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行了八九日,馬車終於停了下來。隨即有人將蘇硯等人一一裝進麻袋中,或肩扛,或二人抬,上了一座不高的山。行間,麻袋裡眾人時不時地聽到有人恭恭敬敬地叫一聲“燕護法”,燕難敵理也不理,帶領一干人徑直而上。
不一刻,來到一處大牢內。飛龍幫的人把蘇硯、真性等十個人分別關入一座大鐵牢裡。走時燕難敵特意叮囑看守的人道:“這些人都是幫主要的重犯,要小心看守,如有差池,你們知道會有甚麼下場。”那負責看守的二人忙喏喏連聲地應著。燕難敵等人隨後出去。
未及半日,伍大智的穴道自行解開,開始破口大罵。起初看守的那二人尚能還上幾句,後來只能自愧不如地敗下陣來,而他兀自罵不絕口。蘇硯和方笛聽他罵得痛快,心裡甚感痛快。凌月兒與何曉芸則嫌其言語汙濁,怎奈無力阻攔,只得舍耳相陪。
看守的二人中有一個叫賀老六的,脾氣甚急,被罵得忍耐不住,拔出鋼刀在伍大智的面前虛劈兩刀,喝道:“再敢罵上半句,看老子不宰了你。”伍大智濃眉一翹,滿不在乎地道:“老子愛罵就罵,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更何況你這個狗屁不如的東西。呸!”賀老六原本只想拿刀子嚇唬他一下,令其安靜下來,誰知他絲毫不懼怕,倒也奈何不得,提著刀不知該如何是好。
看守的另一人叫陳丙壽,見此情景,笑道:“我說賀老六,還是把刀子放下罷?這幾個人咱們可得罪不起,但凡稍有差池,你我皆無活路。拿著刀子嚇唬他作甚?難道你敢動手麼?”接過他手裡的鋼刀,扔在一邊。
伍大智更是得意,笑道:“還是這位老兄識得大體。我要是有個甚麼三長兩短,你們的頭兒非宰了你們不可。想活得久些便多來拍拍老子我的馬屁,以後也好為你們說個情。”他雖被飛龍幫抓來,卻渾不知身處險境,現在又見看守的人極是小心在意自己的安危,自是更加狂妄,胡言亂語。方笛等人聽完他的話,心內大笑,只是身中“舒骨飄香”,笑不出聲來而已。賀老六和陳丙壽被氣得哭笑不得。
鐵牢外門一響,一人仰首闊步地走進來。賀老六和陳丙壽忙恭敬地退到一旁,叫道:“雷堂主。”那雷堂主點了點頭,進步到鐵牢前,看著獄中的眾人,道:“各位英雄,在下飛龍幫青龍堂堂主雷百鳴。今奉幫主之命,特來探望諸位。敝幫有甚得罪之處,還請海涵。”說著深施一禮。蘇硯等人不知他這葫蘆裡賣的是甚麼藥,臉朝外的都注視著他,面向別處的則側耳傾聽。
伍大智不買他的賬,大聲道:“你這人說話好不爽快,有話便直說,瞎繞個甚麼圈兒?”雷百鳴知他是個渾人,不以為意,繼而道:“這些年飛龍幫在幫主他老人家的率領下好生興旺,如今實已是江南第一大幫派。究其原因,固然是幫主他老人家才智過人,武功絕頂,更主要的是他老人家能夠求賢若渴,招納英才,以致四方英雄皆願效力麾下。現在幫主他不計前嫌,誠意想收留幾位在幫中,將來前途不可限量。還望各位三思。”他知眾人無法言語,言罷看著他們的目光,見均含怒意,知道此番說服之言未能奏效,心下悻悻。
伍大智又道:“你那幫主要真想把俺們這些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英雄留下,幹嘛不放俺們出去,請大家夥兒吃喝一頓?那還有的商量。”雷百鳴揀起一塊兒指甲大小的石子,道:“閣下的話太多了。”中指輕彈,“嗖”的一聲,石子穿過鐵柵打在他臍中偏右一寸三分處的“天樞穴”上,他未及叫出聲來,僵倒在地。獄裡眾人知他僅是被打中穴道,也不甚擔憂。
