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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還我山河還練劍

    四十年前龍虎山武林大會,“魔道霸主”姒不恐在擂台上單掌力斃八大門派二十一大高手,事發當日,固然鬨動天下,時至四十年後今天,武林中人仍然猶有餘悸。誰也想不到,久已不出江湖隱伏於陰山之幽冥宮主,忽爾再度重現,更把和尚戰將帶走,與太叔梵離定下三年後的一場決戰。但那並不是姒不恐與太叔梵離親自動手一搏之爭,而是由貧僧和尚大戰水老妖之義子馬小雄。老太叔眼睜睜地瞧着姒不恐帶了和尚兒子,卻是無計可施,只得呆愣愣地坐在吊橋邊,喃喃道:“老相好,你説怎辦?”服難師太道:“姒老魔魔功蓋世,不知如何,竟是衝着琴茶而來,硬要傳授他一身幽冥派武功,其間必然大有文章。”老太叔道:“誰是琴茶?”服難師太道:“咱們的兒子,我給他取了一個名字,就叫琴茶。”老太叔道:“咱們喜歡喝茶,那個茶字是大有意思的,但為什麼不叫青茶、綠茶、烏龍茶?”服難師太灰白眉毛一皺,道:“要是名字叫烏龍茶,連名帶姓便是太叔烏龍茶,聽起來豈不十分蹩扭?”“不蹩扭!不蹩扭!”老太叔咧嘴一笑,“要是取名太叔烏龍茶,定必萬民愛戴,四方景從。”服難師太沉聲道:“烏龍茶是用滾水沖泡的,你要把咱們的兒子天天給萬民沖泡飲用嗎?”老太叔一愣,立時搖頭不迭:“這可萬萬使不得。”服難師太道:“當年,我把孩兒命名為琴茶,那個茶字的意思,你是明瞭不過的。”老太叔道:“那個琴字,又有什麼意義?”服難師太嘆了口氣道:“在龍虎山武林大會之後,你曾經送了我一具五絃琴,也許你早已忘記得一乾二淨。”老太叔聽了,默默無語。馬小雄捧着木小邪的大刀,走到老太叔面前站定,道:“三年後,要是我跟你的和尚兒子比拼,你老人家會渴望哪一邊獲勝?”老太叔道:“只要你是我調教出來的,我自然渴望你能夠把烏龍茶擊敗。”服難佛然不悦,道:“是琴茶,不是烏龍茶。”老太叔道:“好,就是如此。”服難怒道:“説話含含糊糊不清不楚,什麼叫‘就是如此’?”老太叔道:“從此以後,你叫你的,我叫我的,太叔琴茶也就是太叔烏龍茶。正是此茶即是彼茶,彼茶也即是此茶,但要是誰敢把咱們的兒子沖泡飲用,我決不輕恕。”服難悶哼一聲,不再説話。馬小雄卻道:“又琴茶又烏龍茶,聽來甚是混淆,不如各取其尾字,未知兩位前輩認為如何?”老太叔“咦”一聲:“你為什麼叫我‘前輩’?我比你只不過大一兩歲,你叫我一聲小大哥便可。便是我要把一身武功向你傾囊傳授,你也不必拜我為師,反正要你這種牛脾氣的人拜我為師比起逼一條母豬爬上泰山封禪台上跳舞還更困難……嗯,何謂之名取其‘尾’字,是不是我的和尚兒子應該喚作‘尾尾’?”服難師太聽了,差點當場噴血。馬小雄忙道:“世上雖有‘娓娓動聽’這一句話,但要是名為‘尾尾’也好,‘娓娓’也好,那就很不好聽了,我的意思,是師太喜歡叫令郎琴茶,你卻喜歡把師太的兒子稱為烏龍茶,既然如此,不如各取尾後的一個‘茶’字,就叫茶茶好了。”老太叔一聽,轟然叫好。服難初時緊繃着臉,但隔了半晌,苦笑一聲,道:“這樣也好,就當作是他的乳名吧。”貧僧和尚到了這把年紀,才有一個叫“茶茶”的“乳名”,未嘗不是天下間一椿稀奇之至的怪事。“換命醫舍”雖然燈光明亮,但在這一夜,人人的心頭都很是沉重。在醫舍外,柳生衙向服難師太道:“晚輩自從離開華山,至今已有數月,如今必須回返師門覆命,小雄和阿玫二人,就有勞師太代為看顧了。”服難師太嘆一口氣,道:“滿朝奸黨為禍蒼生,如今國家正處於災難頻盈多事之秋,很需要像你這種有志氣的青年俠客支撐大局。八大門派緝捕海世空之事,自從東蛇島一役後,我也曾屢屢思量,也許八大門派多年以來對海禪王所抱的偏見,着實是太深重了。貧尼越思越想,越是覺得事有蹊蹺,但真相關鍵何在目前卻總是説不上來……這樣吧,反正貧尼這個峨嵋掌門已做不下去,且待我重回峨嵋山,把掌門一事交待妥當,然後再以自由之身,四出徹查當年種種怪事及懸案。最少,也該把海禪王夫婦離奇暴斃之事查個水落石出,然後才能對海世空此事下個判語,未知柳大俠認為如何?”柳生衙深深鞠躬,抱拳答道:“師太此舉,今晚輩由衷折服。海世空是我結義金蘭異姓兄長,師太仗義願為其先父翻案,晚輩謹此代為謝恩。”