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斷似乎怨恨他,有些責備地道:“本來飛雲可以接手的,你卻故意不救他。”
“二弟!當時我在練功……”
“我不要聽你解釋!那天若你稍稍出手,飛雲的武功就不會失去!你是怕他搶走你兒子的繼承權。”
公孫斷有點剋制不住,雙眉鎖緊,不知怨人有多深,汗珠都出來了。
哪個父親為了孩子不是不擇手段?尤其是在救兒子性命時?他的過失該是不正常的也是值得同情的。
公孫秋月何曾不難過?當時他多希望自己沒在練功,而幫助走火入魔的飛雲恢復功力,也不至於在弟兄間產生如此大的間隙。
“那你還猶豫什麼?”公孫斷道:“公孫世家只能傳給心術正派的人,你該清楚這一點。”
“以你之見,該傳給誰好呢?”
公孫斷臉色這才有點好轉:“飛雲功夫已失,小溪又太小,只有飛霧年齡相當,武功又好!”
這個答案並不出乎公孫秋月意料之外,公孫斷長期培養公孫飛霧,秋月早看得出來。
他問:“你該記得比武時出現的那個瘋子?他口口聲聲說自己可以代表公孫世家,問我有什麼資格代表?”
“他不是公孫家族的人,他有什麼資格干涉我們家事!”
秋月寒望著這個固執的二弟,內心說不出感概,尤其對飛雲喪失武功一事,更令他傷透了心。
“我想、瘋子還會再來!”
“憑我們的功夫還怕他不成?”
公孫秋月沉思良久道:“二弟!給我一點時間考慮,好嗎?”
公孫斷看他已改變主意,口氣也鬆了不少:“一個禮拜如何?這種事,實在不能拖得太久,太久則生變!”
“好!”
“大哥!不是我逼你,你也瞭解實際情況!”
公孫斷含笑而去。
自己兒子就快要成為繼承人,是何等光彩得意的事?
“飛霧你過來!”
公孫斷很快將飛霧喚到青石庭院練武的地方。
初冬了,落葉加黃,冷風較急,竹枝枯葉只剩兩三片,如風箏尾巴,隨風勢飄搖著,含苞的嫩芽欲探出青綠,迎向冷風。
“你就快接任公孫世家掌門了。”
飛霧當然高興,年輕得志,一股傲氣實在逼人:“多謝爹的教誨。”
公孫斷拍拍他肩頭:“想當年,你爹只因小你大伯幾歲,就失去繼承權力,可要替你爹出這口氣!”
“我會的!”
公孫斷很得意:“要號令人家,必須有過人本領不可!你不能荒廢了武功,你記著,不論是任何一種情況下。”
“孩兒知道。”
“來!我們練練上次教你的那幾招!”
兩人開始交手,招式十分複雜,霸氣逼人,這功夫赫然就是柳西一絕的裂天十三掌的路子。
不錯!公孫斷自女兒處學得柳家功夫,已一五一十加以研究,並化成劍招,原原本本地教給飛霧。
他為了飛霧,實在花盡了心思。
練過三百招,方才收招,已是汗水淋漓。
飛霧問:“爹!效果如何?”
“很好!只是內力稍弱了一點!”公孫斷道:“不過沒關係,爹已準備許多藥,將來找齊後製成妙藥,你服下後,功力自可大增。”
“那要多久?”
“三個月就可以了!”
但飛霧仍覺得慢了些,眉頭皺起。
公孫斷笑道:“飛霧!掌門位置你幾年都等了,現在又何在乎幾個月?”
“是……爹……”
飛霧困窘一笑,承認自己心急了些。
兩人收劍,轉身回廂院。
夜很晚了,四處很靜。
公孫斷仍在一石屋中,一盞燈掛在牆上,燈光照亮四周,殷黃一片,也照清許多碗碟、瓶罐。
這是間煉丹屋!
