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石堅不由瞠目結舌,“造化老人”說蕭淑玲罪有應得是什麼意思?久久才道:“老前輩憑什麼說那女子罪有應得?”
“造化老人”振振有詞地道:“當然是有根據的,難道老夫會信口雌黃,胡說一通?”
方石堅大惑不解地道:“根據什麼?”
“造化老人”道:“這不必告訴你?”
方石堅登時怒氣橫生,扳著臉,冷極一笑道:“老前輩不肯伸義手,乾脆明說,決不勉強,何必找這莫須有的藉口,想不到名滿武林的岐黃聖手,竟然是……”他沒說下去,不願以口舌損人。
本來以為問題解決了,想不到“造化老人”會出爾反爾。
“造化老人”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悠悠地道:“你能保證她是好人?”
方石堅毫不躊躇地道:“願以頭顱擔保。”
“真的?”
“半字不假!”
“老夫需要實際的保證……”
“什麼叫實際的保證?”
“老夫給你服下一粒丸藥,如果你的話是真的,終生絕對你無害,但如果將來老夫發現你所言不空,只消一句話,三尺童子也可以取你性命。”
方石堅打了一個寒顫,噤口無言,這不是開玩笑的事。
“造化老人”接著又道:“如果你保證的是實,便一點也不必怕。”
方石堅把心一橫,毅然道:“好,晚輩接受,但病人是兩個。”
“怎會變成了兩個?”
“姊妹倆一個先一個後,遭受了同樣的命運。”
“唔。”
“這是實在情形,並非晚輩虛構。”
“老夫已十幾年沒離山,對目前江湖上的事不甚了了。不過……不要緊,沒有人能矇蔽老夫,現在你候著。”說完,返身進入石窟,不久功夫,又走了出來,把一粒黑色丸子,遞與方石堅,道:“這是保證丸你先吞下去。”
為了救人,方石堅不得不冒這個險,他並不曾忘記“賽神仙”拿慢性毒藥當解藥的那回事,如果“造化老人”另有居心,後果是難以想像的,但,他已下了決心,還是接過來,略一猶豫,放入口中吞下。
“造化老人”點點頭,道:“很好,成了,老夫再說一遍,這藥丸無害,但如果你保證不實,那兩個女子是罪有應得的話,你將付出極可觀的代價。”
又是一句“罪有應得”,方石堅忍不住再次問道:“為什麼老前輩一再說罪有應得?”
“當然是有道理的。”
“可是老前輩並不認識她們姊妹?”
“老夫不必認識!”
“這……晚輩就不懂了。”
“你需要懂,但願你不說假話,一切平安無事,現在你聽著,要一個具有百年功力的人,運功於指,在受制者的‘衝’帶兩脈之交的地方,點出三指,然後……”說著,雙拿出兩粒龍眼大的蠟殼丸子,接下去道:“服此丸一粒,禁制便可立解,你記住了。”
方石堅雙手接過藥丸,道:“晚輩記住了!”
“造化老人”一擺手,冷漠無情地道:“你可以走了!”
方石堅吐了口氣,道:“施醫之德,就此致謝,告辭!”說完,換拳為禮,轉身飄落澗,認明來時方向,縱身奔離。
一路之上,他不停地在想“造化老人”一再說蕭美玲姊妹是罪有應得到底是什麼意思?他要自己服下那粒藥丸,作為保證,並說如果所言不實,雖三尺童也可要自己的命,這又是什麼蹊蹺?無庸諱言,那粒藥丸,定是一種極其詭異的東西,但為了救人,無暇去考慮那麼多,下了肚的東西,再也吐不出來反正自己說的實話,何懼於藥丸作崇,“造化老人”的性情古怪,總該不是邪僻之徒。
雖然自我寬解,但心頭始終有個陰影。
日頭歇山,他已奔行了四十里山程,盤算了如果不停地趕,天亮前可以抵達田大娘和蕭淑玲寄居的山居人家。
正行之間,一陣血腥味撲鼻而來,方石堅大吃一驚,順著氣味飄傳的方向,奔去,目光掃處,不由驚呼出聲,頭皮陣陣發炸,眼前,林木之間,橫七豎八盡是死屍,竟不知道有多少具,怪了,深山絕嶙之中,何以會發生兇殺?些死者是什麼身份,哪裡來的?
