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霆說道:“任大俠,請你看在我的份上,幫個忙吧。”原來任天吾變節投敵之事,孟霆亦曾柯所聞,但尚未知道是真是假。他這麼說是有心給任天吾找個藉口,好讓他放心救治安達。因為孟霆也不想王府的隨從,在他的鏢局死掉。
任天吾裝出一副勉強的神氣,說道:“好,衝著孟老鏢頭的面子,我只能破一破例,給官府中人看病了。”言下之意,他“買的”可不是“王工爺”的面子。
但他這麼一說,尾馬可也露出來了。別的客人或許還沒窺破,孟霆是早就對他犯了疑的,立即就想道:“他敢公然在這裡露面,又敢故意表示他不是買完顏豪的面子,他是憑了什麼?只怕是特地做作好讓人家知道他還是‘俠義道”吧?看來那個傳聞,只怕是真非假了。”
任天吾替安達把了把脈,心內暗暗吃驚,要知他的少陽神功雖然還不及谷嘯風那樣高明,但安達受了少陽神功之傷,他是看得出來的。不禁起了疑心:“難道谷嘯風這小子也來了這裡麼?”
完顏豪道:“任老先生,他怎麼樣?是否受人暗算?”
任大吾不願當眾抖露,說道:“他是得了急病,但不礙事,我會替他治好。”
完顏豪道:“好,那就多多拜託你老先生啦。”
完顏豪與隨從走了之後,任天吾“哼”了一聲,說道:“算這位朋友運氣不錯。倘非他是你的客人,我絕不會理這閒事。”
孟霆說道:“是,我知道,任大俠你要什麼東西來救治他,儘管吩咐。”
任天吾道:“我只要一間靜室。”孟霆道:“好,請隨我來。”
趙斌父子自告備勇,把那臭氣薰天的安達抬入靜室。任天吾和孟霆跟在後面,任天吾忽道:“咦,那人是誰?”用手一指通往廚房的門,原來正有一條人影閃入廚房。那間靜室和廚房之間,有一條曲折的甬道,光線不足,那人的背影看得模糊不清。
孟霆怔了一怔,說道:“大概是燒火小廝吧。”任天吾道:“這人的背影我好像有點眼熟,待我看看。”
就在此時,只見孟霆的次子孟印陪著那小廝從另一扇角門走出去,孟霆喝道:“這小廝哪裡來的?”孟印說道:“是送煤球來的。”任天吾定睛一看,只見那個小斯果然是滿面煤炭,疑心去了一半。孟印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大孩子,任天吾想道:“這孩子該不至於向他爹爹撒謊吧?而且他也絕不可能認識谷嘯風。”
本來任天吾還想過去仔細察看的,但就在此時,那個已經抬入靜宅的安達忽地發出痛苫的呻吟,孟霆乘機說道:“這位安大人似乎有點不妙,任大俠,請你看在我的份上,還是趕快將他救治吧。”
任天吾雖有把握醫好安達,但也怕時間拖得久了,安達禁不起折磨,變成殘廢,醫好了也會埋怨自己。便道:“不勞叮囑,我會趕緊救治他的。孟老鏢頭,你請便吧。”他要和安達私自說話,當然不願有人在旁,趙斌父子想獻殷勤,也都給他遣走。
孟霆說道:“趙兄,我要換過一會衣裳,請你替我招呼一會客人。”
趙斌苦笑道:“那位安大人撒了一褲檔的屎尿,我的衣裳也給弄髒了吧。好在有伯奎他們在外面知客,咱們換了衣裳出去也是無妨。”
孟霆待他們父子進入自己的房間之後,悄悄走入廚房。在廚房後面的小天井裡,果然發現那個“送煤肆的小廝”還在那裡,另外還有兩個人陪著他,一個是他兒子孟印,一個是鏢局中四大鏢頭之一的徐子嘉。
那小廝抹了抹臉,笑道:“孟老鏢頭,你想不到會是找吧?”
孟霆看清楚了,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這個小廝,不是別個,正是谷嘯風。
孟霆連忙把谷嘯風帶入另一間靜室,關上房門,悄聲說道:“谷少俠,你的膽子也太大了。”
谷嘯風笑道:“我是奉了柳女俠之命來看你的,不得不來。幸好徐子嘉認得我,馬上給我化裝變成一個送煤球的小廝,令郎也極機靈,替找撒謊,任天吾大慨還不會想到是我吧?我這舅父業已變節,孟老鏢頭想也知道了吧?”
