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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綺羅傳神劍

    她由第二字,第八十六字,第一七一字…………逐字念出:「薰風谷,果樹一叢叢,縱十五橫斜十五,棋盤石上會群維,火棗有線逢。」

    下一字又是一個圓圈。

    巴大亨聽罷,諾道:「哇操!那枚火棗居然也記載有。」

    施紅英笑道:「我把它逐首唸完,看有沒有記載翠雲閣的風光。」

    巴大亨知她故意調侃,仍不免俊臉發熱。

    趙細細好笑道:「幾十年前織成這幀圖,也許翠雲閣還沒興建起來哩,清夜傳聲很遠,防有別人竊聽,姐姐不念也罷。」

    施紅英斜飛一眼,笑道:「姐姐也要替他說話?」

    烏金貨郎接口道:「趙姑娘說的也是實情,這裡火光能熊,也許早就有人藏在暗處裡偷聽。」

    施紅英本是意在調侃,趁勢將造化圖交還巴大亨,站起來道:「我不信誰有那樣大約明子來偷聽,姐姐我們走。」

    巴大亨忙道:「紅妹要去哪裡?」

    施紅英道:「不走,在這裡幹嗎?」

    巴大亨微蹙劍眉道:「我和趙姑娘本是來尋侯芷,不料只找到莊少雄,趙姑娘傷勢已愈,我想在附近再尋一下。」

    施紅英道:「你說那盜墓的小子呀?他若是來過這方面,不聽到你們的喝聲,也該看見火光跟著來了。」

    巴大亨暗忖這話不錯,當初認為侯芷追莊氏兄妹,但來了之後只見莊少維,不見莊幼雄,莫非莊幼雄另走一個方向,侯芷先追去了…………

    但想到這仍然是揣測,不能安心,轉向烏金貨郎問道:「湯老丈曾進塔辜故人,可見還有別人失陷在裡面?」

    烏金貨郎道:「魔意子有好幾個,不見另有什麼人。」

    玉筆書生也接口道:「不知那塔下是否另有地牢,但老朽被拘下甚久,也不見另有難友?」

    巴大亨不覺沉吟道:「哇操!他這搗蛋鬼往哪裡去了?」

    趙細細道:「別是他追不上人,已先回幡溪等你。」

    巴大亨想了一想,點明道:「哇操!我們再回幡溪一趟。」

    烏金貨郎扶起玉筆書生,含笑道:「老朽要先送敝友回府,不能陪小友再往幡溪,就此告別。」

    「小友若有意往馬金嶺,也許不久之後就能相見,不過,這次發出不具名的武林帖,其中定有詭謀,要加倍小心才好。」

    巴大亨毅然道:「晚輩一定去,多謝老丈關照。」

    烏金貨郎點點頭,又笑道:「請問小友手中這個小瓶由那裡來的?」

    趙細細「唉嗤」一笑道:「你又想收藏破爛了,是不?」

    烏金貨郎失笑道:「該死,又給你這妮子說破了。」

    巴大亨意料不到此老貪寶若渴,微笑道:「這瓷瓶是無愁居士託晚輩交給他的哲一明,不是晚輩之物……………」

    他本想加說「不能奉贈」,想到一說這諸,無異唇了對方,所以立即收口。烏金貨郎微笑道:「小友不必多疑,老朽詢問這小瓶的來歷,意在欲看小友知不知道它是「螭蟠瓶」而已。」

    巴大亨誤解人家好意,偏被隱約指出,不覺俊臉微熱,輕輕搖頭道:「晚輩只知「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不曾仔細看過這瓶,更不知是不是「螭蟠」。」

    烏金貨郎慨然一嘆道:「小友誠實之情,古今少有。「螭蟠瓶」又名「煉藥瓶」。若此瓶果是「螭蟠」則不論何種藥物裝了進去,經歷六六三十六天之後,效力增加一倍。

    「若將治毒療傷之藥置於瓶中,則功能起死回生,敝友方才能瀉毒回生,鴛訣之功固不可沒,而以此瓶裝水,其功亦不小。」

    施紅英失聲道:「難怪無愁居士心肝已爛,還能延一口氣,說出不少的話才死。」

    烏金貨郎問知當時情由,笑道:「「螭蟠瓶」上走「龜裂紋」如咬龍臆躍,龍口向上,小友仔細看看。」

    巴大亨就火光下察看一遍,點頭道:「確如老丈所言。」

    烏金貨郎道:「此瓶落在任何一人手中,絕不會再送還什麼莊競雄(無愁居士之子)了。但小友不肯欺心,此瓶必送還無疑。

    「不過,瓶中藥既由無愁居士自己服用,在未遇上莊競雄之前,用此瓶裝藥物,總不該算是他應該有吧。」

    巴大亨沉吟道:「哇操!空瓶帶在身邊,不如裝藥救人,這道理還說得過去,可惜目下沒有什麼良藥可裝。」

    烏金貨郎徽微一笑,貼肉取出一個油紙小包,正色道:「這一包「烏金丹」乃老朽師門秘傳良藥,功能強精益氣,療疾治傷,但是不能療毒,今贈與小友裝瓶。

    「過了三十六天之後,只要傷者不曾斷氣,服用三粒就能起死,服十粒就能功力倍增,這裡一共百粒,但望將來惠賜十粒於願己足。」

    巴大亨大喜道:「安啦!晚輩當留一半給老丈。」

    烏金貨郎忙道:「老朽多取無用,十粒儘夠了,其餘可自服及救人,良藥久存瓶並不增加效力,只要滿了三十天,就可取出,另裝他藥。」

    巴大亨一想自己功力不足,還有侯芷、施紅英、趙卿卿、趙細細、畢伯伯、任進和章紅娣等人功力也不足,如果真能增加功力的話,每人分給十粒,也算報答知遇之情,於是,則耗去八十粒。

    再留給烏金貨郎十粒,只剩十粒救人,也許又太少了,當下點頭答應,將藥裝瓶,笑笑問道:「瓶裡尚多餘地,不知還能不能再裝別種藥?」

    烏金貨郎沉吟道:「照理說來,如果藥性並不互相忌斥,應該是可以的。譬如說,再裝解毒則可,裝毒藥則不可。」

    趙細細喜道:「好啊,把我的解毒丹也裝了進去。」

    施紅英惋惜地道:「可惜瓶口太小,要是「螭蟠甕」就好。」

    烏金貨郎道:「瓶口大小無關重要,每隔三十六天就能夠多得一份良藥,若果是個大甕,教人怎樣擔帶?」

    施紅英搖搖頭道:「不是的,如果是個甕,連鴛鴦血玉訣也裝了進去,使它效力倍增不是更好?」

    烏金貨郎愕了一下,大笑道:「往時有縣令生年屬鼠,到他生日那天,別人送給他一隻赤金小鼠,他看了很久,接著說下月是他小妾生日,小妾屬牛的…………」

    巴大亨不禁莞爾:「哇操!罵得妙!」

    施紅英「哼」一聲道:「這老該死,人家說的是真話,你卻來繞彎子罵人。」

    烏金貨郎笑道:「老朽幾時罵你?說起來,老朽也想將天下之寶裝了進去,再出來就成了異寶的啊!」

    巴大亨笑道:「哇操!那是不可能的吧,能增加藥效已是稀世之珍,若能會天生之物變成奇珍,豈不連泥土放進去也變了金銀?

