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垂直照在青石巖上。
巖上的青苔,小石亭的碎石,在陽光中閃射著斑駁離奇的光。
邱波、沈情、賈一腳和二十七九天狂魔,一行人走了。
他們急於進去汶河,征服峨嵋、青城、點蒼三派。
剩下鄧無耳、辛金舵、劉少手和柳義四人,領著三個火藥手在收拾殘局。
他們已將大木箱從樹林中搶到了山道上。
他們的任務是收拾好三慧大師和長靜道長的屍體,再將木箱中的華溫倩送到太吉園,交給密使大人。
柳義和三個火藥排版,走向小石旁廢坪。
收拾屍體這種苦差,當然是他們這些下人的事。
突然,樹林中發出一聲厲喝:“丁不一還不動手救人?”
丁不一已經解開穴道,他本待等柳義幾人動手收拾屍體時再出手,此刻聽蔣玄玄發出的喝喊聲,只得皺皺眉頭,霍地從石巖後躍身射出。
柳義和三個火藥手聞聲他慌後退。
“截住他!”鄧無耳喝喊聲中,與辛金舵、劉少手同時截向丁下一。
梅山七妖可也不是省油的燈!
“叮叮噹噹!”刀劍撞擊之聲,急促而劇烈,午陽中火花迸濺,耀人眼目。
鄧無耳、辛金蛇與劉少手後退數步。
丁不一落身在小石亭碎石堆中。
鄧無耳三人合力雖未能擊敗丁不一,卻已經成功地將丁不一截住。
柳義急向三個火藥手打了手勢。
火藥手一揚,三顆霹靂彈飛向丁不一。
丁不一反應極快,足下一點,身子拔空而起,斜線飛過長苔的石巖。
轟隆巨響,火光閃處,硝煙瀰漫。
鄧無耳,劉少手再次截向丁不一。
他們身形閃動快速異常,意欲在丁不一落地之前,搶住落腳點,將丁不一制住。
主在此時,左林中又飛出一條人影,掠向石坪。
那人空中變向,直趨擱在山道上的大木箱而來。
顯然,那人的目的是在救華溫倩。
柳義立即返身撲向山道,頂板,柳義鋼刀如一抹匹練似的銀虹幾頭斬到!
來人身子陡地一旋,腰間射出一道靜瑩的寒芒,截向頭頂的銀虹。
柳義霍然翻身,鋼刀倏地一聽,變剁為削,攔腰斬向來人。
柳義三手執刀,刀法奇詭多變,且索來心狠手辣,江湖上也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漢,在他刀下作了枉死鬼。
他料定自己這一刀,一定能得手,因為對方立足在木積上回旋的餘地極小。
來人突地高高一彈,拔空丈許,全身成了一蝦子形。
鋼刀在來人腳板底下削,險極!
險雖是險,但這一刀畢竟被來人射過。
柳義一削空,驚駭萬分。
一瞬之間,一長劍已削至柳義頸脖。
柳義到底是老江湖,身經百戰的高手,倉猝間,驟然縮頭,將頭幾乎縮入了雙肩裡。
“噬”空中散開一紹髮絲。
柳義頭皮感到一陣疼痛。臉剎時變得蒼白如紙。
他倉慌後退,後退中才看清來人面目。
隱君莊華士傑的女兒華溫倩!
椰義是極少幾個知道徐溫玉這個身份的人。
徐溫五在此出現,莫非華士傑已知自己夥同梅山七妖,劫了他的女兒?
他摸摸頭頂,手指上沾有血跡,頭上髮結連同一塊頭皮,已被徐溫玉削落!
如果徐溫玉這一劍再低下來……他不敢往下想。
還不逃命,更待何時?