孟霆說道:“他已經有點疑心了,但現在咱們暫且也不必去管他了。柳女俠叫你來可有什麼緊要的事?”
谷嘯風道:“沒什麼緊要的事,不過他想請你幫忙留在金京,打探敵人的消息。”
孟霆苦笑道:“完顏豪來過我這問鏢局,看來他對我恐怕亦有點疑心了。我要離開大都也不可能啦。但不知咱們以後怎樣聯絡?”
谷嘯風道:“我住在鴻福綢緞店,那位丁老闆是長鯨幫的人。和鯨幫和金雞嶺不久前訂了盟約,是自己人。”
孟霆說道:“怪不得程老狼剛才找他說話。或許他們對他也起了疑心了。”
谷嘯風道:“丁老闆掩飾得很好,他們似乎尚未看出破綻。”
孟霆不敢在裡面逗留太久,說道:“谷少俠,你還有什麼事麼?”
谷嘯風道:“是還有一件私事。”一面說話,一面掏出一疊銀票。
孟霆怔了一怔,說道:“你這是幹嘛?”谷嘯風道:“這是摺合一千兩金子的銀票,家嶽託我轉交給你,請你賞面收下。”
孟霆道:“這算什麼?”
谷嘯風道:“家嶽說,他當年請你保鏢,還欠你一半鏢銀,是應該補給你的。”
孟霆怫然不悅,說道:“當年我不知道託我保鏢的人是你的岳父,如今已經知道,怎能還要他的鏢銀?再說,認真按照鏢行的規矩,我未能護送韓姑娘到你府上,實為有負所託,我也沒有面子敢要這個鏢銀。”
谷嘯風道:“孟老鏢頭言重了。那次佩瑛蒙你護送,我和她都是很感激你的。雖然路上出了事情,但你已經是盡了力了。”
孟霆怒道:“你一定要把金子給我,那就是不把我當作朋友了。”
谷嘯風道:“孟老鏢頭,有一句話我不知該不該說?”孟霆道:“但說無妨。”谷嘯風道:“貴鏢局在大都重新開張,是不是欠缺一點資金?”
孟霆道:“我就是沒有錢用,也不能要你們的。”
谷嘯風道:“孟老鏢頭,時候無多,請恕我只能把話直說了。據我所知,貴局招了新股,但那新股東趙斌,依我看來,卻似乎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
孟霆說道:“他是有點勢利,但還不是壞人。我找他合夥,也不完全是為了錢,因為他在大都交遊廣闊,鏢局要在大都站得住腳,正也需要這樣的人。”
谷嘯風道:“一個人名利之心太重,就有走到歪路的危險。孟老鏢頭,你的閱歷比我深得多,這層道理,當然比我更為明白。”
孟霆道:“我知道,我會提防他的。你的意思是——”
谷嘯風道:“正因為朋友有通財之義,我才敢代表家嶽請孟老鏢頭把這一千兩金子的銀票收下。我想,你與其找趙斌這樣的人合夥,還不如就把這筆錢收下的好。不必當作‘鏢銀’,當作是家嶽的股份也行。”
孟霆見他說得誠懇,說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要我叫趙斌退股,在我來說,還是有點為難的。我說出的話可不能不算數呀。”
谷嘯風道:“你留下備用好了。待將來有機會再與他拆夥。我想他是個貪利的人,只要對他有好處,他不會不依。”
孟霆忽地想起一事,說道:“好,你這一千兩金子我收下了。不過我並不打算用於鏢局,你在臨安,可見過江南大俠耿照麼?”
谷嘯風道:“在文盟主處見過一面,有什麼事嗎?”