    「但不知此瓶為何能增藥效,莫要兩種藥混裝進去之後,反會藥效盡失,那就可惜了。」

    烏金貨郎斷然道:「小友不必擔心,「螭蟠瓶」乃是華陽真人未經仙去時所佩帶之物。

    「啊。」巴大亨失聲道:「華陽真人就是詳註本草經的陶弘景,隱居於句曲山,還著有古今刀劍錄,真靈位業圖等書,應該可信了。」

    說罷,將「解毒丹」裝進瓶。

    送走烏金貨郎,和玉筆書生,轉向施紅英問道:「紅妹說老實話,當初你教我那套氣功掌法,是不是無愁居士的武學?」

    施紅英笑道:「不錯。」

    巴大亨皺眉道:「哇操!這樣說來,莊氏兄妹果然是無愁居士的後人了,但他為什麼不承認莊競雄是他們的父親,也不曾聽過無愁居士之名?」

    趙細細忿然道:「你總記得那混帳兄妹幹嗎?」

    巴大亨望了她一眼,暗忖莊少雄能夠當面不認帳,則不認爺爺還有可說,為何連父親都不認了?想到人心不古,不覺輕輕嘆息。

    施紅英不悅道:「你在嘆什麼氣,難道還想把「武學精粹」和藥瓶,玉牌交給莊少維?」

    巴大亨斷然道:「哇操!倘若他承認是無愁居士嫡系,當然應將遺物交付以完了無愁居士的心願。」

    施紅英氣得叫道:「我的拗相公!你要造多少殺孽?」

    巴大亨愕然道:「哇操!我造什麼殺孽?」

    施紅英一臉怒色道:「我聽趙姐說過,莊少維充任黑鷹令使,而且還高踞什麼「都監」之位,若再被他練成內功心法,要害死多少正派高手?」

    巴大亨聽得心頭微凜,沉吟道:「我總不能對死者失信,不過,我相信無愁居士這套掌法雖然精妙,也決非獨一無二的絕學,總可找出一條制勝之路。」

    施紅英恨聲道:「待你找到制勝之路,已不知多少腥風血雨了。」

    巴大亨安祥地道:「哇操!你且慢著急,還沒找到莊競雄哩,而且那玉牌和心法都不在我身上。」

    施紅英「咦」一聲道:「誰拿去了?」

    巴大亨笑道:「小蓮,小菊搶走丁,她二人是不是你的丫頭?」

    施紅英大喜道:「阿彌陀怫,謝天謝地,不讓這些東西留在你身上。」

    巴大亨好笑道:「哇操!你這「查某」心太壞了!雙龍玉令沒多少用處,心法和拳經我照樣錄出來交給他們。」

    「你敢!」施紅英一瞪眼,忽又笑道:「你也別打如意算盤,縱是你能轉錄出來,人家見筆跡不像,也決不相信你的好心,反而認為你故意騙他上當。」

    這話說的不錯,普天下不會有人將絕藝或至寶平白贈給別人,若果將一塊金磚無緣無故贈給別人,受者必定說是銅做的。

    巴大亨雖想繪圖錄經,這時也不禁默然。

    施紅英突道:「對了!有個人傳給我十二式劍法,要我轉傳給你。」

    巴大亨心中一跳,心知必是老爸的擬作,便欣喜的道:「哇操!紅妹在那裡遇上家嚴他老人家?」

    施紅英道:「我同姑蘇尋不見師伯,卻在酒樓上遇上那狂生,暗裡跟他一程,那知他已看出我的兵法,問起我的師父,原來他認得我師父,知道我要去虎頭康尋我師父,他立刻告訴我不要去了,虎頭康只剩幾堆瓦礫,然後,他教我十二招劍法,說我遇上我師父時,由劍法上就知道是誰了。」

    巴大亨喜道:「喂!爹有沒問起我?」

    施紅英俏臉微紅,搖搖頭道:「我當時不知他是誰,又沒告訴他說我認得你,他怎會問起你來?」

    這話說來成理,但巴大亨仍不禁一呆。

    施紅英接著又道:「對了,他老人家教我的劍法正好轉傳給你,這樣一來,你也能夠使劍了。」

    巴大亨點點頭道:「哇操!本來他老人家不讓我學武必定有其深意,但後來在畢伯伯處又讓我學了十二式,不知是否重複,你使出來給我看。」

    趙細細忙轉過身子道:「我不便看,你們練好了。」

    巴大亨徽愣道:「姑娘看又何妨?」

    趙細細回頭正色道:「相公你胸懷磊落,賤妾理當感激,但絕學不可輕洩;賤妾縱是不願盜藝,而看進眼也會記在心裡,偶而會使用二一招出來,反貽以色盜藝之譏,賤妾實不願聞。」

    說罷,又轉頭過去,徐徐行往一株樹前,面樹而立。

    巴大亨見一位失身匪人的妓女也具有這般高尚品德,心裡立即起了肅然的敬意。施紅英微笑道:「趙姐姐這樣做是對的,你先看我演吧。」

    巴大亨神情肅穆看她演完十二招劍法,頗感意外地這:「哇操!怪啦!這十二式莫非是前面的,和我學的完全不同。一施紅英道:「不錯,伯父也說過是上半部,但不知這套劍法共有多少式?」巴大亨這:「一共三十六式。」

    施紅英道:「你跟著練,練完後看能不能接上你學的頭一式。」

    巴大亨依言照辦,跟著一式一式練下去,練到第十二式恰是一氣呵成,但要將自己的頭一式接上去,卻覺得十分不順手。

    不禁頗為失望道:「哇操!不行,你的上半部,我練的可能是下半部,中半部不知落在那裡去了?」

    施紅英笑道:「你練熟上半部和下半部時,中半部也許就有了。一「綺羅隊裡傳神劍,蕭鼓聲中請禁言……………」

    巴大亨輕輕吟著獲得下半部劍之前,父親留在圖上的詩句,恍若有悟道:「原來家嚴先把劍法傳給你們,到後來遇上我,才把下半部劍譜留給我。」

    「我們?」施紅英說道:「他還傳給誰?」

    巴大亨笑道:「哇操!傳給誰?我也不知道,可能也是一個姑娘,所以家嚴留詩就有「綺羅隊要傳神劍」的一句。」

    施紅英心頭又是一跳,強作笑容道:「快練吧,練熟了這十二招也好走了。」

    巴大亨道:「請借紅妹的劍一用。」

    施紅英將劍交過,自去和趙細細走往樹後坐在一起。

    巴大亨知道施紅英也像趙細細那樣為了避免竊藝的嫌疑所以走開,只好自將上半部十二式反覆演練,練到一氣呵成,純熟無比。

    忽然靈機一動,第一式剛練完立即將下半部第一式接上去,這一接,果然銜接得天衣無縫。

    四九三四九四不但如此,上半部除了末後一式不能與下半部第一式銜接之外,每一式都可銜接起來呢?而下半部除了頭一式不能與上半部末一式銜接之外,任何一式也可和上半部的招式銜接「哇操!妙透了!」這一個發現,頓令他驚喜欲狂,把一支長劍舞得銀光四射,練出一百多式變化,也練出大汗淋漓。