服難嘆道:“事情演變會變成怎樣,世上根本無人能夠逆料,你要謝我,未免是太早一點了。”言下之意,是指“事情兩邊開”,也許在徹查之後,仍然認定海禪王父子罪大惡極,那時候柳生衙也不能怪責於她。柳生衙毋懼夜色沉沉,説走便走,馬小雄和阿玫知道後,都是依依不捨。老太叔把馬小雄拉過一旁,道:“男兒志在四方,女流躲在一角,小柳要走,切莫挽留。”馬小雄道:“若然我也要走呢?”老太叔哂然道:“你要走便走,但木小邪的大刀,你有本領保得住嗎?”馬小雄想了片刻,嘆一口氣,搖了搖頭。老太叔接道:“這一天,我已把事情想通想透。最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老夫原來並不是十五歲。”馬小雄吃了一驚,道:“莫非只有五歲不成?”老太叔道:“要是老夫才五歲,又怎能有一個已做了二三十年峨嵋掌門的老相好?”馬小雄心中噓了一口氣,嘴裏卻道:“二八嬌妻一歲郎,老相好比自己老一點點,也不是什麼奇事。”老太叔展顏一笑,道:“老夫瘋瘋癲癲,也不知道在江湖上虛耗了多少光陰。但不要緊事情已然成為過去,從今日開始,老夫便是老夫,今歲貴庚,雖然他媽的早已忘掉,但反正一定不會只是活了十五歲。”馬小雄大喜,道:“恭喜前輩。”老太叔道:“你恭喜我什麼?是不是恭喜老夫忽然老了六七十歲?”馬小雄道:“恭喜便是恭喜,用不着指定恭喜些什麼,總之,前輩從此以後,他媽的喜事重重,連放屁都比旁人更響更臭。”老太叔大笑:“説得好,要是放屁不響不臭,放來何用?”大笑之後,臉色忽然沉下,道:“要你拜我為師,你是決計不肯的了。今日做大哥的苦思了大半天,還是認為你做得很對。“你這一生,可以拜神拜佛,可以拜天拜地也拜太陽拜月亮拜星星,但有兩件事絕不能做。“第一:絕不能拜相。“當今天子,昏庸無道,無論是誰拜相,都命中註定要做個大貪官。為官之道,不貪不富貴,一貪便遺臭萬年。因此之故,在這大宋年代,拜相比拜婊子的大腿還更他媽的不像話。“第二:絕不能拜我為師。在很久很久以前,拜我為師是很不錯,甚至是很光榮的事情。但老夫老啦,近年以來,更是他媽的又老又糊塗,更喜歡把自己的徒兒一個一個撕開五大塊。“你若拜我為師,我相信一定不會把你撕開五大塊,但我相信我自己,那是我老人家自己的事,你千萬不要相信我,因為就連我自己,都不曉得會在什麼時候又再變成一個只有十五歲的瘋子。“武功,我是一定傾囊傳授的,要是老相好不挾秘自珍,峨嵋派的武功,也要她向你悉心傳授。“峨嵋派的武功路子,雖然有人認為以陰柔為主,甚至是有點娘娘腔,但峨嵋絕學,千萬不能小覷。“峨嵋派開山祖師厄渡神尼,在無定河超渡亡魂之際,創出一套震古煉今之‘中流劍法’,單就以這一手劍法而言,就有極強大之威力。我的老相好雖然做了二三十年嵋掌門,對這一套‘中流劍法’練得滾瓜爛熟,瞭如指掌,但我知道,以她在這方面的成就,十成中最多隻能比得上厄渡神尼二三成左右。“但這種秘密,江湖上不只有我和她自己知道。論天資,我這個老相好未必便會比她的太師祖厄渡神尼輸虧,但厄渡神尼是處子之身,在其有生之年,從沒生過孩子。“但我這個老相好,縱使資質本來比厄渡神尼更佳,卻因我的緣故,曾經生下了茶茶。“她為我生下了茶茶,我是十分感謝的。但她心裏可不會感謝我這個老太叔。要不是因為我,她絕不會生了個孩子,要是她至今依然白璧無瑕,她在武功上的成就,絕不會僅此而已。“有人以為,峨嵋派的武功,也便是女子的武功。凡是有這等偏見之人,統統都是他媽的笨蟲。須知天下武功,鮮有男不能練,又或者是女不能練者。即以少林派之大力金剛掌,世人鹹以為只有男子漢始能練就,更無知者,甚至以為只有和尚才能練成這種掌功,殊不知自少林派創立以來,大力金剛掌掌力最雄渾者,既非少林僧侶,也不是什麼男子漢大丈夫,而是一個住在少室峯下的賣酒婦人。“這賣酒婦人,頗具姿色,但丈夫忽然一聲不響,跑上少林剃度削髮為僧。十年後,心癢難熬,悄悄下山跟老婆幽會,此謂之‘僧俗岔口大折騰’。“夫婦二人,雖則夫君已成為牛山濯濯之和尚,但和尚六根未淨,對老婆之要求,也自是無所不允。“賣酒婦人什麼都不央求,只是央求和尚老公傳授她一套少林武功。和尚老公心想:‘要是私自把少林武學傳授給妻子,給寺中其他和尚知道,那可大大不妙。’