雷百鳴不再理會他,對眾人道:“在下所說之事還請各位多加斟酌。雷某過兩日再來,希望你們已考慮得清楚了。”轉身向外走去。忽然對賀老六厲色道:“爾等要嚴加看管,不容有失。你要膽敢貪杯誤事,看我不要了你的性命!”他嚇得一顫,忙道:“堂主放心,小的絕不敢大意。”雷百鳴“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等他走得遠了,賀老六才嘟嘟囔囔道:“恁地倒黴!剛剛被潑漢罵過一頓,雷堂主又好沒來由地訓斥一頓,真是時運不濟。”不住地嘆氣。
陳丙壽笑道:“誰叫你數月前奉命在此看守\-閩南一劍\-霍大雨時多貪了些杯中之物,以致被他點了穴道,偷走鑰匙,開門逃走。雖然後來在兩位堂主地圍攻下自刎而亡,但你這\-好酒貪杯\-的名聲卻再也推不掉了。”說完呵呵大笑。
賀老六嘆道:“想不到一朝行錯,終身為人看不起。今後哪兒還有抬頭的日子?”陳丙壽輕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這個你倒不必擔心。雷堂主所以訓斥你,倒並非全為飲酒貪杯之事,實則另有別情。”臉上狡黠地一笑。
他聞言一怔,湊上前問道:“陳兄弟,到底是甚麼事?你且說來聽聽。”陳丙壽猶豫道:“本來告知你亦無妨,只是……”他急道:“你爽快些,只是甚麼呀?
陳丙壽笑道:“兄弟近來手風不順,上次賭錢欠你的五錢銀子一時只怕……”賀老六急於想知道他要說的事,拍著胸脯道:“五錢銀子算甚麼?過個一年半載再還不遲。可以說了罷?”他見目的已達到,道:“告訴你也行,但必須立下重誓,保證此事除了你我二人外,絕不叫第三人得知,否則洩露出去,咱們倆都死無葬身之地。”見他說得嚴重,賀老六心裡打個突,稍一遲疑,道:“好罷。我賀老六若將陳兄弟說的事洩露給旁人,管教我腸穿肚爛,不得好死。這總可以了罷?”陳丙壽看了看牆上掛的酒葫蘆,道:“酒葫蘆是你的罷?”賀老六點點頭。他繼續道:“適才雷堂主就是因為看見了它,才斥責你的。”賀老六不解道:“酒葫蘆好端端地掛在那兒,礙到他甚麼?”陳丙壽低聲道:“你知道牢裡的這些人為甚麼會被關在這兒麼?”他搖了搖頭。陳丙壽得意道:“他們都是中了咱幫主的\-舒骨飄香\-之毒,所以全身無力,才被燕護法輕而易舉地手到擒來。”蘇硯、方笛等人功力未失,將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此時一聽提及“舒骨飄香”,心中微動,聽得更加專注。
賀老六甚是驚奇,問道:“\-舒骨飄香\-是甚麼東西?你且說來聽聽。”陳丙壽道:“是甚麼東西我可不清楚,只知道它能讓人身上無力,半點力道也使不出來,極是神奇。”他更是大惑不解,問道:“即便如此,與我的酒葫蘆有何相干?”陳丙壽將聲音壓得極低,道:“\-舒骨飄香\-甚是奇特,任你甚麼靈丹妙藥也難以解毒,唯一的解藥便是……酒。”牢裡眾人除伍大智外,功力都非等閒,耳力極精,自將這番話悉數聽去,心下大動,猶如黑暗中看到一絲光亮。
賀老六兀自不信,道:“我連\-舒骨飄香\-都沒聽說過,你又怎知道這麼多?不會是在胡吹大氣罷?”言下甚是懷疑。
