩兒打算怎麼辦?”
大鵬沒直接回答,臉上露出笑容,“你瞧,他不已經留下來了?”
李天奎還想說什麼,胡大鵬道:“你去地窖看看,能不能出獒就在這兩三天裡,要小心點。”
“嗯。”李天奎應了一聲,扁扁嘴,退出了洞房。
胡大鵬閉起眼,盤起了雙腿。他還需要運氣調息一下,才能恢復體力。
齊貴和高明送來了酒菜。
他們沒有驚動胡大鵬,只是小心翼翼地輕手輕腳,將酒茶擱在小桌上,然後退了出去。
山裡的菜離不了是大塊的臘魚臘肉,酒是用一個精緻的小壇盛著,不用問,光看這罈子,便知是陳年的好酒。
胡大鵬睜開眼氣色已顯得好多了。
他移身下床,在小桌旁坐下,眼光望著小神龕,嘴裡咕嚕著不知說些汁麼。
忽然,小石洞門“吱”地一響,石門打開了。
徐天良從床後走了出來。
他面色通紅,神情儼然,雙眉身蹙著。
他走到小桌旁,一聲不吭地坐下。
不用說,他練氣的情況一定很不順利。
胡大鵬沒有說話,抓起酒罈,揭開壇蓋,給徐天良斟了一杯酒。
徐天良仰脖一口欲酒,手捏著空酒杯,目光盯著胡大鵬。
胡大鵬酒罈凝在手中,沒再斟酒,在等候著他的問話。
徐天良抿抿嘴道:“我按混元金剛練氣法練氣,何會出現氣血不合,真氣岔亂之狀?剛才險些走火入魔。”
胡大鵬斟滿兩杯後,放下酒罈,緩緩地道:“這是因為你有功底的緣故,功底愈深,練此氣法,危險愈大,因此練此氣法之人最好是無功底之人,若是功底深則需因勢利導,循序漸進練習,切不可操之過急。”
徐天良目光爍地道:“我沒有多餘的時間。”
胡大鵬沉靜地道:“可這是你對付毒連花指的唯一辦法。”
徐天良沉聲地道:“請你實告訴我,練此氣法需要多長的時間!”
胡大鵬端起酒杯,吁了一口酒,目光深沉地道:“少則三、五年,多則一輩子。”
徐天良霍地站起,目芒如電:“你是在作踐我?”胡大鵬不動聲色地道:“請徐公子稍安匆躁,老夫的話還未說完。”
徐天良怔了怔,復又坐下。
胡大鵬道:“老夫剛才所說的是一般的情況,倘若有功底的人能找到合氣之法,練此氣功就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聽師傅說,少林寺曾有一位半途出家的弟子,為了對付西域來的氣功高手,受命練習此功,僅在半月時間便練成此功,從而擊敗了西域的高手,保護了少林寺的聲譽!”
徐天良臉色在變化,若有所思。
胡大鵬又道:“徐公子不必過慮,大不了老夫這洞窟多住半月而己,一切都由天命,所謂是成者我幸,敗者我命,盡人事,而聽天命矣。”
徐天良眉頭舒展,淡然一笑,端起酒杯:“胡大爺言之有理,請。”
胡大鵬笑笑,舉起了酒杯。
此時,李天奎掀開竹布簾闖了進來:“老爺,要……出獒了!”
徐天良的心砰然一跳,杯中酒灑溢出酒杯,灑落在桌上。
胡大鵬臉上放出異彩,將手中酒杯往桌上一墩,呼地站起:“走!”
他剛邁步出步,名扭頭對發楞的徐天良道:“徐公子是否也去瞧瞧?”
徐天良咬咬下唇,將酒杯湊到唇邊,一砍而盡,然後一甩蓬亂的頭髮道:“走!”
洞穴西隅的地窖旁,圍著齊貴、高朋等六七條漢子。
眾人見胡大鵬來了,立即讓開鐵窗邊的位置,分別到兩側。
胡大鵬領著徐天良在鐵窗旁蹲下,李天奎也蹲在一旁。
徐天良透過鐵窗,往地窖中看去。
這地窖和他在深山澗看到的那座“爭雄戰場”的地窖,大致相同,只是相對而言,這地窖更大一些,更結實一些。
地窖大了,但獒種卻少了,只剩下了最後兩條狗。
狗已都有四個月大了,長得特別高大凶猛,但卻極瘦。
瘦是有原因的,因為在四個月中,它們得不到任何食物和水,唯一生存的手段,是在廝殺中吞食自己的兄弟姐妹。
九狗剩下了兩狗,其餘七狗均已被兩狗吞食,吞食七個兄弟,維持兩狗四個月的生命,本身就是個奇蹟。
如果這兩狗中,還有一狗能將另一狗吞食,剩下的這條狗就是“九狗一獒”中的獒了。
常常會有這種情況,剩下的兩狗經過搏鬥後,兩敗俱傷,雙雙死去,那麼育獒就得宣告失敗。
因此,可以說胡大鵬的育獒,已到了最關健的時刻。
十五年育獒均告失敗,此次能否成功?
