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王鎮,是個很小的小鎮。
四周一層層的山連綿不斷,像海里的浪,小鎮蜷縮在山坳裡,藏得很深很深,就像淹沒在浪裡的一葉小舟。
太平鐵鋪在鎮尾街口,門前接著鍛打的鐵器和“太平”鋪號。要找太平鐵鋪,根本就用不著問。
拉著大白菜的馬車直接馳到鐵鋪門前。
車伕大聲嚷道:“田老闆,菜送來了。”
鐵鋪裡走出個夥計:“唷,是大白菜!請隨我來吧”
馬車跟著夥計拐過街口,轉到鐵鋪的後院門,駛進院內。
夥計低聲問:“人到了?”
車伕指指車上的大白菜:“在裡面,兩個人。”
夥計揚起眉:“怎麼只兩個人,不是說好是三個人嗎?”
車伕輕聲道:“那瘋姑娘跑了,陸老闆正在找她,想她已回到了嶗山清風觀。”
“嗯。”夥計點點頭,便和車伕一起動手卸十車上的大白菜。
丁不一和餘小二從車架上鑽出,立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背。
此刻,已是申牌時分,馬車在路上整整跑了一天。
夥計和車伕找過招呼後,馬車拖著幾件鐵器馳出了後院門。
夥計轉身對丁不一和餘小二道:“請二位這邊來。”
丁不一和餘小二跟著夥計穿過院內門,翻過一堵圍牆,鑽過一叢枯刺樹,來到一個山坳小坪上。
陽光照著小坪,坪地上的雪在融化。
這裡和嶗山山谷絕然不同,四周是低矮的山丘,高低都在四百米之下,重重疊疊,一望無際。
此刻,雪已開始融化,丘坡上東一塊、西一塊的積雪,使整個山丘就像個癩痢頭一樣,十分難看。
小坪中三條板凳,兩板凳上端坐著兩位年逾五旬的長衫者,另一條板凳上躺著一位雙手抱胸打著呼嚕的漢子。
夥計上前向端坐在板凳上的長衫者道:“丁不一和餘小二已經到了。”
一名長衫者問道:“怎麼不見江春花姑娘?”
夥計道:“陸老闆江春花姑娘在小讞逃回嶗山清風觀去了,他現在正在尋找她。”
長衫者花白鬍須一翹:“這個小丫頭。”說著擺擺手,“你去吧。”
夥計躬身退下,對丁不一和餘小二道:“你們過去見禮吧。”
“哎。”丁不一輕聲一喚,正待問話,夥計卻已走了。
怎麼是三個人?
丁不一正在猜想,一名長衫者道:“丁公子,你們怎麼不過來?”
“哦!”丁不一急忙掏出魔花玉石和餘小二一同走上前去。
“嗯,二位……”丁不一拿著魔花玉石不知該究竟交給誰。
“拿過來吧。”說話的長衫者一把奪過丁不一手中的魔花玉石迎著夕陽光照,“沒錯,就是它。”
丁不一忙拱手道:“在下揚州桃花園少主丁本一拜見地邪歐陽臺鏡叔叔。”
長衫呵呵一笑:“你錯啦。”他手朝另一位長衫都一指,“他才是地邪歐陽駒。”
也在這裡!丁不一笑咧開了嘴,忙向二人施禮。
歐陽臺鏡接過魔花玉石看看,扭頭對睡在板凳上的漢子道:“七弟,魔花玉石到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板凳上的漢子咕嚕著道:“二哥你看了就行了,我懶得看。”
“板邪諸葛獨景也在這裡?”丁不一頗感驚異。
歐陽臺鏡道:“丁公子,那位就是板邪諸葛獨景。”
丁不一趕緊又向諸葛獨景施禮。
諸葛獨景愛理不理地“嗯”了一聲,繼續打著呼嚕。
司馬神駒對愣在一旁的餘小二道:“臭小叫花子,見了三位師傅,怎麼還不磕頭?”
餘小二聞言,急忙跪倒在地,先向歐陽臺鏡磕了三個頭,然後又向馬神駒磕頭。
司馬神駒大笑道:“用力!用力!”
