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是別的門派,長輩開口,晚輩如此頂嘴,這時候早翻桌子啦,但在他們這兒,塗任標卻沒事人兒地繼續吃食,林克渾沒答理,其餘弟子更是聽耳邊風般。
……
當晚,簡陋的客棧房裡,林克躺臥在板床上,凝視腳邊掛的那盞油燈,陷入沉思,想著想著,忽摸出了一封書信,看著信封上兩個大字:
給哥
他的視線漸趨模糊。直到門外,傳來安巴該的叫門聲。
“怎麼?”林克下床開門應之。
安巴該神色憤慨地說:“你沒說錯,林、師……唉,你沒說錯!”
安巴該以前都喚林克名姓或“師兄”,而今卻不知該喚他什麼了,橫豎就是不想稱他代掌門。
林克也不以為意,疑問:“什麼沒說錯?”
安巴該說:“正午看到的那個遊街死囚,你還記得嗎?他的確是被冤枉的,是平涼縣找來頂罪的佃農,人家根本不是馬賊。”
林克定神再瞧,院落裡,夜色中,有個啼哭的老媼站在一隅,遂問:“是那小子的娘?”
安巴該點頭回顧:“汪大娘,你過來唄。”旋又急於解釋,“我在廚房後門遇上的。”
林克皺眉說:“怎給你遇上的?”
安巴該說:“我打那兒經過,聽到有人啼哭,一問之下,又想起正午時你講過的話,”兩手一拍,“這不!給我遇上了。”又回顧喊道:“汪大娘,你過來唄,把你剛說的再同我師兄說一遍。”那汪大娘猶豫之際,院落四周的其他客房已被驚動,許多人都來湊熱鬧:“怎麼啦這是?咦?那不是廚房的汪大娘麼?”“出啥事啦?這麼多人!”“狗子她娘來啦。”“那兩個傢伙是誰?吵吵鬧鬧的。”塗任標是時自也聞風而到,急問。
安巴該也就重複講了一遍……
湊熱鬧的住店客人們聞之大譁:“啊?有這等事?簡直無法無天啦。”“你們平涼縣縣令這樣辦事的呀。”
塗任標忙將林克與安巴該推回房裡,道:“明兒就要上山啦,你們倆,還搞出這種閒事來?!”
安巴該反駁:“這不是閒事,是這兒的縣令搞的冤案,我們行俠仗義,有什麼錯!難道崆峒派的胡掌門還怪咱們麼?”
塗任標氣得發抖,指著安巴該的鼻子,說:“行俠仗義?你是說書聽多啦!真要惹上官府,行俠仗義還不全成了江洋大盜。”
就在這當口,門外傳來另一陣騷動,摻和著汪大娘的呼號:“柳爺!求求您!柳爺,嗚——嗚——”
安巴該急吼吼地衝出!
幾名捕快正在驅散旁人,凶神惡煞似的,至於汪大娘呢,被一名中年捕頭踹倒在地,拳打腳踢。
那捕頭一邊使勁揍人,一邊咒罵:“……不識相!不識相!你這臭老婆子,比豬還蠢!嗯?怎麼跟你說的!怎麼跟你說的!”
汪大娘被揍得鼻青臉腫、門牙落地,只得蜷縮牆角,不住哭求:“當初不是這樣說的!不是這樣說的!嗚——柳爺,求求您,放了我們家狗子吧!嗚——放了他吧!”那捕頭姓柳,生了一張老長的麻臉,當地人都叫他“牛頭馬”,或者“柳頭馬”。
柳頭馬啐道:“放你媽個頭!笨娘們!官府的事,也跟你家種田的事一樣麼?說放就放?去你孃的!”
“你就是縣衙捕頭?”安巴該看清楚了情勢,當即上前質問:“就是你說要給汪家一百兩銀子,交換狗子坐個十年牢,結果只給汪大娘二十兩,還把狗子判了個死刑,就是你!對吧?”如此機要之內幕,安巴該當眾說出,毫不避諱,自然惹得柳頭馬瞠目結舌,呆住當地。
捕快們則圍住了安巴該發喊:“混賬!哪來的你?”“報上姓名來!”
塗任標趕忙來道:“差爺,我們是崆峒派的客人,敝姓塗。”
柳頭馬見他態度恭敬,也就緩了神色,走近來問:“崆峒派的客人?”
事實上,這柳頭馬恰是崆峒派出身的,是個練家子,由此亦可知,崆峒派與平涼縣府的交情了。
塗任標解釋道:“我們幾個是屈吳山派的,此番來到崆峒——”
“喲!”柳頭馬登時領悟,指問:“敢情閣下就是這屆華山論劍的八駿馬呀?幸會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