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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力弭血劫

    方石堅隱身在穿堂里門的框邊,心中暗自慶幸這女子不是“無回玉女”蔣蘭心,同時,來得還不算太遲,堡主“霸劍”左雲林仍然活。他必須要先了解一下情勢,才能決定該採取什麼行動。

    久久,黑衣蒙面女人打破了死寂而恐怖的空氣,冷厲地道:“左堡主,如果今晚你不明確地交代出‘壺底和尚’的生死下落,小女子就要冒武林之大不韙,血洗左家堡!”

    最後血洗左家堡五個字,是一字一字吐出的,每一個字就像一柄吉斤巨錘重重地敲擊在每一個在場者的心坎上。

    聽聲音,這蒙面女子的年紀並不大,方石堅在暗中驚震不已,“壺底和尚”是何許人物?為什麼這女子為了他而向左家堡下殺手?看情形,這女子的身手,比“無回玉女”還要可怕,她徒手搏殺了這許多人,還揚言要血洗左家堡。

    空氣中瀰漫著死亡的氣息。

    堡主左雲林赤紅著雙眼,道:“姑娘,你到底是誰?”

    “別管我是誰,堡主只交代‘壺底和尚’的下落就成。”

    “老夫說了十遍,已經很多年沒見到那醉和尚,如何交代?”

    “這是廢話,有人目睹他在三個月前來左家堡。”

    “是誰目睹,姑娘何不要此人出面對質?”

    “用不著!”

    “姑娘不是別具用心吧?”

    “放屁!”

    左雲林堂堂一堡之主,武林享有盛名,竟被一個女子當面辱罵,是可忍,孰不可忍,老臉登時成了紫醬色。他身後一名高瘦老者,突地暴喝一聲:“丫頭欺人太甚!”一個彈身,撲到蒙面女子身前。

    左雲林大叫一聲:“三弟不可……”

    但,已經阻止不了,那老者已出掌攻向蒙面女,從出手之勢看來,他是存心拚命。

    “哇!”怪號栗人心魄,老者頭碎額裂,橫屍當場,死狀厥慘。蒙面女只揚了揚手,根本看不出她用的是什麼手法。

    驚呼與怒喝之聲響成一片,所有在場的蠢然欲動。

    蒙面女冷森森地道:“別急,到時候姑娘我會一一打發各位的。”

    左雲林悲憤至極地狂叫道:“你們誰也不許出手,這是命令!”

    空氣緊張得使人透不過氣來。

    左雲林一橫手中巨劍,眼珠暴突,瞪著蒙面女道:“你殺了老夫之後,就開始屠堡吧,你能逞兇於一時,逃不了公道的。”蒙面女子聲厲道:“左雲林,你願意犧牲全堡近百人命,不肯吐實?”

    “老夫無知可說!”

    “既然死要面子,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不能見天日的殘狠事?”

    “什麼殘狠事?”

    “姑娘我把真相點明,‘壺底和尚’半年前在新鄭巧獲了一件前人遺下的至寶,功能起死回生,武林人得之,可添兩甲子的功力。你與他是至交,他得寶之後,便巴巴跑來找你,你是不是見寶殺人?”

    左雲林老臉連變,栗聲道:“老夫全不知情,即使他真的懷寶來訪,老夫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我左雲林一生為人處世,上不怍於天,下不愧於人,此心可對鬼神。”

    蒙面女陰陰一笑道:“任你舌粲蓮花也是空的,本姑娘不吃你這一套。最後問你一句,說還是不說?”話聲中,前欺了一個大步。

    左雲林巨劍陡地上揚,激越地道:“住口!”

    暴喝聲中,巨劍映著燈光,泛起一片森森寒芒,挾雷霆之勢,劈向蒙面女。蒙面女嬌叱一聲,素手一圈一放,那有開山破石之威的巨劍,竟然被蕩了開去。左雲林被震得連打踉蹌。

    這是什麼功力,太駭人了。

    在場的高手,紛紛揚劍舉掌,向前迫去,眼看一場可怕的殺劫,將無可避免。

    驀在此刻,一聲震耳的朗喝,倏告傳來:“大家住手!”