餘小二運動鐵頭功,猛三個響頭,他存心要在三個師傅面前的賣弄功夫,自是使出了全身之力。
“咚咚!咚”三個響頭磕下,堅硬的地上已磕出一個凹洞。
歐陽臺鏡眯眼微笑。
司馬神駒大聲嚷道:“好鐵頭!”
餘小二鼓起嘴,歪著頭,神氣十分得意,他正準備過去向諸葛獨景磕,司馬神駒伸手拉位他,輕聲道:“他要是不理你,你就露一手邪龍神刀給他瞧瞧,說不定他還不是你的對手。”
餘小二嘴唇高翹,神氣更是不可一世。他大步走到諸葛獨景身前,運起鐵頭功,“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弟子餘小二叩見師博!”
諸葛獨景無動於衷,仍在抱胸打著呼嚕。
司馬神駒向餘小二使個眼色,餘小二壯起膽子,腰身一扭,竄上前去出手就是一刀。
他心想這一刀將諸葛獨景的衣襟劃破一條口,讓他日後不要小看自己,他進梅花園墓穴時,曾劃開過慕容久酒的褲襠,他自信劃開睡在凳上的諸葛獨景的衣襟是絕無問題。
諸葛獨景躺在板凳上的身子,突地憑空彈起數尺,空中一連幾旋。
“嗖嗖嗖!”餘小二的小神刀連連刺空。
“軟骨神功!”司馬神駒一聲大喝。
餘小二心念一動,身子一柔,從板凳上穿過,欲從另一側動手。
“嗤!”板凳忽地一旋,轉個九十度,兩凳腳橫槓將餘小二卡住。
餘小二急柔身一退,從板凳縫裡鑽了出來,頭剛抬起,眼前一花,諸葛獨景右手彎曲的二指敲到。
餘小二咬咬牙,運起鐵頭功。
“當!”諸葛獨景就一記爆栗粒敲在餘小二頭額上,發出一聲類似金屬的擊打聲。
“哎唷唷!”餘小二捂著哇哇大叫,眼前金星直冒,疼痛難熬,額上頓起一個老大的青包。
“臭小子,想要與師傅鬥?你還差得遠呢。”諸葛獨景就仍躺在板凳上,雙手抱著胸,身子一側,又是昏昏睡去。
歐陽臺鏡、司馬神駒和丁不一忍不住,爆出一陣哈哈大笑。
餘小二哭喪著臉,臉上掛上一層冰屑。
歐陽臺鏡道:“別看七弟諸葛獨景整日昏昏沉沉地睡。只要他動起來,動作比誰都敏捷,咱們七邪之中數他身手最快,論心智數皇甫天衣最聰明,論驕狂數這位司馬神駒。”
司馬神駒接口道:“論老成數咱二哥歐陽臺鏡,論交際數……”
“行啦。”歐陽臺鏡道,“今日就到此為止,你倆好好休息一夜,明天開始練功。”說著手朝山上一指,“那裡有兩間茅棚,左邊的茅棚我們三人已經佔了,你倆就睡右邊的茅棚,待會鐵鋪的夥計會給你們送飯來的。”
“知道了。”丁不一和餘小二齊道。
“去吧。”歐陽臺鏡揮揮手,“咱們三人還有事要商量。”
“是。”丁不一和餘小二拾起包袱,一同走向山丘。
深夜,餘小二在額頭上貼了張歐陽臺鏡給他的膏藥,才安然入睡。
丁不一掛念著江春花和白如水,久久不能入睡。
天快亮是,他做了個夢,一個很可怕的惡夢。
白如水知道了他與江春花在山壁崖洞裡的事,罵他負心郎,離開他走了。
江春花遭到薛宇紅東廠殺手的追殺,逃到了這裡,隨後追來的東廠殺手在馬公公帶領下,將歐陽臺鏡、司馬神駒、諸葛獨景及太平鐵鋪的人全都殺了。
到處是屍體,血流成河,這些人全都是為他而死的,他在屍體中行走,雙手沾滿的鮮血,突然屍體翻動,諸葛獨景從血泊中翻身站了起來……
他一聲大叫,從夢中驚醒,渾身冷汗淋淋。
難道這是個不祥之兆?