他正仔細地將藥材放在石桌上,有枝、茫、葉、根、石……許多種。
若內行一看,一定可以看出這些藥材和小刀兒採得差不多。
他認為小刀兒既然能採來這些藥,自有它存在的價值所以也暗中研究起來。
他看得很仔細,一片片切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種清白如水的液體中,然後不同的藥村就變成不同的顏色。有青、有黃、有藍、也有綠。
從傍晚到三更,他仍精神盎然,顯不出一絲疲憊。
三更一過
西高牆,閃出人影。
幾個起落已奇快無比的掠向正廳最高屋頂,突然發出狂笑。
“公孫秋月……你給我出來……”
音如瘋子,人如瘋子。
他本來就是瘋子,就是那個在廬山山海孤-打傷公孫秋月的瘋子老頭。
“公孫秋月,你有什麼資格代表公孫世家?你是賊。”
狂聲竄天,公孫府萬燈齊亮,人潮如蟻般已圍上來了。
公孫斷也不得不放下調藥工作,趕忙追出來。
“快拿下他……”
長劍出鞘,已攻上去。接替在門外的湘雨、小溪還有飛霧。
雙方大打出手,瘋子功夫果然驚人,隻身迎戰效人,一點也不落下風。
公孫秋月雖負傷,但他仍走出房間,傍門觀戰,不停嘆息。
“公孫秋月,你出來……”
找不到秋月的瘋子,出手更是猛狠,已有不少人傷在他掌下。
飛霧年輕氣盛,久攻不下,他已拼了命去,出手盡是殺著。一時也逼住瘋子攻勢。
瘋子攻勢受阻,暴跳如雷:“你是何人?敢擋我去路?”
說話間又劈出三掌,封掉左後方來劍之勢。
“大爺公孫飛霧,未來的掌門!”
“放屁!你們都是賊!不要臉!你們有什麼資格當掌門?”
瘋子怒意更燒得很,竟然不避開飛霧長劍,硬往前欺,存心一掌劈死他。
“飛霧快躲”公孫秋月大喊,但已不及,人已騰空。
“砰!”
“哇……”
接連一陣響聲,飛霧一劍刺了瘋子左肩,但也結實地捱了一掌,倒飛而出,掉落地面奄奄一息。
“飛霧……”公孫斷不顧戰局,追往飛霧。
公孫秋月不顧自身負傷,硬是攔下瘋子。
“你就是公孫秋月?還我債來……”
瘋子出手更快,可以看出他有意制公孫秋月於死地。
只迎兩拿,秋月寒也不支倒地。
“你認命吧!”瘋子舉掌就劈。
此時,突然一陣琴音從遠處傳來。
琴音對瘋子有所作用,舉在半空的掌忘了劈,象頭黑猩猩般地張望黝黑的夜空,在找尋琴音來自何處。
琴音來自西邊,瘋子突然捨棄戰場,掠向西邊,消失在暗處。
彈琴是誰?他在攻人?還是以琴音來控制瘋子?
不管如何,今夜是救了公孫秋月一難。
瘋子為何口口聲聲說公孫秋月是賊?
公孫秋月偷了他什麼東西?瘋子為何要他還債?
這一戰,公孫飛霧受傷最重,不停吐血,昏迷不醒。
公孫斷急出眼淚,眼看自己一手培養的愛子就要夭折了。
公孫世家真是一彼未平,一波又起。
湘雨、小溪扶著公孫秋月,若非他功力到家,早就擺平了。
“二弟,他的傷?”
“都是你!”公孫斷失去理智地吼道:“瘋子找的是你,為何害飛霧受傷。”
共同據敵,死傷在所難免。公孫秋月也不顧爭執,轉向湘雨:“雨兒,有件事,爹想麻煩你……”
“您說!”
公孫秋月換口氣,才道:“飛霧這傷恐怕沒那麼好治。你去尋訪百里神醫如何!”
為了一份愧疚,他連自己心愛的女兒也不顧了。
“女兒明天就去找!”
現在除了百里神醫,誰也沒有辦法改變局面了。
燈火熄滅,人群散去,獨獨留下了幾灘鮮血。
天亮,公孫湘雨果真離開公孫府,去找百里奇。
小刀再次醒來,他已在蘇喬那艘畫舫,傷也好了七成。
蘇喬替他設酒洗塵。
今天的蘇喬不是羅紗白裙,而是青衫便裝。還穿上了長靴,嬌柔中帶出英氣。
“你……今天……”小刀兒瞧著她這身打扮,有點不解。
“跟你呀!”蘇喬笑道:“跟你走,總不能再穿那種衣服吧!”
“你很神秘!”
“真的嗎?”蘇喬嬌笑幾聲,道:“我跟其他女孩沒什麼差別,以後日子久了,你就會明白。”
小刀兒現在也學會喝酒,淺淺呷了幾口,道:“說真的,我也不知要去哪裡!”
“哦……”蘇喬想了一下,問:“你還沒將你身份告訴我呀!”“我出身低賤,我娘是人家女僕……”小刀兒將自已身世和遭遇說了一遍。
蘇喬沉思半響,道:“我敢說,你的身世一定不平凡。”“哦?”小刀不解地問。
“我有理由。”她很有把握地說:“否則他們沒必要陷害你們母子。”
“那也不能說我身世不平凡呀!”