他“嘿嘿”一樂,道:“別說你不知道,幫眾數百兄弟也無一得知。”賀老六不滿道:“那你又來胡說八道?”他道:“你們雖不知道,我卻是一清二楚。前年我才入飛龍幫,有一天兩位護法斗酒,當時便是由我一個人來服侍的。\-舒骨飄香\-的秘密便是他們大醉後無意中洩漏出來的。”賀老六仍略有些不相信,道:“當真如此?”他怫然不悅,道:“你既不信又來問我作甚?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如若洩漏,幫主決不會放過咱們的。你可要小心在意,別成天只會灌馬尿,萬一酒後失言,誰也難逃一死!”他已後悔不該將此等機密之事告訴賀老六這樣一個酒鬼,只是話既出口,豈能再收得回來?因而說幾句重話,旨在唬住他,省得招來橫禍。
賀老六心頭一震,哪兒還不信?道:“兄弟放心,我打今兒起,決不再沾酒水,不然就是烏龜王八蛋。”陳丙壽稍自心安。於是二人又閒聊起別的事情,不再涉及此。
鐵牢裡的眾人初時大喜,隨即鎮定下來,暗自琢磨:“知道酒能解毒又怎樣?明明鐵柵外面便有一葫蘆酒,我們誰又有氣力去拿?聽到這番話也是枉然!”盡皆黯然。
凌月兒看著倒在地上的伍大智,又見方笛正面向鐵柵,驀生一計,即時安下心來,閉目養神,只待時機一到,便可行事。
餘人的目光偶對,俱都充滿無奈,不知該有甚麼方法脫困。方笛見凌月兒面目平靜,甚顯安詳,心道:“莫非月兒已想到出脫困之法?”轉念一想:“大家都動不了,想到法子又怎樣?終還是免不了一死。罷了,反正是和月兒死在一起,可算是雖死無怨了。”念及此,也閉上了眼睛。
整日無事。十二時辰一滿,伍大智被點中的“天樞穴”隨氣血運行自行解開。凌月兒見他食指一動,心內大喜。蘇硯等人偶然看到她的目光直盯著伍大智,盡是喜悅之色,深感納悶兒,未解其意。
又過了盞茶的工夫,伍大智突然身體一翻,穴道已然解開,只是覺得胸腹中甚是憋悶,忍不住大叫一聲。大家被他嚇了一大跳。
賀老六和陳丙壽聽到異動,急跑過來察看,見發出聲響的是他,便不再理會,低聲罵了一句,轉身走開。
凌月兒看著方笛,眼中透著急切,引他的目光向地上看。他順著一看,見地上除了雜草和碎石子外別無他物,不禁心下迷惘。
她心內著急,不住地朝地上的石子看去。方笛腦中急轉,仍不得其解。忽又見她的目光轉向伍大智,而後再復轉到石子,最後向鐵牢外的二人一瞥。他頓時醒悟,忙趁著伍大智一轉身的功夫,朝他眨了眨眼睛。
他也眨了眨眼睛,問道:“你害了眼病麼?”方笛目光下移,定在石子上。他搔了搔頭,茫然道:“你到底是怎的了?”餘人聞言,目光全朝方笛身上而來,只是頭頸不能稍動,有的人位置不合適,看得煞是費勁。
凌月兒見伍大智難解妙計,暗裡大急,亦無計可施。方笛毫不灰心,目光不住地引他向地上的石子看去。他見地上只有雜草和石子,猛的一拍腦門,叫道:“俺明白了。”聲音甚響。方、凌二人心裡一驚,生怕引起看守之人的疑心。好在賀老六和陳丙壽已懶得理會伍大智,聽到他的聲音也不近前察看,繼續閒聊。
聽他說明白了,方笛和凌月兒正自歡喜,卻見伍大智蹲在方笛的面前,道:“你定是餓了。”他心裡一涼,忙又眨了眨眼,意思是說不對。伍大智見況大喜,只道自己猜對了,又問道:“這裡甚麼也沒有,你要吃甚麼?”方笛朝地上一看,他登時恍然大悟,道:“俺總算明白了。”抓起一把雜草塞入方笛的口中,嘆道:“想你也是餓得狠了,竟連這個都吃。他媽的,這裡的人忒也小氣,地上只有些乾草,連個野果子也沒有。”說著又是一把乾草塞了過去。