正在心驚膽顫之際,突然發現遠處的林木中,有影子在蠕動,還發出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刺耳怪聲。方石堅掠了過去,待看清楚了,渾身雞皮疙瘩遍起,幾隻大灰狼,正在啃食死,聽到的怪聲,便是啃齧之聲和灰狼喉間的咆哮聲,這些兇殘的東西,貪而無厭,據為已有的食物,絕不容旁人染指。
被啃的殘屍,臟腑狼藉,慘不忍睹。
一隻灰狼發現了方石堅,眥牙咆哮了一聲,飛撲而上。
方石堅一掌揮了,那隻撲出的灰狼,被震得飛瀉回去,這一來,掠動了群狼,紛紛撲來,其中有的大如牛犢,方石堅拔出鐵劍,烏芒閃處,首先撲到的一隻被劈開了腦袋,慘嗥掉地,但其餘的仍照撲不誤。
一隻、兩隻、三隻……
倏忽之間,現場多了七具狼屍,其餘的一陣怪嗥,掉頭奔竄而去。
方石堅鬆了口氣。
突地,一個濃重的鼻音,發自身後:“方老弟,你的功力又增高了不少。”
方石堅大驚回顧,一丈之外,站著一個黑罩矇頭,長袍曳地,手拄藤杖的怪人,赫然正是神出鬼沒的“傷心客”。方石堅心裡起了嘀咕,這神秘人物怎會在此地現身?當下定了定神,道:“原來是閣下,幸會!”
“傷心客”道:“真是幸會!”
方石堅心意一動,道:“這些人是閣下殺的!”
“不,區區沒殺人!”
“那是誰下的手!”
“他們互相砍殺,最後是‘魔心人’收尾。”
方石堅駭然,栗聲道:“這……怎麼說的?”
“傷心客”徐緩地道:“這些死屍,其中大半數是‘金龍幫’的高手,小部分是‘一統會’的密探,他們在此遭遇了,一言不合,便展開了廝殺,最後剩下四五個,‘魔心人’突然出現,於是,半個活口也沒留下,就這麼回事。”
方石堅為之毛骨悚然,“魔心人”在絕澗石臺,被自己兩掌驚走,卻趕到這裡來殺人,但這些人……心念之中,驚怪地道:“雙方怎麼會來到這深山之中?”
“大概都是追蹤你老弟來的!”
“啊!他們又怎麼會拼上呢?”
“一山不容二虎,幫會之間,已成冰炭之勢,‘金龍幫’自詡江湖第一大幫,處心積極慮要君臨武林天下,而‘一統會’意外地東山復起,構成了對‘金龍幫’的最大威肋,這只是開場,好戲還在後頭。”
方石堅皺皺了眉,道:“閣下怎麼也進了山?”
“傷心客”淡淡地道:“沒事到處走,說是追你來也未始不可!”頓了頓,又道:“你已經見到了‘造化老人’,結果怎麼樣?”
方石堅不由心頭一震,心念疾轉:“奇怪,對方何以對自己的行動了如指掌,似乎自己隨時都在對方監視之下,他像陰魂不散似的跟定了自己,看來是無惡意,但到底為什麼叫?他到底是誰?”
“傷心客”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事,接著道:“你對我的行動感到奇怪,是嗎?”
“是有一點!”
“說穿來並沒什麼,我們一無牽纏,二無瓜葛,只是我一見了你便感覺投緣,所以只要聽到有關你老弟的事,便忍不住要關切,我是在桐柏附近聽到你入山的消息而追蹤來的,至於你見到‘造化老人’的事,是‘魔心人’透露的,他在查你的來歷,而你見‘造化老人’的目的,是為了求藥救人……”
“閣下又怎麼知道?”