“我的意思是說,不是你,就是你娘或你爹,一定牽連某種事倩,而這種事一定存在很大秘密。”
“我家有什麼秘密?富人的僕人?”
“也不能這次說!”在旁的小蘇嬌笑道:“當僕人最怕發現主人的秘密,說不定你娘發現了公孫家大秘密,才被陷害。”
這理由很充足,大家也都這麼想。
“到底公孫世家有什麼大秘密?”小刀兒準備有時間去查明。
蘇喬也說:“改天我幫你去查。”
小刀兒感激一笑。喝酒道:“說完了,你該相信我沒地方可去了吧!”
蘇喬嬌笑點頭,道:“那位沒了大師現在在哪裡?”
“我也不嘵得,上次被捉,就一直在你這裡,和他已失去音信,而且你一個女孩,也不便跟我們……”
“那要去哪裡?”蘇喬也在沉思。
小刀突然道:“小姐,上次春神不是要你去懲罰一個人嗎?”
蘇喬桄然拍手:“對呀!我怎麼把這件事給擱了。”瞄向小刀,嬌嗔道:“都是你,搞了那些事,害我把它給忘了。”
小刀兒歉然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人是誰?”
他有意也替春神辦點事。
“他是一個老人,很老,但是年輕時做了一件虧心事,殺死個好人,也該受點懲罰。”
蘇喬說出教訓人家的原因。
小刀兒也很贊同:“他在哪裡?”
“華山附近。”
“華山……離威陽已經不遠了……”小刀兒喃喃道。
咸陽離風翔公孫府也不遠了。
“你要去?”蘇喬問。
“嗯。”
“現在就走!”
“好!”
年青人說動就動。
蘇喬交代小刀後,己隨小刀離船。往華山方向出發。
蔥翠的山像舂筍般凸出地面,山峰中還雕出一座象牙塔似的小廟,雖是初冬,華山依然景色宜人。
遠看象個小廟處,乃華山派根據地。
廟後方不遠,接近斷崖,突然竄出兩道人影,直飛山頂。
人影一落,一處山林較平地面。
二人輕功都很高絕。
女的是蘇喬,男的是白髮老人,小刀兒早就立於該處等他們。
“女娃兒,你引我來此,用意何在?”老人問。
“索債的。”
“債從何起?”
蘇喬凝視老人,冷森森道:“說不完,道不盡。”
“老朽自認沒和人結過怨。”
“做壞事的人,很容易就會忘記。”
老人抖動自了的眉毛,瞄向小刀兒,又轉向蘇喬:“憑你們兩個,恐怕不是老夫對手,回去吧!老夫不願傷了你們。”
“你何時聽過債主會聽欠債的話的?”
“你們太不識相了!”老頭兒有點惱怒地大嘁。
“識相也不會來了!”
蘇喬二話不說已展開攻勢。
令人意外,她身手之高,簡直可以說是輕霧聚成的人,馭飛不定。煞是好看。
老人功夫也不低,迎上手就是以沉穩內力抵擋。倒也應付自如。
蘇喬出刀,亮晶如月的匕首,刺出流墾般速度,狠而淮。
小刀兒不時注意雙方戰局,必要時如蘇喬交代出手相助。
“小娃兒,好功夫。”
老人不得不對蘇喬的身手也讚揚幾句,尤其她的輕功更到家。
二十招已過,蘇喬感到壓力已增,自己內力不足,終究無法支持靈巧的身法,動作已慢下來。
老人仍是應付自如,漸走上風。
突然嬌喝,蘇喬左斜刺七刀逼退老人,竄高五尺,連踢三腳,一個騰身,又急速出手一刀,點向命門要穴。
老人知道殺招己出,避開強勁三腳,扭身向左偏,如龍沖天般斜飛而上,想來個以高制低。
蘇喬冷笑,詭計已成,剌出那刀根本就是虛招,趕忙來個十八翻,翻向後方,雖是如此,衣衫也被刺出一道血痕,老人一聲大叫,跌落於地。
蘇喬乘勝追擊,如影隨形趕上,又是一刀。
老人蹬左足,突然一個旋轉,如風吹大樹倒向左側,立時又彈回,右手食指己點向蘇喬命門穴。
“呵!”
蘇喬以為前一刀已剌傷老人,該不會有此突變,然而老人使詐,引她上鉤,眼看自己動勢未遏住,對手已攻向在臂,急得叫了出來。
“蘇喬!”
