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玉瑾連忙問道:“是什麼人?”
蓬萊魔女道:“可能是我認識的人,不過究竟是誰,還要過一會兒,方能確切知道。”
奚玉瑾詫道:“為什麼還要待一會兒?”
蓬萊魔女說道:“這奸細是蒙著人皮面具的,面具與他血肉相連,是以必須小心謹慎的替他剝開,才不至於毀了他的原來容貌。”
奚玉瑾道:“怎麼捉著的?”
蓬萊魔女道:“山寨裡有咱們不知道的奸細,也有咱們不知道的朋友暗中幫忙。”
奚玉瑾吃了一驚,問道:“這個奸細是有人暗地幫忙方始擒獲的麼?”心中疑雲大起,暗自想道:“莫非就是剛才點了我的穴道,後來又暗地幫忙我的那個人?這個人行事如此詭異,他究竟是友是敵?”
心念未已,只聽得蓬萊魔女已在說道:“不錯。今晚這個奸細之所以失手被擒,固然是由於他自投羅網,但假如沒有那位朋友暗地裡幫咱們的忙,恐怕不但會給他漏網而逃,我還要在他手上栽一個筋斗呢。”
原來蓬萊魔女在審問了那個王守備之後,就想好了一個“安排香餌鉤金鰲”的計策。用王守備作“香餌”,引那奸細上鉤。
完顏長之寫給農州知府和王守備的那封密函只告訴他們奸細有“王府”的銅牌,憑銅牌與他們聯絡,卻沒告訴他們奸細是誰。
但這封信蓬萊魔女看過,那奸細卻沒看過。
蓬萊魔女據此推斷,那個奸細可能並不知道王守備不知道他。
當然,憑信物去聯絡的方法,完顏長之是不會在事前告訴那個奸細的,但由於袞州知府與王守備是完顏長之的親信,他在密函中告訴他們那個奸細的姓名也是合乎常理的事。這封信的內容事先就未必會讓那奸細知道了。最少這是值得試一試的成敗各佔一半的方法。這個方法也就是蓬萊魔女的“安排香餌鉤金鰲”的計劃了。
蓬萊魔女故意洩漏風聲,叫一些小頭目去散佈消息,讓奸細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在刑堂審問王守備。而這個審問其實只是她和王守備串演的一齣戲。
刑堂大門關上,外面的人看不見裡面的情形。時間是在晚上,她又故意放鬆戒備,只叫幾個小頭目擔當守衛,好讓那個奸細跑來偷聽。
她在刑堂裡假裝對那王守備嚴刑拷打,“打”得他殺豬般的大叫。在審問他時拿著完顏長之那封信,高聲的念出來。
當然她唸的這封信是經過竄改的,並非完全依照原文。假造的密函是透露出王守備知道那個奸細是誰的。蓬萊魔女“拷打”那個王守備,目的就是要迫他招供出來。
王守備本領不高,演戲倒是演得很好,他裝作十分忠於完顏長之的模樣,死也不肯招供。但後來卻又佯作熬不起嚴刑拷打的痛苦,口風略略放軟,說是要蓬萊魔女以禮相待,並答允他的若干條件,他才答允“考慮”。
蓬萊魔女便即說道:“好,讓你考慮一個晚上,明天不招出來,還有更大的苦頭讓你嚐嚐。但你想我以禮相待,可得在招供之後才行。”審問完了,便叫手下將那被“打傷”了的王守備關在“黑風洞”裡,要令他受那寒風透骨之苫。
“黑風洞”在後山,周圍是荊刺叢生,亂石遍佈,地形甚險,但卻也是利便於輕功高明之士容易躲藏的地方。洞門當然也派有頭目把守,但那兒名頭目卻並非山寨中第一二流的高手。
蓬萊魔女估計,那個奸細十九會來殺人滅口。她在黑風洞裡預先作了安排。黑風洞裡又有地窟,她把王守備藏在地窟,外面只是一個假山。而她自己也隱藏洞中,只待那奸細上鉤。
誰知安排雖好,那奸細卻沒上鉤。
將近午夜時分,忽地有一支箭嗖的射進洞來。蓬萊魔女只道奸細已經上鉤,追出去卻人影不見。
那枝箭是把一封信射進來的,蓬菜魔女打開一看,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信上說他是金雞嶺的朋友,他知道奸細的陰謀,請蓬萊魔女務必相信他的話。