“你與兩個女人一道上山,其中那少女是‘一統會’追截的對象,而她的神形顯示她有病,你找的當世岐黃聖手,難道還有別的解釋?”
方石堅不是駭異,而是覺得可怕,“傷心客”的行動心思,實在無法思議,如果他不是有心人,不會如此深思入微的,不由脫口道:“閣下到底是誰?”
“這話問得太笨,你明知我是‘傷心客’!”
“閣下不是,這外號只是一種掩飾。”
“名號代表一個人,真假又有什麼區別?”
“可是閣下的來歷……”
“不要爭論這無關宏旨的事,你還是趕快去辦你的大事吧,轉過這山嘴,有道峭壁,嶙巖間有個石洞,對她們在那是。”
方石堅又告駭然,驚聲道:“她倆怎麼會到了那是?”
“傷心客”沉聲道:“那小的沒功力,老的得照顧她,差一點被‘一統會’的人逮住,幸而碰上我,替她倆擋了一陣,她倆才有機會藏身。”
方石堅急聲道:“在下去看看,閣下也來嗎?”
“你先走,我還有點事。”
“如此回頭見!”
轉過山嘴,到了一面峭壁之下,正在用目光搜尋之際,田大娘從一堆岩石後現身招手,方石堅忙奔了過去。田大娘迫不及待地道:“尋到‘造化老人’沒有?”
方石堅點點頭,道:“很幸運,事情辦妥了!”
“有希望解除禁制嗎?”
“應該沒有問題!”
“來吧!”
岩石堆後,是個淺淺的石洞,蕭淑玲傻兮兮地坐在洞中,兩人走了進去,方石堅坐定之後,把求藥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說到“造化老人”要他服下藥丸,以作保證,田大娘變色道:“奇怪,傳說中的‘造化老人’,性情古怪,但是個正道人,為什麼使這種心機呢?”
方石堅苦笑道:“他一再說蕭姑娘是罪有應得。”
田大娘搖頭道:“這話無從解釋,他並非‘一統會’的人,如果是,他就不會拿出解藥,而且,他也不會放過……”
方石堅栗聲道:“但他要我服下藥丸。”
這一說,使田大娘愣住了,不幸萬一言中,“造化老人”已被“一統會”羅網,方石堅算完了,連帶他求來的藥,都成了問題,而“造化老人”所說的罪有應得,不是正好應驗了嗎?
沉默了片刻,方石堅咬了牙道:“大娘,如果我服下的藥丸有問題,根本上已經沒有挽救的餘地,淑玲姑娘心神被制,除了施術的人,只‘造化老人’一人能有這能耐,猜想歸猜想,好歹還是得試上一試,您以為如何?”
田大娘期期地道:“這無異以生命作賭注……”
方石堅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我已經先押了出去了。”
田大娘臉一紅,道:“是的,我顧慮的未免近於自私,現在就試吧!”
方石堅無言的點點頭。
田大娘移身到蕭淑玲旁邊,手扶著她肩膀,柔和地道:“孩子,你躺下,現在要替你治病!”
蕭淑玲木楞楞地道:“治病,我有病嗎?你們……不是想害我?”
田大娘笑著道:“孩子,沒這樣的事!”
蕭淑玲偏起頭道:“姊姊呢?”
“等你的病治好了就可以見她!”
“不騙我?”
“大娘不會騙你,孩子,躺下!”
蕭淑玲仰面躺了下去,田大娘從方石堅手裡接過藥丸,納入蕭淑玲的口裡,然後動手解她的裙帶,方石堅皺了眉頭,田大娘正色道:“方少俠,衝帶二脈之處,是個極細微的地方,如果隔衣而點,稍有偏差,便是不了之局,你曾抱扶過她,不在乎點這三指吧?”