千鉤一發,寒光閃。
老人驚叫,右手中的。
寒光沒。
蘇喬再出刀。
老人跌坐於地。
小刀追過來。
蘇喬收招,汗流滿面,挽袖擦汗,感激道:“謝謝你!”
若非小刀飛刀及時射穿老人右掌,輸得可能是蘇喬。小刀兒有點不忍:“老人他……”
他不動了,頹坐於地,像死了。
“他沒死!”蘇喬嬌笑道:“若非他已老邁,我會取他性命。”停了一下,她道:“我只是點破他氣海穴。”
人沒死,小刀也放心不少:“你受傷了?”
“沒有!”蘇喬撒嬌道:“有你在,我想會受傷呢?”
小刀兒有點窘,以笑聲回答。
老人抬頭,先前凌厲的目光已失,老了許多。
“娃兒!老朽到底和你們有什麼仇?”
蘇喬想了想:“好,我告訴你。”她拿出一件大而繡有老鷹,沾有血跡,絲質像是旗,也像是手帕的舊布。也許太舊,血跡已化成鐵鏽狀,還帶一絲難聞氣味。
“你明白了吧!”
老人大驚:“神鷹。”
“不錯!”
“他該死!”
“他不該死!”蘇喬怒叱:“是你們怕他武功太高,聯手除掉他!你們太惡毒了!”
老人默默無言,似在回想過去。
“你好好想吧,當時你耀武揚威,今天也該付出一點代價。”蘇喬領著小刀已離去。
老人仍茫然:“難道我真的錯了嗎?”
沒有人會告訴他答案。
沉重拖開步伐,他也回去了。
如果有人知道這位老人就是華山元老無怨老人的話,武林恐怕非奪小刀和蘇喬性命不可。
無怨老人,一生無怨,怎會殺錯人暱?
以他如此高強的功夫,又有誰能將他廢去?這簡直是駭人聽聞。
下了華山,走在山林小徑。
小刀間:“神鷹是誰?”
“一位高人!”蘇喬道:“二十年前他武功最高!”
“他被殺了?”
“嗯!被人圍殺。”
“他和春神有何關係?”
“我不知道……不過……好像是朋友。”蘇喬道:“我自己猜想的。”
“被人圍殺應該還有很多高手……”
“嗯!不過春神只告訴我這個人。”蘇喬道:“也許以後他會告訴我們,也許其他人也被他懲罰了,我只知道這麼多,你再問,我也答不上來了。”
小刀也不再問,看看天色已黃昏:“我們先找一家客棧安歇。”
“好!”
兩人加快腳步走向山下。
來安客棧不大,二十幾間客房,但十分乾淨,在鄉下小鎮,也算不錯的了。
小刀和蘇喬住進客房,少了一張床,蘇喬倒挺大方的願意兩人同床,小刀可沒這份真氣,只有窩椅子的份。
盥洗完畢,難得一次輕鬆,小刀想請她去吃一頓。二十幾年來,終於過個象樣的人生了。
客棧前段設有食堂,十九張桌子也坐了八成滿,此時正是用飯的時間。
小刀找了靠街的窗口坐下,點菜可就得看蘇喬了。
小地方,隨便吃吃,滷牛肉、蔥燼白雞、燴三鮮,醬味小菜幾碟,一壺花雕,也過得去了。
刮光鬍子的小刀,果然十分引人,幾道眼光,有意無意地飛向兩人,都覺得兩人十分不同於他人。
蘇喬對這種眼神已經習慣了,小刀就不同了,心中嘀咕自己似乎在追蘇喬,而這內心的秘密,象是被人家識破似的。
他顯得不自在,只顧喝酒而忘了夾菜。
還是蘇喬替他解圍,她開口笑道:“別理他們,我們談些別的!”
小刀點頭,又不知道談些什麼。
“你想,我們準備到哪裡去?”
“我……我不知道。”
“我們……”蘇喬幻想般地說道:“我們找個地方隱居,讓我天天侍侯你,好嗎?”
多麼美好的日子,可是小刀不敢多想,要是以前,他一定會答應,然而被沒了和尚教訓後,已改變了他整個人生觀,一時心中起了矛盾,難以詞答。
蘇喬嘆道:“其實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說說罷了。”
小刀想了想,道:“等我找到光頭和尚,再洗清我孃的冤屈,我就隨你去。”
“真的?”
