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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最後一聲狼嗥

    胡大鵬猶豫了一下,將小狼崽鈎了出來交給齊貴,又把套鈎伸進了洞裏。

    他共鈎出五條小狼崽。

    他扔下手中的套鈎,拍拍手站起來:“沒啦。”

    齊貴已將五隻小狼崽裝入了袋中,當他收扎袋口時,他拎出一隻乳黃色小狼羔,道:“瞧,它多可愛,長得就像小狗崽一樣,能不能養着它?”

    “不能。”胡大鵬斷然地道:“你別看它現在可愛,將來長大了就是禍害,你沒聽李天奎説過他舅外公的事?當年他舅外公養過一隻小狼羔,小狼崽長大後跟他舅外公打獵,當他舅外公舉弓射狼崽,這小狼羔竟從背後撲過去,咬斷了他舅外公的氣嗓。”

    “啊!”齊貴一聲驚呼,忙把小狼崽塞進了袋子裏。

    胡大鵬正色道:“這就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狼畢竟是狼,畜牲終歸是畜性,據説,所有的猛獸,即使是獅、虎、豹都能家養馴服,唯有狼不行。”

    齊貴背起袋子,轉過身,不覺睜圓了眼:“徐……公子!”

    不知什麼時候,徐天良已站大了他的身後。

    胡大鵬跨上前一步:“你也來了?”

    徐天良兩道深透,凝重的目光,盯着他道:“放了它吧,它們還是孩子!”

    胡大鵬知道他説的是什麼,沉聲道:“不,你錯了,它們是狼。”

    徐天良臉上的肌肉痛楚地痙攣了一下:“人為什麼要這麼兇狠殘忍?”

    胡大鵬目光放亮,端然地道:“為了生存,人心須這麼做。”

    徐天良臉上陰雲密佈:“這麼説,你要把它們去喂地獸?”

    胡大鵬坦然地:“不錯。”

    “不行。”徐天良兩頰青筋突起,“李天奎已經逮到一條大花毛狼,你可以用花毛狼去喂地獸。”

    胡大鵬沉緩地道:“我要做的並不是僅僅喂地獸這麼簡單,我是在馴育獒,要馴獒,用狼吊,先就要從狼羔吊起。”

    徐天良眼中的綠芒連閃爍,胸膛在急劇地起伏:“不管你怎麼説,你今天得放了這些小狼崽。”

    胡大鵬沉靜地道:“你從出生百日起,便生活在狼崽中,我知道你此時的想法與對小狼羔的感情,但我不能答應你。”

    徐天良目透殺氣:“為什麼?”

    胡大鵬一字一吐:“因為你是人,而不是狼!”

    徐天良身子一顫,兩耳嗡地一響。

    他七歲的那年,師傅徐滄浪開始禁止他吃生肉,並每天叫背書似地朗讀:“我是人,不是狼,狼吃生肉,人不吃生肉!”

    他目光迷茫,彷彿又回到了大漠死亡谷師傅的身旁。

    胡大鵬朝齊貴呶呶嘴:“我們走。”

    齊貴顫巍巍地提起腳。

    “站住!”徐天良手按住了腰間天神劍刨柄,滿臉陰森的殺氣,“放下布袋,否則我就殺了你。”

    齊貴驚慌的目光投向了胡大鵬,他感覺到,如果自已不放下為布袋中的小狼崽,這個大狼崽真會宰了他。

    胡大鵬瞳仁深處閃過了森森的亮點,嘴角微微向左翹起。

    這是他作出某個重要決定時的特殊表情。

    他決定決不向徐天良屈服,縱是死也所怨。

    他並不在乎這幾隻小狼羔,放走它們,不會影響他馴獒,也不可能真給他帶來什麼後患,但對徐天良,卻可能會更陷入人狼心境的危險。

    徐天良現在就像要馴成的獒一樣,是需要回原本性的時刻,要讓他盲目兇殘的野性,變成通理的人性,要讓他認識到自已是人而不是狼,此刻若不喚醒他,他可能就會就成西門復所期待的那種完全失去了人性的人狼殺手,那時,對徐天良與整個武林,都將是一個深重的災難。

    胡大鵬走上前,接過齊貴肩上的布包,平靜地對徐天良道:“浩兒,我欠你的太多,你若殺我,我不會怪你,你可放心動手,但你要記住,你是人,不是狼,這袋中的狼羔與你毫無關係。”