    所有進迫的堡中人,全被這一聲朗喝驚得止了步。

    一個面目冷漠,但卻相當俊美的青衣勁裝少年,沉著地步入場中,他肩頭上還掛著包袱,一柄怪劍卻別在腰帶上。

    這武土何來?現身為何?

    蒙面女幽幽回身,照面上下,似乎意外地一震,驚聲道:“你……就是方石堅?”

    方石堅吃了一驚,她怎會認得自己?但他臉上一無表情,冷冷地應道:“不錯!”

    “冷麵修羅!”突然有人高叫了一聲。這一叫,震顫了所有在場的人,每一個人都在心裡發問:他現身何為?

    蒙面女冷森森地道:“你來做什麼?”

    “找你!”

    “什麼,找我?”

    “一點不錯!”

    “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必知道!”這句怪話,使人茫然費解。

    現場,自堡主左雲林以下,無不感到驚訝萬分。在這緊要關頭,會突然鑽出個“冷麵修羅”來,傳言他是“神燈”的傳人,他怎會在半夜三更,不速而至?

    蒙面女陰聲道:“你找我什麼事?”

    方石堅不由窒住了,他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說。

    蒙面女又道:“不管你找我是什麼事,等這裡的事了結再說。”

    方石堅硬起頭皮道:“在下正是為了此間的事而來。”

    這句話,連蒙面女在內,無不驚異莫名。他竟然為了今晚的事而來,所有在場者的眼睛全睜大了。蒙面女極感意外地道:“你為此間的事而來?”

    “不錯!”

    “為什麼?”

    “請你離開這裡。”

    “噢!你再說一遍看?”

    “請姑娘離開左家堡。”

    “你,要我離開?”

    “是這句話。”

    “哈哈哈哈……”蒙面女瘋狂地笑了起來。

    方石堅被笑得大感忐忑,但事已至此,只有硬著頭皮做下去,提高了嗓門道:“這並沒有什麼好笑的!”

    蒙面女斂住了笑聲道:“當然好笑,我以為我是失心瘋呢!我不想殺你,你趕快走吧。”

    “姑娘走在下也會走。”

    “哦!你是左家堡請來賣命的?”

    “不是!”

    “那你怎會來的這麼巧?”

    “這點姑娘不必問。”

    “哼!莫非……”她沒接下去,轉了語調道:“你憑什麼橫岔一枝?”

    如果講理由,方石堅當然沒有門,灰衣老人是什麼來路,他根本不知道,他接受這請託,本就是莫名其妙的事,除了來橫,他毫無辦法,當下冷極地說道:“什麼也不憑,只就是不許你再殺人。”

    “那你是見義勇為了?”

    “隨便怎麼說都可以。”

    “你要迫我殺你?”

    “如果姑娘有這份能耐的話,可以試試。”

    堡主左雲林腳步一挪……

    方石堅目芒一閃,道:“堡主最好別動。”

    左雲林聲音帶激動地道:“少俠為敝堡仗義拔刀……”

    方石堅抬手止住他的話頭道:“堡主這麼想便錯了,在下並非仗義行俠,只是辦自己的事。”

    左雲林愣住了,所有在場也全面露錯愕之色。

    蒙面女重重地哼了一聲道:“方石堅,你到底是什麼居心?”

    “在下向姑娘挑戰!”

    “什麼,向我挑戰?”

    “不錯,在下不問姑娘對左家堡下手的原因何在,但在下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向姑娘提出挑戰。在下如果敗了,立刻就走,如果幸勝,就請姑娘離開。”

    “你莫名其妙……”

    “姑娘不敢接受挑戰嗎?”

    “哈哈,你何必爭於找死?”

    “我們到堡外去談,如何?”

    蒙面女沉思有頃,道了聲:“好!”復又向左雲林道:“姓左的,希望你在這時刻內好好考慮一下,停會我回來如果仍然沒有肯定的答覆,老話一句,血洗左家堡。”

    兩人雙身出堡。

    現場暫趨於平靜,但恐怖的風暴並未過去,也許只是開始。沒有人知道“冷麵修羅”的真正企圖,總之絕不是巧合。

    堡外的草坪上,方石堅與蒙面女相對站立,氣氛神秘而微妙。

    “方石堅,說出你的理由!”