“嗅!”小刀用力點頭。
事實上蘇喬不敢存多大妄想,她知道小刀的一切一定隱藏不少波折,沒那麼容易的。
“只要你有這個心就好。”蘇喬感傷道:“不管如何,我都會記住你這句話的。”
小刀想不出如何接下這句話,沉默地喝酒,他一直不敢將自己感情表露出來,只因為從小形成的卑微心理,沒想到競有一位女人如此不嫌棄他,心中除了感激外,還有一份珍惜。
窗外下弦月,今夜顯得特別明亮,連街道都照得清清楚楚。
小刀往外看,也向來往人群瞧,想排譴心中起伏不定的波濤。
突然他叫了起來:“二小姐……”
客棧門外已匆匆奔入一白衣女子,正是離家想找尋百里神醫的公孫湘雨。
她跑進客棧,慌張地找一個角落坐下,目不轉晴地偷偷往街道望去,似在躲避什麼。
果然不到半分鐘,三個彪形大漢已追向客棧,人高馬大,滿臉橫肉,不是土匪保證也不是那種本份的善良老百姓。
一名漢子掃向食客,很快發現湘雨,大刀一揮,淫笑道:“在那裡!”
三人一湧而上。
“別過來!”湘雨也抽出隨身長創,準備防身。
以她的武功,對付一沆高手,想必沒什麼問題,但是,她從沒有出過遠門,而且在漆黑夜裡被野男人盯上,那種心靈壓力,簡直如毛蟲在身上爬,毛骨悚然。
小刀見她嚇成這個樣子,也就急起來,立時射出飛刀,人也掠了過去。
飛刀現,長刀落地,三在大漢右手各長出一把薄刀,痛得哇哇直叫。
小刀掠至,再出雙掌,硬將來人劈出店外。
那些人連滾帶爬進開,喏中罵個不停:“臭小子,壞了大爺好事,天鷹崖不會放過你的……”
小刀根本不將此事放在心上,柳西絕他都敢惹,還怕什麼天鷹崖?
“多謝這位公子解危!”湘雨並未認出颳了鬍子的小刀,己揖身答謝。
“湘雨,是我……”小刀仍感到不自在,畢竟上次發生的事。使他甚難為情。
“你……你怎麼知道我……”湘雨驚愕地瞧向小刀,這一瞧,終於讓她認出,興奮叫起:“是你?小刀兒!”
小刀含笑點頭:“是我。”他以為湘雨諒解他了,笑得很誠懇。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小刀自己說不上來,目光已移向蘇喬。
蘇喬含笑站起來,神情動人。
湘雨也瞧向蘇喬,這一瞧,好了!突然一掌刮向小刀,叱道:“你無恥!”
左手抓包袱,右手提劍,怒氣衝衝地奔出客棧。
小刀沒追,立在那裡不動,湘雨這巴掌,又將他往日不如意的事給打出來。
蘇喬走過來,撫他臉頰,細聲道:“疼嗎?”
小刀搖頭,沒有回答。
蘇喬含情道:“我們回去吧!”
小刀吸口氣,裝出笑意,道:“她一人在外,又是晚上,我不放心。”
“那你去看看好了。”
小刀點頭:“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回來。”
“嗯!”
小刀已追出客棧。
蘇喬若有所思地輕輕嘆氣,也步入後門,回房去了。
湘雨並沒走遠,換下家客棧,一入客房,就鎖得緊緊,不說不動地坐在床前,足足憋了半小時,她才罵出話來。
“死小刀。你不要臉!”
聲音一出,已伏床痛哭。
小刀躲在暗處,心情自是不好受。
“爹又病了,哪裡去找百里奇嘛?”
湘雨將一切委曲都哭了出來,小刀也斷斷續續知道她是為了找尋百里奇而出來,心中已暗自決定要幫她找人。
湘雨哭累了,已睡著。
小刀覺得她該不會亂跑,這才離開客棧,回到蘇喬那裡。
蘇喬守著燭火,並沒先睡,見小刀回來,她已迎上去,嬌柔問道:“她還好吧?”
小刀點頭:“嗯,睡著了。”
“她就是你的童年夥伴?”
“嗯!”
蘇喬有點不自在,兩人坐在桌前,她遞過一杯茶,嬌笑道:“剛泡的,喝了它,祛祛寒。”
小刀端起杯子,開始啜飲。
“她也是公孫秋月的女兒公孫湘雨?”
“嗯。”
“她為何離家出走?”
“好象是要找一名神醫。”小刀說道:“她爹病了。”
蘇喬倀然不語,注視燭火閃閃,為何總是不能靜止?