蕭淑玲掙著道:“大娘,為什麼要脫我的裙子?”
田大娘按住她道:“孩子,不脫,只是解開裙頭,為了治病,不要緊的。”
裙帶解開了,稍朝下裙,再把衣腳上欣,露出了羊白脂玉也似的肌膚,“帶脈”環腰一週,正當臍眼之附近。
方石堅側過面期期地道:“大娘,您……點吧。”
田大娘道:“我不成,你說過要身具百年以上內力的人。”
方石堅無奈,硬起頭皮,紅著臉,功集食中二指,朝衝帶之處的部位連戳三指,這三指,使他額角冒了汗,不是費力,是緊張。
蕭淑玲口裡悽哼了一聲,兩眼翻白,一動也不動。
方石堅驚魂出了竅。
田大娘也告方寸大亂,一時沒了主意,久久才栗聲道:“這是怎麼回事?”邊說,邊用手探蕭淑玲的脈搏呼吸。
方石堅激動地道:“我去宰那老匹夫!”說著,真的就要動身。
田大娘大聲道:“且慢,等片刻!”
方石堅顫聲道:“還等什麼,人已經……”
“她的脈息未斷,只是弱些。”
“恐怕是時間問題,我早就懷疑那匹夫不安好心,不然他不會迫我吃下那勞什子藥丸。”
“你去了也無濟於事!”
“為什麼?”
“你不是說,‘造化老人’曾交代,即使三尺童子,也可取你的性命……”
“但我並未感覺身上有什麼異狀。”
“方少俠,能活人的,也能死人,如果他布的是一著毒棋,你這一去,正好送死,先冷靜下來,萬一……淑玲有什麼長短,我跟你一道去。”
方石堅手足發冷,呆呆地望著蕭淑玲,腦海裡一片混亂。
如果蕭淑玲就此玉殞香消,的確是件遺恨終生的事,救她反而害了她,如果讓她留在飛雲堡,對方的目的是迫使歐陽信現身,她還可以不死。
但,事情已發生了,說什麼也是枉然。
天色已遂漸昏黑下來,山高月上遲,四下裡一片晦暝。
田大娘以膝為枕,摟住蕭淑玲,目不轉瞬地凝視著她,方石堅來回挪動腳步,顯得急躁萬分,如果蕭淑玲真的發生了不測,他誓要找“造化老人”算帳,他一再試行運功默察經脈穴道,毫無異樣,一切正常,“造化老人”給他服下的那粒黑丸,到底要在什麼情況下才會發生作用,無法想像。
盞茶工夫之後,田大娘忽地驚喜地道:“方少俠,淑玲體內的真氣開始流轉了,我們誤怪了‘造化老人’!”
方石堅大喜道:“但願沒事!”
田大娘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聲音帶激地道:“方少俠,我與淑玲寄住那山家,被‘一統會’的秘探查到,我只好帶著她朝山裡逃,希望能與你碰頭,因為你說過三天回頭的,到了距此地不遠的地方將被迫及,突然出現了矇頭怪人,你認得的,就是那行動如魅的‘傷心客’,他替我們擋了一陣,我和淑玲才有機會脫身到這石洞藏躲……”
方石堅頷首道:“我知道,他已經告訴我了!”
“什麼,你碰上他了!”
“是的!”
“方少俠,你是否感覺到他……很怪?”
“是很怪!”
“除了覺得他怪,還有別的感覺沒有?”
方石堅心中一動,期期地道:“這個……大娘提起了,我覺得他對我的一切,關切得過了份,但他的解釋是投緣,我一直懷疑,他必有某種用心,可是想不出來,他什麼也不肯說……”
田大娘低聲道:“記得在中平鎮客房店中,你向我敘述‘神燈’的事,有人踏破屋瓦……”
方石堅下意識地一震,栗聲道:“記得,大娘的意思是……”
田大娘顫聲道:“我懷疑他是歐陽仿的化身。”
方石堅打了一個哆嗦道:“大娘怎會有這想法?”
