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石堅大吃一驚,收起起立,只見一個鬢眉皓白的黃袍老人,站在兩丈之處,手裡柱著一根卵粗細的藤杖,那樣子,像戲曲裡的太白聖君。
黃袍老人仔細打量了方石堅一陣,緩緩挪步,把距離移近了些,開口道:“你是歐陽仿的傳人?”
又是同樣的問題,方石堅心頭大發,加之田大娘不醒,蕭美玲失蹤,正是惱怒憤急之際,更加不耐,他不願再解釋了,索性道:“不錯,怎麼樣?”他連對方的來歷也懶得問,反正這類事情將接踵而至。
黃袍老人陰陰一笑道:“你敢承認,那好極了,老夫要見歐陽仿本人。”
方石堅冰聲道:“什麼事?”
“算筆舊帳!”
“什麼舊帳?”
“見了他本人自然知道。”
“閣下見不到他。”
“為什麼?”
“要見他得通過本人這一關。”
“通過你這一關?”
“一點不錯,不管新帳舊帳,殺人的血帳,本人全接著。”
黃袍老人白眉一軒,目芒連閃,道:“恐怕你接不了。”
方石堅存心橫來,面無表情地道:“無妨以事來證明,如果接不了,他便會出面。”
黃袍老人冷沉沉地道:“這是私人債務,任何人不能代表,非他本人出面清結不可。”
方石堅一抬手,道:“如此閣下請便,他本人不在這裡。”
黃袍老人毫不放鬆地道:“他在哪裡。”
“在下沒奉告的義務。”
“你狂妄自大?”
“唔!”
“要怎樣你說?”
“當本人倒下時!”
“你的意思要與老夫較量一番?”
“正是這句話!”
“你不問問老夫的來歷?”
“沒這必要?”他冷傲之氣,咄咄逼人。
黃袍老人嘿嘿一陣陰笑,道:“咱們先別講打,談談條件如何?”
“什麼條件?”
“方才那位美人失了蹤,你……”
“怎麼樣?”
“你一定急於要知道她的下落,是嗎?”
方石堅目爆寒芒,牙一咬,道:“是你閣下乾的好事?”
黃袍老人抬了抬手,道:“你錯了,老夫只是看到她被人帶走……”
方石堅激聲道:“被什麼人帶走?”
黃袍老人好整以暇地道:“這便是條件,老夫告訴你那女子的下落,你說出歐陽仿的行蹤,如何?”
方石堅心念疾轉:“蕭美玲十有九是被黑白雙妞帶走,自己追去,她兩藉著石林掩蔽,繞回下手,只要田大娘醒來,真相便可大白,這老人一再要歐陽仿現身,說是私人過節,未可盡信,說不定他也是……”心念之中,冷厲地道:“閣下是‘一統會’的人?”
黃袍老人吹了吹雪白的鬍鬚,道:“你別管老夫的來歷,現在只談條件。”
方石堅斜睨著對方道:“閣下不要自誤!”
“什麼叫自誤!”
“如果閣下不說來歷,本人就認定閣下是‘一統會’的人……”
“又怎樣?”
“別打算活著下峰。”
黃袍老人乾笑了一聲道:“你夠狠,不愧‘冷麵修羅’之稱,可惜老夫不是。”
方石堅吐了口氣道:“既然不是,馬上請便,本人不考慮任何條件。”
黃袍老人怔了怔,道:“你願意她死嗎?”
方石堅冷酷地道:“這是本人自己的事,閣下既然不敢打,請上路吧!”
黃袍老人目芒一閃,道:“如果你不是老夫的對手呢?”
方石堅冷哼一聲,道:“那就悉聽尊便。”
黃袍老人一頓手中藤杖,道:“好極了,有種,如果你輸了,便得交代你師父歐陽仿的下落行蹤,另外附加一個條件,交出鐵劍,敢答應嗎?”
方石堅心中一動,這柄鐵劍,是武林“四大奇兵”之一,說不定這老者的真正目的是鐵劍,什麼找歐陽仿了舊帳是一種藉口,當下冷傲地挑眉道:“別說劍,連人頭都可奉上,只要閣下有這份能耐。”
黃袍老人冷森森地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方石堅脫口道:“當然,大丈夫說一不二!”
