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謝涼亭,荷池敗葉。
幾分荒涼,幾分冷悽。
華士傑端坐在涼亭石凳上,面前擱著一張古琴。
此刻,已是寅末時分,明月已墜,殘星漸渺,天地間棄滿濃重和霧露和無邊無際的黑暗。
他在等人。
從酉時等起,直到現在,已經等了整整一夜了。
那人還沒有來。
那人沒來,他不敢走,於是,只有耐心地等待。
手指再次撥動絲絃,琴聲悠悠呼起。
琴聲悠揚,婉轉,繞樑飄出,在空中浮蕩。
天幕在琴聲中昏睡,黑暗更顯深沉。
手指急撥。
琴聲頓時激越,高昂,直衝去霄。
天幕在琴聲中跳躍,黑暗翻起風雲。
荷池泛起漣源,敗時在水中搖曳。
驀地,手按絲絃,琴聲嘎然中斷。
遙見一黑影,風馳電奔而來。
黑影脅下挾著一人,飛越石道,足尖在荷池敗葉上一連幾點,已越過水麵,立身在涼亭中。
挾著一人,能浮葉逾水,比人輕功可謂獨具神力。
華士傑緩緩起身,放下古琴,拱手施禮道:“隱君莊主華士傑拜見密使大人。”
密使挾著華溫倩,挺胸直立,目光冷峻,如廟裡玉面神像一般,沒吭聲,也沒回禮,華士傑垂手而立,神情十分沉著。
“哼!”密使冷冷地一哼,將華溫倩往地下一扔。
華溫倩“砰”地摔在地上,滾到亭旁。
華士傑仍然沉得住氣,紋絲未動。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除了兩人輕微的呼吸聲外,什麼聲音也聽不到。
密使終於首先打破沉默:“你為什麼三番兩次違抗太后懿旨?”
華士傑垂著頭,鎮靜地道:“小的不懂密使的話。”
密使目光暴射:“你自己心中有數。”
華士傑抬頭,迎視著他的目光,坦然地道:“神龍門二十年來對太后忠心耿耿,無二意,小的心跡,更是可對天明表。”
密使冷聲道:“你為什麼擅自數次刺殺丁不一?”
華士傑淡淡地反詰道:“難道這不是太后的意思?”
密使皺起眉:“我什麼時侯下過這樣的命令?”
華士傑道:“馬公公的話,難道不是太后的命令?”
密使目芒閃爍:“在這裡,只有我的話,才是太后的命令。”
華士傑緩聲道:“馬公公已在壽筵上,當著眾人的面,宣佈隱君莊是太后的行宮了,您是在暗處,他卻在明處,我怎能不聽他的命令?希望密使大人不要我為難。”
密使扯了扯嘴角:“有人說,你在讓手下四天王、五金剛和六虎去送死。”
華士傑居然供認不諱:“也許是,但是,太后的意思不在是打算放棄隱君莊嗎?這些人知道的事,實在太多了。”
密使眯起了眼:“你很精明。”
華士傑頓首道:“謝謝密使大人誇獎。”
密使沉聲道:“希望你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華士傑道:“謝密使大人戒音,小的一定謹記在心。”
密使唬起臉:“翠玉塔可曾找到?”
華士傑搖搖頭:“不知爹爹將它藏在哪裡了!”話音頓了頓,又道,“不過,請密使大人放心,小的可保證翠玉塔一定在逍遙樓內。”
密使道:“你有把握?”
“絕對有。”華士傑肯定地道,“當年爹爹在樓內,讓我見過翠玉塔。”
密使音調地提高了八度:“你很聰明,很懂得怎樣保護自己。”
華士傑淺淺一笑,未予回答。
密使聲音又突地一沉:“如果沒有翠玉塔,你這次就死定了。”
華士傑含笑道:“為太后而死,小的縱是五馬分屍,也無怨無艾。”
密使面具內的臉色變了,變得比夜空還要陰黑。
這個華士傑,果然是個城府極深,難以對付的人物!