    一輪旭日已由東方的山頭露臉倫窺,一隊隊鳥雀掠空而過。

    和趙細細喂喟私語的施紅英但聞身後劍風呼呼,劍氣撲到粉頸,起了陣陣寒意,急叱道:「你別開玩笑,怎麼練到我頸子上來了?」

    巴大亨收劍笑道:「哇操!我在這裡哩,怎會練你的頸子?」

    施紅英回頭一看,見他站在五丈開外擦汗,說道:「難道是劍氣拂到我的頸子,趙姐姐覺到脖子發冷沒有?」

    趙細細輕頡玉首道:「有那樣好一陣子,不過,還不怎樣。」

    巴大亨道:「哇操!有這樣奇怪?」

    然而,他一眼觸及稍近的枝葉,不禁呆住了。

    原來伸向練劍這面的樹葉已落半片不留,只剩下禿如鬼臂的樹枝,而未被剝氣掃落的樹葉卻遠在三丈開外。

    尚幸二女先往樹後坐下,若果趙細細仍站在原地,也許已經頸血濺地了。施紅英挽起趙細細走向樹前,見滿地落葉,駭然道:「差點要我們的命。」

    巴大亨苦笑道:「哇操!你們怎不早說?」

    施紅英心頭暗喜,佯作嬌嗔道:「還怪我們哩,誰知你會練劍氣了?」

    巴大亨捧劍一躬道:「請二位怒冒昧則個。」

    施紅英「撲嗤」一笑,轉向趙細細道:「你看這人多涎臉!」

    趙細細掩嘴輕輕笑了一聲。

    巴大亨將劍交還,喜孜孜道:「哇操!我也不知什麼叫做劍氣,練熟倒是真的。」

    誰也不知二女在巴大亨練劍的時候商議了什麼,這時並肩而行,仍然喟喟絮語,聲音細到只能在耳邊才會聽到。

    巴大亨能將上下兩半部劍術合之為一,意猶未足。一面走,一面思索邊化,也投理會身後二女在說什麼。

    四九麼四九大不覺已行到幡溪渡口,才停步回頭道:「怪啊,船也不見了。」

    忽然,有人在牆角笑道:「夫子曰:「傷人乎,不問馬。」你卻問起船來,真不夠朋友。」

    巴大亨好笑道:「芷弟,你還不快出來,害我們擔心一夜,到處找你。」

    一條小身影由牆角拐了過來,是一個書生打扮的小童而且面目陌生,但巴大亨聽出沒錯,笑道:「你究竟有幾付尊容,昨夜去那裡來了?」

    侯芷嘻嘻笑道:「尊容多著哩,惡人可做十次,好人可做十二次,記著!我現在名叫安末達。」

    施紅英也聽出他的口音,冷冷道:「反正是盜墓賊。」

    侯芷煞有介事地道:「不是的,小生安未達有個舉人哥哥安已達,讀書明理,小生年方十五,未敢為非,豈敢盜墓?大姑娘想是錯認人了。」

    說罷,深深一指到地。

    施紅英不覺笑出聲來。

    侯芷是打蛇跟根上,見施紅英一笑,也嘻嘻笑道:「一笑傾人城,再笑……………」

    「就打你!」施紅英一聲嬌叱,揚起玉掌,嚇得他倒退一步。

    巴大亨不禁莞爾道:「哇操!達弟也別打岔了,說正經話,你去哪裡來?」

    侯芷笑道:「往彩月姑娘閨中說去。」

    一上彩月那座閣樓,已見擺好熱騰騰的酒菜。

    彩月與施紅英報過姓名,指著侯芷笑吟吟道:「這位搗蛋小爺天未亮就回到這裡,在床上陲了一大覺,奴家知道巴相公和四姐必定同來,一早就吩附治好酒菜,竟燥熱到第三通,不然早也冰冷了。」

    巴大亨謝了又謝,還帶著幾分拘謹。

    侯芷搶先坐在主位,笑道:「今天請客,算我的。」

    施紅英讓巴大亨坐往上首與侯芷相對,自己和趙細細對坐所側,笑道:「你們看他昨夜可是盜到人家殉葬的金釧兒了。」

    趙細細笑道:「有點像,不然,小老鼠不至於這樣大方。」

    侯芷仍然嘻嘻笑道:「金釧兒算得什麼,隔牆有耳,說話當心。彩月也坐下來,酒!請他當真要當起主人,指著趙細細身側,教彩月坐下。

    立即舉杯向各人連照幾下,仰臉灌了進喉,連吃幾口菜,接著道:「我知道你們要問,但吃半釣後再問,莫委曲肚皮兄。」

    巴大亨和施、趙二人確也餓了,大口大口地吃一唯有彩月淺斟低酌相陪。頃刻間,桌面的菜已耗了大半。

    侯芷這才也斜著眼,注視巴大亨這:「你這位相公爺真是紅巒高照,洪福齊天,出去一下子又多拉一個回來……………」

    施紅英羞得俏臉一紅,嬌叱道:「你當真討打!」

    「不敢!」侯芷一吐舌頭,接著嘆一口氣道:「我一想起自己天生命苦,就想你們真是當真怕打,沒再說下去。頓了一頓,還偷望人家一眼,咳咳兩聲,接著道:「施姐姐,別向我發惡,我請問你一句……………」