    “沒有理由!”

    蒙面女咬牙出聲,冷厲地道:“你說,怎麼個打法?”

    “對拆三掌,敗的上路。”

    “這樣你太便宜,我也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敗了的話,必須交代‘神燈’之謎,與你橫岔一枝的真正原因。”

    “可以!”這兩個字是橫了心回答的。

    “如此你出手吧?”

    “姑娘先出手!”

    “我先出手,你將毫無機會。”

    “不見得,試試看吧!”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心裡並無把握可以勝對方。剛才見她一掌劈碎那老者的腦袋,想起來還覺膽寒,自己的腦袋沒有防護力,如果對方如法泡製,說不定真的會送命。

    蒙面女怒哼了一聲,纖掌閃電拍出,明見掌影臨身,卻無法閃避,對方出手的部位與方式太詭異了,全脫出了武術常軌,登時亡魂大冒。

    “砰”然一聲,方石堅右胸捱了一掌,雖然有捱打的奇技,再加上護心寶甲,仍然被震得頭暈耳鳴,踉蹌退了一個大步。

    意念未轉,蒙面女第二掌又告拍出,這一掌擊正左胸,兩眼冒出了金星,再退了一步。

    蒙面女吃驚了,他自信這兩掌沒有人經受得起,但他接下了,脫口道:“你是鐵鑄的?”話聲中,劈出了第三掌。

    這一瞬的時間裡,給了方石堅出掌的機會,他以十二成功勁,全力發掌,比對方快了那麼一絲絲。他身具百年內力,這集畢生功勁的一擊,豈同等閒,勁氣雷震聲中,夾著一聲輕輕的悶哼,蒙面女退了三四步,才穩住嬌軀。

    她蒙著臉,無法看到她面上的表情,但透過面巾的目芒,卻令人心悸,猶如兩柄利刃,似要穿透人體。

    方石堅透了一口大氣。

    眼一花,人影驟失,一隻手掌按上了頂門,方石堅驚魂出了竅,一身的骨節都鬆散了,心頭升起了殘廢的陰影。

    蒙面女的聲音發自身後:“這是你迫我殺你。”

    方石堅咬著牙道:“這該是第四掌了!”

    蒙面女的手微微一顫,但沒有挪開。

    方石堅心想:“這下可死定了,想不到會是如此下場。”

    意外地,蒙面女的手移開了,出現在正面,方石堅有一種死裡逃生之感,暗稱僥倖,如果對方一上手就攻擊頭部,有幾條命都死了,看來這神秘的女子倒是不虧武道,不願在第四掌傷人,如果她不理三掌之約,還不是死無對證。

    “姑娘是位了不起的女人,守信不阿。”

    “用不著你稱讚我,我本來可以殺你的……”

    “但姑娘沒有下手。”

    “我……只是因為……不說也罷,我認輸了。不過,錯過今晚,我會再來。”

    方石堅打了一個冷顫,期期地道:“姑娘不能多等些日子?”

    “為什麼?”

    “因為……據在下所知,這可能是一個很大的誤會。”

    “誤會,你怎麼知道?”

    “在下此來,是受人之託……”

    蒙面女栗聲道:“什麼,你是受人之託?受何人之後託!”

    方石堅微一擺頭道:“是一個灰衣老人,在下也不知道他的來歷。”

    “怪事,你連人家是誰都不知道,就驀然接受這賣命的請託?”

    “因為……因為在下技遜一籌,輸與對方。”

    蒙面女“哦”了一聲,自言自語地道:“灰衣老人,他是誰?他怎知道自己上左家堡尋仇?他為什麼不出面?”默然了片刻,又道:“這灰衣老人現在何處?什麼長相?”

    “我們相遇是在距鍾祥不遠的道上,長相嘛,沒有特殊之處,普通老人。”

    “他還說了什麼?”

    “他說這是場誤會,他不便出面,在沒找到證據前,無法解釋,所以要在下來阻止姑娘下手,在下所知,就只這麼多。”

    蒙面女自語般地道:“我必須找到這灰衣老人。”

    方石堅乘機道:“在下能請教姑娘芳名嗎?”

    蒙面女斬釘截鐵地道:“不能!”