小刀也感覺到蘇喬有點不大正常,以前她都是笑口常開的。
“蘇喬你……你不大舒服?”
“沒有!”蘇喬突然驚醒似地:“我是在想,何處有神醫,也好幫她的忙。”
“哦……你想得好快……”小刀不知她在說說,笑道:“那人好象是百里奇。”
“他的確是位神醫。”蘇喬問道:“你要保護她一起去找百里奇嗎?”
小刀點頭:“她一個人太危險了,反正我們也沒事,暗中保護她也能放心。”
“你要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是說要……你不是也沒地方去?”
小刀本想說:“你不是說要跟著我。”但覺不妥,所以改了口。
“好呵!”蘇喬嬌笑道:“反正我是跟定你了。”
兩人笑得很開心,真象一對恩愛夫妻。
燭火已熄。
兩人和衣而眠,蘇喬在床,小刀臥椅。
夜漸深漸冷。
蘇喬起身,替小刀多加了一床被子,注視他安祥笑容,說不出幾許惆悵心杯,莫名地悵然一笑,她已回床睡覺。
夜漸深,漸過。
天已亮。
“蘇喬!”
蘇喬走了,不知何時走的,桌子上留了一張紙條。
“我回西湖了,跟著你不方便,希望你能平安,我等你。”
她是為了湘雨而走。
小刀在發呆,不知所措,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看得起自己的朋友,如今卻不告而別。
昨夜添加被子還在,留有多少柔情?
“蘇喬,要走怎麼不跟我說呢?至少我們可以約個見面的時間啊!”
感傷一陣,想到湘雨還需要人保護,也不敢再發呆,還好知道蘇喬回西湖了,以後還有機會見面,當下收拾行李,也只是兩件衣服。結了賬,已奔向湘雨住的那家客棧。
“湘雨走了!”
小刀很緊張地打聽一番,知通她走向鎮西,也追過去,奇怪?很快就找到湘雨的背影。
一點也不怪!
事實上湘雨早就退房,躲在鎮角,想偷看小刀是否會跟來,結果小刀奔向她住的客棧時,她已心花怒放地慢慢走向鎮西。
“小刀兒,還是沒忘了我!也將那壞女人甩了。”她心中不停地這麼想。
跟了三天,湘雨是走向川境巫山。
今晚他們住在三鬥坪的安佳客棧。
是同一客棧,不同房間。
今晚仍很平靜在感覺上是如此。
事實上很不平靜。
西院屋頂已露出一個光頭,正探出賊眼般地瞧向小刀住的房間。
“奇怪,這傢伙身材那麼像小刀兒……怎麼沒鬍子?”
來的人正是上次沒被柳家捉去的沒了和尚,當時他急著想救人,找了幾個幫手就想劫牢,但人未到,就傳出小刀被救的消息,他不相信有人能不動聲色救走小刀,乃潛入柳家窺探,見柳家緊張模樣,又不得不相信。矛盾之下,他也想到找百里奇,是以一路摸向川境,也因此才有可能碰上小刀。
“也許他把鬍子颳了……”沒了想了想,決心硬闖。
是小刀,那好,不是小刀就算他倒黴,誰叫他那麼象小刀。
“媽的,臭小刀,逃出來也不先通知我,不夠意思!”
蒙上光頭臉,一個騰身已衝向小刀房間,撞開前門,雙掌撲向小刀,就要扯下棉被。
小刀驀然覺酲,劈劈啪啪,一陣交手,沒了已如彈丸倒射門外。
此時湘雨也緊張地想衝過來,但見小刀已昂然走出門口,才又放心隱入房中,從窗縫中偷瞧。
小刀舉掌又要出手。
沒了尚趕忙扯下面罩,急叫:“打不得,是我呵!你的好兄弟!”
小刀也感到驚訝:“是你?光頭兄?”轉為欣喜,急忙拉起他:“你怎會到這裡來?”
沒了和尚瞪眼道:“還不是為了你?真不夠意思,鬍子颳了也不通知一聲,害我不敢認人。”
兩人走入客棧,關上門。
“光頭兄,今天以前,我如何通知你?”
沒了白他一眼:“算你有理,不過還是不夠意思,一見面就給我一頓打。”
小刀笑道:“我怎知和尚的光頭,突然變成木炭了,變得我不認得你了。”
沒了仍白他一眼:“算你有理,不過還是不夠意思。”
“怎麼還不夠意思?”
“客人來了,也不備酒!”
“哦!”小刀想了想:“夜深了,就用你的酒吧!”