寫信那人說那奸細老奸巨猾,已經防備這是蓬萊魔女安排陷阱叫他上當的了。但由於疑心不定,王守備他還是要暗殺的,不過在暗殺王守備之前,他會在山寨裡先行搗亂。
奸細的計劃是,他料到蓬萊魔女是躲在黑風洞,山寨裡其他頭目的武功都不如他,他便大著膽子要跑到蓬朵魔女的機密文書房中放火。這麼一搗亂,蓬萊魔女勢必要回來察視,那時他的同黨便可以偷入“黑風洞”害人。他的同黨之中,有一個是江湖上著名的偷兒,輕功極高,身手也是十分溜滑的。
蓬萊魔女說到這裡,笑道:“我看了這封信,起初還恐防這是調虎離山之計,不敢捫信。但想一想也不妨雙臂齊下,試試真假。反正王守備藏在地窟之中,有人看守,奸細要害他亦非容易,我就跑回來了。”
奚玉瑾暗自想道:“這個告密的人想必就是我剛才碰上的那個人了,後來那兩個人才是奸細的黨羽。”
蓬萊魔女繼續說道:“幸虧我當機立斷,趕回來恰是時候。那奸細剛要放火,給我撞上,這就給我拿下啦。”
谷嘯風道:“那奸細是什麼門派的?”
蓬萊魔女說道:“他的武功倒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不但高得出奇,而且是少林派的嫡傳家數。”
谷嘯風吃了一驚,說道:“竟是少林派的弟子嗎?”
蓬萊魔女道:“是呀,所以我叫你和佩瑛來幫我認人。”
奚玉瑾不解其中緣故,心想蓬萊魔女見多識廣,少林派有什麼可疑的人物,她若然不知,谷嘯風怎會知道。
她還沒有發問,蓬萊魔女卻已先問她道:“你昨晚碰上的奸細又是怎樣的人?”
聽了奚玉瑾所說的遭遇,蓬萊魔女怔了一怔,說道:“那兩個奸細的首領是姓沙的麼?”
奚玉瑾道:“不錯,我聽得他們在淡論首領已經得手的時候,稱呼為沙老大。”
蓬萊魔女笑道:“本來我已經懷疑是這個人了,既然他是姓沙,那就錯不了啦。”
谷嘯風道:“我和這姓沙的曾經交過手,若然是他,我一定會認識的。”
奚玉瑾道:“這姓沙的是什麼人?”
蓬萊魔女笑道:“謎底就要揭開了,你等著瞧吧。”她說到這裡的時候,那個奸細已是給一個頭目押解出來。他的人皮面具業已揭開,露出本來面目。
奚玉瑾本來還有點捉摸不定的,不知這個奸細會不會是點了她穴道的那個人,雖然那個人後來又幫了她的忙,但她還是不能全然無疑。此時定睛一看,只見這個奸細是個年約五十開外的禿頭漢子,而她所碰上的那個人黑暗中雖然看不清楚面貌,但卻可以看出是個年紀不會超過三十歲的少年人。奚玉瑾這才釋然於懷,心裡想道:“如此看來,那個人果然是朋友而非敵人了,但卻不知他的行事何以如此古怪。”
谷嘯風陡地站了起來,喝道:“好呀,果然是你!你這少林派的叛徒,金虜的走狗!”
蓬萊魔女則冷笑道:“沙衍流,你好大膽,我的師兄公孫奇昔年給你累得身敗名裂,我正要找你算帳,你竟然還敢混進我的山寨裡來,來作完顏長之的奸細!”
原來這個奸細乃是少林派的叛徒沙衍流(沙衍流的出身來歷,詳見拙著《挑燈看劍錄》。)。
二十年前,公孫奇就是因為和他結義,給他逐漸引入歧途的。
沙衍流自知不見容於正派中人,三年前索性公開投入完顏長之的“王府”,數月前谷嘯風、韓佩瑛、李中柱、任紅綃等人在大都的丁實家中,被完顏長之派人捉拿,捉拿他們的人之中,就有這個沙衍流和谷嘯風的舅父任天吾一起。幸虧谷韓二人雙劍合壁威力奇大,抵擋得住他的伏魔杖法,這才得以免於受傷。
沙衍流剛才與蓬萊魔女一場惡鬥,給蓬萊魔女以拂塵的絲當作梅花針使,射入他的穴道,此時武功已是使不出來,而且體內好像有無數小蛇亂齧亂咬一樣,饒他內功深厚,亦是痛苦難當。在蓬萊魔女斥罵之下,怒聲說道:“倘非有人向你告密,諒你也識不破我的計謀。如今我落在你的手裡,你要殺要剮,我姓沙的絕不皺眉,何必多言!”