孟霆說道:“耿大俠有個兒子叫耿電,今年大約十四五歲。當年耿大俠率領義軍南渡之時,將這孩子留在北方。如今我已知道他的蹤跡,正準備請人把這孩子送回去給耿大俠。這一千兩金子正可以用於這件事情。”
谷嘯風不覺大笑,說道:“孟老鏢頭,你保了一輩子的鏢,卻也要託別人保鏢。”
孟霆笑道:“沒有法子,這事我不能讓鏢局的人知道,我自己又沒把握保得耿公子的安全,只得找人幫忙。”
谷嘯風道:“孟老鏢頭,要是你覺得我還可以付託——”
孟霆道:“不,這件事情你是不便出面的。你想耿大俠的公子,金虜還能不加註意嗎?倘若是和義軍有關係的人保護他,定會出事。倒不如找一個局外人護送為妙。我告訴你這件事,只是想你見到耿大俠時,請說給他知道,讓他安心。”
谷嘯風聽他說得有理,便道:“好,我會託人把這個消息送去給耿大俠的,不過趙斌之事,孟老鏢頭,我希望你還是早作安排,能夠拆夥,早點拆夥。”
孟霆說道:“此事我會放在心上的了。對不住,我要出去了。在這裡耽擱太久,外面的客人恐怕會起疑心。”
谷嘯風道:“好,那我也走啦,請你叫一個人悄悄告訴丁老闆,我在外面等他。”他是怕給任大吾發現,是以必須避免和丁實與李中柱同時告辭。
孟霆說道:“對,任天吾雖然未必疑心是你,也總是小心的好。我和丁老闆也用不著單獨見面了,待過了今天,我再去拜會他吧。”
孟霆把谷嘯風從後門送走,分手之時,孟霆忽又想起一事,說道:“要是你在丁家有甚意外,站不住腳,可以到西山我的一位朋友家裡,暫避些時。”他把那個朋友的姓名和住址告訴了谷嘯風,便即匆匆趕回客廳。
只見任天吾和安達已經在客廳等候,孟霆一出來,任天吾就笑道:“孟老鏢頭,你到哪裡去了,我正要找你呢。”
孟霆強作鎮定,笑道:“任大俠,你真是妙手回春,我不過回臥房換了一套衣裳,你就已經把安大人醫好了。任大俠找我何事?”
任大吾道:“沒什麼,我來得久了,要告辭啦。嘿嘿,若是找不著主人,我怎好意思獨自溜走呢?”
孟霆賠笑道:“難得任大俠遠道而來,請多留兩日,容我稍盡地主之誼。”
任天吾雙眼朝天,板起臉孔,冷冷說道:“多謝了。老孟,我不是嫌你招待不周,我是嫌你這裡常有‘貴人’來往,我可怕惹麻煩!”
孟霆心裡冷笑:“你甘心作了敵人的鷹犬,居然還敢裝出這樣一副‘清高’的嘴臉,也不怕別人滷冷!”但因未到時機,只好佯作不知任天吾的底細,說道:“任先生是‘世外高人’,我這鏢局卻非‘清淨之地’,任先生既然執意要走,我也不便強留了。”
安達跟著告辭,孟霆在禮貌上不能不對他表示歉意。安達哼了一聲,說道:“孟老鏢頭,今日我在你這鏢局裡算是栽到了家啦。但這也只能怨我自己學藝不精,你用不著向我道歉。”
孟霆說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霎時禍福,安大人,你在敝局突然得了急病,我做主人的也很是過意不去。好在安大人命大福大,逢凶化吉,遇難成樣,貴體已然無恙,我也可以放心啦。”
安達的說法是自承受了暗算,但孟霆這番說話卻輕描淡寫的把他遭遇的意外當是急病,安達瞿然一省,心裡想道:“任天吾給我醫治,是把我當作生病的,我可不便否認。孟霆這老滑頭也真夠道行,他是故意當眾和我這樣的說,免得我以後來找他的麻煩。哼,其實我要我他的麻煩,何需要什麼藉口?”但因不便否認,當下也只好忍住氣說道:“孟老鏢頭,多謝你的照料,安某感激不淺,定當圖報。”說罷,向孟霆一揖,便即走出鏢局大門。
大都鏢行領袖馬如龍悄悄和孟霆說道:“這人心懷不忿,日後只怕還會與你為難。老孟,你可得當心一些了。”
孟霆苦笑道:“豎起幡竿,就不能害怕惡鬼。我在大都開設鏢局,也早已準備應付一些意外的麻煩了。”
馬如龍嘆道:“你說得對,幹我們鏢局這行,麻煩是免不了的。這口鏢行飯可真不容易吃哩。”
孟霆心裡想道:“安達來找麻煩我倒不怕,最難對付的恐怕還是任天吾這老賊。”但這話自是不便和馬如龍說了。
丁實和李中柱沒有和孟霆告辭,他們是得到徐子嘉暗中通知,就不辭而行的。好正當時趙斌父子正去奉承任、安二人,別的賓客也沒注意他們。他們在街口與谷嘯風會合,交談之後,最擔心的也正是任天吾。
丁實說道:“安達雖稱‘野狐’,其實任天吾才是最難對付的老狐狸,只怕他已看出咱們的破綻。”
谷嘯風道:“賓客中趨炎附勢的人雖不太多,也很不少。今日和安達握過手的人不計其數,諒他也不知道是我暗算他的。不過,任天吾是否看得出來,我就不敢擔保了。縱然看得出來,他也未必知道我是你的夥計。”
丁實說道:“總是小心為妙,”
谷嘯風道:“孟老鏢頭有個姓何的朋友,在西山居住。他叫我們倘若有事,可以到他這個姓何的朋友家裡暫時躲避。”
丁實說道:“是何健行嗎?”