    方石堅倒吸了一口涼氣,很尷尬地道:“那就算了。”

    蒙面女寒聲道:“方石堅,記住,至多一月,我必再來。如果你仍然像今晚一樣橫岔的話,我必殺你,希望你別忘記。”

    方石堅冷傲地道:“可能不會再有下次,萬一有的話,在下會有所準備的。”他說這話,是想到了腰間的鐵劍,如果真正動手搏殺,情況便會完全改觀。

    蒙面女點頭道:“很好,希望你真的能有所準備。坦白告訴你,今晚我是為了某種原因,所以不想要你的命,不然在堡裡你就該橫屍的。”

    方石堅大感困惑,驚詫地道:“為了什麼原因?”

    蒙面女道:“你不必知道,反正有這麼個原因就是。我走了!”說完,連閃而沒。

    方石堅回顧了左家堡一眼,吐了口長氣,總算不負灰衣老人之託,阻止了這場恐怖的屠殺。這蒙面女是什麼來路?她年紀不大,卻有這等驚世駭俗的身手,她說不想殺自己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站了片刻,方石堅也彈身離開。

    對那神秘的蒙面女,他感到一種淡淡的迷惘,雖然他不知道她是妍是媸,但她有一種似乎與眾不同的氣質,對男人而言,這種氣質是無形的魅力,極具誘惑,而“無回玉女”的美豔,卻是有形的。

    她說為了某種原因,才不對他下殺手,什麼原因?無從揣測。

    她找上左家堡,是為了什麼“壺底和尚”下落,這根本不像出家人的法號,而左堡主卻稱他醉和尚,看來“壺底和尚”是個渾號,她與那和尚是什麼關係呢?灰衣老人在這出戏中,扮演的又是什麼角色?

    左家堡的事,算告一段落,蒙面女子會不會再來,那該是灰衣老人自己的事了。

    現在,得從速趕奔武湖,把“鬼冢主人”的東西送到,由於“賽神仙”那一岔,這包袱可能又成了江湖人追逐之物,如有失閃,後果便嚴重了。

    武湖,在黃陂東南方不到一個馬站。

    在湖的北面,一個狹長的,形如葫蘆的小汀洲斜伸入湖,尖端上面有一座古老的建築,便是水月庵。

    晨早時分,一個青衣勁裝武土出現庵前,他,就是新近被江湖人冠以“冷麵修羅”外號的方石堅。他十分慶幸一路無事,平安地來到這裡。

    朝暉照著環萌的萬竿修篁,竹葉上閃動著點點露珠,庵門外的草坪,結了層薄薄的霜,使這座尼庵在冷寂中顯得十分安詳。

    青磬木魚之聲,隱隱地傳出,看來女尼們正在做早課。

    方石堅不想在這個時候打擾別人的清修。他轉身面對閃著金鱗的湖面,靜靜地等待,他準備等庵裡早課完畢再入庵。

    他想:“鬼冢主人”曾說,“妙修”女尼長得很美,不知美到什麼程度?既然與“鬼冢主人”有瓜葛,不用說她也是江湖人物。“鬼冢主人”不惜犧牲本身真元,造就自己,來替他辦這件事,可見這事的重要。他送給她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打開來看看!這念頭只是下意識的衝動,他當然不會如此做。

    突地,身後響起一個很清脆的聲音道:“施主何來?”

    方石堅意外地屹了一驚,趕緊回過身去,只見一個妙齡女尼,站在當面,長得很美。當然她不會是“妙修”,“鬼冢主人”交代,“妙修”已屆中年,當下雙手一拱道:“在下方石堅,來貴庵找一個人……”

    “哦!找人?”

    “請教小師太如何稱呼?”

    “小尼‘淨心’。”

    “噢!請問貴庵有位叫‘妙修’的師太嗎?”

    “淨心”少尼陡地面然一沉,道:“沒有。庵堂不許男人涉足,施主請便吧!”

    方石堅心頭打了一個結,期期地說道:“在下不遠千里而來,有重要的事要見她,請少師太方便。”

    “淨心”少尼冷冰冰地道:“庵裡沒有這個人。”

    方石堅的眉頭皺緊了,“鬼冢主人”的話不會假,看這小尼姑變顏變色的樣子,可能內中有什麼蹊蹺,當下儘量平和地道:“在下是受人之託,送樣東西給她,非常重要的,請……”

    “淨心”少尼打斷了他的話道:“草菴沒‘妙修’其人,施主可能弄錯了!”