蓬萊魔女冷笑道:“你居然還要冒充好漢!”提起拂塵,在他身上一指,沙衍流身上的三十六道大穴,更好像給小蛇吮吸骨髓一樣,痛得他死去活來。
蓬萊魔女笑道:“是什麼人告密,說出來聽聽,看你說得對是不對?”
沙衍流咬牙說道:“我若知道他是啦,我早巳把他殺了。”原來最近這幾天,他已經覺察有人和他作對,但卻不知是何等人物。只知道這個人大概不會是山寨中的頭目。
蓬萊魔女道:“你那兩個同黨又是什麼人?這你總可以說得出來了吧?”舉起拂塵,作勢又要給他用刑。
沙衍流硬不起來,只好說道:“一個是神偷包靈,一個是崆峒派的快刀韓五。他們都是在完顏長之的王府當差的。”蓬萊魔女拂塵朝他身上一拂,這一次卻不是用刑,而是令他稍減一點痛苦,以免他熬不住暈了過去。
沙衍流道:“柳女俠,求求你,你殺了我吧!”
蓬萊魔女說道:“你是少林寺的叛徒,自有少林寺的門規管你。”當下叫那頭目將他推回去暫時收押,聽候處置。
蓬萊魔女道:“嘯風,這件事可要麻煩你走一趟了。”
谷嘯風道:“你是要我押解沙衍流往少林寺麼?”
蓮萊魔女笑道:“你知道我要派你和佩瑛同往少林寺的用意麼?”
谷嘯風的父親谷若虛生前和少林寺十八羅漢之首的大智撣師交情甚好,但谷嘯風卻是從未到過少林寺的,和主持少林寺的幾個高僧也不認識,是以對於這個差事,也是覺得有點意外。聽得蓬萊魔女這麼問他,便即說道:“請寨主明白指示。”
蓬萊魔女笑道:“我給你這個差事是讓你得以公私兩便,你的岳父如今正是在嵩山的少林寺。”
韓佩瑛喜道:“怪不得不見爹爹在此,他本來說過,遲則一年,早則半載,要到這裡找我的,卻原來是和少林寺的方丈談禪去了。”
谷嘯風笑道:“他老人家和咱們分手,如今也還未滿一年呀。” 韓佩瑛說道:“爹和少林寺的方丈晦明上人是二十年的交情,後來由於爹得了那場大病,一直沒通音訊。咱們倘若不去催他,恐怕他還要在少林寺逗留一年半載呢。我已經是很盼望見到他了。”
蓬萊魔女笑道:“那你這次和嘯風同去,一定可以見到令尊了。但你可要幫我的忙,邀請令尊早一點來這裡啊。我想請他在這裡安居呢。”
韓佩瑛笑道:“我相信我一定不會有辱使命的。爹爹本來說過要來這裡,他來了之後,你要他走,我也不會放他走的。我們在洛剛的家早已沒有了。”
蓬萊魔女說道:“好,那你們明天就動身吧。現在已經是四更時分,你們可以回去歇息了。”
奚玉瑾也思和谷、韓二人—同告辭,蓬萊魔女說道:“玉瑾,你沒有別的事情,我想請你多留一會。”看情形她似乎是有什麼話要和奚玉瑾單獨說的。
谷嘯風、韓佩瑛告辭之後,奚玉瑾便即問道:“寨主有何吩咐?”
蓬萊魔女笑道:“我比你痴長几歲,我不客氣把你當作侄女看待,你也不用客氣,就當我是姑姑吧。玉瑾,你剛才的遭遇,雖然已經說過一遍,但我還想知道得詳細一些。那個點了你的穴道後來義暗中幫忙你的人大約是什麼年紀?”
奚玉瑾道:“黑暗中看不清楚,不過年紀似乎不大,最多三十左右模樣。”
蓬萊魔女道:“是哪一派的武功?”
奚玉瑾道:“他的武功家數十分古怪,請恕我孤陋寡聞,我實在看不出他是什麼門派。”
蓬萊魔女若有所思,半晌說道:“他和你說了些什麼話?”