華士傑又道:“據小的所知,丁不一是為翠玉塔而來,徐剛正實際上也是為此目的,因此小的還有一條下下這策,到萬不得已之時,將逍遙樓炸燬了,那麼翠玉塔誰也不得不到,兩宮太后也就放心了。”
這是馬無良對他的說的話,現在他拿出來試探這神秘的密使。
“不行!”密使立即作出反應,“無論如何要找到翠玉塔,這是太后的命令”
華士傑立即改口:“請密使大人放心,我一定能找到翠玉塔”
“很好。”密使點頭道,“一切按原計劃執行。”
“不過,”華士傑吞吐了一下道,“如果馬公公執意從中作梗……”
密使他有意思地沒將話說完,等待密使的指示,咬緊了牙齒,沒有表態。
華士傑縮縮鼻孔道:“將他殺了。”
他話音不高,但透露出來的冷森的殺氣,令人寒。
密使想了想道:“不,由我來對付他。”
華士傑連忙道:“有密使大人親自出面,我就好辦了。”
密使眼光瞟向躺在亭角的華溫倩:“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為什麼抓你的女兒?”
華士傑恭聲道:“您既然抓她,就一定有要抓她的原因,小的沒必要多問。”
密使沉聲問:“她在追求丁不一?”
華士傑眨眨眼:“這是他們青年男女之間的事,我不清楚。
密使冷然一哼:‘你不僅很精明,還很會裝糊塗。’華士傑輕嘆口氣道:‘您知道小女驕橫、任性這種事我根本無法管她。’他雖然有些做些,但說過的卻也是實話。
‘囑。’密使點著道。‘我不願她破壞了咱們的整個計劃,所以今後不准她再去找丁不一。’‘這……’華士傑似感為難。
‘一定要制止她。’密使斬釘截鐵地道。
‘是。’華士傑恭聲領命。
‘我挾她來,還有另一層意思,我就殺了她。’密冷厲的目光盯著華士傑,‘我知道她是你的親生女,你愛她甚至於超過自已的生命。’華士傑身子一抖,打了個冷顫。
密使嘿嘿一笑,人已躍出涼亭。
荷池泛起一線水波,笑聲猶在,人影已杳。
華士傑凝視著密使消失在黑暗在的身影,久久住立著。
這位神秘的密使大人究竟是誰?
那張白色面具裡是張分麼樣的面孔?
他幾次忍不住想動手去揭開這個謎。
但,他強思著,硬是沒有下手。
他不是沒有把握。他自信在突然出手的情況下,無論對手武功多高,他一定能揭下對手驗上的面具。
他並沒有過高地估計自己,如果剛才他這麼做了,一定能成功。
然而,揭開對手面具之後怎麼辦?
小不忍則亂大謀!
因此,他忍了。
他轉身走向亭角,扶起華溫倩出指如風,解開華溫倩七大穴位。
華溫倩悠悠醒來。
她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那狗東西哪裡去了?’他糾正她的話道:‘那是密使大人。’
‘哼!’華溫倩叢他懷中彈身躍起,氣呼呼地道:‘你為什麼不殺了他?’‘為什麼?’她衝著他嚷道:‘就因為他是西宮太后的密使?’他沉靜地點點頭,‘不錯。’
她眼中含著淚花,將頭仲到他胸前:‘你甘願一輩子當人家的奴力,像條狗一樣聽人使喚,連女兒受人欺侮也不管?’他依然氣度平和:‘即使論武功,爹也不是他的對手,何況有些事,爹說與你聽,你也不明白。’她眼中滾出兩朵淚花,滿臉是失望:‘沒想到我心中最尊敬的爹爹,原來是個沒有志氣首願受人欺侮的窩囊廢!’‘情兒,你聽我說。’他柔聲道。
‘不,我不聽!’她揮著手,‘我都看到了,我相信的只是事實。’‘我是事出有因……’
‘你們都在騙我,從不對我說實話,你們不該這行對待我!’‘有些事,日後你自會明白。可我現在不願蒙在鼓中!空竟是怎麼回事?你說,你說!’華士傑臉色陰沉,他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告訴女兒的,否則十多年的心血,便全毀於一旦!
他狠狠心,沉聲道:‘從現在起,跟我回莊,不準去找丁不一,不準離開莊園一步。’他寧可讓女兒誤會,痛情自己,也不願放棄自己的計劃,‘為什麼?’她吼叫著問。
‘這是密使大人的命令。’他冷得就像一座冰山。
她的臉色在迅速變化,胸脯急劇起伏。
他逼視著她道:‘你敢不聽我的話?’
這句之後就是動手,就是他除了慈愛之外的殺手鐧。
她急忙道:‘別動手!我聽您的話。’
她像往常一樣,繳械投降。
畢竟是個年幼無知的少女!