大家都顯得十發激動。
徐天良也很激動,但他卻是與眾人絕然不同的另一種心情。
徐天良的目光從地窖的左角,掃到地窖有角。
左角里躺著一條渾身黑毛的狗。
右角里蹲著一條黃白毛相間的狗。
黑毛狗懶洋洋地躺著,一動也不動,但那雙閃著冷芒的眸子,卻警惕地注視著黃白毛狗。
黃白毛狗伸著頭,咧著嘴,一副窮兇極惡的模樣,雙眸狠狠地盯著黑毛狗,那模樣彷彿是在考慮,是先咬對方的脖子,還是先咳對方的肚皮。
徐天良見過這兩條狗,但因當時有九個狗崽,現在兩狗又已經長大,他無法叫出它們的名字。
耳邊響起了胡大鵬低低的聲音:“左角的黑毛狗是地獸,有角的黃白毛狗是天威。”
原來是這兩條狗崽!想不到它們竟成了爭獒的對手。
李天奎的聲音接著響起:“它們已堅持半個月了,今天這場生死博鬥,必不可避免,你小心看著。”
其實,不用李天奎解釋,徐天良已知這場“地窖爭雄”的最後一幕,已以拉開了序幕,因為天威已擺開了進攻的架勢。
天威與地獸實際上已餓得痛苦難耐,從它們乾癟軟綿的舌頭,可以看出它們已是毫無力氣了,根本無力戰鬥。
徐天良在想,此刻恐怕任何一條吃飽了的小狗,就能將它們不費力氣地咬死。
然而,他們必須廝殺和搏鬥,不惜一切手段去吞食對方。
它們又飢又渴,人渴極的時候,可以喝自己的尿,而它們辦不到,因為按馴獒圖所示,地窖裡撤上了一層厚厚的石灰,想要在地窖裡找到一點可以吃喝的東西,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除了廝殺、吞食自己的兄弟,它們無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徐天良眼中閃射出灼熾的光亮。
自己的處境是否也如同這兩隻獒中狗廝一樣,除了去拼命地廝殺,以求生存之外,也已別無選擇?
他異樣的表情,引起了胡大鵬注意。
胡大鵬貼近他耳根道:“為生存而廝殺,這是動物的一個特性,這並沒有什麼可以值得大驚小怪的,這種事在動物中經常可以看到,比如說螳螂交配之後,雌螳螂為了獲得產後的營養,便將雄螳螂吃掉,母蠍子在背上生產仔後,蠍仔們為了生存的需要,便把母蠍子給分食了,馴獒只是根據這些原理!”
“看!”李天奎發出一聲輕輕的低呼,“天威出動了。”
胡大鵬頓住話音,抿住了嘴唇,抓住鐵窗邊沿的手指,在不住地顫抖。
十五年的心血與希望,就在此一舉,他怎能不激動?
徐天良的心思在驟然之間,也集中到了這兩條狗的身上。
是天威勝,還是地獸贏?
抑或,天威與地獸兩敗俱傷?
天威蹲著的身子繃直了,然後邁開了步子,奔向地窖的左角。
它終於忍耐不住飢渴的煎熬,向地獸正式提出了挑戰。
近一個月來,天威與地獸都一直處在飢渴與焦躁,兇惡與驚恐之中,它倆都在極力地忍受著,等待這最後拼殺時刻的到來。
它倆意識到這是兄弟倆最後的殊死一搏。
這與兩名武林高手生死決鬥一樣,將會是強存弱亡,生死立判的決鬥。
天威發出“汪汪”的叫,聲音洪亮震耳,地窖都在顫動。
它這是聲嘶力竭的叫,是在向地獸發出進攻前的示威,氣勢逼人。
李天奎禁不住低聲讚道:“好傢伙!餓了這麼久,居然還有如此神威!”
地獸仍躺在左角里,動也沒動,只是微微地往上揚了揚。
徐天良瞳仁深處閃過一道幽光。
不知為什麼,他有一種預感,地獸會贏得這塌殊死搏鬥的勝利。
天威叫著,圍在地獸面前來回奔跑,吡咧著長嘴,顯然它想把地獸激怒起來,好與之硬對硬地幹一場。
但地獸仍趴著沒動,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彷彿已無力反抗,準備慷慨獻身。
天威來回奔跑了十餘趟,卻仍不敢貿然發動進攻。
它明白只要自己稍一不慎,便會成為這位弟弟的美食。
它仍然奔跑示威,但聲勢漸減,步子顯得有些焦躁,也不似初時有力,尾巴茸拉下來,身子一搖一搖的像條醉狗。
胡大鵬忽然輕聲道:“它是裝的。”聲音頓了頓,又道,“儘管如此,它今天恐怕仍是凶多吉少。”
徐天良沒有說話,臉色卻陰沉得可怕。
突然,天威猛一轉身,張開大嘴,毗出尖利的牙齒,咬向地獸的頸脖。
它這一撲,凌厲而兇猛,敏捷而準確,是致命的一擊。
地獸到此時仍趴著,絲毫沒有躲避與反抗的樣子。
徐天良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難道地獸真已喪失了抵抗能力?
胡大鵬沉著臉,睜子睜得圓圓的。
李天奎發出一聲壓低了歡呼:“天威就是獒!”
眨眼間,天威已撲到了地獸的身上。
徐天良心一沉,手攢緊了拳頭。
看走眼了!事實並非如自已預料的那樣,勝利者將會是天威。
但,剎時間,他眯起的眸子陡地睜大。
胡大鵬陰沉的臉上綻出一抹笑意。
地獸出人意料地猛一蹲後腿,奇蹟般地從天威的肚皮下穿過,從後胯一掙脫出來。
天威嘴角咬到地獸頸皮上的一撬毛,身子卻撲了一空,撞到角牆上。
地獸掙脫出來後,立即轉身,瞪著閃頭兇光的眸子,張開大嘴朝天威後身部狠狠咬去。
徐天良一拳擊在地窯石巖上。
這個畜性,自己居然被它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