    施紅英以為又要說損話,冷笑道:「你問吧,不怕打就間。」

    侯芷苦笑道:「我問這事決非討打,麻姑爪到底多少對?」

    施紅英一徵道:「你昨夜又遇上了?」

    侯芷道:「不錯,要不是遇上金銀雙抓,我那鴨嘴鏟也不至於一下就毀,若不是有個醜小子及時援手,這條小命也就丟了。」

    巴大亨急道:「使麻姑爪的是什麼人?」

    戾芷道:「那人曾經出現在「記來店」樓上,當時猛呼過一聲「鴛鴦血玉」。」

    彩月接口道:「是一位中年人,臉色枯黃,活像個病夫,那時我恐怕還有人要趁巴公子牧人的時候加以暗害,才召所有的姐妹們過來保證。」

    巴大亨起身一揖道:「真要謝謝姑娘了,我當時為了療治馬氏兄弟,確實無限去兼顧。

    彩月粉臉微紅,起身低頭含羞道:「公子快請坐下,沾泥落絮,不敢當公子大瞪,若再如此,賤妾無地自容了。」

    巴大亨忽然想到風塵女子命薄如花,不禁黯然無語。

    趙細細一眼看見他那愴然神情,知道他心誠意篤,是天生情種,並無絲毫作為,想起自己誤託匪人,頓時目酸眼紅,強忍急淚,幽幽道:「相公快坐下來就是。」

    巴大亨悠長地吐了一口氣,坐回原位。

    侯芷心頭暗笑,卻又不敢笑,績道:「昨夜裡,莊氏兄妹來得巧,盤問這,盤問那,不像是喚渡的,後來在人叢中又出現那病夫,但一見我看他,立即回頭就走,我悄悄跟了去,被他引往幾十裡遠才停下來喝問,我侯芷當然不服人的……………」