華士傑嘆息著,步出涼亭。
按照往日的習慣,她將垂著手,垂頭喪氣地跟在他身後。
然而,她沒有跟上來,卻往後躍出了旁亭。
他霍然轉身,身子騰空從涼亭頂上飛過,墜落到她的身,阻住了她的去路。
他駢起的二指,如電擊出。
她縱是齊天大聖,也翻不出他這個如來佛的掌心。
驀地,他手指凝在空中,瞪圓了眼。
她立身在三步遠的亭邊,手臂橫在肩上,手中一柄短刃勒住了自已的脖子。
他瞧著她:‘你想幹什麼?’
她冷聲道:‘我要去幹自已想幹的事,你別攔著我。’他抿抿嘴:‘你敢……’
話音突然頓止,沒了聲音。
她手中的短刃已勒入肉中,鮮血從刀刃口滲出。
地沉冷的目光盯著他,往後退去:‘你別過來。’他腳微微一抖。
她厲聲道:你動一動,我就死給你看!”
他臉色變得灰青。
他知道他女兒的脾氣,她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她緩緩地往後退,一直從曲欄橋,退到荷池對面。
他定定地看著她,終不敢抬腳。
他想問她去哪兒,但嘴唇動了動沒問出口,其實不用問,他也能猜到她想去幹什麼。
她退到荷池的林中,不見了影兒。
他仍然呆立著。
良久,喟然一聲長嘆。
他沒料到女兒針對他來這一手反殺手鐧!
華溫倩的心亂有了。
她的心被刺傷了,重重地刺傷了。
爹爹不信任她,什麼實話也不肯對她說,甚至眼睜睜地看著她受人欺侮也不管。
蓉姐騙她,居然見她被人擄走,也不肯出手相救。
心中壓抑的悲痛和被期騙的感覺,海潮似地將她淹沒。
她咬著嘴唇,踽踽獨行,眼淚奪眶而出。
去哪裡?
去幹什麼?
她全然不知,只是一味地埋頭往前走。
一志深沉的虎嘯,震撼了山谷。
她身子一抖,頓住腳步,睜圓了雙眼,似夢中霍然驚醒。注目觀望,不知不覺之中,她已走進一條山谷。
天公微明,四周山峰石壁,聳入雲霄,空山古樹,幽聞無人。,一塊石碑躍入眼簾:“無情谷。”
驀地,她想起了一人,於是,臉上陰雲頓散,呼地進了谷中。
亂石巖間,一條羊腸小道,迂迴曲折。
她像一隻彩色的小鳥在小道上飛過。
一堵石壁。
石壁頂上,一條瀑布如白練般瀉下,水聲響若沉雷。
壁間猿啼聲聲,松濤沸耳。
她奔至石壁前,沒有停步,一頭撲入水簾中。
水簾後,有一個山洞。
這裡是另一個天地。
朝霞從洞頂透入,遍地像灑滿了黃金。
到處是盛開的鮮花,香氣磕鬱,中人如醉。
一位老者盤坐中洞中央的石財上,正在閉目養神。
“陸伯伯!”華溫倩呼叫著撲到老者的身前。
“你來了?”老者沒有睜眼,臉上卻露出一絲驚愕。
華溫倩抓住老者的手道:“陸伯伯,我是特地一看您老人家的。”
“是嗎?”老者睜開了眼皮,伸手在她肩頭上輕輕地拍了拍。
其實老者睜不睜眼都無所謂,因為他是個瞎子,睜開的眼皮裡只有兩個空深的洞孔。
華溫倩眨眨眼道:“當然是真的。”
老者緩緩地搖搖頭:“不對,你一定有什麼事,才來找我。”
“陸伯伯!”華溫倩突地伏到老者腳下鳴鳴地哭起來。
老者用棄滿著慈祥的口吻道:“別哭,有什麼委屈,說給老伯聽。”
華溫倩抬起頭,將自己的“委屈”原原本本地吐訴出來。
老者沉靜地聽著她帶哭吐的訴,始終沒插一句訴。
她吐訴完後,靜靜地看著他,等侯他的迴音。
他默然片刻道:“你想要怎樣?”
她眼中滾動著晶瑩閃亮的淚水:“我想殺那個密使,想得到丁不一,想幫助爹爹擺脫西宮太后的控制,想拯救君莊。”
老者嘆口氣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少則得,多則惑,這是道德經上所述的道理,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放棄?”她咬著牙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者談然地道:“聽天由命。”
“不!”她憤然地道,“我決不會由人擺佈,包括你在內!”
老者鎮靜地道:“現在該我問你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霍地站起,沉聲道:“你總是包庇蓉姐,你敢說她沒有來過?”