奚玉瑾道:“他說他不是奸細,我不相信,他說過一會你就明白的。但他卻不肯說出他的姓名。當時他好像趕著去做什麼緊要的事情,我卻以為他是藉辭脫身。”
蓬萊魔女笑道:“所以你要截他,而他則是迫於無奈,非得點了你的穴道不可了。不過他對你還是十分手下留情的,是麼?”
奚玉瑾面上一紅,說道:“不錯,他的武功的確是遠遠在我之上。”
蓬萊魔女又再笑道:“他說得不錯,現在咱們是可以明白了,這人是咱們的朋友,不是敵人。”
奚玉瑾心中一動,說道:“柳姑姑可是已經知道了這個人的來歷麼?”
蓬萊魔女說道:“這人可能是我一位朋友的弟子,不過我還不敢斷定。我這位朋友的脾氣十分怪癖,行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俗語說有其師必有其徒,故此我有這個懷疑。但由於未敢斷定,這個朋友是不願意給人知道他的,所以我也只好暫時姑隱其名了。”
奚玉瑾笑道:“這人的行事的確是怪得可以,令人百思難解。他在山寨裡想必已有—些時候,既然他肯暗中幫咱們的忙,不知何以又是一直不肯露面?”
剛說到這裡,剛才去追奸細的邵湘華和楊潔梅已經回來,和他們一起的還有山寨中的大頭目金刀雷飆。
蓮萊魔女道:“那兩個奸細擒獲沒有?”
雷飆說道:“已經找著了。不過不是活的。”
蓬萊魔女道:“哦,你們已經把這兩個奸細殺了麼?這,這……”神情好似有點不悅。
楊潔梅道:“我們知道姑姑要留活口,但是兩個奸細不是我們殺的。”
雷飆接著道:“這兩個奸細死得有點古怪。”
蓬萊魔女道:“如何古怪?”
雷飆說道;“我們在山下的草叢裡發現這兩個奸細躺在地上,起初還未知道他們死掉,只看出他們是給人用重手法點了穴道。”
雷飆武功甚高,是目前在金雞嶺上僅決於蓬萊魔女的高手。蓬萊魔女便問他道:“想必你試過給他們解穴了。”
雷飄說道:“不錯。但那個點了他們穴道的人,手法十分怪異,慚愧得很,我只看得出是點了大椎和風府兩處麻穴,卻是沒有本事解開。後來再仔細察視,才知道這兩個奸細在給點了穴道之後,又給人用綿掌的功夫擊斃了。”
奚玉瑾為人精細,聽了雷飆所說的情形,不禁大吃一驚,說道:“這就奇了。”
蓬萊魔女說道:“點了奸細穴道的人,想必就是暗中向我告密的那個人。”
奚玉瑾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也是這樣想。但猜得到的事情沒甚奇怪,奇怪的是誰後來又殺掉那兩個奸細?”
雷飆說道:“那人的綿掌功夫高明之極,外表毫無傷痕,五臟六腑則已震裂。我也是仔細察視,才看得出這是綿掌擊石如粉的功夫的。以我粗淺的武學看來,那人綿掌功夫和點了奸細穴道的那人功夫似乎不是屬於同一門派。”
楊潔梅說道:“當然不是同一個人。若是同一個人,他何不乾脆把奸細殺了,何須先行點他們穴道?”
雷飆說道:“是呀,所以我情疑——”奚玉瑾和他的想法一樣,是以兩人不約而同的幾乎是同時說道:“山寨裡恐怕還有別的奸細。”
蓬萊魔女說道:“那個向我告密的人在信上說,據他所知,沙衍流只有兩個黨羽,就是包靈和韓五。按說不應該還有奸細。”聽這語氣,似乎她很信賴這個告密的人。
楊潔梅道:“或者有第四個奸細,那人還未知道的呢。這第四個奸細因為無法把同伴救出去,因而就把他們殺掉滅口。”
邵湘華問道:“包靈和韓五是何等人?”