他扭身就逃,至於逃跑的後果,他已無法去考慮。
他一掠數丈,順著山拼命狂奔,轉眼間不見了人影。
他不知道取無耳、辛金蛇和劉少手此刻的處境也不妙,馬上也要逃了,如果知道的話,他不會逃得這麼快。
丁不一避過霹雷彈,從空中落下時,鄧無耳等人已搶先到落腳點,要命的刀劍閃著死亡的光芒,封住了他的道。
他陡提一口真氣,憑空虛蹬,身形再次拔高,往前墜落,同時他迸出一聲雷鳴也似的怒喝。
這一拔高,這一怒喝,使鄧無耳,劉少手心驚肉跳。
這罕見的身手,已將他們完全懾住。
他們忘記了出手,甚至忘記了轉身,眼前仍是丁不一拔高的身形,耳中仍是春雷般的震耳的轟鳴。
丁不一的長劍從身後鎮到,他們才想到要逃,可惜已慢遲了一步。
一簇簇,一串串,一朵朵的劍花將他們三人團團圍住。
“粘!”鄧無耳高聲厲喝。
三人立即貼背粘在一起,作困獸猶死拼鬥。
一股如山似獄般沉重窒人的浩烈功力逼向丁不一的長劍。
丁不一的內力,經師傅天老邪的注功和千年血參果的補助,也是無人可與匹敵,可在三人合力之下,居然還不能將他三人兵器鎖下。
他有些吃驚,也有些驚疑。
剛才三慧大師和長靜道長二人合力,能一舉擊退梅山七妖,為何自己尚下不能降下這三妖?
當然,他可以用殺招,立即取三人的性命,但他不想那麼做,他想要活口。
他暗自運功,功力透出劍鋒,死死將三妖鎖住。
鄧無耳、李金舵j甬劉少手三人合力,無法擊開丁不一的劍網。
頭額不覺汗如雨下。
大哥說的不錯,見到丁不一時,千萬不要貿然與他交手,更不能讓他用七邪神劍將自己鎖住。
以前,他們不以為然,甚至認為大哥這麼說,是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
現在他明白了,但已為時過晚。
他們知道,再這樣下去,不用一盅茶的功夫,他們就是丁不一的階下囚了。
他們一邊竭盡全力地作最後的掙扎,一邊暗自埋怨密使大人,不該將他們的身份過早地洩露,否是情況也不會這樣。
他們忘了柳義僱請的三個火藥手還在青石巖,他們還沒有逃走。
他們被丁不一和徐溫玉的身手愣住了。
天下居然有如此高手?
他們一直呆在坪旁,站著沒動。
丁不一也忽略了他們的存在。
三個火藥的突然醒悟過來:該逃走了,連柳爺也已經逃了。
於是,他們二齊往山上躍去。
在躍起的時候,不知是因為心慌,還是習慣,三人各自拋出了一個霹靂彈。
霹靂彈一個落在石坪中央一個落在石巖上,一個落在丁不一的劍圈中。
“轟隆”的巨響聲中,丁不一的劍圈散開了。
嗆人的濃煙和眩目的火光中,鄧無耳,辛金舵與劉少手竄向巖邊山林。
一切太突然,太迅速,太出人意料,誰也無法反應過來。
山道一端。
徐溫玉揮劍鎖,打開了木箱。
華溫倩瞪圓了眸子直盯著徐溫玉。
她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徐溫玉怎麼會得到消息來救自己。
她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只能勾勾地望著徐溫五。
徐溫玉對這位並不是親妹妹的妹妹,又氣又惱又恨。
她恨她用那種卑鄙的手段得到了不一,還讓自己作陪襯。
她惱她賭氣離開隱君莊後,居然去尋死,要不是自己請郝椅老相救,他早就葬身魚肚子。
她恨她愛管鬧事,竟會落到柳義和梅山七妖手中,險些壞了爹爹的大事。
但,她沒有責備她,也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扶起她,迅即出指解開了她穴道。
華溫倩穴道一解,立即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木箱裡?”
徐溫玉淡淡地道:“丁不一告訴我的。”
華溫倩挑起了秀眉:“丁不一?”
徐溫玉並沒有說謊,的確是丁不一叫餘小二將這一消息告訴她的,她原本沒打算來,憑丁不一的身手,要救華溫倩,當然不會有什麼困難,但她放心不下,仍然來了。
說實在話,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要來。
華溫倩眸子中閃出灼灼光亮:“丁不一在哪——”
話未說完,她目光已捕捉到了,正在坪中與鄧無耳三人拼殺的丁不一。
她霍地跳出木箱,張開雙手,那摸樣像是飛撲過去。
徐溫玉嘴角扯了扯,綻出一絲苦笑。
華溫倩向前跨出一步,卻突地扭轉身滑向著石坪。
她耳畔響起了郝倚老的話:“百日之內,不可與你丈夫見面,否則天災降臨,有血光之難。”
徐溫玉不知何故,怔怔地望著她。
她怎麼了?