老者臉色凝重:“華姑娘,有話請明說,人鱗此究竟有何目的?”
她陰沉著險,緩聲道:“請陸伯伯賜一顆有情果。”
老者臉色頓變:“老伯哪有這種東西?”
她綻唇一笑:“據我所知,陸伯伯您坐的石巖下有一顆有情樹,比樹每二十年結一次果,一次只有一個果子,取此果汁服下,男女情發交躇,必懷龍胎,不知是也不是?”
老者默然無聲,末置是否。
華溫倩繼續道:“當年霍天衣大俠在此求得一果,算來正好時隔二十年,此刻正是結果之時……”
老者毅然打斷她的話:“我決不會讓你得到此果的。”
“為什麼?”她帶著哭聲問。
“用這種卑鄙的手段獲得片刻歡愉,而遭人恥笑,值得嗎!”老者聲嘶帶啞。
“我不管!”她目光灼灼發亮,“只要我愛他就行,況且我已經是他的人。”
老者搖運頭:“一廂情願的事,何必要去做?”
她咬住嘴唇,眼中液動著淚水,沉思片刻道:“只要我懷了他的骨肉,他就奈何不了我。”
老者正公道:“他也許會因此而恨你,永遠也不理睬你了。”她淺淺笑道:“我只要有這個名份就夠了。心滿意足了,別無他求。”
老者寒著臉:“無論你怎麼說,我還是不會答應你。”
她咬咬牙:“無論如何,你也得答應我。”
嗖!她拔腰間的短刃。
老者臉色變得如同冷鐵:“依縱然是殺了我,也沒有用。”
她將刀橫在自己頸脖上。
老者雖看不見,卻似有服能視物一樣,急聲問:“你想幹什麼?”
她深沉道:“你不答應我,我就自殺在你面前。”
她將對付爹爹、殺手鐧,在這裡用上了。
老者冷聲道:“你想威脅我!”
她翹翹嘴:“不是威脅,是實際行動。”
老者哼了一聲:“你死與我何干?”
她抿起嘴:“我找有情果,你不給,是你逼死我的,你逼死我,就等於是你親手殺了我。”
老者淡淡地道:“我殺了你又如何?”
她鐵青著臉:“你該下地獄。”
老者合起雙掌:“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好!我死給你看,你殺死我了!”她說著,短刃住頸脖肉裡猛地一切。
她是認真的,若討不到有情果,她情願死。
死固然由,但有時也是一種解脫。
老者雙袖陡地一指,一股勁風颳到華溫倩身上,手臂、手腕頓時不能動彈。
“你真想死?”老者問。
“是的。”她毅然回答。
“我再說一遍,你的死與我無關。”老者神情冷漠地道。
“你逃脫不了的,見死不救就是依出家人的罪孽。”她不能動,但眼神相語言能表達出她的決心。
“出家人?”老者臉上的肌肉猛地痙攣了一下。
華溫倩道:“你還想抵賴?在姐姐第一次帶我見到你時,我就知道陳是出家和尚。”
“為什麼?”老者困惑地問。
“儘管你蓄了滿頭白髮,但在蓉姐替撓髮結時,仍可看到在返俗前,用香火在頭頂燙燒的功德香疤。”她一語道出天機。
老者想了想道:“我自信憑這點功夫,還能制止你的愚蠢行為。”
她淺笑道:“你能製得我一時,卻不能制我一輩子,只要我穴道一解,我就自盡,這份罪永遠在你身上。”
老者皺眉道:“我將你留在身邊,永遠制住你的穴道。”
她笑道:“你總會死,先生先死,只要你一死,我就跟著自盡,你準備下地獄吧。”
老者沒再說。
她凝姿未動,心中卻是竊喜,想不到對付爹爹的這一招,居然在這裡也能奏效!
良久,老者長聲嘆息道:“阿陀佛佛!老衲算是看走了眼,我答應你。”
袖袍指動,勁風掃過之處,穴道盡解。
華溫倩忙收回短刃,雙膝跪倒在老者面前,磕頭道:“謝陸伯伯。”
老者手一擺:“起來吧,十天後前來取果。”
華溫倩凝目道:“為什麼要等十天?”
“傻頭,”老者道:“有情果還要十天才能熟果呢。”
華溫倩忙道:“陸伯伯賜果。”
“哎,”老者搖著手道,“雖然我答就賜果給你,但還有個條件!”
華溫倩道:“只要小女能做得到的,別說是一個條件,就是一產個、百個我也答應。”
老者肅容道:“將我教你的琴音,十天內練一千遍。”
華溫倩瞪圓了眼:“一千遍?”