蓬萊魔女說道:“包靈是江湖上著名的神偷,行事介於邪正之間。不過他素來貪財,當上了完顏長之的鷹爪我倒不覺奇怪。死了也不足惜。我有點可惜的是那快刀韓五。韓五是崆峒派掌門無極道長的得意弟子,在遼東有幾個大牧場,是個家財萬貫的富豪,頗有慷慨好義的美名,不知何故,竟也甘心為虎作倀?”接著說道:“楊姑娘,你的疑慮也是很有道理。不過有沒有第四個奸細,咱們總是以小心為上。在未曾水落石出之前,山寨的每一個人,都不能放鬆戒備。”
雷飆和鄧、楊二人一同告退之後,蓬萊魔女笑道:“玉瑾,你瞌不瞌睡?”奚玉瑾笑道:“我現在倒是毫無睡意了,反正天就快要亮了,我也不打算睡啦。”蓬萊魔女道:“好,那你就陪我多談一會吧。”奚玉瑾道:“姑姑有何吩咐?”蓬萊魔女笑道:“我是想和你談點私事。”若有所思的過了一會,似笑非笑的和奚玉瑾說道:“我知道你和辛龍生是個掛名夫妻,如今亦已光明正大的分手了。你是個七竅玲瓏的姑娘,應該知道我想和你說什麼了。”
奚玉瑾臉上發燒,心裡已是猜到幾分,說道:“這是我自己的命苦,多謝姑姑關心。但請恕我愚昧,我卻不知姑姑說什麼。”
蓬萊魔女知她言不由衷,笑道:“你自謙愚昧,天下就沒有聰明人了。你這樣聰明的姑娘,難道還會相信什麼紅顏多薄命這套說法嗎?我是相信一個人的命運總是由他自己決定的,就是‘命運’當真不好,也可以將它扭轉過來。”
奚玉瑾道:“姑姑說得是,我也相信‘命運’可以改變,但我是‘認命’了。”
蓬萊魔女道:“你年紀輕輕,不該如此消沉。”接著笑道:“女孩兒家總要找個歸宿的,你的終身大事也該有個打算了。”
奚玉瑾嘆口氣道:“天下也有丫角終老的姑娘,我已經嫁過一次,雖然只是掛名大妻,但弄得今日的下場,亦是早已心灰意冷了。”
蓬萊魔女笑道:“古井也會重波,何況你還是如此青春年少。你之所以心灰意冷,只因為沒有碰上合意的人。要是有一個樣樣都能令你滿意的男子——”
奚玉瑾道:“多謝姑姑關懷,但我委實是不想再嫁人了。”
蓬萊魔女笑道,“我倒想替你做媒呢,希望你能夠改變主意。”
奚玉瑾心中一動:“不知她要替我撮合的是哪個男兒?”但雖然心裡好奇,卻是不便動問。而且她在兩度的情場失意之後,也的確是心灰意冷,不想再嫁。於是說道:“姑姑,我感激你的好意,但婚姻之事,請你不要再提。要是你不嫌棄我的話,我寧願這一生都跟著你,給你執鞭隨鐙。”
蓬萊魔女笑道:“這可不敢當,山寨當然是需要的,但這也不妨礙你重締室家之好啊。”
奚玉瑾道:“姑姑,你提起家庭,我倒想起我的老家來了。我想回家見見哥哥,整理整理家園再來跟你,我有我自己的家,不需要另外的家了。”奚玉瑾的哥哥奚玉帆和厲賽英也曾在金雞嶺住過,但在奚玉瑾來到金雞嶺之前,他們已經回家。
蓬萊魔女聽她說得如此決絕,笑道:“可惜,可惜,我想給你做媒的那個男子,你也曾經見過他,知道他的本領,他的確是個文武雙全的少年英雄。可惜你無意於此。人各有志,我也不便勉強你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有一天能夠改變主意。”
奚玉瑾聽了這話,不由得又是心中一動。
“是我曾經見過的,而又知道他的本領,那是誰呢?難道,難道就是今晚我碰上的那個神秘男子?”奚玉瑾心想。
雖然她的好奇之心大熾,很想知道那個人的姓名來歷,但少女的矜持,令她不能不按捺著自己的好奇心,這段談話就算告一段落了。
蓬萊魔女道:“你回家一趟也好,我告訴你一些關於你家鄉的情形,順便請你替我做兩件事。”
奚玉瑾道:“請姑姑吩咐。”
蓬萊魔女道:“揚州知府嶽良駿在那次被劫了糧倉之後,受到朝廷革職留任的處分。他也知道那次的事是金雞嶺背後主持的,不過似乎還未知道你們兄妹也曾參與其事,你住的那個百花谷還是安靜如常。但雖然如此,你這次回去,也須分外小心。你哥哥的病倘已痊癒,最好也請他回到這裡來。”
奚玉瑾道:“姑姑放心,我會小心謹慎的。”
蓬萊魔女道:“你聰明能幹,我當然放心得下。嶽良駿目前正是驚弓之鳥,海砂幫最近也在和他作對呢。他大概還不敢無事找事。”跟著說道:“我想趁你回家之便,替我做兩件事情。第一件是告訴你的哥哥,他的岳父明霞島主厲老前輩正在找他。厲老前輩還會再來金雞嶺的。要是他再來的時候,你們兄妹還沒回來,我就叫他到百花谷去找你們。”
奚玉瑾笑道:“厲島主打算要我的哥哥回明霞島繼承他的島主之位。我哥哥可不願意。”
蓬萊魔女說道:“我會替你哥哥疏通的。厲老前輩倒是個很有正義感的人,和黑風島主大不相同,相信是說得通的。”
奚玉瑾道:“我知道。第二件事是什麼?”