谷嘯風道:“不錯,你認識他?”
丁實說道:“我知道有這個人,他卻不知道我。不過,我現在若就躲起來,只怕更會引起鷹爪的疑心,將來要避風頭的話,也得先遣散店裡的夥計,以免他們受到牽累。唉,現在只好見一步走—步了。”
回到丁實家裡,谷嘯風把在鏢局碰見任天吾的事,原原本本的和任紅綃說了。任紅綃甚為難過,說道:“照你所說的情形看來,他已是死心塌地的做完顏豪的‘門客’了。我還想勸他回頭,只怕這是痴心妄想了。”
谷嘯風嘆道:“賢愚不肖,番有不同。他雖是你的父親,你也只能盡你做女兒的心事便了。當真勸他不聽,那也沒有辦法。不過,有件事情,我倒想問你。”
任紅綃道:“什麼事情?”
谷嘯風道:“你爹的少陽神功練到了第幾重?”
任紅綃道:“少陽神功,奧妙精深,我是連皮毛也還不懂,他的這門功夫怎樣,我是更不知。不過我常聽他嘆息,說是我們家傳的少陽神功秘笈,爺爺給了你的母親作陪嫁,以致他想深造,亦是不能。只能憑他小時候爺爺傳授過他的口訣自行揣摩。如此看來,他的少陽神功的造詣多半還不如你。”
谷嘯風心裡想道:“我知道他不如我,但只怕他能夠看出安達所受的是少陽神功所傷,那就有點不妙了。”
要知谷嘯風是最早走的,假如他知道安達不到一個時辰就給任天吾醫好,他就應該知道任天吾業已看出破綻。谷嘯風在猜疑不定之下,只好自己加倍小心,提防任何意外。
這晚任紅綃由於心中鬱悶,遲遲不寢,韓佩瑛安慰她道:“蓮出汙泥而不染,你爹誤入歧途,那也與你無關。”
仟紅綃咬了咬牙,說道:“說起來我媽也是間接給他害死的,當真勸他不聽,我也只好不認這個爹爹了。”
韓佩瑛道:“對了,你先作最壞的打算,想通了這點,也就可以把心事拋開,安心睡你的覺了。”
任紅綃嘆口氣道:“話雖如此,我總是覺得難堪。叫我不要想它,還是不能。”
韓佩瑛笑道:“李中柱約我們明天去逛西山,你不早點睡,明天哪有精神?綃妹,你有我們這班朋友,不也等於你的親人一樣嗎?別難過了,睡吧。”
任紅綃道:“人說得對,志同道合的好朋友,那是要比親人還要更親。我是決心當作沒有這個爹爹了。好,咱們睡吧。” 她還未卸裝,剛剛說到這裡,忽地窗門無風自開,一個人倏地跳了進來,冷笑說道:“綃兒,你自小我就百般的疼愛你,你竟敢不認我做父親了!”
這個人可不正是她的父親任天吾?
任紅綃這一驚非同小可,定了定神,叫道:“你若肯聽我的話,做個好人,我當然還是你的女兒。”
任天吾冷笑道:“笑話!只有女兒聽父親的活,哪有倒過來女兒教訓父親的?我是好人還是壞人,用不著你管,你先跟我回去!”
任紅綃一閃閃開,說道:“不,不,我不跟你!”
任大吾出手何等迅捷,只聽得“嗤”的一聲,任紅綃的衣裳已給他撕毀了一幅。這還是他因為恐怕傷了女兒,出手不敢太重,否則早已給他抓住。
韓佩瑛見勢不妙,連忙一口氣吹來燈火,把任紅綃拉到她的背後,說道:“任老先生,人各有志,你不能強逼你的女兒。”
任天吾罵道:“我的女兒本來沒有這樣大膽,都是你這賤人教唆她的。好,我先和你算帳!”