黃袍老人向前跨了兩大步,藤杖一橫,道:“拔劍吧。”
方石堅緩緩自腰間拔出鐵劍,斜斜揚起,一運勁,劍尖烏芒暴吐八尺,黃袍老人臉色為之一變,站好方位,雙方凝神對峙,論氣勢,雙方都無懈可擊,只是由於內元深厚,方石堅的氣勢有些迫人。
武術有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在兵刃上,方石堅居於劣勢,但鐵劍是寶刀,加上沉厚的內力,彌補了這短處。
沉哼聲中,黃袍老人出了手,藤杖翻卷,如孽龍攪海,強猛得令人咋舌,烏芒暴起,劃空聲如裂帛,劍氣與藤杖交擊,發出一陣“波波”的怪聲,沉猛如山的杖,竟然被蕩了開去,黃袍老人身軀連搖。
烏芒再閃,這次由方石堅主攻。
黃袍老人掄杖迎擊,“卡”一聲,杖頭被切去了半尺長一截。黃袍老人身形暴閃,換了一個方位,老臉泛出了紫色。
方石堅上步欺身,又揮出一劍,但黃袍老人卻不接架,虛晃了晃,旋身到了田大娘身邊,大喝一聲:“住手!”杖頭擱上了田大娘的腦袋。
這一著,大出方石堅意料之外,當場窒住了。
黃袍老人嘿嘿一笑道:“冷麵修羅,退後三步,咱們再來談談。”
方石堅幾乎氣炸了肺,這老人來歷不明,但這一著卻太卑鄙,脫口喝道:“你老兒不要臉!”
黃袍老人陰聲道:“江湖中講要臉得多準備幾條命,現在你退開些,不然先砸碎她的腦袋。”
方石堅怒目切齒,但投鼠快器,他無法出手,為了田大娘的生死,他只好退三步,厲聲道:“你如敢傷了她半根汗毛,我把你剁成碎片!”語調中所含的殺機,令人不寒而慄,的確,他是辦得到的。
黃袍老人獰聲道:“如果要她活的話,把鐵劍拋過來。”
“你這老匹夫在做要夢!”
“你願意她死?”
“你也活不了。”
“那咱們就這麼拼了?”
方石堅怨毒衝腦,恨不得把老者撕碎,但田大娘的命不能不顧,他縱有通天的本領,在這種情況下,也無計可旋。出手再快,決沒對方一用勁來得便捷,何況,這老人並非庸手。
黃袍老人又道:“怎麼樣,快打定主意。”
“我打定主意殺你這卑鄙的老東西。”
“不要她的命了?”
方石堅靈機一動,道:“她死與我何干?”
“不見得吧,如果真的與你無干,你早出手了,你也不會後退三步。”
“這是基於人道。”
“說得很好聽,可惜老夫知道你與田大娘和那被擄的瘋女的關係。”
幾句話說得方石堅心頭劇震,這老者竟然能一口道出這外人所不知的秘密,太駭人了,他是怎麼知道的?抑或他也是黑白雙妞她們一路人?
黃袍老人得意地道:“怎麼樣,老夫沒說錯吧?”
方石堅咬牙道:“你到底是什麼來路?”
“噫!你小子剛才不是說沒必要知道老夫的來歷嗎?”
“你放人,我讓你平安離開……”
“沒這樣便宜的事,要走,老夫何必出頭。”
“那就一命換一命了。”
老人愕然片刻,又若有所恃地道:“可以,你無妨試試看?”
這黃袍老人的確狡詐如狐,他摸透了方石堅的心理,一個真想行動的人,是不會在口頭上討價還價的,方石堅想了又想,憤憤地道:“好,我認栽。”
黃袍老人笑道:“站在原地別動,把劍拋過來!”
“你得了劍不放人呢?”
“老夫以人格擔保不傷她!”
“你如有人格,便不會做出這等挾人以脅的卑鄙事。”
“這是被迫而出此下策,不能一概而論。”
距離,在一丈五六左右,方石堅準備冒險來個孤注一擲,在拋劍的同時,施出“一指功”,對方接劍必然疏神,定可奏功,心念之中,寒聲道:“接劍!”
黃袍老人似乎成了精,沉聲道:“慢著,老夫人老眼不花,你的目芒是顯示你打鬼主意,你把劍拋在老夫右側一丈之處,然後再退後五步!”
方石堅恨得有些牙癢癢,暗忖:“一丈就一丈,你長翅膀也飛不了!”當下片言不發,把鐵劍扔了出去,插在老人右方丈許遠近的地上,這才開口道:“可以放人了?”
黃袍老人突地伸左手抓起田大娘……
方石堅厲叫道:“你想食言?”
黃袍老人陰沉地道:“放了人老夫怎麼離開?現在你退後五步,不許有任何動作,等老夫離開此地十丈外時,會放下她,你別無選擇,照辦吧!”