    施紅英聽他失口自稱「侯芷」,並還自吹自擂,不覺笑了一聲。

    趙細細和彩月也各自默然。

    侯芷沒察覺說漏了嘴,茫然道:「你們來不及哭,有什麼好笑?」

    嘴真賤,笑都不讓人笑。

    高、唐二妹被說得低了頭。

    施紅英可不吃這一套,尤其欺負定了侯芷,冷冷一哼道:「哼!誰教你只顧吹牛,說歪了嘴?」

    侯芷聽來一怔,回想方才自己末後那句話,也笑了。

    但他才笑得兩聲,忽然轉向巴大亨扮個鬼臉道:「我的哥呀,當心啊,一個勝過一個厲害,當心妻多夫必賤………………」

    不知話說完沒有,一片碎肉由施紅英面前的盤衰跳了起來,「啪」的一聲打在他的嘴唇「媽呀!」他仰頭向後,笑呼一聲。

    施紅英冷笑道:「若是你敢再嚼咀,下一次就教魚骨頭釘穿兩片唇皮,你先當心好了。」

    肉片當然是施紅英飛起來的,但相隔不到三尺的侯芷竟沒看清怎樣飛得起來,更說不上躲開了。

    肉碰肉,不痛,還可以吃;但他不敢吃,讓那片肉由唇皮跌落桌面,愣愕地向著巴大亨盯眼。

    巴大亨好笑道:「哇操!望我有什麼用,再耍嘴賤,我也奉贈一塊。」

    侯芷大叫道:「好啊,人家替你賣命,你們居然一句開心話都不許說,這算得是哈子朋友?」

    施紅英冷冷道:「你賣了什麼命,命兒還不好好在身上,快招出後面的事,要不就要你好看。」

    侯芷喃喃道:「我說到那裡去了………啊,對了,我就是不服人的,當時冷冷一哼,道:「人走人路鬼走鬼路,臉孔死板板的,問我巴益智幹嗎?」………………」

    病夫詫異道:「你叫巴益智?」

    「不可以嗎?別擋路,走開!」

    「哼,過來!」

    病夫一伸手,好決,一伸就到前襟,我巴益智也不慢,肩尖一晃,錯開半步土肩頭的衣服仍被他抓破了。

    好險!一采衣底,亮出我的鴨嘴鏟,病夫倒是識貨,驚退三步,叫道:「你是陸三元的徒弟?」

    我哼了一聲:「閣下狗眼不瞎。」

    「手上的是不是地皮鏟?」

    「小爺使的是鏟地皮!」

    「接招!」

    病夫一聲喝,袖裡飛出一柄銀抓,「砰」一聲響,我一柄鴨嘴鏟被震得粉碑………施紅英聽侯芷說到這裡,不禁失聲道:「一定是那兇手!」

    侯芷笑道:「是啊!當然是兇手嘛,病夫一連毀我兩柄純鋼打就的鴨嘴鏟,不兇誰兇?」

    施紅英淡淡一笑道:「你怎逃得命同來?」

    「三十六計呀!」侯芷笑嘻嘻道:「巴益智一路跑,一路喊,結果真喊出丁一個醜小子,那醜小子跟我差不多大,可真夠厲害,一下子就接上手,兩人打得嗚嗚砰砰亂響。」

    巴大亨忙道:「哇操!他使什麼兵吸,打得嗚嗚亂響?」

    俟芷道:「是一管玉簫。」

    趙細細忙道:「那支玉簫可是紫色,上面有十二孔?」

    侯芷笑道:「紫色是不錯,多少孔卻沒看清,不過,十二孔蕭怎樣吹,十個手指頭只能按十個孔,除非那人十二個指頭才做十二扎蕭。」

    趙細細伯他又要扯認,微笑道:「總小子後來贏了嗎?」

    侯芷得意地道:「他贏?要不是我幫他,他早就死了。」

    巴大亨詫道:「你怎樣幫他?」

    侯芷笑道:「你知道的,我由史清起身上起出一枚毒針,搜出十六枚毒針和十二付好人臉皮做成的面具。

    「在馬氏兄弟身上得到四枚毒針,又在被你打死那人身上得到十五枚,這三十六毒針就夠要三十六條命。

    「我抽空就對那病夫發一枚,打到第三次,我一發就是五枚,中了!!」

    巴大亨失聲道:「死了沒有?」

    侯芷道:「沒死,只有一枚中在病夫屁股上,他急忙眼下解藥,飛身逃走。」

    巴大亨急道:「幫你的人呢?」

    侯芷笑道:「那小子跑的更快。」

    巴大亨詫道:「他為什麼要走?」

    侯芷苦笑道:「他見我使用毒針,誤會我是黑鷹兇徙,一跺腳就走了,還以娘娘腔罵道錯救了我,下次相逢要我的命。」

    「娘娘腔」、「紫玉蕭」、「嗚嗚聲」、「差不多大」,巴大亨有點明白侯芷遇上誰了,著急道:「你怎不追上去解說?」

    侯芷搖頭笑道:「醜小子走起來就像一縷輕個隨風飄去,誰能追得上?」

    巴大亨「唉」一聲道:「該死,一定是她。」

    趙細細道:「你說是我五妹?」

    巴大亨點點頭道:「若不是她,芷弟輕功不弱,短距離總該追得上,也許是一場苦戰,她打得累了,見敵人一走,也只好走了。」

    一頓,轉向侯芷道:「你該通個姓名才是。」

    侯芷笑道:「我不是叫過「巴益智」了?」

    巴大亨惋惜地道:「你若叫過一聲「侯芷」就好了,「侯芷」名滿江湖,你偏不用,那人就是我說過的越卿卿,她也只記得「侯芷」這名字。」

    侯芷面色一呆,苦笑道:「我怎知她是女的?要是她先說個名字倒好了。」

    施紅英道:「應該割你舌頭,人家女扮男裝,為什麼倒要先向你報名字?」

    侯芷悠然道:「於今女權高漲!你們女的都要事事爭高在上,連報個姓名都不敢。哼!」施紅英筷子向盛魚的盤子一插,嚇得他叫起一聲:「且慢!」

    巴大亨好笑道:「你又要說,又要怕,算了吧,說個方向讓我們去找。」

    侯芷趕忙接口道:「走到播溪上游盡頭,是我和病夫交手的地方,醜小子由那地方奔向西北,也不知去寧國這是去長虹關。你們要去,我帶你們去。」

    施紅英目光轉註巴大亨,蛾眉微蹙道:「你還去風雷堡不去?」

    巴大亨沉吟道:「哇操!去風雷堡意在查究造化圖的來歷,這事查遲查早無關重要,縱是風雷堡主喬裝家嚴向軟骨秀才奪得,但家嚴仍然健在,軟骨秀才的話也未必不假。

    「因為風雷堡主體態與家嚴完全不同,軟骨秀才不該被歡蒙過去,倒是卿卿妹獨闖江湖,至為可慮,還是先找她好。」

    施紅英聽他稱趙卿卿時那樣自然,親切,禁不住櫻唇微微一翹。

    彩月整天是生張熟魏,送往迎來,且又坐在施紅英對面,施紅英這一翹櫻唇,仍逃不過她的銳利目光,忙道:「相公,紅姐,四姐,你們整夜未睡,不如就在這裡歇息一下,五姐說不定繞個圈子也到幡溪來,倒不忙去尋找。」

    趙細細轉頭打個呵欠,同過頭來,笑道:「月姐說的有理,我當真想歇一下了,紅姐我們房裡去。」

    施紅英轉向巴大亨道:「你呢?」

    「我想和芷弟外面走走。」

    「我也去。」施紅英先就站了起來。

    侯芷笑道:「山西虎嘯,當心!」

    巴大亨一怔道:「哇操!山西虎嘯是什麼典故?」

    侯芷搖頭道:「沒典故,是一付好對子。」

    施紅英「哼」了一聲道:「反正「見怪不怪,其怪自敗。」狗嘴長不出象牙,由你那臭嘴說出。趙姐,我們先走。」

    巴大亨略加思索,也就懂得侯芷所說「山西虎嘯」是做了「河東獅吼」的對子。這個玩笑開大了,難怪施紅英要拂袖而去,急道:「紅妹別走了,我也歇息一下再說」

    施紅英「呸」一聲道:「你是你,我是我,你歇不歇和我有什麼相干?」

    巴大亨一想這不是好話,但對於女人當眾發唱又不知如何應付,只好推座而起,陪笑道:「哇操!那就我也陪你走走。」

    趙細細不禁「噗」一聲笑。

    施紅英俏臉一紅,咬牙恨道:「去你的,誰要你陪。」

    彩月起身笑道:「巴相公到房裡歇去吧,奴家帶你去。」

    巴大亨回顧侯芷道:「芷弟有什麼打算?」

    侯芷昱著腦袋,擠著眼睛道:「我呀,什麼打算也沒有,除了吃飯打架,就是睡覺拉屎,用不著人管,你歇你的好了。」

    巴大亨暗忖:玩笑是你開玩來的,這下子倒成為專看我的笑話,不管就拉倒。當下對那笑臉迎人的趙細細和繃緊臉皮的施紅英打個招呼,便跟彩月走進一間香馥馥的房間。

    這是一面臨江的小室,房昊牙床、腔臺、書桌、交椅、文房四寶樣樣俱全,並且收拾得十分整齊,佈置得十分精緻,乍看起來,絕不類楊花下妓的陽臺,比名媛貴婦的香合併無遜麼?」

    彩月將巴大亨引進香閨,請他坐下,推開臨江那面窗門,頓時山色入簾,清風入室。自向爰壺斟了一杯溫茶,放在他身側的茶几上,含笑道:「相公不必拘束,倦了就在床上安歇,奴家回去陪姐姐他們。」

    巴大亨忙道:「請姑娘幫我把芷弟找來。」

    彩月微微一呆,旋即笑道:「相公放心好了,他那臭嘴是有名頭的,別人不會怪他,施姑娘也許氣不過他那臭嘴,但有我四姐在旁,或陪施姑娘出去走走也就罷了。

    「相公若把侯芷找來,他未必肯來,施姑娘更加氣你了。奴家去陪侯芷,包管不會出什麼毛病。」

    巴大亨本想找侯芷進來加以勸說,不料彩月已窺破心意,款款道來,十分有理,只好頷首答應。

    彩月回眸一笑出房,輕輕將房門帶緊,無邊愁緒也在這時湯上巴大亨心頭。

    首先由擺在眼前的事想起:施紅英這位可人的恩姐被侯芷嘲為「山西虎嘯」,分明把她當作未過巴門的媳婦,她只有羞和惱,卻不加以分辯,也就等於默認事實,顯然她亦對自己及有情。

    論人品、德性、恩惠、情義、容貌!…………她有那一點不配?配的!然而自己偏又欠另一女子的恩情。

    不錯,那就是趙卿卿!若不是她運用智慧將自己由敵人手中奪下,自己此身又歸何人所有?

    但看她荒塔廝守,曠野哀呼,情真意篤,難道還忍心拋棄?她和施紅英的份量誰重?誰輕?也許放在最好的天秤仍秤不出毫匣之差來。

    至於章紅娣,那是一位出汙泥而不染的好姑娘,偏因自己一步走差,在人家香聞住了一宿。

    害得江湖傳說風風雨雨,人家好姑娘怎麼受得了,這事又該怎樣解說?

    這三個與自己切身有關的少女情影在眼前直晃,晃得眼花撩亂,分不出誰是誰來。空閏裡,沒有人打擾他的神思,他解下束在腰間的造化固,攤開在書桌上逐句吟險下去,迅將八十五首詩、詞、曲全已請了出來,暗自好笑道:玉樓巧婦路算是奇女子,但武林人物也穿罄附會得出奇。

    縱令每一首詞曲含有藏寶的地名,但這造化圖並不像璣痂圖那樣顛倒可譏,幾十年來怎只玉等書生一人能解?

