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幫主與金扇公子、草上飛正要離去,一男一女兩個小丐,每人右手握著兩塊竹板匆匆跑了過來,請三人再坐一會兒。男丐敲著竹板唱道:“蓮花落,落蓮花。”女丐緊接著破了三下:“姑娘我來替你唱段話,說段話。說段話來唱段話。”“慢,慢,且慢。”男丐從懷中掏出一隻“叫花子雞”,雙手遞給史幫主,說,“中午時分,三位肚餓如絞,孝敬,孝敬。”女丐也從懷中掏出兩瓶酒,捧給金扇公子,說,“陰陽兩瓶酒,獻給金扇公子。”這一下倒令金扇公子象晴天霹靂般愣住了!這是因為他曾在“三陽春麵店”喝過“陰陽酒”,這乞丐怎麼會知道?而且更令人吃驚的是,他們居然一眼就識破了自己、這是怎麼回事?“啪啪啪!”女丐又敲了三聲竹板說:“金扇公子你別驚。“金扇公子你別驚!”男丐跟著和了一句。“背括金扇,風采翩翩。”“風采翩翩,背插金扇。”“瞎子也知你是金扇公子。”“金扇公子瞎子也知道。”“啪啪啪!”女丐又敲了三下竹板,說,“奴家今年一十九,過往君於聽清楚,只因為了尋找爹。”“尋找爹來尋找爹。”男丐又和道。“沒銀錢來做盤纏,拋頭露面打竹板,依依呀呀唱花腔,調兒訴說人間事。”男丐一旁打了三下竹板,和道:“嘿,嘿,嘿,人間事來人間事”“善惡由來難分明,沿門乞討恨苦命!”“恨苦命來恨命苦!”這時,驛渡客棧的店小二從橋西端了盤包子,共有十幾個之多,女丐接過,捧給草上飛說:“酒後吃上三五個,姑娘我來細細說!”“細細說,細細說。”“桃花谷主黎文堯,十一年前失蹤了,夫人帶著小孤女,過街嶺上遭追殺,蛇王谷里被強暴,嗨喲喲,嗨喲喲。”“啪啪啪!”又是三聲竹板響後,女丐接唱道:“月狐門下女弟子,芳名叫做簡月娥,救了母女出危困。”“救了母女出危困,”男丐和道,“從此黎家迷如夢!”“迷如夢來迷如夢。去年冒出個女狐王,親率婢女美釵奴,雙雙殺進桃花谷,殺假狐王以洩恨,白玉狐杖信物得。”“啪啪啪,啪啪啪。”女丐說著又敲了幾下竹板,接著說:“南嶽山麓收笛奴,刀劍棍筆封四王,狐王轎前聽差遣.兩拳雙腿是腳奴,三絕也是一個樣。最可憐是金扇公予“啪啪啪,啪啪啪。”男丐敲著竹板接唱:“金扇公子最可憐。堂堂粵北少堡主,低三下四轎前站,點頭哈腰聽差遣,甘當奴才窩囊廢!”金扇公於聽了,怒氣沖天,正要給男丐一巴掌,被史幫主拉住,在他耳邊輕聲說:“我剛才不是提醒過你們這兒是花子聖地?而且是在第十九代祖師爺神像前。你若出手打他,就等於打祖師爺,惹下大禍,我可管不了。我說公子啊,忍一時之氣,免百日之優啊!”“啪啪啪,啪啪啪。”女丐又打著竹板說:“洞庭湖主嚴武標,德山道上喪了命,餘下三十五舵主,安寶路上遭了殃。黑五毒,心太黑,伯依山上閃了腰;虎豹兄弟最悽慘,羊牯嶺上把命喪;蛇王害人食惡果,雷公嶺上被分屍!”“啪啪啪,啪啪啪!”女丐敲了幾下竹板,又唱:“五大善人沒善終,一記金掌穿了心!”“金掌一記穿了心!”男丐和道。“啪啪啪,啪啪啪!”男丐接唱:“七殺譜上有名人,四海客棧陳老闆,新化縣裡寧知縣,山神廟裡五惡少,個個都沒躲閃掉!”“個個都沒躲閃掉!”女丐接唱道,“人稱釵奴女魔王,狐王轎前車群奴;奴中一隻呆頭鵝,不知釵奴所為何?‘桃葉桃根同姐妹’,呆鵝聽來不知情!”