方石堅氣極欲狂,真想不顧一切撲上去,但,他還是屈服了,十丈,再遠些,你總不能上天人地,於是,他向後退了五步。
黃袍老人目注方石堅,挾著田大娘斜行過去,撿起了鐵劍,撇在腰間,口裡道:“不許動,動一動,她就沒命!”說著,仍然斜行離開,目光不放鬆對方石堅的監視,距離越來越長。
方石堅激憤得全身發抖,緊捏著雙拳,像一顆點燃了引線的爆竹,隨時都會爆炸,看看到了十丈之外,黃袍老人放下田大娘,閃身投入石林,方石堅疾於狂風也掠過去。一落再起,便到了田大娘身邊,她還是昏迷不醒。
心意一轉,先不顧田大娘,彈身去追黃袍老人。
石林叢雜,不見黃袍老人。方石堅不由急煞,躍起身形踏石筍而馳,直朝下峰方向追去,一口氣到了峰邊,仍不見人影,他想,對方再快也不可能快到這種程度,於是,他又惶急地返身奔回。
突地,他發現左側方的石筍叢中,露出黃色的袍角,登時心頭一振,飛掠過去,口裡大聲道:“現錢現貨,咱們不賒欠,我以為你老狗上了天!”
沒有反應,袍角也沒動,他怕對方突襲,從丈外弧形繞去,一看,不禁頭皮發了炸,幾乎驚叫出聲,黃袍老人靜靜地躺著,心口上插著那柄鐵劍。
怪事,太不可思議了,誰下的手?
欺近前去,石面上血淋淋地幾個大字:“死者一統會護法邱應時。”
方石堅木然呆住了,到底是誰殺人留字?能無聲無息地殺了黃袍老人,這下手者的身手著實驚人,為什麼不取走鐵劍?這是武林瑰寶呀。
殺了人,又指出死者的身份,為什麼?
是不是灰衣老人下的手?但他早離開了,而且也不必躲避自己。
想不到這黃袍老者嶽應時是“一統會”的護法,怪不得先追歐陽仿的下落,後來又謀索鐵劍。
他拔起鐵劍,就在老人屍身上拭淨血跡,放回鞘中。
呆了一陣,想起昏迷不醒的田大娘,忙又奔回了原處。
田大娘業已起坐。
方石堅激顫地道:“大娘,你醒了?”
田大娘愣愣地望著方石堅道:“剛才是你替我解了禁制!”
方石堅驚聲道:“我,沒有呀!我是去追‘一統會’護法邱應時!”
“嶽應時……追到了嗎?”
“他被殺了,不知誰暗中下的手。”
“可是……我分明感覺有人救治了,睜開眼卻不見人……”
“我倒是奇怪!”
“我糊塗了,是怎麼回事!”
方石堅把剛才與黃袍老人嶽應時之間的一幕說了出來。
田大娘睜大雙眼,不能出聲。
方石堅定了定神,道:“大娘,蕭姑娘……”
田大娘站了起來,喘了口氣,道:“她的命真苦!”
方石堅皺緊眉頭,道:“帶走她的人是誰?”
“當初曾與你談過話的人。”
“大娘是說貴主人?”
“什麼貴主人,我與小玲是人質。”
“什麼,人質?”
“唔,是人質,原因還是為了歐陽仿……”
“這……這……從何說起?”
“扣留了我與小玲,便可迫歐陽仿現身,可是……十年了,他沒現身。”
方石堅激動無已地道:“這到底為什麼?”
田大娘搖頭道:“我到現在還不知道,除非問歐陽仿本人。”
“可是……他已經死了!”
“你到現在還要騙我?”
“我沒騙大娘,是真的!”
“可是事實證明沒有。”
“什麼事實?”
“人死了,屍體呢?”
“已化為白骨?”
田大娘勃然作色道:“你把人都當成了三歲小孩?那枯骨少說也有十年以上,甚或幾十年,你能騙得了誰?”
方石堅呆了半晌,才道:“大娘,我……無法加以解釋,我所知道就是如此。”
田大娘面色緩和下來,嘆了口氣,道:“我相信你,但我認定歐陽仿沒死,他這樣做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可是卻苦了小玲。”
方石堅期期地道:“大娘認為他沒有死?”
“唔!”
“可是他已經失去了內元?”
“天下間很多事是不能夠以常理來衡量的,依剛才發生的事來說,救治我的是誰?殺死黃袍老人的又是誰?……”
方石堅悚然說道:“莫不成大娘懷疑是歐陽仿所為?”