此刻,霹靂彈炸響了。
她倆同時扭身回頭。
濃煙中,鄧無耳、辛金舵和劉少手倉慌逃竄,丁不一倒退數步。
“哦!”華溫倩發出一聲尖叫。
徐溫玉腳往前移出半步,但隨即凝住。
丁不一穩住身形後,本欲追趕,聽到華溫倩的叫聲,驀然回頭。
他眼光陡然一亮,徐溫玉不僅來了,而且已經救下了華溫倩。
他邁步向二人走來。
華溫倩急忙轉過身,嘴裡暗自默吟著:“百日之內不能見面!百日之內不能見面……”
她想立即離開這裡,卻又無法移動腳步,彷彿雙腳已被釘住。
徐溫玉見丁不一走過來,心撲騰直跳。
她從他瞧著自己的灼灼目光中意識到了什麼,不覺心神不安。
丁不一愈走愈近。
她倆的呼吸聲驟然加劇,相互可聞。
徐溫玉突地躍身,往左邊山道奔去。
逃避雖然不是最好的辦法,但它能使她暫時擺脫眼前的尷尬場面。
丁不一頓往了腳步,滿臉困惑。
徐溫玉為什麼要走?
華溫倩漲紅了臉,胸中就像揣著頭小鹿,雖然她仍不停地默唸著郝倚老的“咒話”。但只要丁不一定到她的身旁,她必定會毫不猶豫地撲入他的懷抱。
什麼天災降臨,血光之難,去他孃的蛋!
徐溫玉飛奔而走,她感到高興,好一位知趣的姐姐,以後一定多順著她。
身後的腳步聲為何沒有了?
他為什麼還不過來?
他是害羞還是膽怯?
“溫玉!”耳邊響起一聲深情而熱烈的呼喊。
她只覺腦袋嗡地一響,血脈管似乎要炸裂開來。
丁不一搶上左邊山道,朝徐溫玉追去。
他追徐溫玉是有道理的。
華溫倩已被救出,就無須他再料理了,而利用解毒玷汙徐溫玉的事,必須要與她解釋清楚,他應付自己的行為負責。
“呀!”華溫倩發出一聲長,衝身左邊山道。
人影候閃,剎時不見,陽光仍然垂照著青石巖。
青石巖前卻沒有剛才的熱鬧。
四周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風停止了。
被霹靂彈驚嚇得失了魂的烏兒,也停止了叫。
三慧大師和長靜道長仍靜靜地躺在小石亭的廢好上。
“嘿嘿嘿”坪中飄過一陣嘻笑聲。
蔣玄玄瘦長的身影突地出現在小石亭廢坪上。
他手掌在長苔的石巖上,猛地一拍:“人都已走了,老禿驢,出來吧!”
“老賊,你竟敢罵我?”隨著話音,少林五法大師光著半邊胳膊,從長苔的石巖密洞裡鑽了出來。
五法大師傅,臉頰和衣袍上都沾滿了綠苔,模樣顯得十分滑稽可笑。
蔣玄玄忍不住又是一陣怪笑。
五法大師唬起臉,正色道:“你笑什麼?”
蔣玄玄戲笑道:“笑你像個賊。”
“你……”五法大師一手抹過臉面,從臉上抹下一把綠苔,不覺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蔣玄玄斂起笑容道:“我說的話沒錯吧。”
五法大師面容嚴肅:“沒想到梅山七妖居然毀容斷肢,竟變成了這幅摸樣,說與任何人聽,誰也不會相信,難怪天厥大師,說怎的也不曾懷疑,他們本人就是梅山七妖!”
蔣玄玄轉聲哼道:“就是你們這些和尚笨,這有什麼不可以相信?當年他們落入天牢,太后將他們調包救出宮時,就把他們變成了這個模樣。”
五法大師急合掌道:“阿彌陀佛,罪孽!罪孽!”
蔣玄玄沉聲道:“你們這些和尚太心善,難怪死後不下地獄?這梅山七妖夏、田、鍾、劉、高、柳、孫採花七粉郎,作大隊多少命案,害了多少良家婦女,別說是剁他們一隻手,一條腿.控一隻眼睛,就是將他們剁成肉泥,也一點兒不過份。”
五法大師道:“不知太后當年為何要對他們施其毒刑?”
蔣玄玄噴噴嘴道:“一是為了掩人耳目,二是為了讓他們練一種陰功‘太極陰陽功’。”
太極陰陽功?