    他恐自己對造化圖還有未曾發現之處,顛倒縱橫請了多遍,整幀造化圖背誦得滾瓜斕熟,仍然只有一種解法,當下收起造化圖,和衣而臥。

    那知還沒有合下眼皮,忽間一個清越的歌聲由江面傳來,只聽那人唱道:「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無言一隊舂。

    一壺酒,一竿給。

    世上如儂有幾人?」

    那人的聲言頗為耳熟,但他還沒想出是誰,那人已將一首李後主的漁父詞唱完,接著又唱道:「一擢春風一葉舟,一綸兩縷一輕鉤。」

    這下子他想起來了,趕忙跳下牙床,奔向窗口,卻見一葉扁舟橫在溪水中央。

    雖說是溪水中央,只因幡在溪水面並不太廣,所以那般一扁舟相距這邊溪靠不過四五十丈。

    他清晰地看見舟上只有一人坐在船頭垂釣,那人身穿褐色衣服,弁前放有幾盤小英,一壺酒。

    因是側面之故,看不清那人臉孔,但由聲音上聽來,知道決不會錯,想了一想,待對方唱完第二首漁詞,才提氣揚聲叫道:「唱漁父詞的褐衣老丈,請過這裡來!」褐衣老者歌罷舉杯欲飲,間聲又停杯張望。

    巴大亨忙探明出去,招手道:「褐衣老丈,請過這裡來?」

    褐衣老者看到了,笑道:「什麼人,可是喚我嗎?」

    巴大亨笑道:「縱橫四十五,頂端在北方。」

    「哦,是你。」褐衣老者接著又道:「年紀輕輕,又有一位如花美眷,為什不學好,竟然逛起青樓,老夫再也不要見你。」

    巴大亨見這在薰風谷外果園自發心誓,書地為牢求解石上之謎的老人以義相責,急道:「不是的。」

    褐衣老者沉聲道:「分明是青樓,還敢騙我說不是的!」說罷,似乎帶有幾分怒意,舉杯一飲而盡,立即收釣,起篙。

    巴大亨急叫這:「畦操!老丈且慢離開,在下有下情約稟。」

    褐衣老者「哼」一聲道:「逛塞子也有下情,誰要聽你的下情。」

    話聲中,竹篙猛獐,調轉船頭,疾駛下游。

    巴大亨被人誤會,幾乎氣結,急忙走出房門,卻見一位青衣小婢在拂擦桌几,忙道:「小姑娘,我那幾位朋友在那裡?」

    小婢道:「他們全出去了,相公和什麼人說話?」

    巴大亨道:「哇操!他們回來時,就說我急追一位老前輩去了。」

    恐怕褐衣老者舟行迅速,話聲剛落,也不待小婢答應立即飛步下樓,走出後門,已見舟行如箭相距已一里多遠。

    這一下子,他心下大急,身法一展,跨越每一冢從門的梟衣石離開幡溪鎮疾撲下游,邊走邊呼道:「老丈且等一等。」

    褐衣老者待他呼了好幾十聲,船也駛了十幾裡途,這才冷冷地問道:「你這小子硬要趕來幹什麼?」

    總算叫得老丈開口。巴大亨知道對方已經有幾分見諒,忙道:「小子特地來請老丈見諒,並拜謝授藝之德。」

    褐衣老者撐篙之勢略綾,仍然語言冰冷道:「授藝?那隻算是我給你解答縱橫四十五的一種酬勞,彼此互不相欠,沒有什麼德不德的,還要我見諒你什麼?」

    巴大亨莊肅地道:「小子夜來與敝友逐敵,今晨復返幡溪鎮,當時有拙荊一位姐妹與記來居夫女有舊,乃相偕至女侍彩月居處,老丈以逛塞子相責,實在失之過重。」

    褐衣老者淡淡地道:「既是如此,我那句話收回了,你可以回去吧!」

    巴大亨知道此老成見頗深,但自己再度遇上這位異人,正好說求教益,也不輕易放過,帶笑道:「老丈既已見諒,小子理當遵命而退,但如此山川景物,何不讓小子也登舟共酌,恭聆磐欺之言?」

    褐衣老者冷笑道:「原來你想上來喝酒,也罷,只要你能猜中我一個謎語,再替我辦一件事回來,就可讓你登舟。」

    巴大亨暗自好笑道:「哇操!此老大概最喜控奇深秘,所以常常作兩自縛,前番在果園裡枯守十幾天,這次又有什麼謎語,大概連他自己部猜不中,所以拿來問難別人了。」當下笑哈哈道:「什麼謎語?老丈請說來。」

    褐衣老者道:「猜這謎有時限,我儘量急數,由一數到五十止,若果一次猜不中,那件事也不用你去做了。」

    急數到五十的時刻極短,而且還只有猜一次的機會,巴大亨雖覺沒甚把握,仍然從容答道:「哇操!老丈說好了,小子若猜不中,決不登舟就是。」

    褐衣老者道:「謎面是龍蟠虎踞的「踞」子,打白香詞中一句。」

    說罷,立即數起「一二三…………三十九。」

    巴大亨立即叫道:「小子打了。」

    褐衣老者才數列三十九,改口喝道:「快說。」

    「家住吳頭楚尾。」巴大亨也急促回答。

    褐衣老者料不到他能答這麼快,徽愕道:「你說個道理來。」

    這話一說,巴大亨立刻知道褐衣老者被這謎語困恣,笑笑道:「這謎並不難猜,雜是時限只有五十之數。「踞」字左邊是「足」字,而「足」字上端是「吳」字的頭,下端是「楚」字的尾,白香詞恰有「家住吳頭楚尾」一句。再看「踞」字右邊是「居」字,恰可解為「家住」,是以這謎底是中定了。」

    褐衣老者欣然道:「你這小子簡直可中狀元,好吧,算你說對了,下游二里有個小鍰叫做杭墟,去買酒菜來,我在這裡等你。」

    巴大亨大喜,一聲「遵命」,施展出褐衣老者傳授的輕功向下遊的小銀奔去。片刻之後,提了一個拜盒回到原地,果見褐衣老者移舟泊岸,忙整衣登舟,將拜盒裡的物品陳列船頭。

    褐衣老者一看,不僅是酒菜,連碗筷也內有了,並還有一個紅泥小火藏和木炭,不熨點頭微笑道:「小子做得很好,你先生火,我移舟往對岸柳蔭下。」

    巴大亨含笑蹲在船頭生火,卻見他那根釣竿只有釣絲,被無釣勾,奇道:「哇操!老丈這支釣的釣勾可是被大魚吞了?」

    褐衣老者笑道:「什麼吞了?原來就是沒有鉤。」

    巴大亨愕然道:「哇操!沒有釣,怎麼釣?」

    褐衣老者道:「當年姜子牙垂釣,也沒有鉤。」

    巴大亨笑道:「老丈莫非也像子牙當年「不釣鱗與贅,只釣王與侯」?」

    褐衣老者大笑這:「釣王侯?我可不敢;只想釣個徒弟,卻不料把你釣來了。」

    巴大亨愕了一下,心忖此老一身絕學,那一次把蒸風谷的笑面金吾像拋繡球般扔了出去;但傳給自己幾句輕功口訣,果然未被追上,要尋個徒弟還不簡單,微笑道:「是老丈不肯收徙吧,要個徙子豈不容易。」