田大娘道:“第一,他說話帶濃重鼻音,顯然是假裝的。目的在掩飾本來的聲音。第二,我看他的目光,似曾相識……”
方石堅的星目瞪大了,經田大娘這麼一點破,實在事有可能,他陰魂不散似地不停追蹤自己,自己到哪裡,十有八次他必到,他也急於找萬妙香的下落,他熟知自己的劍路,又曾說目擊歐陽仿死亡,兩次護持那送與“妙修”女尼的包袱,而“鬼冢”之內沒他的屍體……可是,他已經輸出全部真元與自己不假,縱使他真的不死,也是個沒有功力的人,如何解釋呢?
田大娘接著又道:“有一個方法可以證明!”
方石堅緊張地道:“什麼方法!”
田大娘更低的聲音道:“揭下他的頭罩!”
方石堅內心一陣怦然,激動道:“可是我根本沒見過他本人?”
“這容易,他是美男子,左邊鬢角有一粒米大的紅痣,不難辨認。”
“可是……他應該已沒有功力……”
“天下事千奇百怪,很難說,你並沒有目擊他的死亡,死是他自己說的,他也不曾示你真面目,‘一統會’破鬼冢,沒發現他的屍體……”
“冢內的白骨骷髏呢?”
“那更容易解釋了,為了探‘神燈’之跡,曾有人喪生,移一具不難,如果你有心,專門找一具也不難,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從你離開的時日推算,說什麼也不會化成白骨。”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愛蕭美玲姑娘與她愛他一樣深?”
“一定有原因,照我的想法,他怕連累我與小玲和他的家人,因為他明白逃不過‘一統會’的毒手。”
這一說頗近情理,方石堅的情緒開始熾烈,咬咬牙道:“我做錯了一件事……”
“什麼事?”
“當初該帶美玲姑娘去見他的。”
“那我就去試試看。”目光掃向橫躺在田大娘膝上的蕭淑玲,只見她很安詳,看來“造華老人”丹方已經奏效,不久就會醒。
出了石洞,月亮已在山巔露臉,灑下了一片銀光。
遠遠地,一條黑影正朝這邊移來,方石堅目光犀利,一眼便看出來正是“傷心客”,內心下意識地一陣狂蕩,忙彈身迎了上前。
“傷心客”先開口道:“救人的結果怎麼樣?”
方石堅雙眼直盯著他,口裡漫應道:“可能沒問題了!”心裡卻再三自問:“他真是曾是歐陽仿嗎?”
“傷心客”似有所覺,冷冷地道:“你為什麼這樣望著我。”
方石堅心念電轉,突然下了決心,硬起頭皮道:“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傷心客”目芒一閃,道:“什麼不情之請!”
方石堅心跳得很厲害,全身緊張得在冒冷汗,期期地道:“請閣下展示真面目!”
“我知道你念念不忘這件事……”
“在下只想證明一下閣下是否在下猜想中的人。”
“如果我說不呢?”
方石堅怔了怔,道:“希望閣下別說這個不字!”
“傷心客”冷冷地道:“你的意思是今晚非證明不可?”
方石堅橫起心道:“是有這意思!”
“傷心客”從鼻孔吹了口氣道:“如果我說不,你將不惜動武!”
方石堅又是一窒,道:“希望不出現這種傷和氣的局面。”
“傷心客”冷哼了一聲道:“任你說得如何婉轉,還是脫不了強迫的味道,這於你何益呢?”
方石堅道:“話是不錯,但在下對閣下可以說一無所知,在心理上是一種威脅。”
“你只想證明一下,我是否你想像中的人?”
“是的!”
“那我告訴你,不是!”
“閣下難道知道在下心裡想像的人是誰?”
“當然知道。”
“閣下說說看?”
“鬼冢神燈之主歐陽仿,對不對?”