    他不待徐天良説話,邁開了腳步。

    他走得不快,腳步十分堅決而穩重。

    他從徐天良身旁走過。

    徐天良英俊的臉扭曲了,牙齒咬得格格響,握劍的手指在抽搐,但,他始終沒能拔出劍來。

    齊貴瞅着徐夭良,兩腿打着哆嚎,從徐天良旁走過,然後拔足狂奔。

    徐天良咬着牙,默默使立。

    夕陽漸漸地完全沒於西山助裏,山野陰霾四合,暮屬蒼茫。

    徐天良發出一聲深沉的嘆息。

    師傅沒説錯,自已是人不是狼,狼吃生肉,人不能吃生肉。

    自已出谷後,歸回人類生活,已證明了這一點。

    胡大鵬沒説錯,狼是狼,畜牲終歸是畜性。

    花毛狼崽荒坡上的抗命行為,已説明了這話的正確性。

    他放棄了小狼羔,任憑它們去由人宰割,他幫助胡大鵬育獒,來對付曾經與自已一同生活過的狼羔……

    他這回原人類的“背叛”行動,已表明他今後不可能再與狼為伍。

    他的心是痛苦與矛盾的,臉上的肌肉也因之縮在一起。

    他突然趴伏到地上,伸長脖子,仰面發出一聲狼嗥。

    這是他一生中最後的一次狼嗥。

    他自信,他已完全是一個真正的人了。

    但,他卻認為作為人,應該比狼更兇殘,狡詐,應以更兇狠的手段對付自己的同類。

    他緩緩站起,帶着一副冷漠的表情與冷酷的心腸,走回洞穴。

    洞穴裏。

    點起了大蜡燭。

    一羣人圍在地窖旁。

    地獸自吞食了天威之後,十天沒給它餵食了,直餓得它嗷嗷直叫,在地窖裏到處跑來跑去。

    有心軟的人想給它餵食,都被胡大鵬阻住,並非胡大鵬心狠,這是獒的規定,否則馴不出獒來。

    今天是第十一天,剛好捉到了小狼崽,胡大鵬就用小狼羔,給地獸上第一堂訓練課。

    李天奎、高朋和獵手三人已經回到了洞穴,他們將花毛狼關在洞窟的石柵欄裏,也來到了地窖旁,觀看着胡大鵬馴獒。

    為了能清楚地看到地窖中的情況,由地窖頂洞孔裏吊下了兩盞油燈,這一來,地窖的一舉一動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地獸十分機靈,雖還未見到食物,但已意識到主人要給它餵食,興奮地在地窖裏急步奔跑,並不時地揚起頭,向地窖鐵窗旁的胡大鵬發出親呢的呼叫。

    齊貴抱來了一隻小狼羔,狼羔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嗚嗚地叫着。

    聽到小狼羔的叫聲,地獸像箭也似地竄了起來,汪汪吼叫。

    胡大鵬用一根繩子拴住小狼羔的後腿,打開鐵窗,將小狼崽羔吊了下去。

    地獸見到小狼崽,狂吼一聲,騰起空中,毗剛着嘴,向小狼羔狠狠地咬去。

    胡大鵬手腕一抖,吊着的小狼崽猛往上提,地獸咬了空。

    到口的肉居然飛走了!地獸大怒,一陣狂吠,一陣猛撲猛咬。

    胡大鵬不停地抖動着繩索,總讓小狼羔保持着讓地獸湊得着,而又咬不着距離。

    高朋、齊貴一夥人看健了眼。

    馴獒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若沒有真功夫和巧妙的手法,這小狼羔不是吊高了,就準會被獒一口咬走。

    李天奎一旁低聲道:“用這種吊食法馴獒,將使獒不斷練習增加彈跳力,以後改用大八吊喂,莫不僅要跳起夠得着,而且還要在與狼崽鬥中才能得到食物。”

    地獸一陣猛躍之後,速度漸漸減慢,張大着嘴呼呼地喘着氣,顯然,它經過這一番折騰已經累了。

    胡大鵬見狀,將手中的繩子往低處入下了一節。

    “汪汪!”地獸又再次竄咬起來。

    胡大鵬拉起繩子,小狼崽又高高吊起。

    地獸瞪圓眼望着空中的小狼崽,擺了擺尾巴,舔舔嘴了下來。

    看樣子,它是打算歇息一下,養精蓄鋭,再來拼。

    繩頭上拴着的小狼崽已經不動了,但看它的肚子還在一凸凹地鼓動,估計大概是嚇昏了過去。

    胡大鵬面色凝重地道:“今後就這樣用狼羔,狼羔用愈大,獒的拼殺力就愈練愈強,但更重要的是在馴練中,能使它認準狼羔熟識主人。”

    這時,身後響起了一個低沉而冷靜的聲音:“讓我試試行嗎?”