但卻又無法拒絕妻子所求,只得把大力金剛掌傳授給老婆,心想:‘這套掌法,你這個婦道人家便是長命八百歲,也是練不成的。’“夫婦二人,如此這般偷偷摸摸廝混了七八年,有一晚,他媽的事機不密,給少林寺一位長老查悉‘姦情’,未幾,寺中十餘高僧下山,要把那個六根未淨的和尚揪出算帳。“和尚當場被眾僧逮住,無所遁形,只得要求還俗。但寺中有數名長老,對這和尚素有嫌隙,得此把柄,如何肯輕輕放過。經過一輪大戰,和尚老公被數大高僧所傷,危急關頭,婦人大喝殺出,竟以大力金剛掌連敗眾僧。更揚言若論大力金剛掌這一套武功,她這個婦道人家猶勝少林寺中任何高手。“眾長老自然不服,公推由當年掌功至為上乘之步雨大師出戰。“步雨大師不願跟一名婦道人家比拼,嚴詞拒絕,婦人大怒,用月布帶挾着一封挑戰書遣人送給步雨,揚言要是不接納此戰,天天殺一和尚泄念。“步雨大師初時置若罔聞,但其後終於接受挑戰,於少林寺外與這婦人對掌。但其時,已是一月之後,少林寺僧侶,果然已有三十人死於婦人掌下。“比掌那一日,少説也有數百少林僧侶在場圍觀,人人都一致認為,步雨大步必可輕勝。豈料二人互拼三掌,三掌之後,婦人大笑離去,此後再也沒有人目睹她和那和尚老公之蹤影。“倒是步雨大師,在比拼三掌之後,頹然倒下,受創極深。雖然最後全仗少林方丈以內力搶救,得以不死,但已全身武功盡廢,戰果令人驚詫。“要是那婦人用其他門派武功擊敗步雨大師,雖則令人震驚,也未必便是什麼難以想象的奇事,但最令人驚詫的是婦人以大力金剛掌,擊敗了步雨大師的大力金剛掌!由此可見,許多武功,都不是隻有男人,又或者是隻有女人才能練成的。“峨嵋武功,除了中流劍法,也有‘三小絕學’,這便是眾所周知之‘小念淨心咒神功’、‘小青燈金佛掌’及‘小瘋魔劍法’,這些武功,在峨嵋派中,自然只有其門下女弟子才有機會練成。但要是由我的老相好向你傾囊傳授,以你的資質,一定會比峨嵋派的女弟子、女尼姑練得更出色。“總而言之,要戰勝姒不恐,必須首先由你開始,三年之後,無論如何一定要擊敗烏龍茶,這一點他媽的十分重要,老弟子千萬不可丟了我這個老大哥的臉。”太叔梵離侃侃而談,越説越是口沫橫飛,興高采烈。馬小雄卻是聽得雙目發直,道:“義父的武功,説不定已是向我傾囊傳授,乾媽的武功,也曾向我不斷的灌輸,還有海蛇大哥,也在東蛇島上教我一套‘不敗神拳’,到了今天,你固然要把一身武功向我這個老弟傾囊傳授,也很想峨嵋掌門師太,把峨嵋派的各種武功統統傳授給我……他媽的,練武功可不是吃‘九大菜’,可以吃了一道菜又再吃另一道菜。“別的不談,便以義父傳授我的刀法,那是非常厲害的‘還我山河十八刀’,這一套刀法,便是練它二三十年,也未必及得義父一半那樣爐火純青。“義父練功,別有一手,他叫我天天撫摸一些死人頭髮,但摸不了幾摸,連東蛇島摸得陸沉下去,也不曉得是否我這條命太硬,這大盈若衝五層樓都已沉在海底之中。“那些死人頭髮尚未撫摸透徹,‘還我山河十八刀’大概連第一刀還不曾練成,正是刀法不成刀法,倏然之間,老大哥又要我練劍,你的劍法固然他媽的十分好看,什麼以氣御劍,就像是玩弄仙法一樣,但你貴庚了?你練了多少個春春秋秋,才能練成這種境界?要是我忽然練劍,‘還我山河十八刀’又要練到什麼時候?這還不算,正是多多益善,只要是上乘的武功,便是再練三幾百種,想來都是十分划算的。好極了,近水樓台先得月,老大哥的老相好是峨嵋派掌門,什麼中流劍法、三小絕學,只要你哄得老相好歡歡喜喜,她老人家自然也會傾囊傳授……“哇!真是越想越美妙啦!個個都是當今武林絕頂高手,人人都把壓箱底的絕世武功一古腦兒塞入我的腦袋,只要我一一練成了,準會變成天下無敵之絕世高手,但要練多久呢?粗略估計,最少得苦練三五百年,哈哈,要是真的可以達成願望,武功高低尚在其次,‘壽比南山’這一句話,倒是非要應驗不可。”老太叔侃侃而談,馬小雄也同樣侃侃而談,一老一少的説話,雙方都同樣地“很有點道理”。老太叔沉吟良久,道:“話雖如此,我這一身武功,是絕不會在你身上稍有半點保留的。但我的老相好,心眼不大,甚至也許會是個死心眼的婆娘。否則,她也不會叫什麼服難師太。服者,服侍也。難者,難纏也。由於服侍此人甚是困難,因此法名就喚作服難。“你是我的好賢弟,做大哥的,怎麼説了要把你栽培成材。就算你練功不勤,武功練來練去都他媽的不外如是,我也不會把你‘喀嘞’、‘喀嘞’地撕開五大塊。