沒了無奈道:“看來這趟虧本是虧定了。”
端起酒葫蘆,兩人灌起酒來,也說出這幾天的遭遇。
沒了和尚笑罵道:“好個蘇喬,原來還是位高手,真是走了眼,沒想到她會和春神有關。”
小刀問:“你對春神知道多少?”
“象一陣風,來無影,去無蹤,只聞其聲,不見其形!”沒了道:“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沒人見過他。”
“百里先生呢?”
“我不知道!”沒了道:“百里老頭一肚子怪學問,說不定他見過。”
“那我們可以問問他。”
“問蘇喬不就更清楚?”
小刀笑道:“她也跟我一樣,沒見過春神。”
“說不定她騙你。”
“若她想騙我,那更問不出來。”
沒了道:“反正她不惹我們,暫且放在一旁,對了,那小丫頭她幹嘛要找百里奇?”
“聽說是她爹病了。”
“本來就病了嘛!”
“可能病情更重了。”
沒了感到不怎麼高興:“他們誣陷你,你還想幫他們?”
“我只是想……想保護湘雨,畢竟她是我童年的朋友。”
“這麼簡單?對於找得到找不到百里奇你都不管?”
“當然是找得到比較好。”小刀有些困窘:“找得到人,湘雨才能回去,而且老爺他對我也有恩,我希望他能康復。”
沒了有點得意道:“好吧,就算如此,你們準備去哪裡找百里奇?”
“聽說他在巫山採藥……”
“巫山有十二峰,你們從頭找到尾,要找遍地方!”沒丁伸出三根手指頭:“三年!”
他有點奚落道:“你們找吧!”
小刀問:“你又如何找人?”
“哼哼!”沒了和尚得意冷笑:“這就是我不同於他人的地方。”
小刀喜悅道:“那你趕快將地點告訴我,省得我們浪費時間。”
沒了瞄向他:“怎麼,連一聲拜託都不會說,你可知過天下除了我,別人很難找到那個怪老頭?”
“拜託,拜託……”
說拜託就能成事,小刀多說幾句也無妨。
沒了還是白眼:“光拜託,也不會拍拍馬屁?”
小刀的馬屁功夫可不太到家,拍得不甚舒服。
“算啦,算啦,什麼見識過人,交友廣闊?都是老套啦!你怎麼不說我和你在一起,什麼事辦起來都順手多了?”
沒了的馬屁功夫,果然有一套。
小刀聽得津津有味,重複唸了一遍。
“你這不是馬屁!”沒了眯起眼晴:“這叫跟屁蟲,差別太大了。”
胡扯一陣,小刀正色道:“你還沒把百里奇的住處告訴我。”
“採藥哪有固定的住處?”沒了叫道:“到時侯再找,包你錯不了。”
“可是-…我要如何通知湘雨?”
“這個你放心,我們走在前頭,她一定跟在後面,丟不掉的。”
果然,沒了帶小刀滿山轉,湘雨跟得緊緊。
巫山臨江,蒼勁挺拔,常年罩霧,一峰峰的山,就象千百隻的駱駝般,乘在裡面好象真的會動。
轉過三個山頭,花掉整個早上和半個下午,遠處山巒森林夾著小溪中才呈現一座小茅屋。
這次沒了走了眼,找到的是小刀。
沒了尷尬笑道:“我忘了你是在山上長大的……”
小刀笑道:“你也不差,若非你告訴我,他採藥時都喜歡整棵連泥土掘起,我還是很難找到地頭。”
沒了瞄向他:“你的馬屁進步多了。”
小刀笑道:“我是實話實說。”
“嗯!更進一級!”沒了用力點頭。
“走吧!”
小刀瞥見湘雨跟在後面,也不願多停留,想確知百里奇是否在此,省得又失望了,加緊腳步,已掠向那棟小茅屋。
沒了還沒到地頭就喊了:“百里老頭稀客到啦,不只是我,還有你更想見的人”
音傳數里,迴音更響。
屋內沒人,但有許多藥草,小刀感到很欣喜,這許多他都曾用過,只是不知道名字。
“沒錯,這是他的住處!”沒了很有把握地說:“他可能採藥還沒回來。”
“既然沒錯,就等吧!”