“呆鵝聽來不知情。”男丐接唱,“苦苦請教史全清!”“啪啪啪,啪啪啪!”女丐重重地敲著竹板,且提高嗓門唱道:“呆鵝聽來不知情,欲要解去大疑團,絕情谷里找舅娘!”“小的話已說分明,”男丐接唱道,“酒菜帳目請結清!”“酒菜帳目請結清!還得討個小賞兒!”“啪啪啪,啪啪啪!”男丐接唱道:“還得討個小賞兒!”唱畢,男丐伸手討帳,女丐伸手討賞。金扇公子本來十分惱怒,聽到“絕情谷里找舅娘’一句,心裡豁然開朗,這不是給自己指了一條解女狐王之謎的明路麼?心裡一高興,金扇公子馬上從懷裡掏出三兩紋銀,說:“除了付酒菜帳外,餘下的賞給你二人。“謝謝公子厚賞!”“謝謝公子厚賞!”兩丐向金扇公子施禮後,高興得象雀兒似的向驛渡客棧急奔而去。史幫主眯著眼對金扇公於說:“三兩紋銀,好大的賞賜啊!”“粵北罩家堡富甲一方,“飛奴插了一句,“二三十萬兩銀子又算什麼?”草上飛似乎比金扇公子心還要細,“剛才這個唱蓮花落的女丐兒,雖然黑炭塗臉,可我總覺得好面熟!”“我老叫花子早就知道她是誰了!”“史老前輩,她究竟是誰呢?”“人家草上飛都知道用心去想,你為什麼硬要把心門緊鎖呢?”“啊,她是欽奴,我追她去!’草上飛突然驚叫著說。“慢走!”史幫主一把拉住草上飛,一你是她腳下敗將,怎麼連得上呢?”說著,拍了拍草上飛的肩膀:“你能像我一樣知道事後事,真不愧是我的好徒侄啊!”“謝師叔誇獎!”“史老前輩,釵奴到底去哪兒了?”金扇公子關心地問。“不遠。”停了一下,史幫主又說,‘狐王派你倆去洞庭湖後,她率我們去復興堡的途中唱了一支歌,我唱給你們聽聽:”史幫主唱道:白雲如夢水有情,流出桃花片片新:桃葉桃根雙姐妹,一溪春色屬何人?金扇公子問道:“史老前輩,難道狐蘭和釵奴是姊妹倆?”“你問我。我問誰?”史幫主拉長了臉,不悅地說。“但是,誰都知道家舅黎文堯只有一個女兒,有人說他自己也只知道有一個唯一的千金,而狐王又自認是家舅的女兒……”“還有個人,在陽間只知道自己有一個女兒,直到他進了閻羅殿,才恍然大悟。”‘誰呀?”世間竟有如此怪事,金扇公子不解地問。“魯南雙刀簡定華;”史幫主對金扇公子笑了笑,又說,“你剛才用三兩紋銀買了一條‘絕情谷里找舅娘’的明路,你自己去吧!”金扇公於心想,這絕情谷坐落何方?這條‘明路’怎麼走?只聽史幫主問道:“憋氣功練得如問了?”“可以支持半炷香的時間了!”“你別以為練成了憋氣功就可以進絕情谷了,事情沒那麼簡單!”說著,史幫主抱了抱拳,“恕老丐只能幫忙到這裡了。史幫主說罷坐了下來,飛奴和扇奴一左一右在他身側坐了下來。“你倆的文韜武略,可以界得上當今武林的兩朵奇葩了。”史幫主拍著他倆肩膀,說,“唯一的大毛病就是年輕氣盛。象剛才人家賣唱,說得不順耳時,扇奴就要動拳頭:而一旦自己認定是釵奴時,飛奴又驚喜得拔腿就追。你倆完全忘記了‘三思而後行’這句話。當然,許多事需要當機立斷,但總不能隨便就出手,還無十分把握就去追人;你倆給我記著,憑拳頭辦事,是江湖中的‘下三爛’角色,盲目地去追趕一個人,不僅犯了兵家之大忌,且有性命之憂。思慮周密的武林高手寧可守株待兔,也不輕易追人,這是因為人家在前,你卻在後,萬一不慎落入別人陷阱你自己還不知道呢!”“謝謝師叔教誨!”金扇公子與草上飛向史全清抱拳致謝。“還有!