    胡大鵬一驚,霍然回頭。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徐天良!

    大夥剛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地窖裏,不知麼什時候,徐天良已回到了洞穴,而且就站在胡大鵬身後。

    徐天良貼近胡大鵬的身子,胡大鵬都未發覺,其輕功可是到了神出鬼沒的地步。

    然而,胡大鵬吃驚的並不是徐天良的輕功,而是徐天良的變化。

    這種變化不是來自外表,而是來自內心,看不到摸不着,但能感覺得到。

    他在狼羔洞前,掏鈎狼羔時,並未發覺徐天良,但他能感覺到他來了,那種感覺是來自於對徐天良的灼熾殺氣的反應。

    而現在,徐天良那種流露在外的灼熾殺氣沒有了,因此他沒能感覺到他的到來。

    他仔細地端詳着徐天良,心中有一種隱隱的不安的感覺。

    徐天良含笑地看着他,表現出的是陰鷙與沉靜。

    胡大鵬沒流露出驚異的表情,淺淺一笑,挪出一位置,將手中繩子遞給徐天良。

    徐天良蹲下身子,接過繩頭,手猛然一鬆,將凳子放到了窖底。

    小狼崽墜到地上,像是被撞醒了似的,陡地扭動着身子驚恐地鳴鳴直叫。

    地獸哪裏還按捺得住?呼地竄了過來,張嘴就咬,動作又快又準,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

    李天奎目芒一閃。

    徐天良是如此馴獒?

    如果按照徐天良這種餵食法,是決馴不出獒來的。

    高朋、齊貴待人只是失望,一下子把小狼羔給餵了,就沒得好戲看了。

    唯有胡大鵬的臉沒有任何表情,他明白徐天良決不會這麼輕易地將小狼羔,送入地獸的口中。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地獸即將咬到小狼羔的瞬間,徐天良猛地將小狼羔提起,動作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啊!”從人發出一陣喝彩似的驚呼。

    呼喊聲中,地獸騰空而起,追向提起的小狼崽,它這一躍,足躍起一丈多高。

    徐天良手腕一抖,小狼崽身子突然往左一橫。

    地獸一口咬下,僅只沾到小狼崽幾根絨毛。

    地獸落下地,昂起頭,瞪着兇狠的雙眼,朝徐天良一陣狂吠。

    它被激怒了,吠聲如同炸雷,整個地窖都在顫動。

    眾人聽到這雷鳴般的狂吠聲,都感陣陣心驚肉跳,齊貴的頭額上滾下了粒般大小的汗珠兒。

    徐天良沉靜地捏着繩,瞧着地獸,眼裏已沒有了以往對獒的恐懼。

    他現在已是人了,再不會與狼為伍,還怕什麼獒?

    他再次將繩子放到窖底。

    這一次小狼羔還未觸地,地獸已凌空發起攻擊。

    徐天良手腕巧妙地抖動了繩子,小狼崽身子在空中滴溜溜地打了個旋兒,向右邊飛去。

    地獸怒吼着,空中扭動身子,跟着撲向右邊。

    “好!”李天奎禁不住爆出一聲喝彩。

    接着,一片轟叫聲在洞穴裏響起。

    剎時,洞穴像是沸騰起來,人與獸都處在瘋狂的激動之中。

    徐天良不斷地抖動着小狼羔引誘着地獸,又飢又渴的地獸,在人們瘋狂的喝喊聲中,拼命地撲咬着總是離它嘴三十遠的小狼羔,情急得像發了瘋。

    繩子越旋越快,地獸也越追起快,片刻後,已幾乎無法看清地獸與小狼崽的身影,只見一片黑色的電芒與一點黃色的流星,攪合在一起。

    這場面是胡大鵬也沒想不到的,他不覺看傻了眼。

    誰也沒料到,徐天良會有這種絕紗的使繩手法。

    地獸吼叫幾聲後,驟然放慢了速度,最後停下來,張大嘴,伸着長長的舌頭,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小狼羔晃動着,仍保持在它嘴前三寸遠的距離。

