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孝忠身了蠕動著爬向草舍。
宋孝忠終於爬到了草舍裡的木板床邊。
賈無瑕臉色灰青,牙齒咬得繃緊,人已昏迷過去。
左肩下方,一個黑色的小窟窿,窟窿旁邊肌肉已泛黑。
他沒去想,也無法去想,他現在所作的,可以說完全是一種下意識地行為。
他吸了一口,又一口!
賈無瑕沒有睜開眼,卻吃力地開了口,聲音十分的微弱:“你……真傻……”
許音未落,兩人頭一歪,都已寂然不動了。
“唷!”丁非凡驚呼著,拴至床邊,出手封住了宋孝忠幾處要穴。
隨著喝喊聲,徐天良和錢小晴進入了草舍內。
徐天良那一張經過白素如精心整容的臉,五官端正,丰神俊秀,仍保留著美男子的風範,乍看上去,四十歲的人,還不到三十歲似的,一件潔淨的青布衫上,沒有一點灰塵。
丁非凡和姚雲瑜是奉爹爹丁不一之命,去接徐天良夫婦的,不想在山間小路上,具有特殊敏感力的徐天良,覺察到了山下江邊的這樁血案。
徐天良先在宋孝忠身上加點子幾道止血的穴位,然後把宋孝忠抱到地上檢查傷情。
錢小晴則到床邊,用被了蓋住賈無瑕的身子,捏住了她的手脈。
不一會,錢小晴鬆開了手指,面色憂鬱。
未等徐天良開口,丁非凡搶著問道:“怎麼樣?”
錢小晴道:“最我多也不過二個時辰。”
說著,徐天良扭頭對姚雲瑜道:“請姚姑娘速去梅雨碼頭找李天奎,要他無認用什麼法子,務必在二個時辰之內,將何仙姑和段一指夫婦請到這裡來。”
說話間,錢小晴已盤膝坐到床上,捲起衣袖,雙手按住賈無暇左胸,運起功來。
丁非凡又問瞧著宋孝忠皺著眉頭的徐天良道:“他怎麼樣?”
他知道,如果徐天良說宋孝忠沒法救,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宋孝忠。
徐天良沉吟著道:“辦法只有一個,但不知行不行”
徐天良一字一頓:“輸血。”
丁非凡睜圓眼:“輸血?怎麼個輸法?”
丁非凡扁扁嘴:“這個我不行,還是我來割,我來輸血吧。”
丁非凡道:“什麼行不行?你想救他就動手,你想要他死,我也沒法子,因為你動手,興許能成,我動手準得砸鍋。”
“好吧。”徐天良從地上爬起,毅然地道:“我動手。”
此刻,他救人雖說是責無旁貸,但心中仍一絲害怕,這活兒可從沒幹過,這些倒黴的事為什麼都讓自己撞著了?
徐天良凝眉道:“聽義父說,如果兩人的血不同也不行。”
丁非凡觸著了宋孝忠發涼的手,心中頓時產生了一種豁出去救人的勇氣,抿抿唇道:“血有什麼不同?”
丁非凡毅然打斷他的話:“再猶豫他就要死了,動手吧。聽天由命!”