旁人看著方笛狼狽不堪的樣子,肚裡狂笑不止,凌月兒亦是哭笑不得。方笛氣得直欲暈倒,隨之內息一提,一股強勁的力道猛然上升,衝口而出,“噗”的一聲,滿口的雜草盡數噴在伍大智的臉上。眾人心裡更是大笑不止。
伍大智抹了抹臉,怒道:“好小子,要不是看在你以前送馬給俺的份上,非教訓你不可。”方笛毫不在意,繼續向他不住地眨眼睛,朝地上的石子瞥去。
伍大智不悅道:“看甚麼看?雜草你又不吃,地上只剩下石頭了,難道好吃?”方笛忙連眨不停,目露喜色。他倍感納悶兒,疑惑道:“怎麼?你當真愛吃石頭?”方笛的眼睛不敢有停,閃眨如飛。
伍大智莫名其妙地轉頭看了看蘇硯夫婦,見他們也是一臉茫然,又有轉向凌月兒,她忙急眨妙目,好像生怕他不明白似的。伍大智無奈地皺了皺眉,拾起一塊兒拳頭大小的石塊,看著方笛的嘴,自言自語道:“這個你可吃不下。”扔掉又拿起一塊兒拇指指甲大小的石子,道:“這個還湊和。”把手掌攤開在方笛的眼前,道:“當真要吃麼?”他目蘊喜色,輕輕幾眨。
伍大智嘆口氣,將石子塞到他的口中,接著身子向旁邊一滾。眾人大奇,不明白他此舉何意。正懵然間,他已站起身來,走到方笛的面前,道:“幸好這次你沒有噴出來。雜草俺還將就受著,石頭可決計吃不消。”大家聽罷,心裡又是鬨然大笑。
方笛暗笑過後,又朝地上的石子看去。伍大智問道:“你還要吃?”又拾起一塊兒與剛才大小相仿的石子塞進他的嘴裡。凌月兒霎時眼中一亮。
方笛知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心想怎生使個法兒引看守的二人到鐵柵前。伍大智卻一個勁地催問:“還吃麼?再來一塊兒?”方笛大瞪其眼,不敢再有眨動,實是怕他又塞一塊兒石子進來。
伍大智看了他一會兒,怫然道:“不吃便不吃,幹嘛睜那麼大的眼珠子瞪俺?恁的無禮!”閃身坐到一邊,暗生悶氣。
方、凌二人知道欲引賀老六和陳丙壽近前,非伍大智不可,急忙盯著他眨眼示意。事已至此,蘇硯等人誰還會不明白,遂都眨眼不休,以助威勢。
伍大智目光橫掃一圈,見四面皆是眨動不停的眼睛,直看得眼花繚亂,心中煩躁無比,突然大喝一聲:“你們到底要怎樣?”其聲如雷。
賀老六與陳丙壽被這一聲斷吼嚇得一跳而起,急奔過來。在他們離鐵柵只有一尺遠的時候,方笛早已運足氣力,真氣一頂,勁道衝喉而出,嘴裡的兩粒石子似強弩之箭一般飛出去,“嗖嗖”兩聲,分別打在二人喉下正中的“天突穴”,未及叫出聲來,已氣閉倒地。
眾人喜形於色,苦於手足難動,眼見陳丙壽腰裡掛的鑰匙卻誰也無法去拿。伍大智看著二人倒地,實不知發生了甚麼事。這時又見方笛向自己眨眼,極不耐煩,喝道:“你又待怎樣?”眼睛隨著他的目光望到陳丙壽的腰間。
一見之下,伍大智竟然立時醒悟,笑道:“這回倒不勞你費神。”單手探出鐵柵,把陳丙壽腰裡的鑰匙拽了過來,自言自語道:“這下能出去了。”拿著鑰匙一一試過,“喀嚓”一聲,鐵門大開。他一步跨了出去,忽又想到餘人都動不了,心道:“來是一起來的,要走自也一起走,老子可不能不講義氣。”抽步轉回牢裡。這當兒卻見眾人的目光緊盯在一處,順著看去,原來是獄外牆上掛的酒葫蘆,便又轉身出去摘下酒葫蘆,開蓋一聞,裡面裝的竟是美酒。他本是嗜酒之人,立時大喜,“咕咚咚”喝下一大口,一抹嘴,見眾人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酒葫蘆,便問道:“你們也要喝麼?”大家忙不迭地飛眨眼睛。