田大娘沉重地道:“極有可能!”
方石堅搖頭道:“我認為不可能!”
“為什麼?”
“他最關心的是蕭美玲姑娘,為什麼他不救她?”
“這……”田大娘不由語塞。
其實,方石堅本身也是疑雲重重,他也無法確定歐陽仿是否真的死了,說他活著,沒有證據,說他死了,也沒證據,情況離奇得令人難以置信,心念之中,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來,沉聲道:“大娘認識一個叫蕭淑玲的姑娘嗎?”
田大娘神色大變,激越地道:“你……你……認識淑玲?”
方石堅點點頭,把認識蕭淑玲的經過說了出來,然後又道:“當我提到黑白妞時,她說能找到……”
田大娘驚聲的道:“糟了!”
方石堅現在有些驚弓之鳥的感覺,心頭又是一震,道:“什麼糟了?”
田大娘蹙著額頭道:“淑玲如果真的能找到地方,道出身份,豈非是自投羅網……”
“目前該怎麼辦?”
“唯一的法子是趕去阻止她。”頓了頓,又道:“這事很難辦,我現在是對方必欲撲殺的對象,而你一露面也將成眾矢之的,江湖中已認定你是‘鬼冢神燈’的傳人。”
“我倒是不在乎,我不能躲藏著,也不能從此絕了江湖路,大娘所說的地方是哪裡?”
“南陽。從這裡去有幾百裡。”
“那倒無妨,依大娘看,蕭美玲姑娘會被帶到那裡嗎?”
“有可能!”
“如果是這樣,半路便可追上……”
“很難,由這裡去,通南陽的路太多,誰知她們走的哪一條。”
“南陽什麼地方?”
“城外靠近大石橋的飛雲堡。”
方石堅深深一想,又道:“大娘,當初為什麼要搬出離山不遠的那莊院?”
田大娘道:“地點不合適,不容易設防,主要的是距離‘金龍幫’的總舵太近,怕發生意外,因為已經不止一次被人踩探。”
方石堅繼續追問道:“大娘剛才說,與美玲姑娘同是人質,到底那位主人是什麼來路?”
田大娘搖搖頭,道:“說來話長,長言短敘吧。她叫萬妙香,與小玲是同門師姐妹,但她入門早,獨得師門真傳,所以功力極高,由於這層關係,我與小玲雖被當作人質,還沒怎麼吃苦,不過,小玲心神失常也有關係,可以不必如何嚴格控制。”
方石堅驚異的說道:“既然是同門師姐妹,為什麼……”
“為了歐陽仿……”
“這……又為什麼?”
“簡單告訴你,歐陽仿本來是‘一統會’的人,後來,他無意中獲得你現在帶著的鐵劍與一部秘芨,暗中習練,被會主發覺,要治他瞞上之罪,他只好逃走,以後又發生了些什麼事,不得而知。”
方石堅不由駭然,栗聲道:“那美玲姑娘也是‘一統會’的人?”
田大娘道:“小玲不是,萬妙香是的,而且在會中是首屈一指的紅牌人物,身份是執法總監……”
方石堅倏地想起了那聞聲不見人,一句話使黃袍老人自裁的神秘女人聲,不禁脫口道:“我明白了,大娘,我現在就去南陽,倒是大娘以後的行蹤……”
田大娘想了想,道:“我的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辦法安排。”
“大娘,‘一統會’的首腦是什麼人物?”
“這卻不知道,她們從沒提起,連歐陽仿的身份,也是他失蹤之後才知道的。”
“那……我走了,希望能在中途追上。”
“你走吧,小心些,飛雲堡是‘一統會’的一處分壇,高手不少。”
“我會小心的!”
方石堅循著大道直撲南陽,披星戴月地趕,他希望能在中途截住蕭美玲,到了新野,路程已去了三分之二,距南陽已經不遠,但一無所見,不由有些氣餒,像這等趕法,不會追不上,如果不是錯過,便是對方沒經由這條路。這幾天不眠不休地趕路,功力再高,也多少感到些疲累,於是,他在新野投店住下,準備養憩一宿,然後直赴飛雲堡。
現在的主要目的是救蕭美玲脫離萬妙香的手掌,至於阻止蕭淑玲,那是很渺茫的事,誰知她去了哪裡,能否找到飛雲堡。
歐陽仿的生死,卻不分日夜的橫亙在心頭,那是想都沒法想的謎。
事態的演變,著實出人意料之外。
由於疲累的關係,這一宵睡得很甜,一覺醒來,窗紙已透白,殘燈還在亮著,方石堅翻起身來,匆匆漱洗準備上路,突地,他發現油燈下有張字柬,不由大感奇怪,拿起一看,只見上面寫的是:“前途多荊棘,謹防宵小之流,床下貴客,留置可也。”方石堅駭然大震,這是誰留下的字柬,後面沒具名,床下貴客,又是……心念之中,揭起床單一看,不由又是一震,連眼都直了,兩名大漢,一名老者,橫躺在床下,似乎好夢方酣,不用說,是被點了穴道。
這兩漢一老,是什麼來路?