    地獸沒有再看小狼崽,卻把頭轉向了徐天良,向他發出嗚嗚的親呢的叫聲。

    它是在向馴教它的主人表示屈服,也表示出友好的姿態。

    胡大鵬的心中騰起一般熱浪。

    徐天良將小狼崽吊升到六七尺高的空中,然後打出一聲短哨。

    地獸聽到哨聲,身子抖了一下,雖然它已相當疲勞了,但仍奮力躍起,撲向空中的小狼羔。

    它已盡了力,但因太累的緣故,此一躍只有五尺高度。

    徐天良繩子突然往下一放,墜到五尺距離。

    地獸一口咬住了狼崽,身子吊在空中打着墜。

    徐天良握住繩子沒有鬆手。

    地獸使勁地搖甩着身軀,終於撕下半隻狼崽,重重地掉在地上。

    全洞穴頓時一片寂靜。

    地獸趴在地上還未站起來,就嗷嗷地叫着把半隻狼崽吞吃了。

    地獸下半隻狼崽後,昂起頭,眼裏露出貪婪的目光,盯着還吊在空中的小狼崽血淋淋的另半截身子。

    胡大鵬對徐天良道:“把它扔下去餵給地獸。”

    徐天良沒聽他的話,卻將半隻狼羔吊了上來。

    他將血淋淋的半隻狼羔,連同繩子一起扔在胡大鵬身旁,道:“不能喂得太飽,我看明天換一隻狼羔餵它,效果可能會更好一些。”

    胡大鵬扁扁嘴,想説什麼,但沒出聲。

    徐天良又道:“如果你同意,明天那隻小狼崽還是由我來喂。”

    他站起身,轉背向自已歇息的洞窟走去。

    胡大鵬半天沒説話,低頭看看地窖。

    地獸已回到了牆角,安安靜靜地趴着,眸子裏露出的是安祥的目光,顯然它對主人能賜給它半隻小狼恙,已是心滿意足了。

    胡大鵬朝眾人揮揮手:“大家歇息吧,明早都去逮狼崽,以後馴獒還須要很多的活狼崽。”

    大夥應了一聲,然後議論着分散開來。

    胡大鵬靠近李天奎,悄聲道:“你到我洞窟來,我有話要對你説。”

    夜深了。

    月上中天,滿天星星閃耀。

    胡大鵬走出洞窟。

    洞穴頂上幾個通天窟窿裏,透射進皓潔的月光。

    他走到窟洞的月光中站定,月光凝視着夜空。

    夜空被窟窿洞束勒得只剩下一塊小小的天空,月亮和星星全都被擠在這小小的天空裏。

    他面色凝重,目光陰沉,心緒如海潮般澎湃。

    見到那條咬斷自已的前腿,而最後被徐天良逮住的花毛狼羔,他知道大漠死亡谷中當年搶走浩兒的那羣狼崽已經來了狼窟。

    大漠死亡谷中的狼崽來狼窟做什麼?

    消滅即將馴出的獒?

    尋找出谷已久的浩兒?

    大漠死亡谷狼崽出動,徐滄浪就一定也到了狼窟。

    徐滄浪來幹什麼?

    找自已報仇?

    奉命率狼崽來撲殺獒種?

    江湖上又發生了什麼事?

    他無法猜測,近些日子他對江湖上發生的事,幾乎是一無所知,雁蕩山上偕金陵寶藏對武林各門派的大殺戮,他也是從徐天良口中才得以知曉的。

    但,他能感覺到,江湖上一定發生了某些重大的變故。

    他知道徐天良幾天後就要走了,他很擔心他,想把他留在洞穴裏,然而,他明白這是決不可能的事。

    徐天良出洞穴之後,就將挑上一副重擔,無數是對他個人復仇來説,抑或是拯救武林來説,這重擔他非挑不可。

    他很想替徐天良分擔一部份擔子,但他現在卻做不到。

    他為他擔心,着急,憂慮,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徐天良能否應付得了險惡的江湖與江湖的險惡?