他心想只有一葫蘆酒,哪夠這麼多人喝的?生怕沒了自己的份兒,心下有些捨不得,但也不便再獨享美酒,遂邊向裡走邊仰頭猛飲,到了牢裡只還剩下小半葫蘆。
眾人不知葫蘆裡有多少酒,心裡大急,唯恐他不分深淺,把這救命的美酒全喝下,那便大勢去矣!忙紛紛向他眨眼。他極不情願地將酒水送到每人的嘴裡,只讓飲一口即撤開,換人再飲。他不認識真性三人,自也不去管他們,餵過蘇硯六人之後,自己又暢飲起來,急得武當三道心如火焚,卻無計可施。
酒一入肚,六人身上氣力立復。方笛忙叫道:“伍大哥,快把酒給三位道長飲一口。”他嘟囔道:“幹嘛要聽你的?”卻還是依言給三人各飲了一口。他怕還有人要喝,而自己尚未過足酒癮,一仰頭,剩下的酒全灌了下去。
方笛等人運轉真氣只行走一周天,身體恢復如常,盡皆歡喜不已,實不料“舒骨飄香”來得迅疾,解得也快速無比。
眾人氣力盡復,便商量怎樣衝出去。真性三人雖與方笛、凌月兒心存間隙,此時也顧不得了,惟有一起同舟共濟。真性道:“飛龍幫人多勢眾,咱們聚集在一起只怕會被一網打盡,依貧道之見,不如分頭行事,幾人一撥,各自尋路向外衝。眾位意下若何?”大家想了想,均無異議。
凌月兒道:“大家走散了怎麼辦?出去之後應該有個會合之處。”真性略一沉吟,道:“路上曾聽人讚道太湖景美,想來這裡離太湖不遠,大家下山後便在\-太湖及時雨\-喬老先生家中會合罷?”餘人素聞喬萬通的俠名,亦無異議。
計議已定,十個人一同衝了出去。這牢門外守著不少拿劍的飛龍幫下屬,雙方一照面,即大打出手,叫聲連天。這些人哪是蘇硯等人的對手?不消一刻,多數被點中穴道倒下,亦有一些時運不濟的送了性命。真性和凌月兒等擅於劍法的人各自揀起一柄長劍,以作防身之用。
凌月兒暗暗奇怪,不明白這裡殺聲震天,為何飛龍幫無人過來救援?眾人目光環視,見四面是四座偌大的堂屋,碧瓦紅牆,高不可及,四房比比相接,其間更無空隙,看來要出去必須穿過任何一座堂屋方可。當下眾人稍一商議,蘇硯夫婦和伍大智向南面的屋子衝去;武當三道朝西面的屋子奔去;剩下的方笛、凌月兒、何曉芸和凌峰一路,他們一思量,齊走向北面的堂屋。
蘇硯三人進去後見數十個紅衣人站作一排,當中一人喝道:“想生離飛龍幫,真是痴心妄想。爾等還不束手就擒,難道還讓本座動手麼?”正是朱雀堂堂主米雲亭,江湖人稱“千里無形”。
蘇硯怒道:“要動手就動手,廢那麼多話幹嘛?”呂翠英接口道:“不錯,有種的便單打獨鬥,叫這麼多廢物來作甚?”自是指其身旁的一干紅衣人。伍大智聽罷哈哈大笑,渾不知已險厄當頭。
米雲亭知道“絕峰二仙”的武功非同小可,不可力敵,只能智取,一揮手叫道:“放暗器。”眾紅衣人雙手連揚,飛蝗石、鋼鏢、鐵蓮子、短箭等不下幾十種暗器鋪天蓋地般地向三人而來。
蘇硯見這些暗器中大半隱隱透著藍光,顯是浸過劇毒的,立即把伍大智拽到身後,身子一縱,雙腿齊飛,倏間踢落七件暗器,同時雙手急揮,以“無極神功”的先天罡氣震落數支飛刀。
呂翠英可不似他這般清閒。紅衣人惱她罵自己是廢物,因而多半的暗器是飛向她的。她也不驚慌,驟起雙腳,連環使出“疾風腿”,看準暗器飛來的路道一一踢去,有無法踢及的便施展迅絕無倫的“神龍九現”的身法將其一一避過。