    “絕對沒有錯。”

    “沒此人,施主還是請便吧!”說完,轉身便走。

    方石堅不由發了急,一彈身攔在對方頭裡,道:“在下非要見到‘妙修’本人不可。”

    “淨心”少尼宣了一聲佛號,拉下了臉道:“施主請自重,這裡不是撒野的地方。”

    聽口氣她也是有兩下子的,方石堅冷冷地道:“在下是來找人,不是來撒野。”

    “小尼說了,此地沒這個人!”

    “在下求見庵主!”

    “庵主久已不見客,尤其是男人。”

    方石堅心火大發,但仍強忍住,道:“少師太不肯方便?”

    “對不起!”

    “那在下只有自己叩庵了。”

    “你敢!”聲音變的很凌厲。

    驀在此刻,一陣喧嚷之聲倏告傳來,緊接著,七八個短打扮的漢子,湧到了庵門前,個個背弓跨劍,面帶桀傲之色,最後一個身著錦衣,年在二十上下,一臉的邪氣,肩上搭著一隻鷙猛的巨鷹,看樣子是個打圍射獵的。

    七八名漢子遠遠站定,錦衣少年走近前來,斜睨了方石堅一眼,陰聲道:“小白臉,不賴!”

    方石堅沒開口,俊面上罩起了一層嚴霜。

    “淨心”少尼寒著臉道:“施主怎麼又來了?庵主已經告誡過,這裡是清修之地,並非田獵之場。”

    錦衣少年斜眼再次一瞟方石堅,邪意地笑了笑,道:“小師太,本公子獵的是一個灰羽的可入水鳥,出家人方便為懷,嘻嘻,小師太何不行個方便,略施雨露以濟渴?”

    “淨心”少尼臉色泛了青,厲叱道:“汙言穢語,不怕觸了佛怒?”

    錦衣少年上前兩步,嘻皮涎臉地道:“小師太,如能得你略予方便,五雷擊頂也甘願。”

    “淨心”少尼眸中飄出了殺機,沉聲道:“別迫小尼破戒殺人!”

    錦衣少年色迷迷地道:“小師太,本公子真願死在你的手裡。”

    “哈哈哈哈……”七八名漢子發出了鬨笑。

    錦衣少年得意地又道:“小師太,別隻找小白臉,都是繡花枕頭,本公子不敢自命風流,卻是個中老手。別作怒目金剛,該效普渡慈航,何妨……”

    “淨心”少尼厲哼一聲,揮掌便攻,看手法相當不俗。錦衣少年哈哈一笑道:“有意思,本公子陪小師太玩上一陣!”口裡說,身形連動,很巧妙地在掌影中穿梭遊走,不時覷準空隙,還上一手,非掌非指,出手部位十分輕薄。

    “淨心”少尼猛攻猛打,但可惜功力懸殊,摸不到邊。

    錦衣公子連閃邊道:“小師太,等你玩累了,本公子再反攻,最好你能留點力氣!”

    方石堅七竅冒了煙,冷喝一聲道:“住手!”

    人影雙雙跳開,“淨心”少尼目眥欲裂,錦衣少年橫了方石堅一眼,說道:“小白臉,你想下湖喂王八嗎?”

    “哈哈哈哈……”又是一陣鬨笑。

    方石堅語冷如冰地道:“佛門淨地,豈容褻瀆?你是找死!”

    錦衣少年回顧手下,哈哈一笑道:“你們聽見了,他說本公子找死,是這句話嗎?”

    “哈哈哈哈……”

    “公子,讓小的給他點顏色瞧瞧怎樣?”