    洞穴寂寂無聲。

    一片烏雲掩住了洞頂窟窿的天空,一股凝重的幾乎令人窒息的壓力,從頭頂劈面壓來。

    五天喂完了五隻小狼羔。

    準確地説是五個半隻小狼羔。

    每天只喂半隻小狼羔,目的是讓地獸始終保持着飢餓狀況,只有這樣它才能有旺盛的鬥志,同時會對餵食的主人充滿感激。

    五隻小狼崽全是由徐天良吊喂的,因此地獸對徐天良已經是相當熟悉了,只是聽到徐天良的腳步聲,它便會站起身來,朝着地窖窗口親呢地嗚叫幾聲。

    徐天良收拾好行裝,紮好腰帶,扶正了背上的織錦囊。

    他要走了。

    五天內,他已練熟了三招金剛掌式,雖説尚不知此三招金剛掌式,能否在實戰中管用,但他自信已能對付閩佳汝的毒蓮花指功。

    信心是最重要的,有信心的人,才能有勝利與成功的希望。

    徐天良那對光芒閃動的眼睛更加明亮,似兩團火,也似兩顆寒星。

    他走出洞窟,來到了洞穴裏。

    地窖裏響起了地獸的汪叫聲。

    他走到地窖窗口旁,低下頭來。

    地獸昂起頭,凝視他片刻,突然高高躍起,朝他大聲汪叫。

    它深通人性,機靈得很,見到“主人”的打扮,就知道“主人”要離開它走了,於是發出眷戀的嗚叫。

    徐天良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鹹什麼滋味都有。

    他沒想到僅僅五天,地獸竟會對他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地獸的叫聲,驚動了胡大鵬。

    他掀開竹簾,從洞窟裏走出來,一直走到徐天良身前站定。

    他目光凝視着徐天良,平靜地道:“你要走了?”

    徐天良淡淡地道:“是的。”

    胡大鵬想起了想道;“你師傅和大漠狼羣已到了狼山?”

    徐天良思忖了一下道:“應該是這樣。”

    胡大鵬面色陰沉:“你打算去找他們。”

    徐天良點點頭。

    胡大鵬肅容道:“你不要忘了,你是……”

    徐天良冷聲截斷他的話:“我現在已不是小孩了,我不會相信任何人,無論是誰也別想再欺騙我。”

    胡大鵬抿抿嘴:“有你這句話,老夫就放心了。”

    徐天良拱起雙手。

    此時,地獸一陣狂叫。

    徐天良目光轉註到地窖裏。

    地獸狂叫着,不住地拼命往窗口竄跳,一雙盯着徐天良的眸子裏閃動着晶瑩的淚珠。

    胡大鵬道:“它已把你看着是它的主人了,你可不要忘了它。”

    徐天良沉聲道:“我會記住它。”

    地獸聽到哨聲,忽地竄起一丈多高,雙爪空中一陣亂劃,眼角掉下淚來。

    徐天良頭一扭,邁步就走。

    “徐公子。”胡大鵬叫住他。

    徐天良停住腳步,但未回頭。

    胡大鵬道:“什麼時候我能叫你一聲浩兒?”

    “待我見過師傅後再説吧。”

    “見到素娟,請代我向她問聲好,就説我想念她。”

    “我會的。”

    徐天良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洞穴。

    胡大鵬沒有送他。

    千斤閘旁有齊貴在恭侯他。

    徐天良的身影消失在小石牆門外。

    胡大鵬仰面向洞穴之天,伸手雙手:“蒼天護佑我麼?”

    地窖裏,地獸吼叫聲更急。

    秘密地穴的石板門打開了。

    “徐公子好走。”齊貴在地穴裏躬下了身子。

    徐天良鑽出地穴,在草叢中直起身。

    他此刻的一身打扮,有些兒特殊,身着一件白色緊袖團袍,袍上綴有點點桃花,顯得華麗豔目,好一派風流公子爺兒的浪蕩勁。

    但他卻蓬散着一頭散發,髮絲遮掩了他英俊的面孔,加上一雙赤腳,一雙陰沉得令人心悸的眸子,使人覺得像是遇到了由地府裏鑽出來的魔鬼。

    他抬頭看看天空。

    天格外的晴朗,藍格淡淡的天空,紅登登的太陽,這可是好兆頭!

    他深吸口氣,邁步向前。

    他神態伊然,似乎一副胸有成竹,老謀深算的樣子,其實,他的心是空的,有一種張然的失落感。

    狼崽,還是狼崽麼?

    他腳步加快,似乎要拋掉什麼。

    他打算先去雙鎖山義勝莊,找流星神錘夏世炎,瞭解一下西子莊與師傅徐滄浪的情況,然後再去會廖小瑤、白素娟等人,找魏公府先算“金陵寶藏”這筆帳。

    但他萬沒想到,在他呆在洞穴半個月的日子裏,魏公府已發生了令人咱舌的驚變。

    魏公府無論是在朝中官僚本上,還是在江湖上都已不復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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