總要你爭爭氣氣,用老大哥的武功,把姒不恐調教出來的和尚徒兒擊敗,那便上上大吉,萬事勝意。“但這只是我的想法,常言有道:‘人心隔肝皮’,老相好雖然對我這個老不死關懷備至,但普天之下婦人之心,無不護短偏袒自己的兒女。“我渴望你能夠挫敗和尚兒子茶茶,那是以本門聲譽站想。但老相好就算嘴裏不説話,心中多半渴望她的勞什子琴茶能勝此仗。唉,平情而論,我怎麼説也不能怪責於她……只是,烏龍茶武功根基遠在你之上,在這短短三年之內,你要勝過老大哥的和尚兒子,卻又是談何容易?但不要緊,在這三年之內,我絕不會讓你虛渡光陰,總要你自己發奮圖強便可。”馬小雄道:“就算三年後沒有這一戰,我也不能躲懶,義父、乾媽對我期望甚殷,要是小雄馬長大之後仍然庸庸碌碌,一事無成,甚至連木小邪前輩鑄造的大刀都保不住,豈非罪業深重之至嗎?”老太叔哈哈一笑:“很好,你有這樣的壯志雄心,只消假以時日,定然他媽的必成大器。”又過了一天,金大夫的傷勢已漸有好轉。服難師太告辭,金大夫把孔有怨喚了過來,當着服難師太面前説道:“有怨,你跟着我已有好一段日子,不能再跟下去了。”孔有怨大驚:“不!我不要離開醫舍。”金大夫搖搖頭:“我的脾性怎樣,你應該很清楚,我講過的話,絕不更改。今日之內,你要是不肯離開這裏,明天早上,為師的屍體便會掛在天階的大樹下。”孔有怨大哭,跪了下來顫聲叫道:“師父,徒兒要是做了什麼錯事,請師父重重懲處,但無論如何,也不能把徒兒趕出醫舍。”金大夫冷冷道:“你最令我討厭的,就是動輒哭哭啼啼,為師又不曾死掉,你老是大聲哭叫細聲低泣的,真是越聽越煩。”孔有怨急急止住哭聲,但先前哭得太厲害,一時間要完全收住,也是大不容易。服難師太把孔有怨扶了起來,緩緩道:“你師父要你離開這裏,必有深意,可不是你犯了什麼嚴重的過失。”孔有怨眼中淚花亂轉,幽幽的説道:“師太,你不騙我?”服難師太嘆了一口氣,道:“你師父的心意,貧尼是心裏明白的,他要你跟着我這個老尼,到外面的世界瞧瞧。”孔有怨聽了,一陣怔呆。金大夫乾咳一下,道:“老實説,當年你哥哥孔有恨把你帶到這裏來,一聲不響放下了你便揚長而去,我心中是很不高興的。“不但當年心中不高興,直至如今還是很不高興,心裏總是把你哥哥罵了一百遍之後,又再臭罵了一千遍,一萬遍……“你這個兄長,徹頭徹尾的心胸陝隘,自私自利不顧他人死活的傢伙,他為什麼把你棄而不顧?你以為他是一片好心,讓你有機會跟着為師鑽研醫術嗎?“不!若論醫術,你兄長的道行,絕不比我稍遜半分。但他的為人,鳳凰無寶不落,你才三歲五歲,他已瞧得出,你和醫道無緣。“世人常言道:‘將勤補拙’,一般而言,補一成兩成以至三四成,還是可以的,其成效之高低,得要視乎做什麼事情而定。“但有些本領,某些人無論怎樣勤力,就算有百倍愚公移山的精神,也不一定管用。比方説:天生特別肥胖之人,固然也可以苦練輕功,但其成就必然有限,如曰不信,且看千百年以來,武林中以輕功稱著的絕頂高手,又有那一位會是身形特別肥大之男男女女?沒有!連一個都沒有!武學如是,醫術也是同樣的道理,有怨,説你很愚笨嗎?那是不確切的,但一個人聰明與否,和醫道是否有緣,卻又是另一回事。要是你自幼學的不是醫術,而是刺繡,也許,你早已名揚天下。又或者你學的是另一門技藝,仍然很有機會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但你偏偏跟着我學醫,單就是這事情的本身,便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你兄長死了,但他活着的時候令我憎厭,但死卻死得轟轟烈烈。豪門金莊的公子爺劉復北,其人狼子野心,絕對不容輕忽。有怨,你要緊緊記住,你哥哥是被劉復北所殺的。“我討厭你兄長,那是我的事,他是你唯一的哥哥,他慘死在劉復北手中,要是你一直呆在‘換命醫舍’,一輩子也不可能為兄長報仇。再説,你根本與醫道無緣,便是再在這裏浸淫二三十年,也不會在這方面有什麼傑出的成就。“跟着師太走吧,只要有我的一句話,她老人家無論如何一定會把你視如女兒身看待。也許,有朝一日,你能夠用峨嵋派的武功,把劉復北這無恥奸徒殲殺,為你兄長報仇。”説到這裏,連聲咳嗽,臉色蒼白得可怕。