    “好哇!可別太過份,細皮白肉的。”

    “哈哈哈哈……”

    一個彪形大漢,大踏步欺向方石堅,揸開五指便抓。方石堅怒火中燒,一掌揮了出去,挾怒出手,用了八成真力。

    慘號曳空,那大漢粗壯的身軀,騰空飛去,“叭”地一聲,摔落三丈外的竹叢邊,再沒聲息了。

    錦衣少年和幾名手下,笑容全僵在臉上,說什麼也笑不出聲了。

    “淨心”少尼低聲宣了一聲佛號,驚怔地望著方石堅。

    錦衣少年的臉色說多難看有多難看,那幾名漢子窒了一陣之後,齊齊拔出了佩劍,圍了過來。

    方石堅一記劈空掌,推了出去,如山勁氣,匝地暴卷,幾名大漢被震得東倒西歪,後退不迭。

    錦衣少年獰笑一聲,口裡發出一個急促的短哨。

    那頭佇在他肩頭的猛鷹,陡地振翼而起,凌空半旋,疾矢般射向方石堅,勢態相當驚人,“淨心”少尼不由尖叫出聲。

    方石堅揮掌劈去,那頭鷹似乎久經訓練,側冀順勁斜飛,一衝數丈,“嘎”地一聲厲叫,又告迎頭撲下,爪尖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竟然裝了鋒銳的爪套,方石堅閃身發掌,但落了空。

    “哈哈哈哈……”笑聲再傳。

    巨鷹凌空一個盤旋,又重直撲下。

    鳥芒破空而起,一聲淒厲的哀鳴,鳥羽紛飛,巨鷹被攪成了碎碴。

    方石堅手上多了一柄烏滲滲的怪劍。

    那幾名漢子頓時亡魂大冒,呆若木雞。

    錦衣少年面上起了抽搐,目中盡是獰芒,“嗆”地拔劍在手,陰鷙地道:“本公子要把你剁碎,抵償鷹命!”

    方石堅冷得像冰塊,沒有開口,但眸中的煞光卻令人不寒而慄。

    錦衣少年狠盯著方石堅道:“小子,你聽說過‘追命花千歲’這名號沒有?”

    方石堅不屑至極地哼了一聲,仍沒開口。

    錦衣少年左手拇指一翹,道:“喏!就是區區在下!”

    方石堅口角一撇,不屑於回答他的話。

    錦衣少年冷森森地又道:“有種的報個名號?”

    “冷麵修羅!”

    “什麼,你……閣下就是‘冷麵修羅’?”

    “冷麵修羅!”

    “冷麵……”

    錦衣少年像突然被毒蛇咬了一口,臉孔變了形,倒退三步,目中的獰芒頓時萎縮了,其餘幾名漢子,個個面呈土色。

    方石堅寒聲道:“還要不要打?”

    “……”錦衣少年忽然變成啞巴。

    “聽著,以後如敢踏入水月庵範圍三里之內,就別想活著離開,現在帶著那具屍體快滾!”

    錦衣少年連大氣都不敢出,轉身便走,大漢中有一個過去負起同伴的屍身,一行人狼狽疾奔而去。

    “阿彌陀佛!”清朗的佛號聲中,庵門邊出現一個半百老尼。

    “淨心”少尼顫抖著聲音道:“這是我們庵主‘妙性’師太!”

    方石堅回劍入鞘,上前數步,抱拳道:“在下方石堅,見過庵主!”

    “妙性”師太合什道:“敬謝少施主解厄!”

    “不敢!”

    “少施主何來?”

    “受人之託,送件東西與貴庵‘妙修’師太!”

    “啊!‘妙修’是貧尼師妹,她離庵已經七年,‘淨心’是後進,她不知道‘妙修’的事。”

    宛如一瓢冷水當頭淋下,方石堅的心收緊了,栗聲道:“離庵七年了?”

    “是的!”

    “人在何處?”

    “下落不明。”說完,垂了垂目,又道:“少施主送什麼東西與她?”

    “不知道,是受人之託,密封的。”

    “阿彌陀佛,‘妙修’塵心未淨,無法了悟禪機,是以七年前先師要她離庵,再去經歷塵劫,這是敝庵的汙垢,所以不向後進弟子提及。少施主既然找上庵門,貧尼不得不據實相告。”

    方石堅整個地傻了,奔波了這麼遠的路,結果撲了個空,人不在,東西只有送回荊山禿頭峰,“鬼冢主人”說他已不久人世,這將使他痛苦失望,但,有什麼辦法呢?窒了一陣之後,沮喪地道:“師太能指引尋人之途嗎?”