五法大師眯起了眼,“嗯,老衲聽人說起過此功,此功非要採百女之陰氣,殘缺的男人才可練成。”
蔣玄玄點頭道:“算你還有些見識,這七粉郎單獨練不成此功,就只好七人合力來練了,所以太后只好廢了他們。”
五法大師皺著眉:“難怪剛才七人合力如此涼寒而陰詐。老衲暗藏洞中,與三慧、長靜合力,才勉強擊退他們。”
“哼!”蔣玄玄哼哼道:“憑你們三人就以拒通太極陰陽功?真是痴心妄想!”
五法大師翹嘴道:“三慧大師有如意玉壁護體,長靜道長有凌霄劍助威,老衲有金剛不壞之體,難道拒退太極陰陽功,還是你這老賊的功勞?”
蔣玄玄冷笑道:“當然是我老人家的功勞,若不是我暗在石巖上灑一層三味真火的為燙粉,他們怎能一招見敗?”
五法大師沉著臉喃喃道:“阿彌陀佛,勝之不武……勝之不武。”
蔣玄玄笑道:“你不服是不是?改日在白馬寺與他們再一分高下就是。”
五法大師沒回答這個問題,卻問道:“青城、峨嵋、點蒼派都已接到消息了?”
蔣玄玄板起面孔道:“這次買賣可真不合算,我神書院可成了你們各派傳遞消息的狗腿子了。”
五法大師合起雙掌,深鞠一躬道:“謝過蔣義俠。”
蔣玄玄臉面頓開,呵呵一笑道:“我這老賊,什麼時候又變成義俠了?”
五法大師道“此事幹系武林安危,事關重大,神書院肯為武林效力,力挽狂瀾,神書院的老賊,當然就會變成義俠了。”
蔣玄玄道:“大師的好意,老夫心領了,現在一切佈置妥當,我也就打算收手了。”
五法大師沉聲道:“你不打算去魯山白馬寺了?”
蔣玄玄道:“我這歪門邪道的賊,不想與依們這些名門正派的俠士同流合汙,我盜回翠玉塔之後,就立即回神書院。”
五法大師凝目道:“華士傑還不肯交出翠玉塔?”
蔣玄玄扁扁嘴:“這隻老狐狸把翠玉塔看成是他的護身符,說什麼也不肯交出來。”
“哦。”五法大師若有所思。
蔣玄玄嘿嘿冷笑道:“他不交,我也能將翠玉塔偷到手。”
五法在師有所顧忌地道:“聽說道遙樓內機關重重,神妙莫測,還沒有人在逍遙樓內得得過手。”
蔣玄玄淡淡地道:“老賊出馬,一定馬到成功,你等著聽消息好了。”
話音剛落,他旋身一轉,陡地在廢坪上憑空消失。
五法大師雙掌合十,仰望天家,一聲長號:“阿彌陀佛!”
他這一聲呼喊,不知是為蔣玄玄祈禱,還是為躺在地上的三慧大師和長靜道長號佛。
華溫倩拼命地追趕,身形快得在山道上只剩下一線模糊的影像。
有兩個樵夫瞧見,驚得將柴掉入山溝,實在令人難以相信,那是人在飛奔。
她已竭盡了全力,想追上丁不一。
然而,她輕功不及徐溫玉好,內力不及丁不一強,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起先,她還能看到丁不一的身影,轉過兩個山道口,就沒了他的影兒。
她腦子嗡嗡地響,神經撕裂似的疼痛,雖失去了目標,仍沒命地往前跑。
一個山道口,又一個山道口。
一片樹林,又一樹林。
不知奔了多久。
終於,她停住了腳步。
她立身在山腰的一片斷崖上。
近處,叢林密集,翠蔭如蓋,崖邊繚繞著團團白霧。
遠處,群山蒼茫蹬隴,重重疊疊,一不出上下,辨不出真假。
空中燦爛的陽光已經消失。
層層湧來的烏雲,將天空掩成一片倔鬱的灰黑。
她痴痴地望著灰濛的遠方。
眼前幻現出丁不一和徐溫玉擁抱、親吻,交結的幻影。
她眼睛紅了,胸中烈火在燃燒。
發狂的眼神中帶著一縷詛咒似的兇光,喃喃道:“丁不一……負心郎,我饒……不了你!徐溫玉……你奪走我的丈夫,我要宰了你,你……我要讓你死得很慘……很慘……”
她心中充滿了兇殘與暴庚,身子在激動地顫慄。