    「容易?」褐衣老者將船泊在柳蔭之下,與巴大亨對坐船頭,望望巴大亨臉色,帶著幾分詫異的神情道:「你可記得頭一次曾在何處相見了?」

    巴大亨笑道:「不是在薰風谷外那座果園嗎?」

    「你那小嬌妻呢?」

    「走失了。」巴大亨想起趙卿卿不知流落何方,頓時神情黯淡。

    褐衣老者愕然道:「走失了?你先把經過告訴我,我們邊吃邊談。」

    巴大亨心地坦率,將自己由高塔上醒後,一直到這次重逢的事簡略告知,接著道:「昨夜敝友侯芷啟遇她在幡溪源頭處,小子今天正想去找。」

    褐衣老者目光忽轉凌厲,徐徐道:「你這話完全是真?」

    巴大亨毅然道:「半分也不假。」

    褐衣老者淡淡地道:「由你的話聽來,你應該未曾與嬌妻敦倫,但你目光混濁,分明已損真陽,還敢說不是騙我?」

    巴大亨最怕被人誤會,但聽對方說來有根有底,絕對不是誤會,駭然道:「哇操!小子確實未騙老丈,難道其中另有緣由?」

    褐衣老者漠然道:「暗室之事,我怎會知道,你自己仔細想想。」

    巴大亨默思片刻,終覺自己雖與施紅英,趙卿卿,趙細細等同行,但未有過肌膚之親,只有半個月前住在翠雲閣一夜,除非…………

    想到這裡,不禁失聲道:「哇操!難道竟然有人那樣不顧名節,但這事卻又十分可疑。」

    褐衣老者冷笑道:「對了吧,還可疑什麼?」

    巴大亨又羞又恨,重重哼了一聲道:「老丈且聽我說來。」

    褐衣老者道:「你就說吧。」

    巴大亨不欲教別人誤解,只好將進入風雷堡後的詳情告知。

    褐衣老者臉色轉舒,淡淡地笑道:「你說在學稼軒已經醉了,到了第二天才發覺唾在人家閨閣?」

    巴大亨默然領首。

    褐衣老者道:「你伸手我看。」

    他仔細替巴大亨診察六服,不禁老盾一皺道:「原來你誤服虎狼之藥,以致神智昏迷,至今時逾半月,心脈還有點浮動,可見那種藥十分厲害,倒不能怪你了。」

    巴大亨見老者能夠諒解,心下釋然,但又大恨道:「哇操!原來風雷堡主竟是那樣卑鄙!」

    褐衣老者溫和地道:「照你方才說來,風雷堡主確有以親生女結納黑鷹老魔之心,但以他自己名頭來說,對你這樣一位「令使」可著人提親,不必出此下策,再則你說那姑娘出汙泥而不染,也決無毛病逐自薦之理。

    「此事諒必另有內情,在未弄清真象之前,切不可像老夫方才那樣衝動,把人家好姑娘害了。」

    巴大亨心頭微懍,即席揖謝道:「敬領教誨,小子知錯了。」

    褐衣老者微笑道:「你沒有錯,反而是老夫錯了,方才以為你敢當面騙我,真想把你扔進溪裡泡個半死。至今想來,人已老邁,仍然這般火性,比你小子都不如了。來,來,多乾幾杯,把胸中硯磊消了。」

    巴大亨因楊衣老者態度轉好,不平之氣早已消了,笑道:「哇操!老丈過議了,小子並無不安之感。」

    說罷,舉杯與老者一飲而盡,接著又道:「下月底,馬金嶺有武林人物大聚會,老丈知不知道?」

    褐衣老者反問道:「你要去嗎?」

    巴大亨點頭道:「哇操!難得一見機會,小子意欲前往觀光,但聽說發武林帖之人並不具名,不知什麼道理。」

    褐衣老者笑道:「絕大的陰謀,有什麼道理?」

    巴大亨一驚道:「真的呀!何等陰謀,老丈可能預告一二?」

    褐衣老者笑道:「我又不是發帖之人,有什麼好告訴你?聽說去的人可獲知象牙塔的秘密,但世上又沒有那樣一座塔,豈不是大有陰謀,教人上當?」

    巴大亨斷言道:「老丈請莫見怪,象牙塔真的有。」

    楊衣老者微覺意外地道:「你憑什麼說有?」

    「憑造化圖。」

    「造化圖?」褐衣老者面色微呆道:「玉樓巧婦搞出小玩意,你也去信?」

    巴大亨自從知道「造化圖」這件奇物以來,還是第一次遇上不信其有的人,出乎意外地一呆,接著道:「哇操!老丈你不信嗎?」

    褐衣老者道:「當然不信。」

    巴大亨笑道:「在真象未白之前,寧可信其有。」

    褐衣老者呵呵大笑道:「方才老夫拿這話來教訓你,立刻就轉敬回來了,老夫當年見到「品心三友」的時候,大樓巧婦名叫雅雅,不過只有八九歲,由得她十八變,賢惠些,也不過學會幾手刺繡工夫,信其有又怎麼的?」

    巴大亨暗忖此老好不自負,正色道:「哇操!造化圖中藏奧機,詞薄清麗,所記的事信而有徵。」

    褐衣老者搖頭道:「你認個「徵」出來我聽。」

    巴大亨目光一凝,輕吟道:「薰風谷,果樹一叢叢,縱十五橫斜十五,棋盤石上會群雄,火棗有綠逢。」

    褐衣老者「咦!」一聲道:「有這事嗎?」

    巴大亨正色道:「就因數十年前的造化圖已藏有這首小詞,而小子又身歷其事,所以說是可信。」

    褐衣老者動容道:「好,你讀出有關象牙塔的事給我聽。」

    巴大亨已將圖上八十五首完全誦熟,隨口吟道:「星兒小,尾偏明,夜光璧照象牙塔,人倚玉龍人似玉,塔居河畔無名,三賓有誰爭?格衣老者望然道:「這樣說來是有的了。」

    巴大亨道:「頗足探信。」

    褐衣老者面容一肅,停杯道:「我得去看看誰爭「三寶」。小哥兒,你再解這首詞結我聽。」

    巴大亨苦笑道:「小子也只是才盡讀「造化圖」的詞句,不久就聽得老丈江上浩歌,急切未了詞中真意。」

    「不要偷懶。」褐衣老者笑道:「你決點細心想一想,必定解得出,不然,就不放你回去。

    「哇操!開玩笑吧,那有這樣橫蠻無理的人物?」巴大亨深知此老一向是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但自己心地坦然,也不著急,反而好笑道:「哇操!小子已是四海為家,不同去也不要緊,只恐資質愚魯,有負老丈雅望而已。」

    褐衣老者笑起來道:「能做到四海為家,誰也不能令你牽掛了,你不妨好好想你的吧。」

    巴大亨見他將希望寄託自己身上,倒也不敢怠慢,一面淺歇,一面思索,半晌過後,不禁失聲道:「「星兒小,尾扁明。」這句指的該是「妖星」,也就是「掃把星」、「彗星」。小子及生來尚未見過,老丈可曾知道何處曾有妖星出現?」