孔有怨怔怔地瞧着師父,知道無論怎樣也改變不了他的主意,只得緩緩地點頭,道:“徒兒謹遵師父訓誨。”金大夫又是一陣嗆咳,不再説話,轉身走向卧室,頭也不回。服難師太瞧着孔有怨,嘆道:“人生總是有太多欷噓之事,你日後年齡增長,就會比現在更能明白人生悲歡離合之道。”孔有怨目光閃動:“師太,你會把我收為峨嵋派門下弟子嗎?”服難師太搖了搖頭:“不,別説是你,就連我也很快便脱離峨嵋派,但不要緊,只要你跟着我,我不但會照顧你的周全,也會傳授你上乘的武功,絕不會讓你給別人欺負。”就這樣,孔有怨跟着服難師太離開了金大夫的醫寓。又過了一日,太叔梵離也帶着馬小雄、阿玫告辭。三人重經吊橋,老太叔道:“三年後,我的老弟便要和姒老魔的和尚徒兒在這裏決戰,要是吊橋有知,定必大為惶恐。”馬小雄奇道:“要是吊橋有知,卻又何懼之有?”老太叔道:“要是在平地決戰,尚且會鬥個天崩地裂,區區一道吊橋,又怎不自覺危危乎者也哉?”馬小雄笑道:“高手過招,不一定便會過河拆橋,老大哥幸勿危言聳聽。”老太叔呵呵大笑,大步踏前,率先渡過吊橋。一連數日,老太叔帶着馬小雄和阿玫,悠悠閒閒地走動,並不急於趕路。第六日正午,三人到了碧水丹峯,有“奇秀甲於東南”美譽之武夷山。在山峯下,老太叔精神大振,道:“這是我出生的地方,本已忘掉此事,如今舊地重臨,又再憶起兒時種種舊事。”馬小雄道:“兒時舊事,曾生何事?”老太叔道:“天天吮奶汁,吮得不夠,便吮手指。”阿玫聽了,臉色漲紅,老太叔瞧了她一眼:“難道你在兒時不吮奶汁嗎?”阿玫鼓着腮,道:“我是喝西北風長大的。”老太叔不知道她説的是氣話,噴噴稱奇,喃喃道:“喝西北風長大的女孩,倒也長得標緻。”本篇小説可在公開免費的網站自由轉貼。如果讀者是在收費會員網站看到這篇小説,説明該網站寡廉鮮恥,把免費的東西拿來騙錢。共唾之。)到了武夷山城,正要到酒家吃喝充飢,街道上忽然號角長鳴,又有人敲鑼打鼓,老太叔眯着眼問酒家店夥;“是誰迎娶新娘子?喜氣洋洋好不熱鬧。”店夥搖了搖頭,道:“這陣子吹的是‘奪命號角’,敲的是‘勾魂鑼’,打的是‘送命鼓’,可不是辦什麼喜事。”説猶未了,街道轉角處已冒出十餘名身穿白袍,人人臉上塗上硃砂和墨汁相間的漢子,中間挾持着一名女子,由木車以驢子拉動,直往城中一片廣場走去。老太叔瞧着那個女子,道:“雖然比不上我的老相好,卻也不失是個漂亮的人兒,她犯了什麼罪?是不是謀殺親夫?”店夥搖了搖頭,道:“不知道。”老太叔瞪了他一眼,道:“你的腦袋有什麼問題,怎麼老是搖來搖去?”馬小雄和阿玫已走入酒家中,聽見街中鳴鑼喝道,雙雙鑽出來探頭探腦。乍然望見被押送至刑場的女子,不禁面色齊變,大大吃了一驚。原來那名女子,竟然便是崑崙派門下的霍椒萍。在東蛇島陸沉後,海世空帶着霍椒萍乘船重返中土,卻在大海中遇上聚英堂戰船,雙方在怒濤洶湧大海上展開捨死忘生大決戰,其時,馬小雄和阿玫置身在小舟之中,與數艘大船越漂越遠,海世空和霍椒萍的命運如何,二人一直不得而知。便是柳生衙、喬在野二人,在戰亂中也和海世空、霍椒萍各散東西,自此音訊隔斷。想不到在這武夷山城,竟然看見霍椒萍被押送至刑場,但瞧那些白袍漢子,又不像是官府中人,內裏情況怎樣,着實耐人尋味。老太叔見馬小雄和阿玫瞧得目不轉睛,神情有異,不禁眉心一皺,道:“難道你們認得那個女子嗎?”馬小雄立時點點頭,道:“她是崑崙派的女弟子,是海蛇的紅顏知己。”老太叔瞪目道:“海蛇?誰是海蛇?”馬小雄急道:“總之,海蛇便是海蛇,他是小柳的結拜兄長!”老太叔“喔”的一聲,道:“既是小柳兄長的紅顏知己,自是非救不可。”老太叔自恃武功厲害,立時便要衝出長街救人。忽聽一人的聲音在側響起,沉聲叫道:“前輩且慢,這是敵人佈下的陷阱!”老太叔向左側一望,只見一名中年漢子,也像是馬小雄和阿玫一般,不斷地在探頭探腦望向長街那邊。老太叔瞪了他一眼,道:“你是何方鳥物?”漢子道:“先父海禪王,我便是海世空。”老太叔半信半疑,馬小雄和阿玫已湊了過來,齊齊叫道:“海蛇大哥!”海世空與二人重逢,雖在憂患之中,臉上仍然露出喜不自勝之色。海世空帶着三人,自人叢中左穿右插,片刻間,已到了廣場西方。只見在廣場中央,搭起了一座高約兩尺的木台,台上佈滿柴枝,浸透火油布料等物事,霍椒萍已被綁在木台中間一條木柱上。