茅棚外傳來司馬神駒的院喝聲:“小子們,該起床了!”
丁不一和餘小二穿上衣服奔進小坪。
坪上。三條板凳上端坐著歐陽臺鏡、司馬神駒和諸葛獨景三人。
三個膝蓋上各擺一本劍譜,三支長劍靠在身旁,那姿態和神氣都十分莊嚴,連諸葛獨景也是一副正經模樣。
施過禮後,歐陽臺鏡道:“餘小二,你到一旁去練內氣功法,早飯後,我再教你另一種功夫。”
“是。”餘小二領命,退到小坪一角,盤膝坐下,開始練內功。
丁不一在三人面前站定,深吸口氣,握緊了手中的帶鞘長劍。
“拔劍!”歐陽臺鏡輕聲一喝。
“當!”一道寒芒從丁不一手中瀉出,丁不一用的是抖骰之法,所以出劍速度不僅快,而且還有些詭異。
“出招!”歐陽臺鏡又是一喝。
丁不一一連刺出幾劍,劍花錯落,毫無章法。
三人對視一眼,沒有說話,他們已從皇甫天衣那裡知道了師傅這招殘缺不全劍式的奧秘,所以對丁不一的亂劍,並不感到驚訝。
“很好。”歐陽臺鏡半晌從口中進出兩個字。
“謝謝誇獎。”丁不一按住劍,“請三位叔叔指教。”
歐陽臺鏡正色道:“說實話,這招劍,師傅也沒教過咱們,因此說指教不敢,咱們一起來切磋吧。”
諸葛獨景身一扭,屁股下的板凳“嗤”地橫過來,伸出一截,他手一擺:“請坐。”
“弟子怎麼……”丁不一怎敢在三位前靠面前落座,與他們切磋劍法?
司馬神駒道:“叫你坐,你就坐,難道你不想學七邪劍法了?”
丁不一無奈。只得硬著頭皮,與諸葛獨景面對面坐下。
歐陽臺鏡和司馬神駒板凳左右一橫,坐在諸葛獨景和丁不一兩旁。
“刷刷!刷!”三本劍譜都到了最後一面,一招殘缺不全的劍式。
歐陽臺鏡指著三招劍式道:“師博是不允許我們七人互相看到譜練招的,但現在師博已經過世滿二十年,而且這又是不全的一招劍式,所以今日特來共同切磋,望大家各抒所見,不要有所顧慮。”
司馬神駒道:“這一招劍式似是不全,但實際上每一式都含七邪劍式劍法的萬象變化,七式劍法能在一招之內融合在一起,便是師博當年說的縱橫天下無故的七邪劍法……”
諸葛獨景冷冷地道:“你這話皇甫天衣早就告訴我們了,等於沒說。”
司馬神駒鼓起眼:“你敢看不起我?”
歐陽臺鏡道:“別吵,想要讓丁公子笑話咱們?”
丁不一急忙道:“我怎麼敢?歐陽叔叔……”
“你別客氣。”歐陽臺鏡誠懇地道,“我說過是切磋,你對這招劍式有什麼感受和想法都可以說,這是皇甫天衣的主意。”
“皇甫叔叔的主意?”丁不一問道。
司馬神駒道:“不錯,你以為我們三人會在一起?是他相信咱們三人來這裡共同教你劍法的,他認為三種劍法一起教,你能學得更快更好。”
皇甫叔叔可為自己費盡了心想!丁不一心中充滿了敬意和感激。
片刻,四人對這招劍法的研究漸漸烈起來,歐陽臺鏡和丁不一小聲比劃。司馬神駒和諸葛獨景爭得面紅耳赤。
“試劍!”
“試就試。”諸葛獨景緩緩撐劍起身。
“慢!”歐陽臺鏡道,“要試劍,咱們只能與丁公子試。”
司馬神駒和諸葛獨景相互看了一眼,一齊拔出劍,對丁不一道:“丁公子,請!”