米雲亭本以暗器和輕功見長,故得名“千里無形”,現在一見到她的輕功,暗忖:“我以為自己的輕功在武林中是數一數二的,豈知今日一見,這老婆子的輕功不知比我強出多少!”不由得心生嫉意,催令屬下加緊發射暗器。
朱雀堂在飛龍幫中主攻暗器一道,下屬的幫眾至少各會使用兩種暗器方有資格立身朱雀堂,平日專司暗殺之職。堂主米雲亭的綽號叫“千里無形”,固是稱讚其輕功卓絕,也暗含著說他使暗器的功夫了得,可於千里之外殺人於無形,雖然言過其實,倒由此可見他的輕功和使暗器的功夫絕非等閒。
紅衣人手裡的暗器連珠似地發將過來,呂翠英頗有些應接不暇。蘇硯一邊要踢開飛來的暗器,一邊還要護住伍大智,無力分身去幫助妻子,十分著急。
紅衣人的暗器似是用不完一般,發個不停,而且多數是朝呂翠英激射去的,她仗著神功了得尚可支持。米雲亭看出她的步法微顯凌亂,暗一冷笑,脫手一支“追魂鏢”飛去。
她在暴風驟雨般的攻勢下心神不亂,突覺一道凌厲的寒氣朝自己喉嚨搠來,暗自一驚,腳下稍微一滯,瞬間一枚鐵蓮子正中其小腿,事出倉促,忍不住“哎呀”一聲。同時那道寒氣已襲面飛近,眼見即有穿喉之厄,不及念他,上身急仰,只覺鼻尖一涼,那枚“追魂鏢”擦面飛過,心裡倍感惶遽,駭出一身冷汗。
再說蘇硯聽到妻子的叫聲,心知不好,身形一掠,向她縱去。伍大智眼前一花,已不見他的蹤影,隨之腿上劇疼,不由自主的一個趔趄摔倒,疼痛難忍,嘴裡“嗷嗷”直叫。
蘇硯才如電光石火似地搶出一步,卻見妻子已化險為夷,避開了鋼鏢,但小腿被鐵蓮子打中,正欲進前,又聽見身後的伍大智聲聲慘叫,暗自責罵道:“怎的把他忘了?”身形一頓,不知該先救他還是先救妻子。
僅這一躑躅間,呂翠英頭中一陣眩暈,踉踉蹌蹌地退後幾步,一跤跌倒,原來那枚鐵蓮子是浸過毒水的,她在激戰中急催內力,血氣運行極快,毒氣隨之而行,片刻便攻上頭去,倏時發作。
此刻紅衣人的暗器將盡,飛過來的只有零零星星的幾支。蘇硯看妻子受傷倒地,不顧一切欺近其身邊,抬腿把飛來的暗器踢開,尋機一腳踢在妻子的腰間,看似力猛,實則勁道柔和,將她踢出兩丈多遠,正停在伍大智的身邊。
蘇硯讓過三枚“穿心珠”,一個起落站到二人之間,右腳幾乎同時在他們肋下一點,二人平臥的身體騰空而起,他雙臂一收,將二人夾在腋下,驟起一縱,欺近紅衣人。
他們的暗器已然用盡,見一團人影飛過來,忙拔出刀劍,欲待攔截。米雲亭手一揚,五枚“七星刺”破空而去。蘇硯聽得風聲,知道來物力道不弱,足一點地,躥起近丈,雙足如風似電,發力朝“七星刺”的頭部踢去。“嗖嗖”數聲,飛勢轉急,一一激射回去。
米雲亭大驚,急忙撤身避開,緊接著身後傳來幾聲慘叫,幾個屬下被打中要害,非死即傷。蘇硯不等米雲亭再得空閒,身形凌空前縱,躍過眾人頭頂,他們急揮刀劍向蘇硯雙腿斫去。
他身負兩人,身法未有窒滯,?忽發足飛踢,迅疾無儔,連連踢中兵刃,剎那間脆響之聲不絕於耳,各種兵刃齊腰而短。他的身形不停,轉瞬掠過眾人,朝外飛奔。
米雲亭見機敏捷,疾步跟上,同時甩出一枚“金錢鏢”。蘇硯疾馳中聽到身後的風聲,腳下一錯,偏開兩尺,飛奔之勢不改。“金錢鏢”本是朝他後腰而來,這一讓自身是避過了,卻露出夾在腋下的伍大智的肥臀,“金錢鏢”怎會識人?徑直飛來。只聽伍大智慘叫一聲,罵道:“你奶奶個熊!”“金錢鏢”在他的肥臀上狠狠地劃了一道傷口,見血見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