徐天良等待的就是他這句話,於是立即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車轔轔,馬蕭蕭。
馬車的速度不快,但也不算慢,這與馬的好壞和車伕的駕駛技術並無關係。
路面上因多年失修,有兩道極深的車輪痕跡,馬車在道上行駛,只能重蹈舊轍,所以無論馬有多好,車伕技術有多嫻熟,馬車只能保持一定的車行速度。
車伕是個有經驗的老把式,一手抓著疆繩,一手拿著杆“京八寸”的小小旱菸鬥,悠悠地吧噠著。
他倆換了衣裝。任焉夢穿套粗布衣裳,頭上扎條土布包巾,加上臉上那傻乎乎的表情,就像個地道的莊稼漢。
餘雙仁改了女裝,一套粗布裙,胭粉不施,典型的村姑裝束。
他倆在逃。
在逃躲十大門派的追殺令,和大行宮的格殺令。十大門派的人認定,他倆是大行宮派出的殺害沈少球等五人的兇手,大行宮則認為他倆是叛賊。
為難的是餘雙仁,要躲避十大門派和大行宮的追殺,已很困難,再要照顧幾乎完全痴傻了的任焉夢,更是難上加難。
回杭州,眼睛無異是自投羅網,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此刻,她才感到人生在世的危險。
車速緩慢下來,隨即馬車停了。
車伕走到前面輪溝裡,彎下腰正要搬石頭,忽然路邊田中的草垛裡,嗖地作響,一口飛刀直向他背穴飛來。
車伕“噫”了一聲,手在石塊上一按,身子已從輪溝中躍起,往前飛去。
看樣了,車伕是個練家子,功夫還很不錯。
車伕在空中一扭腰身,拔出了藏者腿肚上的短刀,準備向襲擊者還擊。
車伕臉色變了,立即扭頭轉向,竄下路基,向另一側田間飛路而去。
他在田間身形如星丸跳擲,一起一落,快速異常。
兩隻絕命紅蜂突地貼靠在一起,嗡鳴聲剎時變成了厲嘯,旋轉的身子像道紅色的電光,射向田間跳躍逃竄的車伕。
“蓬,蓬!”兩團紅球擊在車篷上,立即燃起了火焰。
燃燒的馬車後,轉出了唐世豪和唐世傑。
任焉夢痴痴地站在路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唐世雄陰冷地道:“殺任焉夢為大哥報仇,殺你給大哥成親,姓楊的那臭娘們配不上大哥,你才配。”
餘雙仁眸子圓瞪,漲紅了臉,但為了任焉夢,她不得不爭取最後的機會:“你們看他痴呆地樣子,他怎會是殺害你們大哥的兇手?”
說還未說完,唐世傑、唐世豪和唐世雄都已發出了兩手暗器。
唐世絕沒有動手,只是凝目在觀看。
任焉夢抬頭看著夕陽光射來的暗器,眯眼笑了,彷彿覺得好玩似的。
一片雪花般的刀影護住任焉夢,餘雙仁的身形貼附在了任焉夢身上。
這口飛針直飛向任焉夢,既快又準,而且聽不到一絲兒聲音。
飛針鑽過雪片似的刀芒,射中了任焉夢的肚腹。
唐世絕目芒一閃,對唐世雄道:“這小子真痴了,不用怕他,一齊動手吧!”
唐世雄一手拔出腰間的刀,一手扣起六支淬毒錢鏢,厲聲喝道:“一齊上,做了他們!”
眼看兩。人即將喪命在唐門四兄弟手中!
千面郎君徐大川!
餘雙仁心中一驚,但不知這徐大川還是敵還是友?
徐大川在餘雙仁的身前。
唐世傑、唐世豪和唐世雄欲追,卻被徐大川橫刀擋住。
唐世絕矮胖的身軀站著動,冷沉地道:“徐大川,你想救他們?”
唐世傑道:“你也是大行宮的人。”
徐大川斷然地道:“不是。”
“你……”唐世豪瞪圓了眼,厲聲道:“你以為你狠得過唐門?”
唐世絕眨了眨眼道:“其實我們也不想與你結樑子,只要你肯說出,你為什麼要救他們,而說得有道理,今天你我之間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
徐大川想了想,吐出一句話:“他倆還沒到死的時候。”
“哎!”唐世傑瞪眼瞧著唐世絕道:“怎麼就這樣讓他走”?
徐大川沉著臉,目光掃過四周,田地裡早已沒有了餘雙仁和任焉夢的身影。
徐大川轉身從還在燃燒的馬車旁走過,大踏步地走了。
唐世絕說的沒錯,大哥唐世鼎已死,四兄弟就是聯手,也真無法留住徐大川,既然留不住他,何不放他走?