丁不一慢慢站起:“我怎麼行?”
歐陽臺鏡道:“七邪劍中沒有不行這兩個字。”說著,他手中的長劍也出了鞘。
丁不一隻得咬咬牙,舉起手中的長劍。
“上!”歐陽臺鏡一喝,三支長劍刺向丁不一。
“當!”丁不一長劍脫手,身子晃退數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丁不一功力低微,劍法有限,怎能經得歐陽臺鏡三人聯手一擊?
歐陽臺鏡三人面面相覷,默然無言。
此時,店夥計挑著飯擔送早飯來了。
歐陽臺鏡上前拉起丁不一,拍拍他肩道:“不要緊,慢慢來。”復又對司馬神駒和諸葛獨景道,“早飯後,你倆與丁不一拆劍招,我教餘小二的鐵板功。”
司馬神駒道:“只好這麼辦了。”
諸葛獨景就沒說話。埋頭走向飯擔。
丁不一在想:鐵板功,這是什麼功夫?
早飯後,司馬神駒和諸葛獨景與丁不一對劍。
他倆改變了對劍的方式。
司馬神駒使一招劍式是“萬馬奔騰”,恢宏磅礴,雷霆萬鈞,講的是氣勢。
他詳細講解過此招式之後,先向諸葛獨景攻出一劍,然後再與丁不一對試一劍。
諸葛獨景使一招劍式是“一鳴驚人”,快逾閃電,迅捷悍狠,講的是速度。
他也是先講解,再與司馬神駒演示,然後與丁不一對試劍。
而丁不一卻是照著殘缺不全劍式,憑自己的悟性與之對拆。
這是皇甫天衣在教丁不一劍法時,苦思冥想出來的實戰教法,三種劍法同時傳教給丁不一,將會使他對七邪劍法的理解更加深透,而且練出的劍法也更有威風,但這種教法有一個關想的因素,那就是丁不一的悟性能否同時接受三種劍法,若不能,那就會是弄巧反拙了。
皇甫天衣是不是會過高地估計了丁不一呢?這隻有等事實來回答。
小坪一角,歐陽臺鏡正在對餘小二進行最後的測試。
歐陽臺鏡問:“你決心要練邪龍神刀嗎?”
餘小二道:“決心要練。”
歐陽臺鏡又問:“你能不畏苦,不怕痛嗎?”
餘小二道:“能。”
還有什麼苦比練鐵頭功和軟骨功還要痛苦?
歐陽臺鏡道:“你不後悔嗎?”
餘小二道:“決不。”
邪龍神刀已練到這個地步,還能有什麼後悔?就是刀山火海,也只有上了。
“好,現在我就傳授你邪龍神刀的鐵板功。”歐陽臺鏡說完,舉手一連三擊。
兩個夥計用槓搶著一塊鑄鐵板走進小坪。
餘小二盯著鐵板暗想:“這是什麼玩意兒?”
歐陽臺鏡擺擺手,兩個夥計將鑄鐵板放到地上,“嗤嗤嗤”,一陣細響,地面上冒起團團白氣,鐵板是燒燙了的!難道鐵板功是要……
餘小二暗覺不妙,頭上冒出了汗珠。
“脫掉鞋襪!”歐陽臺鏡沉聲下令。
“是……是。”餘小二顫聲答應著,脫去鞋襪,腳站在還有雪的地面上,一股冷氣直從腳底透入心扉。
此刻,一個夥計將一隻盛有藥水的木盆放在鐵板前。
歐陽臺鏡道:“將雙腳踏入木盆裡。”
餘小二走過去,雙腳踏入木盆,盆中的水奇冷,冰寒徹骨,他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歐陽臺鏡厲聲下令:“踩上鐵板。”
餘小二抬起腳,腳趾上的一滴藥水落在鐵板上,立即冒起一團藍煙。
他害怕了,腳往一回縮,又放入木盆中。
歐陽臺鏡沉聲道:“你後悔了?”