暗中援手的人是誰?
方石堅思量片刻,於是息了念頭,把老者推回床下,出房到了櫃上付房忽錢,繼續登程。
一路上,心裡總無法釋然,想不透這蹊蹺事,他把這件事,與禿頭峰上黃袍老人被殺的事聯想在一起,是不是同一個人所為呢?如果是,那這人定在暗中尾隨自己,他是誰?目的何在?
正行之間,一陣悽慘的呻吟聲傳入耳鼓,方石堅心中一動,循聲望去,是一個青衣老人倒在路邊,忙走了過去,道:“老丈,怎麼回事?”
老人突地怪叫道:“救命啊!”
方石堅皺皺,又道:“老丈,你怎麼了?”
老人喘息著,望了方石堅幾眼,道:“你……你是大俠客?”
“你說怎麼回事?”
“大俠救命,我女兒被搶了!”
“什麼,令媛被搶?”
“是啊!小老兒送她回孃家,途經此地,被大仙寺的惡和尚搶去了,小老兒被打折了腰……哎喲她……八成被那些花和尚糟蹋了。”
方石堅不由氣往上衝,挑眉說道:“大仙寺在哪裡?”
老人唉哼著道:“不遠,就在林子那邊!”
“好,你等著。”
“不,不!大俠,求你帶小老兒,小女生性剛烈,說不定已經……”
方石堅想了想,馱起老人,就往林間小路奔去,入林不久,突然感到腦際一沉,立知不妙,意念一轉,老人已離背飛起,緊接著,一陣頭暈眼花,兩腿發軟,“咚”地坐了下去。
“嘿嘿嘿嘿嘿……”老人站在他身前八尺之處,滿怨毒之色,笑聲一斂道:“冷麵修羅,老夫要你屍分八塊,才能消心頭之恨!”
方石堅想掙,全渾身無力,掙不起來,心裡那份急怒,簡直無法以言語形容,這老兒素昧平生,為什麼語念怨毒,施出這種下三流的手段來對付自己?當下咬了咬牙,寒聲道:“閣下是什麼來路?”
老人獰聲道:“別管老夫是誰,老夫要為愛徒復仇。”
方石堅一震,道:“令高徒是誰?”
老人切齒道:“丁一風,你不會說不知道吧?”
方石堅瞪大眼,盯著對方,心想:“有其師必有其徒,都是同號的邪門人物,丁一風外表像個人樣,肚子裡卻裝滿了詭詐邪惡,不然,就不至於被‘無回玉女’將蘭心亂劍分屍了……”心念之中,冷冰冰地道:“當然認識!”
“那你小子有什麼話說?”
“他該死一百次,死一次便宜他了,就這麼一句話。”
“好,很好,你小子就照樣死一次!”
話聲中,揚起了的掌,舉步到了伸手可及之處,方石堅慨極欲狂,但欲振無力,他知道是中了奇毒。丁一風能使毒針,他師父當然更是此中能手,就這樣窩窩囊囊地死在對方手裡,未免太不值……
驀地此刻,一個像是耳熟的聲音倏告傳來:“沈青峰,你也算是一號人物,竟然使出這種見得人的下三濫手段,實在令人齒冷,你還打算見人嗎?”
沈青峰臉色一變,向後退了一步,陰森森道:“朋友是誰?”
“你別管我是誰?”
“朋友準備插手?”
“嗯!這件事老夫管定了!”
“朋友自信能管得了?”
“大概還不至於管不了!”
沈青峰目爆厲芒,四下裡一陣掃瞄,卻摸不準對方的位置,陰聲又道:“有種管閒事,沒種現身嗎?嘿嘿嘿嘿……”手掌再揚,朝方石堅當頭劈去。
這一掌如果劈實,方石堅非腦碎額裂不可,掌出一半,勁勢未吐,口裡突然發出一聲悶哼,身形暴退丈外,眥牙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