蓬萊魔女道;“海砂幫的羅幫主,業已暗中加盟,如今是和咱們一路的人了。你回到揚州,可以和他聯絡。” 海砂幫是做運私鹽的生意的,幫主亦即是官府所稱的“鹽梟”頭子。揚州是海鹽集散之地,故此海砂幫的總舵設在楊州。幫主羅雨峰也是江湖上一個頗有名氣的人物。
奚玉瑾答應下來,說道:“小鳳我準備將她帶走。”
蓬萊魔女道:“聽說她和保定五虎斷門刀劉家的人訂了婚了,是麼?”
奚玉瑾道,“正是為了她的婚事,我想讓她在百花谷成親。”
蓬萊魔女道:“哦,那是要新郎入贅女家了?”
奚玉瑾道:“這是小鳳爺爺的主意,還沒有和男家說好,但料想他們可以應承。”
蓬萊魔女道:“新郎是劉正傑的什麼人?”劉正傑是五虎斷門刀的掌門。
奚玉瑾道;“新郎名叫劉毅夫,是劉正傑的侄兒。劉正傑有三個兒子,但本領可都比不上這個侄兒。據小鳳的爺爺說,劉正傑可能把掌門之位,將來不傳子而傳侄呢。”
蓬萊魔女道:“你的侍女嫁得這樣好的婆家,真是一樁大喜事了。但新郎既有繼任五虎斷門刀一派掌門人之望,他肯遠離家鄉,來到揚州入贅嗎?”
奚玉瑾道:“新郎父母早已雙亡,他是自小在伯父家裡長大的。是以他若入贅女家,可以由他自己作主。另外我還聽說劉正傑也有意思把五虎斷門刀一派的總舵搬到南方。”
蓬萊魔女道:“為什麼?”
奚玉瑾道:“保定和金京距離太近,他不能不和金虜的當權人物來往,又怕俠義道不諒解他。搬家之後,可以避免許多麻煩。”
蓬萊魔女道:“五虎斷門刀也算得是江湖上頗具規模的門派,要是他能夠和咱們攜手,倒是好事。”
奚玉瑾道:“據小風的爺爺說,他這孫女婿對咱們金雞嶺是頗為嚮往的,不過……”
蓬萊魔女道:“不過什麼?”
奚玉瑾道:“創立五虎斷門刀的劉家祖先定下規矩,不許門人子弟做官,也不許他們做強盜。即使咱們不是普通的強盜,恐怕他也是不能‘上山落草’的。小鳳爺爺想我准許他的孫女婿入贅到百花谷來,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啊。”
原來週中嶽因為已經知道奚家兄妹將來都要到金雞嶺聚義,小鳳若然還是跟著奚玉瑾的話,只怕對孫女的婚事會有阻礙,是以想要安排這樣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蓬萊魔女笑道:“我也並不想要勉強劉家的人‘落草’,只五虎斷門刀這派在暗中和咱們聯手就行。”
奚玉瑾道:“這是一定可以的。百花谷有他們夫妻替我看管,我也更可以放心。”
奚玉瑾和蓬萊魔女商量定妥之後,第二天谷嘯風和韓佩瑛押解沙衍流去嵩山少林寺,她也和周鳳同一天離開山寨回家去了。周鳳的爺爺週中嶽則北上保定,帶他的孫女婿南下。正是:
兩度情場遭失意,豈知古井又重波。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