每走到一處,必須入鄉問俗。這至善橋附近的傳奇故事,用幾個籮筐也裝不滿。就拿眼下流傳的這些故事來說,如果大大小小把它一網打盡,網子都提不起來了羅!哈哈哈哈!”史幫主說著笑了起來,隨即又眯著眼問“普天之下,你倆可曾聽說過有女人說書的?”金扇公於與草上飛均擺了擺頭。史幫主接著說:“奇怪的不是她是一個女說書人,更怪在她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女子!”“她如今在何處呢?”草上飛自言自語地問。草上飛的聲音雖小,史幫主卻聽得清清楚楚,他說:“橋西的驛渡客棧裡‘住說’。你倆北上洞庭時,可曾在這家客棧住過?“狐王命令在身,我倆腳不停步,怎敢住宿呢?”“好奴才,好奴才2真不愧是兩個好奴才!狐王更不愧是絕代奇才!她轎前眾奴中,唯你倆能獨當一面。要說知人善用,天下武林莫過於她了!”史幫主兀自感慨一番,又說:“你倆聽我說到這說書的小女於,是否又猜是釵奴在作怪?”二人心想;“不是她還能是誰?她可是易容化裝的高手啊!”“這個女娃子是北方人氏,滿口的北方官話,好聽極了!”史幫主說。二人又想;“這有什麼奇怪的,釵奴會變調功嘛!”史幫主不愧被人稱為史半仙,他把兩個渾小子心中想的全看透了。他說:“釵奴雖然會變調功,可她生在南方,沒聽過北方人說的官話,不知道她是怎麼個變法,”所謂北方官話,係指長江以北的人所說的腔調,話音清晰,不似江南的人說話濁音太重。,史全清從二十五歲起就隨神丐行乞和習武,二十六歲接掌幫主之位,到如今在江湖上也滾了三十四五年了。扇奴和飛奴好象他手中的木偶,任他擺佈,高興怎樣玩弄就怎樣玩弄。其實,那女說書人若是釵奴,會說北方話,一點也不奇怪。如果說她是與黎夫人一起失蹤的黎文堯的女兒,而黎夫人簡素娥是魯南雙刀簡定華的掌上明珠,那麼欽奴從小不是會從母親那裡學到北方官話嗎?扇奴和飛奴這兩個渾小子哪裡會如此深入推敲?便對史幫主說“釵奴從小生在南方,沒聽北方人說過官話”的話信以為真了。“這個女說書的還有一怪,她穿的是奇裝異眼!-“奇裝異服?”金扇公子不解地問。“我們國家在古時候稱裙子為‘下裳’,原是男女同用,後來才漸漸成為女人專用。因此,古人常以‘裙釵’來代稱女子,把通過妻女或姐妹而謀取的官位稱做‘裙帶官’。”史幫主侃侃而談。“裙子的樣式,象天上的星星數不勝數。晉朝的皇妃愛穿繹紗復裙,丹碧紗紋雙裙;隋朝盛行多幅多間裙;前朝婦女愛穿靜淡色的魚鱗百摺裙,到了本朝,盛行紅色擢間長裙.各色各樣的裙子,在各個朝代,都是上層社會女子所穿,如貴妃裙、公主裙等等……這女說書人也穿了件紅色擢間長裙.這樣一來,吸引了這遠近的村姑村婦,她們都來‘看花樣’,看奇裝異服了!”“原來如此!”“與眾不同的穿著,就是奇裝異眼。”史幫主十分認真地說,“如果我老叫花於象你金扇公子那樣,衣掇金邊,腰繫絲巾,在丐幫看來不是奇裝異服麼?那樣又何以服眾呢?”“史老前輩言之有理,令人十分欽佩!”金扇公子說。“少拍馬屁了!”史幫主站起身說道,“我們酒也喝足了,包子也吃飽了,這就去驛渡客棧泡壺茶,聽那說書女子說書去如何?”——wuxia8.com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