“當!當!”響起了鐘聲,寺廟的鐘聲。
她怔了怔,緩緩轉回身。
鐘聲從崖邊的叢林中傳來,深沉、悅耳而沉靜。
這鐘聲彷彿有一股化暴力為樣和的力量,猛地撞擊著她心中的濁氣。
她長長地吐了口氣,胸中的煩惱和悶氣似乎也一起被吐了出來。
她想起了肚中的兒子,心緒逐漸平靜。
鐘聲還在響。
她踏步進入林中。
一座庵廟依山而立,隱在翠蔭與白霧之間。
庵門敞開著,門循橫願上赫然三個字:“淨雲庵。”
淨雲庵?無意之間,已奔到了淨雲庵。
天意!上天要她來淨雲庵,不管她願不願意,她終究要來。
她淺淺一笑。邁步走向庵廟。
進入扇門,門裡是個庭院,院裡很乾淨,周圍雜菏了些花草。
不見人影,四周異樣地寧靜。
這種超然狀況的寧靜,使她不期然地興起脫俗之念。
鐘聲已經停止,迎面的殿堂裡傳來陣陣木魚聲和頌經聲。
她大步穿過庭院,來到殿堂門前。
殿堂大城供著觀世音菩薩,菩薩兩旁是善財童於與龍女,殿內香菸繚繞。
八名尼姑正盤坐在蒲團上,在庵主緣慧真尼的帶領下高聲頌經。
華溫倩知道這是寇廟的午課,不敢打擾,呆立在門外等侯。
肅穆的木魚敲打聲、磐擊聲和贊唱聲,把她帶到了另一個神奇的世界。
她生痴想:“要是出家當個尼姑,過這清靜的日子,也該多好。”
片刻,午課已畢。
緣慧真尼放下手中的木魚褪,朝站在殿堂外的華溫倩道:“請女施主進殿來。”
華溫倩入殿堂門,徑直走到緣慧真尼身前。
緣慧真尼道:“女施主前來敝庵,是燒香許願,還是拜佛求籤?”
中溫情沒回答她的話,卻跪倒在地道:“華施主如此大肚,折煞貧尼了,快起來說話。”
華溫倩從懷中掏出郝倚老交給她的小玉牌,遞了過去:“是他叫我來的。”
緣慧真尼接過小玉牌,看也沒看便收入袖中,然後道:“畢施主有何所求?”
華溫倩願也沒想,脫口而出:“我要出家當尼姑。”
“哦!”緣慧真尼驚愕地睜大眼睛,沒能說出話來。
華溫倩見狀,嘟嘴道:“我不能當尼姑嗎?”
緣慧真尼凝視她片刻:“不能。”
華溫倩似有些不服:“為什麼”?
緣慧真尼沉靜地道:“你塵緣未了,還不能遁入空門,否則,會痛苦一輩子的。”
華溫倩翹了嘴:“你們不是過得都快樂嗎?”
緣慧真尼道:“看破紅塵,情緣盡了,如止水,六根皆淨,在佛門才會感到快樂,否則情絲相接,到臨死時也魂牽夢裡,肝腸寸斷,在佛門便如同地獄,火海之中。”
“可是。”華溫倩猶豫了一下道:“他已經將我拋棄了。”
緣慧真尼平靜地道:“怎麼回事,能否說與貧尼一聽?”
華溫倩沒有遲疑,便將自己與丁不一的事全盤托出,只是沒有說他的名字。
她一個熱情奔放、膽大妄為的姑娘!難怪郝倚老要叫她到這裡來“避難”。
一定要稱留住中溫情的情緒。
於是,緣慧真尼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他還是愛你。”
“他愛我?”華溫倩目光閃亮,“可他為什麼……”
緣慧真尼截住她的話:“也許他在有情果汁的藥力,神智迷糊,把你當成了你的姐姐,所以他才會……”
緣慧真尼下面再說些什麼,她全不知道了。
她眼前晃動著當時的情景,耳中響著他說過的話……
天啦!他真把自己當成了徐溫玉!
緣慧尼一句話,無意之中道破了天機。
“善哉,善哉!”緣慧真尼合掌低呼,再輕輕推推華溫倩:“華施主,你怎麼啦?”
華溫倩似夢中猛然驚醒,笑笑道:“我要在貴庵借居百日。”
她已作出決定,在庵中度過百日災期,然後再去找丁不一說明真情,有肚中的孩子,還怕他賴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