任天吾聽聲辨向,呼的一抓就向韓佩瑛抓下來。韓佩瑛只好拔劍抵擋,唰的一招“玉女投校”削他手指。
任天吾揮袖一捲,左掌徑拍下來,“乒”的一聲,把梳妝檯打掉了一角。韓佩瑛的長劍幾乎給他奪去,慌忙繞桌逃避。
任天吾騰的飛起一腳,把桌子踢翻,一掌又劈下來,任紅綃叫道:“爹爹,你傷了我啦!”
任天吾吃了一驚,化掌為指,戳將過去,韓佩瑛舞劍防身,黑暗中任天吾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減了幾分,急切問可還不能搶了她的寶劍。但任天吾一驚之後,卻也立即知道女兒乃是說謊,罵道:“你不聽爹爹的話,只聽這丫頭的話,傷了你也是活該!”
韓佩瑛怒道:“任老先生,你出口傷人,可休怪我們做晚輩的也不客氣。”劍鋒倏轉,一招“橫雲斷峰”,橫削他的手腕。
任天吾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諒你這臭丫頭能有多大本領,不客氣又怎麼樣?”口中說話,錚的一聲,中指疾彈,已是把韓佩瑛的長劍彈開。藉著寶劍吐出的光芒,呼的又是一抓,朝著韓佩瑛的琵琶骨抓下來了。
任紅綃見勢危急,叫道:“爹,我不聽你的話,你殺我好了,可不能傷了佩瑛姐姐!”她本來是給韓佩瑛拖到後面的,此時正要不顧一切,挺身而出。任天吾忽地大吼一聲,把抓向韓佩瑛的手掌縮了回來。
原來谷嘯風和李中柱二人,給她們房間裡打鬥的聲響驚動,正好及時趕到。
任天吾在黑暗中雖不能眼觀四方,卻能耳聽八方,一覺微風颯然,立即回掌攻敵,閃電之間和谷嘯風對了一聿,又化解了李中住的一招。
一交上手,任天吾當然也就知道來者是誰了。
但他雖然知道來者是誰,卻還是禁不住心頭一凜。
原來谷嘯風是早就在他意料之中的,但李中住的武功卻頗山他意料之外。
李中柱用的是武林天驕所傳的“驚神指法”,李中柱給他的掌力震盪得胸口發悶,呼吸為之不舒,但任天吾給他的指尖戳了一下,一條左臂,也時也是感到一陣痠麻。幸虧內功深厚,立即運氣自解,這才沒有給封閉穴道。
任天吾見識多,化解了李中柱這招,不禁心頭一凜,想道:“這小子的點穴手法,古怪非常,和完顏豪頗有幾分相似,他當然不會是王府的人,莫非是武林天驕的弟子?”
心念未已,只聽得谷嘯風已是喝道:“任天吾,你到這裡做什麼,是完顏豪叫你來的吧?”
任大吾罵道:“谷嘯風,你好無禮,我好歹也是你的舅舅,我找我的女兒回去,關你什麼事?”
谷嘯風道:“對不住,你做了韃子的鷹犬,我就不能認你這個舅舅。你的女兒也不會跟你回去。”
任天吾老羞成怒,喝道:“我的女兒都是你們教壞的。谷嘯風,你結交匪類,我有心救你,你卻目無尊長,可休怪我不念甥舅之情!”
他口中說活,手底仍是絲毫不緩,在這片刻之間,已是接連向谷嘯風攻了數招。但因李中柱在旁牽制,他卻無法得手。
谷嘯風又是惱怒,又是為任紅綃難過,說道:“任天吾,虧你白天在鏢局裡還敢冒充是俠義道,你知不知羞?你快快給我滾開,否則我認得你,我這口寶劍可不認得你!”唰的一聲,寶劍出鞘。
任紅綃心情矛盾之極,她既不願谷嘯風給她爹爹所傷,也不忍見任天吾傷在谷嘯風的劍下,只好叫道:“爹,你走吧!只要你不洩漏我們的秘密,我們也不洩漏你的秘密。你當作沒有我這個女兒好了,以後咱們各走各路。”
韓佩瑛搖了搖頭,心想:“紅綃,你好糊塗,他怎麼找到這裡來的,還不是替完顏豪盡鷹犬之責嗎?你還希望他保守秘密?”
果然她的話沒況出來,任天吾已先說道:“你們倒是打得如意算盤,嘿嘿,谷嘯風已經知道我現在的身份,你以為我還會放過他嗎?還有你紅綃,你不認我是你父親,我可是非得把你抓回去不可!哼,你的胳膊已向外彎,我還能相信你嗎?”