    褐衣老者沉吟良久,領首道:「六十年前,西方曾出現一顆妖星;星很小,尾巴遮了半邊天,當時光芒萬丈,十幾天後就變得形影俱無。」

    巴大亨大喜道:「哇操!那就對了。」

    褐衣老者也喜道:「你想通了嗎?」

    巴大亨點點頭道:「再請問老丈,夜光壁來自何方?」

    褐衣老者笑道:「你考起我老朽來了,夜光壁即和氏之璧,產於大戈壁之南的和闐,這個還能不知道嗎?」

    巴大亨笑道:「哇操!小子怎敢考老丈?祗因老丈見參識廣,欲請問看與小子所料是否相同。和閻乃西域一國,早入中華版圖。妖星來自西方,夜光壁也產在西睡,只要再有什麼「玉龍」也就對了。」

    褐衣老者搖頭道:「玉龍沒有,玉龍河倒是有的。」

    「那也對了!」

    巴大亨失聲道:「因為詞句有音韻,字數之限,玉棲巧婦將「河」字藏在下旬裡呢!」

    褐衣老者大喜道:「小子你真行,今天我就起程往和閭守塔,看什麼人解得塔謎,去奪三寶。」

    巴大亨愕然道:「三寶自然歸老丈所得。」

    褐衣老者笑道:「我要三寶幹什麼?只是想看大陰謀中一場熱鬧。」

    巴大亨惑然道:「哇操!馬金嶺就有熱鬧可看,老丈可先往馬金嶺。」

    褐衣老者笑道:「馬金嶺是陰謀中一小部份,也許意在使武林人物集中,而主其事的人則悄悄前往和闐王龍河畔。」

    巴大亨暗忖這也不差,雖說造化圖只有玉樓巧婦,玉筆書生和自己三人能夠全解;但造化固原是集多方傳說而成。

    傳說之人理當懂得自己口述那部份,若果那人將自己知道的部份轉告他人,時隔幾十年,怎會無人能解?

    然而,若果那能解象牙塔之謎的人既已擢謎知底,祗須悄悄往和闐尋找就可,為何透過別人發武林帖,促使武林人物不惜奔馳千里到馬金嶺?

    想了再想,終覺馬金嶺的聚會十分的要索,要揭破陰謀也該由馬金嶺著手,不該遠赴和闐。

    主意一定,立將自己的心意一一對褐衣老者剖說。

    褐衣老者頻頻點頭,微笑道:「你言之成理,看你是去馬金嶺定了。一巴大亨微怔道:「你老不去?」

    褐衣老者徐徐道:「我還是遠走和闐。」

    巴大亨不禁失望地道:「哇操!那就只好將來再見了。」

    褐衣老者點點頭道:「世上惟有一個「線」字最奇,緣至則合,緣盡則分,絲毫勉強不得,我想帶你去玉龍河,你想拖我去馬金嶺,結果就只有分道揚鑣一條路可走,不過,我在未動身之前,再將一套鞭法傳授給你……………」

    巴大亨忙道:「哇操!小子受惠已多,不敢再勞老丈清神。一褐衣老者笑道:「你學到多少藝業,敢帶幾個小妮子去馬金嶺?授你一套鞭法伯還不夠用,但我急著要走,只好留待後緣了。」

    大亨聽知弦外之言,覺得褐衣老者已經預感到馬金嶺之行十分的兇險,不禁心頭一陣微懍。

    褐衣老者不待他開口,接著又道:「不必多想了,你先上岸等我。」說時頗有一種莊重肅穆的氣氛,令人不敢抗拒,巴大亨不由自主地回答一聲,路上垂柳溪岸。

    褐衣老者將篙一點溪岸,扁舟蕩往溪水中央,將竹篙插下,提起釣竿,竟然由水面踏波而行。

    巴大亨大為驚奇,待他上了岸來,忙低頭一拜道:「哇操!老丈神技,非人能及。」

    褐衣老者笑道:「莫少見多怪,你勤練十年,也可達此境界。」

    十年時間不算短,但也鼓舞起巴大亨勃勃雄心,毅然道:「老丈可肯將練法教人?」

    褐衣老者笑道:「練輕功不像練別的武藝需要一招一式來練,我可以先告訴你練的口訣。」

    巴大亨連忙稱謝。

    褐衣老者道:「練的口訣是:「氣貫腳底,提氣升身,氣湧水面,掠波如飛。」」

    就僅僅十六個字。巴大亨大詫道:「哇操!就這麼簡單?」

    褐衣老者領首道「確是簡單,但你如何能說真氣由紉底湧向水面,托起你的身子,那就要靠你氣功上的成就和自己的悟性了,時間不早,我先教你鞭法。」

    巴大亨道:「這根釣竿就是粳嗎」

    「不錯。一褐夾老者道:「釣竿長一丈六尺,夠絲長三丈六尺,合起來有五丈二尺,若能運用靈活,二十文方圓之地當之音披靡。你初練,不妨練短鞭,然後漸漸加長。此地恰無行人,我先將口訣告訴你。一接著,將「挑、摔、繞、撇、打、點、掃、掠、套、帶、拐。」

    等十一一字用鞭的口訣一面說,一面比,俟巴大亨心領神會,然後鄭重地道:「這十二字用鞭要法,循環相生,你不艦領悟,我試慢慢揮舞,你喊出手法的名目,看能喊得多少。」

    巴大亨肅然恭應,但看他手腕一抖,鞭稍彈起,隨即向後一帶,身形一轉,約絲如一道精虻橫掃過來,急忙一字接一字喊了出口。

    鞭風呼呼,語聲浪浪,時光偷偷溜走。

    褐衣老者忽一抖腕,釣絲疾如一支弩箭射出,射穿擋在前面一株合抱大樹,直挺挺好比一條鋼絲穿在樹上。

    巴大亨駭然失聲道「哇操!一條軟約絲也有這般威力!」

    褐衣老者從容收鞭,點頭笑道:「那是氣功貫鞭,並不稀奇,最奇的是你。」

    巴大亨惑然道:「小子有何奇處?」

    楊衣老者嘆息道:「你有奇氣,有奇才、有奇骨,若在五十年前相遇,我無論如何也要乞你為徒。」

    巴大亨惶恐地道:「小子早有拜師之念,只怕你老不肯。」

    「遲了,遲了!」褐衣老者連連嘆息道:「老夫年途百齡,同一輩份之老友多半物化,收你為徒,連你父也要稱你為師叔了。不過,道統相承不在此例,雖非弟子亦可承繼道統,你在馬金嶺事畢之後,速至玉龍河,老夫將此雷鞭傳你。」

    巴大亨「啊」一聲道:「哇操!你老是雷鞭子!」

    「哈哈———」褐衣老者一聲長笑帶著身影劃空而去。

    大亨雖未正式拜師,但已接受雷鞭子訓誨,急忙跪地恭送。

    焉地,有人在柳樹叢中笑道:「亨兒,你好大的福氣。」

    巴大亨回頭看去,但見一條儒裝身影分拂垂柳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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