待徐大川的身影在路上消失後,唐世傑才說出句撐面子的話:“老五,我們留不留得住他不說,總該要試一試才對。”
唐世絕沉緩地道:“任焉夢已中了我的‘斷魂冰針’,他決活不過今夜子時。”
天色漸漸地暗了。
餘雙仁和任焉夢站在江邊的沙石灘上,灘邊一排垂柳。
餘雙仁並未注意到任焉夢臉色與眼神的變化,站立在柳樹下心事重重。
柳枝斜垂拂面,枝杆枯萎憔悴。
大行宮宮主是養育她的義父,居然會出賣她,捨棄她,令她簡直無法相信。
宮主這樣做究竟為了什麼?
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江水流向東方,終歸大海。
她眉尖微皺,心中一片茫然。
江上飄來一隻篷舟。
篷舟頭上跑出一人,向岸上看了看,揮了揮手,回應一聲:“來啦。”
篷舟不很大,但走水路載七、八個客人,不成問題。
舟頭上立著一名戴著斗笠的船伕:“客官可是要搭船?”
船伕道:“幾位客?”
餘雙仁道:“兩位。”
船伕又問:“可是夫婦?”
她承認與任焉夢是夫婦,為的是上船後好照料他。
船伕道:“好吧,請二位上船。”
船伕揮揮手,叫船伕穩住船身,然後與另一名船伕一道,將一塊兩丈餘長的跳板,搭到了沙灘上。
他怎麼痴呆得連話也聽不懂了?
餘雙仁心裡充滿了同情,扶住他道:“走,我們上船上。到了船上,我燒炭火給你烤。”
船舷上的船伕往下伸著手:“你丈夫生病了?”
他語氣很關切,臉上還帶著一絲和善的笑意,但打量著任焉夢的一雙眼光,卻像利刃一般冷森銳利。
任焉夢踏上跳板,不知怎的他有腳有些發抖,似乎站立不穩,餘雙仁只好託著他的腰,心裡透著幾分奇怪。
“呀!”任焉夢突地一叫,身子往後退躍。
“撲通!”船伕掉入了冰涼的水中。
任焉夢躍退到了沙灘上,瞪著泛紅的眼,只說兩個字:“殺氣……”便仰面跌倒倒在地上。
八人飛入沙灘,立即圍成圓圈,將餘雙仁和任焉夢圍住。
八名精壯漢子,八件白色對襟短褂,八條白色扎頭巾,八把鋼刀刀柄上纏裡白色綁布。
船伕從中騰地躍起,掠上沙灘,他頭上的斗笠已不見了,白頭巾還在淌著水,臉色陰沉,已不是剛才那逼和善模樣。
船伕冷冷地餘雙仁道:“餘姑娘,不用我說,你也該知道怎麼辦?”
船伕從衣袖裡摸出塊竹牌,往地上一擲:“你們是不是叛賊,我不管,我只是在奉命行事。”
餘雙仁板起臉:“這麼說,我們連申辯的機會也沒有?”
船伕冷冷地道:“你們除了死,已無路可走。”
沙灘上火光搖曳,人影在地上晃動。
單憑這一手擲火把的功夫,便知這八名白帶營殺手,都是一流好手。
船伕手按住腰間,摘下了一對流星錘。
“百鍊流星瞿昂夫!”
餘雙仁已感到了凶多吉少。
雙方正待動手,忽然篷舟上傳來一聲清喝:“這麼多男人欺辱一個女人,不感到害羞嗎?”
瞿昂夫扭轉頭,發現原來是個搭船女人中的一個。
他正待斥喝回話,只覺眼前一花,香風拂面而過,那女人竟已站在了圈子中。
另三個女人身形一晃,眨眼之間,也都站在了圈中。
她心中冒起了一股令她血液凍結的寒氣。
四女人已不是上船時的村婦和老太婆打扮,四人都已恢復了本貌,螺髻高聳,環佩叮噹,杏眼桃腮透著無限春意,年紀雖已都是四十左右,卻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看上去一個比一個漂亮。
四人中的紅衫女人道:“看什麼?沒看過女人嗎?”
瞿昂夫定了定神,咬咬唇道:“你們是誰,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