台下十幾名白袍漢子,人人手持火炬,只要其中一支火炬拋向台上,霍椒萍立時就得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老太叔道:“綁在台上的,是不是你的……嫩相好!”本想説是“老相好”,但瞧見霍椒萍遠比自己的老相好年輕得多,最後語鋒一改,變成了“嫩相好”。海世空一愣,接着説道:“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要是她死了,我也不能獨活。”老太叔眉頭一皺,道:“自古多情空餘恨,看來你的頭腦,跟你的老子一樣,總是混混沌沌,不太清醒。”海世空默然無語,只是默默察看四周形勢。老太叔悶哼一聲,道:“你的嫩相好快要變成一團焦炭,你怎不上前勇救佳人?”海世空道:“敵人早已佈置機關,只要我一動手,最少有十個弩箭機括鐵匣同時發射,把椒萍變成毒弩下的刺蝟。”老太叔哈哈一笑:“倘真如此,你的嫩相好便是天下間最美麗的刺蝟。”海世空臉色一沉,但沒有發作。未幾,城東那邊,又是一陣喧鬧的鑼鼓聲傳了過來。老太叔眉頭一皺,道:“莫不是又一個嫩相好押送過來?”但這一次,境況和先前大不相同。同樣是吹吹打打,同樣是鼓樂喧天,但來到廣場的並不是行刑隊伍,卻是一頂大紅花轎。花轎前面,一人騎着駿馬,笑臉吟吟,是個喜上眉梢,國字嘴臉的新郎倌。花轎前後左右,不是臉上塗粉三寸厚屁股比竹籮更大的喜娘,便是陪嫁丫環,儀仗隊八音齊全,到了廣場附近,更是沿途大放鞭炮,遠比先前的行刑隊伍熱鬧得多。老太叔道:“這新郎倌怎麼有點像是喬鏡花的弟弟?咦?看來也不只是像而已,根本就是他!”自從他瘋瘋癲癲以來,很多事情很多親戚朋友都在他腦海中消失得一千二淨,但對於喬鏡花,他是始終不曾忘懷的。喬鏡花的親弟弟,便是“在朝在野,在公在私”的喬在野。喬在野曾受重創,全仗喬鏡花、孔有恨二人聯手搶救,方始保住一條性命。其後,更因為喬飲反懷身內力貫注在他身上,武功更勝從前。一看見這新郎倌,海世空、馬小雄都是心中有數,知道強援已到。只有阿玫,有點莫名其妙,居然問道:“喬大俠怎會在這裏做了新郎倌?新娘子是誰?”馬小雄道:“不是嫦娥便是鍾無豔,再不然便是把你抬入轎子裏充當新娘子。”阿玫知道他在取笑自己愚笨,鼓起了腮不再説話。這時,廣場上被綁住的霍椒萍,忽然發出一聲尖叫:“喬大俠快走!”叫聲未已,廣場東南方、東北方雙雙殺出一羣紫衣武士及銀衣武士,人數少説也逾百之上。那一羣紫衣武士,為首一人,年逾六旬,又肥又矮,右手早已給仇家砍了下來,換上一支用“烏金精鋼”打造的鋼爪,正是來自蘭州之聚英堂高手“爪爆心肺”莫穿腸。至於另一羣銀衣武士,統率者更是聚英堂之“鐵血軍師”嚴慕。喬在野曾在大海一戰,會過莫穿腸這個肥矮老者。其時,聚英堂聲勢浩大,高手如雲,喬在野苦戰莫穿腸,但也只是激戰了十幾招,便在混亂中各散東西,與其他強敵繼續周旋。雙方劍拔弩張,廣場上殺氣騰騰,但處境最兇險的還是霍椒萍,在木台下,有十幾支火炬,也有十幾個毒弩匣,只要有人一聲令下,無論是星星之火,抑或是一排毒弩,都是足以在頃刻之間取了她的性命。嚴慕卻在喝令:“不得妄動。”這道命令,是向木台下的白袍漢子施發的,霎時間,氣氛更是凝重而詭異。這時候,雙方的鑼鼓聲、號角聲、絲竹管絃聲全都偃息下來,廣場上雖然人頭湧湧,竟在霎眼間變得鴉雀無聲,只有火炬燃燒時所發出“必卜”不絕的奇異怪響。嚴慕嘿嘿一笑;輕輕搖動羽扇,道:“喬大俠,欠違了。”喬在野翻身下馬,抱拳笑道:“有道是冤家路窄,難怪在海上遇見軍師,在山城中也遇見軍師。”嚴慕道:“明人面前不説暗話,喬大俠雖然一身新郎倌裝束打扮,不見得今日便是乘龍之喜。”喬在野笑道:“掛羊頭賣的不一定便是羊肉,跟着新郎倌背後扛着的大紅花轎,裏面坐着的也許只是一個畜牲。”這一番話,甚是奇怪,有好事者忍不住嘲笑:“這豈不是説自己討了一個畜牲婆娘為妻嗎?”此人只是城中百姓,平素口舌招尤,這時候惡習難改,一句刻薄話才噴出口,腦袋已給一把鋒利大刀砍了下來。倏然出刀殺人,為喬在野出了一口鳥氣的,竟然是那個臉上塗粉三寸的喜娘。她原本手裏只有一把葵扇和大紅手帕,誰也瞧不見她從什麼地方弄來一把三四十斤重的大刀。這把大刀,雖然遠遠比不上木小邪鑄造的那一口,但卻也絕非凡品,用來砍掉一個人的腦袋,完全不費吹灰之力。