老者沉聲道:“不願意?”
“願意,願意。”華溫倩連連點頭。
老者指指手:“去吧。”
“哎!”華溫倩喜孜孜地躬身退出石洞。
她竄出水竄,在石巖上凝立片刻,突地路身向山澗間飛去。
時間緊迫,她必須馬上回莊練琴,每日一百遍琴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華溫倩剛離開山洞,徐剛正便從內洞裡走了出來。
“師傅。”她走到老者面前,畢恭畢敬地施了一禮。
這老者原來是徐溫玉的師傅七怪老人,也就是當年梅山七怪堂廟的大厥大師。
七怪老人輕“嗯”了一聲,沉思片刻後道:“替我將石巖下的有情果毀了,然後整理好東西開這裡。”
“你不用說了!”七怪老人深沉地道,“我已經決定了。”
“您不替愚姐取有情果了?”徐溫玉問。
七怪老人沉緩地搖搖頭:“我已經想過了我,愚姐的兒子是個癰兒,即使用有情果替他續個後代,恐怕也會是個疾兒,所以我決定放棄。”
他說著右手在石沿邊一接,身子已離地三寸,橫移到一旁,左手復往前一拍。
他剛才盤坐的石巖,緩緩移開,露出一個大洞。
一陣濃郁的芳香從洞中溢出。
七怪老人盤坐在地,雙掌合十道:“下去,毀了此果。”徐溫玉粉白的臉上透出紅霞:“師傅……”
七怪老人聲冷如冰:“你也為此情果所動?”
徐溫玉躬身:“徒兒沒有,徒兒只是在想……”
七怪老人沉聲道:“你想要師傅將些果留給華溫倩?”
徐溫玉思忖了一下道:“是的。”
七怪老人臉色凝重:“不行,我不能讓她用此物去強迫了丁下一,與他不愛的女人相結合。”
徐溫玉抿抿唇道:“只有這個方法才能救華溫倩一命。”
“不然。”七怪老人道,“徐剛正為人耿直,剛正不阿,華溫倩雖是華士傑之女,但與隱君莊之事無關,他決不會加罪於她的。”
徐溫玉皺著眉道:“叛逆之罪誅邊九族,何況華溫倩還是華士傑的親生女兒,徐大人也決保不住他。”
七怪老人道:“如果徐剛正也保不住她,她縱於丁不一苟合,也保不了她的命。”
徐溫玉胸有成竹:“她懷了身孕情況就不同了。”
“哦,”七怪老人身子一抖:“丁不一究竟是什麼人?”徐溫玉將嘴湊到七怪老人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七怪老人臉色一連幾變:“你還有什麼瞞著我?”
徐溫玉忙跪倒在地:“徒兒不敢。”
七怪老人沉哼一聲:“你是不是想利用丁不一與華溫倩的關係,來救華士傑的命?”
徐溫玉咬了咬嘴唇,沒有回答。
七怪老人冷厲地道:“我知道你一直在瞞著我幹什麼,我並不強迫你告訴我,但我要奉勸你一句,你千萬不要幹傻事。”
徐溫玉眼中粹然湧上兩顆淚珠:“請師傅原諒徒兒,徒兒實在是有難言之隱……”
七怪老人打斷她的話:“不聞說了,你去打聽一下郝倚老的消息,他們也該從殘缺門回來了。”
“是。”徐溫玉站起身,復又吞吐地道,“這有情果……”
七怪老人輕嘆一聲:“留給她了,希望這十天的練琴,能磨掉她心中的厲氣。”
“謝師傅。”徐溫玉躬身出洞外。
石巖移回原位,將地下洞口掩住。
七怪老人彈身盤坐到石巖上,臉色異樣地冷峻。
丁不一的身份。
華士傑的隱情。
使他感揣揣不安。
開發比他這個高們所預想的,要為複雜而出人意料。
洞外,徐溫玉站立在山道口。
家中,太陽很紅,崖壁上的瀑布染上紅色,像一道血流。
她臉色深沉,神情肅穆,心中翻滾著酸甜苦辣攪在一起,不知味的滋味。
她不知自已在想著什麼,只是痴痴地站著。
飯然,一陣頌經聲從水簾涸裡傳來。
在她耳中,那是七怪老人在頌經,而且是頌給她聽的。
她精神頓時一振,抖抖衣袖,大踏步邁上了山道。
這是一條苦的,鮮為人知的山道,不知通向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