    “妙性”師太搖頭道:“對不起,貧尼實在無可奉告。”

    方石堅吐了口悶氣,抱拳道:“打擾了,在下告辭!”

    “妙性”師太合什道:“恕貧尼不便接待,少施主慢走!”

    方石堅懷著一肚子莫可奈何,舉步離開,他想:老尼說“妙修”塵心未盡,是什麼意思?難道她六根未淨,不守清規,而被逐離庵門?

    想,當然是空想,現在只有轉返荊山一途。

    “鬼冢主人”聽到了這消息之後,又將如何?他說這是他未了之願,看來這心願是無法了的。

    剛剛踏上大路,走投多遠,忽見一條藍色人影,飄飄而來,赫然正是那酒館裡見過一面的丁一風。方石堅心中一動,他想起了在鍾祥無緣無故向自己挑戰的青衣蒙面客的忠告:“丁一風是個內懷奸詐的小人……”

    還隔了老遠一段路,丁一風便已打著哈哈揚聲道:“方兄,幸會啊!”

    到了臨近,方石堅才淡淡道了聲:“幸會!”

    丁一風顯得很爽朗地道:“方兄意欲何往?”

    方石堅隨口應道:“到黃陂!”

    丁一風劍眉——挑,正色道:“方兄可曾聽說……”

    “聽說什麼?”

    “自稱天下第一大幫的‘金龍幫’業已傳出了‘金龍令’,所有與該幫通聲氣的幫派,都在注意兄臺的行止。”

    “噢!有這等事?”語氣很淡漠,似乎不當回事。

    “如果方兄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最好不要去黃陂,改走別道吧!”

    “為什麼?”

    “前面已經有人在等。”

    “哦!什麼人物?”

    “神鷹幫,由幫主‘毒鷹’南宮浩率領幫中十餘好手,還請了黑白道聞名喪膽的‘綵衣仙娘’助拳。”

    方石堅口角一披,冷冷地道:“這麼說,在下倒是要非走這條路不可了!”

    丁一風手中摺扇一拍左手掌心,大聲道:“小弟就是佩服方兄這份豪氣。請,小弟陪兄臺走一遭。”

    “丁兄似乎可以不必淌這渾水?”

    “哪裡話,小弟衷心敬仰的人,即使陪命又算得了什麼!”豪雄之氣,溢於言表,實在令人可感。

    方石堅不禁為之動容,沉聲道:“同路可以,但如果有什麼情況,兄臺只可作壁上觀,切勿插手。”

    丁一風點頭道:“到時再說吧!”

    兩人並肩舉步,緩緩順大路奔去。約莫奔行了三四里,眼前出現一片夾道林木,林陰中人影幢幢。丁一風道:“前面大約就是了,方兄小心些!”

    方石堅“唔”了一聲,腳步反而加快了,顧盼間,來到夾道林陰裡,人影一陣晃動,十七八個裝束相同的老少人物,成雙重橫阻路中,每個人的衣襟上,都繡著一隻振翅亮爪的飛鷹,有黃有紅,顏色不等,當先的是一個威稜老者,鷹標是金色的。不用說,那便是幫主“毒鷹南宮浩”。

    兩人止了步,面對金鷹標誌的老者。

    老者目注方石堅道:“你就是江湖盛傳的‘冷麵修羅’?”

    “不錯,閣下是南宮幫主了?”

    “嗯!本座正是!”

    “有何指教?”

    “請你隨本座等到‘金龍幫’走上一趟。”

    “為什麼?”

    “佟幫主要親自問話!”

    方石堅語冷如冰地道:“可惜在下沒這等閒空!”

    “毒鷹南宮浩”嘿嘿一笑道:“那恐怕本座要得罪了!”

    丁一風接上口道:“南宮大幫主似乎犯不上替‘金龍幫’賣命。”

    南宮浩豹眼一瞪,洪聲道:“丁一風,你怎麼與他作一路?”

    “四海之內皆兄弟,為什麼不可以?”

    “住口,本座看在令師份上,不與你計較,你最好馬上離開。”

    “這恐怕辦不到,他是在下是欽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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