兩人就此耗下去,小刀對藥草本身就有偏好,趁此時正好多記一些,甚至嚼嘗藥草味道。
沒了只有喝酒的份兒,沒事就叫幾聲,想通知百里奇有貴客到來。
湘雨已知找到地頭,目不轉睛地往四處搜尋,她希望早一步找到人,以便有理由解擇自己先到此地,跟在人家後面總是沒面子,而且又是鬧彆扭的冤家。
終於讓她看到遠處有位青衣書生型中年文士,捉著青草往茅屋奔去。
湘雨趕忙衝了過去:“老前輩家父公孫秋月……”
湘雨道:“老前輩您是百里神醫嗎?”
青衣書生突聞公孫秋月,大驚:“秋月寒!”他點頭:“老夫百里奇,神醫不敢當。”
忽見自己找對人了,湘雨已喜極而泣:“老前輩,請您救救我爹……”
百里奇安慰道:“你先別哭,有話慢慢說。”
湘雨覺得自己失態,趕忙試去淚珠,哽咽道:“對不起,老前輩。”
“沒關係,你一人來的嗎?”
百里奇是聽到沒了的叫聲,擔心自己的草藥遭了殃,才急忙地跑回來,只見湘雨,他當然不解。
“還有兩個,不過我們不同路的。”湘雨回答。
“哦……我們上去看看!”
百里奇已奔向茅屋,湘雨追上。
“原來是去約會,還藉口採藥。”
沒了和尚見百里奇帶著湘雨進門,已大肆挖苦。
百里奇瞧見花草無損,方自放心笑道:“大和尚,上次一別,您氣色又好了許多了!”
“我怎能跟你比?”沒了和尚噯昧一笑:“愛情能使人恢復青春的。”
這話說得湘雨也難為情。
“和尚兄,你誤會了,我剛剛碰這位姑娘。”
“這麼巧,早不碰,晚不碰,偏偏我們來時你就碰上了!”
百里奇苦笑不已,他知道事情遇上沒了,保證愈描愈黑,最好的辦法是不說話。
湘雨可忍不住了,她道:“大和尚,我們真的剛剛才碰面。”
“哦!還沒開打就招啦,剛碰面感情就那麼好,還會幫人家說話!”
湘雨羞奮叫道:“大和尚你……”
“我亂說是不是?”沒了瞄向她哭過的眼晴,突然歉意萬分道:“哦,對不起!原來是舊情人剛碰面,哭上一場,人之常情。對不起,你們剛碰面沒錯,淚痕是新的!”
沒了的嘴巴果然不饒人,說得湘雨無地自容,嫩白的臉己紅透耳根,窘得很。
小刀不忍,道:“光頭兄,談些別的,好不容易才找到百里先生。”
沒了點頭道:“好吧,反正多了我們兩個,他們也談不了俏俏話。”並瞪向百里奇:
“老頭兒,你跑到哪裡去?怎麼一回來就帶個女的?”
百里奇道:“她是秋月寒的千金,和你們一同上來找我的。”
“沒有吧……我只有和他一起上來。”沒了裝作不解,瞧向小刀。
小刀不忍,道:“可能是湊巧,前幾天我還碰到過她。”
湘雨瞪向他,叫道:“誰遇過你,不要臉!”
“唷唷唷!”沒了一見就不舒服:“公孫湘雨,你說話客氣些,你們冤枉他已是罪大惡極,連你這個青梅竹馬,和著泥土長大的夥伴,也敢講出這種話,你沒有良心哪?”
“我……我……”
“我什麼?”沒了叫道:“若不是你跟著他,你能找到百里奇老頭?若不是小刀兒想替你分擔一點辛勞,想治好你爹的傷,他才不會來求我,你良心在哪裡?”
“我……我……”湘雨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哭?你只會哭,你想到過別人想哭都哭不出來時,是什麼滋味?”
“小刀兒……我對不起你……”
沒了這才放軟口氣:“知道對不起人家,那還有救!”
小刀有點哽咽:“二小姐別難過,事情過了就算了。”
湘雨哭過了,心情也好多了,尤其又解去前嫌,再也沒什麼好牽掛。
“小刀兒……謝謝你帶我來此。”
小刀安慰道:“為了老爺,我也想求百里先生。”
百里奇問道:“你們早就認識?”
“豈只認說,我剛才的話你沒聽清楚?”沒了叫道:“他們還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那……”百里奇轉向小刀,拱手道:“閣下就是秋月寒的公子了!”
小刀搖頭:“不是,我以前是他們家的下人。”
百里奇輕笑:“其實主人和下人都一樣是人,先天上是沒什麼尊卑的差別。”
“對對對,貧僧最喜歡聽這種話,狗眼才會看人低,我這位兄弟遲早是會出人頭地的!”沒了很有自信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