餘小二沒出聲。
歐陽臺鏡道:“你在後悔已來不及了,你已踏在練鐵板功的藥水中,若還不趕快踏在鐵板,半個時辰後,你的這雙腳就報廢了。”
餘小二咬咬牙,一抬腳踏在了鐵板上。
“哇!”他怪叫著在鐵板上亂蹦,透心的劇痛從腳心上傳來,實在令他難以忍受。
“往前跑!”歐陽臺鏡發令。
餘小二高抬雙腿沿著鐵板往前跑,剛跑到鐵板頂端,歐陽臺鏡又道:“往回跑!”
“孃的!”餘小二心裡罵著,“小爺今日豁出去了!”
餘小二跑回到鐵板邊端。
餘小二雙腳踏入木盆,熱燙的腳板觸到冰寒的藥水,一種似刺痛又似灼痛的劇痛猛烈地刺激他的神經。
歐陽臺鏡道:“踏上鐵板。”
不待他命令出口,餘小二早已蹦跳上了鐵板,彈跳著腳沒命的狂奔。
這一次的痛苦,比剛才那一次更為劇烈。
餘小二反覆地從木盆中跑上鐵析,又從鐵析上跳到木盆裡,不住地高聲嚎叫。
鐵板漸漸地冷卻,餘小二的嚎叫聲卻未減弱,因為他此刻的痛苦並未減輕,反而更覺加劇。
丁不一數次停劍來,扭頭看餘小二,小乞丐練功真夠慘的,每一樁功夫練得都是如此痛苦。
司馬神駒厲聲道:“丁公子,練劍是不能分心的,不要管餘小二,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餘小二這鐵板功練成了,將會震驚整個武林。”
諸葛獨景沒說話,卻是把劍,一劍一劍向丁不一刺來,逼使丁不一不得不還劍。
下午,歐陽臺鏡讓司馬神駒替他監督餘小二踩鑄鐵板,自已則和諸葛獨景與丁不一練劍。
夜裡,歐陽臺鏡將三本劍譜交與丁不一,要丁不一用心領會劍譜的精髓,自己則和司馬神駒與諸葛獨景在茅棚裡繼續研究那一招殘缺不會的劍式教法。
丁不一在看劍譜。
餘小二捧著腳在哭泣。
丁不一走到餘小二身旁,輕聲道:“怎麼樣?”
餘小二哭著道:“麻酸酸的,火辣辣的,針刺一樣的,痛死我了。”
丁不一伸出手:“讓我看看。”
餘小二翹起腳,兩隻腳板又紅又黑,高高腫起,像是剝去了皮又烤焦了的豬蹄子。
“痛不痛?”丁不一說伸出指頭,接向腳板。
他的指頭還未觸到腳析皮,餘小二殺豬似地叫喊起來:“哎唷唷!痛死我也!啊……哇……呀!”
茅棚門被推開,歐陽臺鏡出現在棚門口。
餘小二哭喊聲頓斂,咬緊著牙關,全身直打哆嗦:“師傅。”
歐陽臺鏡看著餘小二,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紙包扔了過去:“這是藥水的解藥,你如果受不住,打算不練鐵板功了,就將這藥粉塗在腳板上,然後打點包袱離開這裡。”
“歐陽叔叔”丁不一想替餘小二講情。
歐陽臺鏡對丁不一道:“這不干你的事。你要潛心去領會七邪劍的劍式,做到心如止不,忘卻自我,這樣無論餘小二怎麼叫喊,也不會影響你看劍譜了,這就是我要你和餘小二同住一個茅棚的原因。”
丁不一像是突然領悟到了什麼,點頭道:“我明白了,身置海濤之中,心中卻是風平浪靜。”
歐陽臺鏡輕“嗯”一聲:“很好,皇甫天衣沒說錯,你悟性果然很高。”
“師傅。”餘小二掙扎著站起來,“我……”
歐陽臺鏡沒說話,轉身掩上棚門走了。
餘小二捏解藥包,望著發抖的雙腳,怔怔站著。
丁不一道:“你打算怎麼辦?”