谷嘯風道:“表妹,你躲過一邊,他不肯走,我們只好將他趕走。”
任天吾在黑室搏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難以發揮,頻頻遇險,心裡想道:“如今他們的秘密機關已經給我查獲,我何必還和他們纏鬥?”當下呼的一掌,把谷嘯風迫退,從窗口跳了出去。
任紅綃鬆了口氣,說道:“好啦,他已走了。”話猶未了,忽聽得任天吾一聲長嘯,隨即哈哈笑道:“誰說我走!這個屋子裡的人,哪個要走,我都不能讓他止呢。”任紅綃從窗口張望出去,只見她的父親果然仍是站在院子裡。
谷嘯風吃了一驚,暗叫不妙,連忙和李中柱一同跳下去,青鋼劍一州“夜戰八方”,擋住了任天吾的截擊。
谷嘯風喝道:“任天吾,你是不是勾結了韃子,和韃子的官兵來的?”
任天吾縱聲笑道:“你猜得對了,但可惜你已是醒覺得遲了一點!”笑聲中只聽得響箭的聲音此起被落,隨即是蓬蓬的擂打大門之聲,不過片刻,官兵已是破門而入。
原來日間在鏢局任天吾起疑之後,回到完顏豪的王府,仔細向安達、程彪等人查問,發覺丁實的兩個“夥計”最為可疑,於是由任天吾先來查探,丁家外面則埋伏了一隊官兵,只待任天吾查探是實,官兵便即來援。這是免得打草驚蛇的做法。
此時韓佩瑛和任紅綃亦已衝出房間,任紅綃又驚又氣,自怨糊塗。谷嘯風叫道:“佩瑛,你和綃妹快走,我給你們殿後。”
此時已有六七個軍官衝進院子,為首的一個軍官哈哈笑道:“好標緻的兩個孃兒,正好拿去獻給王爺,不可把她們傷了。”
韓佩瑛大怒,唰的—劍,疾刺過去。那軍官舉刀招架,“當”的—聲,刀頭竟給韓佩瑛的寶劍削斷。那軍官吃了一驚,叫道:“好狠的孃兒!”倏地手腕一翻,刀背朝外磕出,韓佩瑛第二招第三招閃電般的接續而來,只聽到“噹噹”之聲,不絕於耳,那軍官遮攔不住,左臂又著一劍。但韓佩瑛的長劍竟也給他盪開,虎口隱隱作痛。說時遲,那時快,另外兩名軍官已從兩側攻到,一根狼牙棒,一柄大砍刀抵住了她的長劍。原來這些人都是王府精選的武士,本領或許比不上韓佩瑛,亦是非同泛泛。
另外三名武士堵截了任紅綃的去路,任紅綃陷入包圍,咬牙苦戰。那幾名武士一面攻擊一面出言調笑。
任紅綃氣惱交加,叫道:“爹,你聽見了沒有?人家欺侮你的女兒,你還要做人家的奴才!”
那幾名武士怔了一怔。其中一個笑道:“原來你是任老先生的女兒。任老先生,這是怎麼同事?”
任天吾臉上發熱,這剎那間不禁也是有點覺得難堪,但隨即就平靜下來,淡淡說道:“我這個丫頭不懂事,她誤交‘匪人’不肯聽我的話,請各位大人看在我的份上,多事包涵。”
調戲任紅綃的那個武士笑道:“任老先生放心,我們不會難為令嬡的。令嬡是小王爺的心上人,我們已經知道了。適才言語之間,多有冒犯,我還要請任老先生和令嬡多多包涵呢。”
另一個武士跟著說道:“不過我也得請任姑娘聽我一句良言,我們的小王爺對你好,你可不該對我們撒潑。我勸你還是收了兵刃,跟我們走吧。往後的日子,有你的榮華富貴呢!”
這兩個武士只道任紅綃如鳥在籠,插翼難飛。他們已知任紅綃的身份,心裡還當真有些顧忌,不敢猛下殺手。哪知這兩個武士笑聲未了,任紅綃雙刀揮舞,刀光霍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忽地就傷了其中的—個。
那武土大怒道:“任老先生,你不勸勸你的女兒,可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任天吾只好說道:“綃兒,事到如今,你可不能放肆了。要逃你是逃不了的,聽我的話,收了兵刃吧。”
任紅綃又氣又怒,眼角淚珠滴下來,說道:“我不是你的綃兒,我也沒有你這個不知羞恥的爹爹,從今之後,咱們父女之情,一刀兩斷!”正是:
父女殊途成反目,青蓮原自出汙泥。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