嚴慕冷冷一笑,道:“想不到喬大俠飲譽江湖,一直與陰山幽冥宮之邪派魔徒互相勾結,只因一言半語聽不進耳中,便無辜濫殺平民百姓,着實令人生嘆。”這時候,馬小雄、海世空方始認出,那個怪模怪樣的喜娘,赫然竟是“豐都刀使”包奈何喬裝所扮。喬在野還沒開口,包奈何已怪聲叫道:“我是‘豐都刀使’,一天不殺人就得瘦上三斤賤肉,你要是瞧的不順眼,我便把轎子裏的雜種一刀剁翻,瞧瞧你怎樣回去向朱靦覆命。”嚴慕臉色一沉,不再説話。倏地,一人大步走向包奈何那邊,冷喝叫道:“姓包的,老莫來會一會你!”正是蘭州“爪爆心肺”莫穿腸。包奈何手握大刀,聲音更是陰陽怪氣:“我道是誰上前送死,原來是‘狼心狗肺’莫老九,你在‘蘭州九惡’之中排名第九,武功也是第九,但你可知道其餘八惡,都已成為包某刀下無頭之鬼,統統送入豐都城會見閻王去也?”説得似模似樣不明就裏之人,每每信以為真。但事實上,莫穿腸並非什麼“莫老九”,天下間也沒有什麼“蘭州九惡”,既無“九惡”,又如何會有“八惡”成為“豐都刀使”刀下無頭之鬼?莫穿腸脾性猛烈,但若要跟包奈何作口舌之爭,那是遠遠比不上對方的。一怒之下,也懶得分辨和對罵,“呼”的一爪,直襲包奈何胸前。他右手已斷,換上了一支烏金精鋼爪,招數之兇猛狠辣,令人心頭顫慄。此際,莫穿腸含怒出爪,勢道迅如駭電,鋼爪直抓進去,但卻虛中套寮,實中帶虛,究竟是虛是實,端的令人無從揣測,防不勝防。包奈何桀桀怪笑,振臂揮刀,斜身轉腰,竟是慢中有快,巧中帶輕,刀雖沉重,人卻穩捷輕靈,宛若東風戲柳,又似是蜉蝣亂舞,變化悠忽,絲毫不比對手遜色。莫穿腸身移步換,左足斜踏中宮,橫裏一招,電光石火般一爪斜插包奈何右腕的關元穴。包奈何一聲冷笑,身形急變,提腰勁一式“老鷹翻雲”,以背對背之勢避過莫穿腸的鋼爪。莫穿腸背對包奈何,但仍能以左肘拳猛撞敵人背心。這一撞奇快無比,包奈何招式用老,再難閃避,“蓬”然一聲中招。高手比拼,強弱高下,雙方都是心中有數。包奈何雖然甫落下風,但已知道再戰下去,必然不及對手,驀地大刀以大輪迴之勢旋轉式疾掃對方腰間。莫穿腸成竹在胸,瞧出包奈何這一刀是情急拼命招數,突然身如陀螺急轉,比包奈何的大刀旋轉得更快兩倍。莫穿腸身手疾迅無匹,鋼爪倏然逕掃包奈何下盤。包奈何刀挾勁風,也向下三路反掃過去。豈料莫穿腸這一爪竟是誘敵之勢,包奈何刀勢一沉,另一支手已霍地插向他胸口疾插而入。這是左爪。不是鋼爪。但這一爪,才是最致命的一擊!爪爆心肺,又何必非要用鋼爪不可?觸目驚心的一戰,在眾目睽睽之下爆發和了結。包奈何敗了,這位“豐都刀使”死於“爪爆心肺”,他的心臟和右半邊肺葉,都給莫穿腸的左爪完全抓碎。莫穿腸直挺挺的站着,左手緩緩地從包奈何的胸口抽出。包奈何心脈已停,眼睜睜地瞪視着莫穿腸氣絕斃命。莫穿腸眨了眨眼,伸手輕輕一推,包奈何仰天倒下,死不瞑目。莫穿腸勝了一仗,面露得意之色,喬在野冷冷一笑,道:“姓莫的,可知道包奈何的義父是誰?”莫穿腸用舌頭舐着左爪染滿的鮮血,道:“總不會是喬大俠吧!”喬在野卻點點頭,道:“偏偏他便是我的乾兒子。”莫穿腸冷冷道:“簡直胡説八道,論年紀,包奈何比你還要大上好幾歲。”喬在野搖了搖頭,道:“你弄錯了,包奈何看來年紀不輕,但卻着實比我還細小四歲,只是一般目光如豆之輩,決計瞧不出來。”莫穿腸冷哼一聲:“便是你比他大四歲,也沒資格把他收為義子……”説到這裏,倏然住口,知道中了喬在野的奸計。果然,喬在野哈哈一笑,道:“説得真妙!尊駕言下之意,是説年紀相差四歲,絕不該成為一對父子,要是真有此事,未免十分混帳,對不?”莫穿腸怒道:“混帳!”才罵出口,臉色又自一變。他這一句“混帳!”,罵的是喬在野,但喬在野立時打蛇隨棍上,大聲道:“對了!就連你也認為父子二人年紀相差四歲十分混帳,真是英雄所見略同。”莫穿腸連連搖頭,怒道:“姓喬的,老子……斃了你!”悍然出招,攻勢有如排山倒海,絕不留情。喬在野哈哈大笑,雖然眼前漫天爪影,形勢兇險絕倫,但他身形飄忽如風,左一兜,右一繞,時而在東,霎忽在西,竟在爪影重重之下乘隙罅左穿右插,更在眾目睽睽之下朗聲説道:“莫兄雖然對在野動手動腳,看來很不客氣,但心底裏早已把在野引為良朋知己,連説話都同一鼻孔出氣。天下間那有父親只比兒子大上四歲之理?“咦?