方石堅如遭雷擊似的全身一震,連退了三個大步,面色全變了,太可怕,別人心裡的秘密,他竟然也知道。如果說他剛才偷聽到了自己與田大娘的談話,似乎不可能他分明是從對面來的,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於是,更堅定了揭露對方的真面目的決心,向前跨了一大步,道:“不管閣下如何想,在下要事實證明!”
“傷心客”沉凝地道:“你一定要如此?”
方石堅斬鐵截釘地應道:“不錯!”
“傷心客”深深吐了口氣,道:“好吧,你既然堅持要證實,我答應你!”
方石堅聽對方這麼一說,覺得自己有些過份了,期期地道:“請原諒在下是不得已!”
“傷心客”道:“我戴的頭罩是不得已,你看好了!”說完,緩緩揭起了頭套。
方石堅連呼吸都窒住了,但一雙電矩似的星目,卻眨也不眨地照在對方面上,一個橫亙中的謎,就要揭曉了……
頭套終於扯落。
“呀!”方石堅驚叫一聲連連後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青滲滲的臉孔,略有微髭,與想像中的完全是兩回事,不帶絲毫表情的臉孔,在月光下顯得有些可怖,這就是“傷心客”的真面目,他失望了,也呆了,對方並不是歐陽仿,三歲小孩也不會承認他是美男子。
他是誰?依然是一個謎。
“傷心客”戴回頭套,道:“方老弟,你滿意了嗎?”
方石堅感到無比地歉疚,同時也十分尷尬,訕訕地道:“對不起,請恕莽撞!”
“傷心客”語氣緩,道:“方老弟算了,只當沒這回事吧!”頓了頓,接著又道:“方老弟,你相信歐陽仿仍在世間?”
“……”方石堅無言以對。
“傷心客”自顧自地接下去道:“一個人掩去了本來面目,多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原本是件很痛苦的事,並非故作神秘,當然,也有故意掩面目便於作惡的,但那只是少數中的少數。”
方石堅點點頭,道:“是的。”他心裡未盡釋然,因為他仍然不知道他是誰,也許是江湖閱歷太淺,識人不多的緣故,但內疚於心,他不好意思追問了。
“傷心客”朝田大娘與蕭淑玲藏身的地方掃了一眼,道:“你們都認定歐陽仿沒死?”
方石堅期期地道:“是的!”
“既然不死,人呢?”
“所以這就是不解之處!”
“你老弟與歐陽仿曾有關係,連你也不知道他的生死之謎?”
“不知道,在下沒見過他本人!”
“你們對歐陽仿的生死,這樣窮追,等於是替‘一統會’製造機會,尤其你老弟的行動,要特別小心。你現在已經被‘一統會’列為主要逮捕對象之一,再加上‘金龍幫’的過節,可以說,你是四面楚歌。”
方石堅冷傲地道:“不能避免,只有面對現實,人要我流血,我不能不流人血,奈何?”
“傷心客”目芒一飄,道:“她們出來了,我得走!”說完,疾閃而逝,快如光掠影。
田大娘與蕭淑玲走了過來。田大娘道:“他不是嗎?”
方石堅搖搖頭,道:“差遠了,連半點相似之處都沒有。”
蕭淑玲期期地道:“方少俠,敬謝你的援手!”
方石堅微一動容道:“小事不足掛齒,蕭姑娘完全復原了嗎?”
蕭淑玲道:“是的,經過的一切,田大娘全告訴我了!”
方石堅略一沉吟道:“姑娘怎會落入對方之手?”
“嗨!只怪我太粗心,我先見到黑白雙妞,直接道出了身份來意,她們帶我入堡,一餐飯後,便成了糊里糊塗的,直到現在。”
“姑娘與令姊很小就分手?”
“是的,十來年了,那時我還小。”
“現在準備怎麼辦?”
“少俠身邊還另有一份‘造化老人’所賜的解藥嗎?”
“是的。”
“目前只有先設法救出姊姊,使她復原,別的只有慢慢再說了。”一雙流波妙目,有意無意在方石堅面上閃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