餘小二沒吭聲,兩行水在無聲地流淌。
丁不一又道:“司馬叔叔說了,吃得苦上苦,方為人上人,你這鐵板功練成了,將會震驚整個武林。”
餘小二腳仍在發抖,眼中卻閃過一道灼熾的光亮。
丁不一道:“我要去看劍譜了。”
餘小二仍站著沒動,顫抖的雙腳使身子搖晃不停。
丁一回到自己原床位上用心看劍譜,片刻,便已迷失在劍招中忘掉了周圍一切,繼而忘掉了自我。
在研究這種疑難高招中,丁不一算得上一個絕頂高手。
餘上二將手中的解藥粉紙包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兩腳,捏緊拳頭道,“我要……練,一定要練成鐵板功!”
餘小二練板功的藥水愈來愈冷,鑄鐵板的溫度愈來愈高,他的嚎叫聲卻越來越低。
丁不一七邪劍劍式愈練愈亂,歐陽臺鏡、司馬神駒、諸葛獨景三人以諸葛獨景為主攻的劍勢愈來愈猛,對劍的早間越來越長。
古井無波,時間在小坪靜靜地流。
一月已經過去。
除了除夕夜歇了一晚之外,練劍、練功從未停止過。
用丁不一的話說,是不成功便成仁。
用餘小二的話說,是拼著命豁出去了。
丁不一已能抵諸葛獨景的閃電般的攻擊,“一鳴驚人”。
餘小二已能在燒得通紅的鐵板上來回奔跑,在刀鋒口上行走自如。
三邪對丁不一和餘小二的表現大為滿意,讚口不絕。
這一天,歐陽臺鏡對丁不一道:“今天由我來主攻,劍招是地邪劍的‘排山倒海’一式,你要小心了,這招式主要攻是你的下盤,而下盤是你的最大弱點。不過,你也不必拘泥劍式硬拼,可以用靈活的步伐與變式來彌補下盤不穩的弱點……”
司馬神駒將餘小二叫到身前,指著擱在身旁木板凳上的一碗藥水道:“小子,輪到你向我學功了,我教你的是嗅覺功,你將會人像狗一樣,不,比狗還要敏銳的嗅覺,現在把這碗藥水喝下,當然,這藥水很難喝,喝下它比死還要難受,但,你一定得喝……”
歐陽臺鏡拔出長劍向丁不一猛攻,諸葛獨景時不時地突出一劍,即是偷襲,也是暗中指點漏洞。
餘小二喝下藥水後,在地上痛苦地打滾,發出一聲聲嘶啞的哀嚎。
“爬過來,對再爬過去!”司馬神駒高聲指揮著。
餘小二來回爬過兩趟,渾身汙泥,氣喘吁吁。
司馬神駒拍手道:“好樣的!就這麼爬,來回爬五十次。我去幫助歐陽師傅教丁公子劍法去了,注意,五十次,不要停!”
餘小二忍著一次次噁心的嘔吐,在地上哭喪著臉爬著,心中在想:“苦命人連練的功也這麼苦!”
司馬神駒走到丁不一身旁劈手刺出一劍。
“嗤!”丁不一肩衣綻裂,已見殷紅。
“停。”歐陽臺鏡書住劍,沉聲道,“四弟,我說過不要操之過急,他功力不濟的。”
丁不一抖著劍,聳聳肩:“歐陽叔叔,不要緊的,我能行。”
司馬神駒攤攤手道:“沒事的,你瞧,丁公子自己都說能行。”說話間,又向丁不一突地刺出一劍。
“當!”丁不一接下這一劍,身子向後斜退一步,但空中留下一道劍芒鎖在司馬神駒的劍身上。
歐陽臺鏡心一動,對師傅七邪劍又有了新的領悟,於是,想了想道:“江湖是個講究實力的冷酷世界,在生死拼殺時,有實力的人才能生存,沒有實力的人只有死路,而實力的依靠,應是功力的高低和應變的機靈,丁公子,你聽明白了嗎?”
司馬神駒與諸葛獨景還在用眼光交換意見,丁不一卻頓有所悟:“我明白了。”
歐陽臺鏡還想說什麼許,此時,店夥計走上小坪來到歐陽臺鏡身旁:“有春花姑娘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