……話可不是這樣説,一百八十年前,石敬瑭叛,向塞北遼帝耶律德光求助,答允割讓長城以南的燕雲十六州獻給遼國作為報酬,其後果然叛變成功,燕雲十六州固然盡入遼賊之手,石敬瑭也被耶律德光封為後晉皇帝。“千百年以來,炎黃子孫拼命修築的萬里長城,就是因為黃土地上出了石敬瑭這一號人物,而完全失去抵禦外敵的功用。從邊界直至開封府遙遙千里,變成敵人鐵騎恣意奔馳的廣天平原,大好江山門户只因一人之念而完全洞開。“到後來,石敬瑭以四十七歲高齡,尊稱只有三十七歲之耶律德光為‘父’,自稱為‘兒’,可算是蔚為奇觀之至。“若照此推算,朱靦雖然只比朱庭校大了四歲,但畢竟還是做父親的比做兒子的年紀稍大,也不能算是太過分,就算是混帳,充其量只是有點混帳,怎麼説也比不上耶律德光與石敬瑭這一對父子吧!”喬在野一面從容應付莫穿腸,一面侃侃而談,左兜右轉,始終不離打蛇打在七寸上,既把朱靦和朱庭校這一對“父子”的關係重重地揶揄一番,也用語言牢牢地套住了莫穿腸,“誣陷”他一條“嘲諷”蘇杭奉應局總辦朱靦與朱庭校的“罪名”。朱靦是朝廷“重臣”,朱庭校更是小器暴戾,行事手段冷血無情之徒。喬在野以唇槍舌劍,把這條“罪名”無中生有地套在莫穿腸的頭上,明眼人固然心中一片雪亮,但是非每每皆由輾轉相傳,日後傳入朱靦耳中會變成怎樣的一回事,又有誰能保證?石敬瑭是人人恨之入骨的大漢奸。凡是稍有血性之漢人,無不深痛惡絕。但有一點必須弄清楚,石敬瑭是沙陀人,並不是漢人。喬在野言詞之間,固然把莫穿腸弄得惱怒慌亂,也把朱靦和朱庭校這一對“父子”盡情嘲罵。——石敬瑭固然不是漢人,朱庭校原本也不姓朱,而是姓潘。但為了更能迎合“父親”,索性數典忘宗,不姓潘而改姓朱,變成了“朱庭校”。莫穿腸曾與喬在野交手,二人武功約在伯仲之間,豈料事隔不久,二人再度展開惡戰,莫穿腸傾盡全力,非但未能稍占上風,更着着縛手縛腳,簡直是任由魚肉。他越戰越是膽顫心驚,招數漸見紊亂。喬在野不再客氣,突然掣劍在手。他原來的兵刃,已在大海中丟失,但喬鏡花又送給了他一把“諾諾劍”。“諾諾”便是順從的意思。除了一把“諾諾劍”之外,還有一本“諾諾劍經”。喬鏡花道:“諾諾劍法並不是霸道的劍法,相反地,這是順從着別人而施展的劍法。別人,也就是你的敵人,敵人的招數怎樣,這一手劍法也就會相應地順着對方的意思而作出變化。以劍法而言,這並不是上乘的劍法,但用來對付兇狠的敵人,每每能奏奇效。“諾諾劍法”一經施展,莫穿腸反而感到壓迫力大減。當下心中尋思:“這小子的武功,想來已是黔驢技窮。”惡念驟起,鋼爪招數倏地倍加狠辣。殊不知道,這一手“諾諾劍法”,便如同“棉裏針”功夫,敵人的招數越是陰毒兇險,這種劍法的威力也就越更強大,莫穿腸不明其理,本身招數一招比一招更兇悍,也就等同把“諾諾劍法”帶引至比他更兇悍的招數之上。莫穿腸身形急速搶撲,鋼爪咄咄逼人,但他出招越狠,喬在野的劍也就“順着其勢道”反擊過去,不出十招,諾諾劍已斜斜地從莫穿腸左耳上方刺入,劍鋒向右下方頸項透出。莫穿腸比此際招式用老,鋼爪伸盡,險險還有三分便插入喬在野胸膛,但也就只是這兩三分距離,他永遠傷不了喬在野,反而死在諾諾劍之下。莫穿腸、包奈何先後戰死,雙方互有輸贏,但形勢更見兇險。尤其是木台上的霍椒萍,生死只是繫於一線。莫穿腸倒下之後,“鐵血軍師”嚴慕乾笑一聲,目注喬在野朗聲説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閒話少説,咱們做個買賣算了。”喬在野哈哈一笑,忽然把大紅轎門打開,只見轎內坐着的,並不是鳳冠霞帔的新娘子,而是渾身一絲不掛,更被牛筋索牢牢綁得像大粽子的朱庭校。嚴慕臉色一沉,立刻傳令手下戰士,把一襲長袍送過去,讓朱庭校包裹着身體。喬在野也不阻攔,只是冷冷的道:“朱將軍身上的衣服,並不是咱們脱掉的,只因為當咱們逮住朱將軍之際,他正在強暴一名良家婦女,總不成要咱們動手為他穿上衣服,然後才再捆綁起來。”圍觀百姓聽了,無不鬨然聳動。嚴慕沉聲叫道:“單憑你片面之辭,豈足相信?”雖然心中把喬在野的話,信了個九成九,但形格勢禁,只得當面苦苦抗衡——drzhao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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