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劍青道:“在下週少卿。”
司馬綸細聽他說話聲音,似是故意低沉了些,沒有尹劍青說話那麼清朗,但總可以聽得出尹劍青的聲音來,心中不禁暗暗好笑,同時也證實了尹劍青確是被青衣幫劫持出去的了,一面拱拱手道:“原來是周兄,在下久仰得很。”
柔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司馬先生究竟有何見教?現在當著賤妾可以說說清楚了。”
司馬綸心中已經有了底子,大笑一聲道:“這位周兄,極似在下一位故人,在下有一請求,不知周兄可肯答應?”
柔柔道:“拙夫一向從未在江湖走動,大概不會認識司馬先生的了。”
司馬綸笑道:“副幫主這麼說,豈不見外了?何況在下還沒有說出來,周兄是否同意?
副幫主怎好代周兄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
柔柔冷笑道:“司馬先生這話就不對了,夫妻一體,賤妾代擬夫回答,這有什麼不對?”
司馬綸目注尹劍青,問道:“周兄的意思呢?”
柔柔一手挽著尹劍青,柔聲道:“夫君,他要你回答,你就問問他吧,他有什麼事?”
尹劍青到底出道江湖為時尚淺,在這種場合,他已經弄不清到底青衣幫和司馬綸之間,孰友孰敵?聽了柔柔嬌聲說話,就隨口問道:“司馬兄有什麼事?”
司馬綸眼看柔柔挽著他臂膀,她要他開口,他才說話,心中不沉一動,暗道:“莫非尹劍青受制於人,才會有這等情形!”
心念轉動,含笑道:“在下覺得周兄口音極熱,可否取下面具來讓在下一瞻周兄丰采,也許真是故人也說不定,不知周兄意下如何?”
柔柔手挽尹劍青,偎倚著他,作出十分親暱之狀!
尹劍青被她當著這許多人,如此親呢,心頭微生盪漾,道:“在下和拙荊外出,一向戴著面具,不願以真面目示人,司馬兄這一要求,未免強人所難,在下礙難遵命。”
司馬綸越看越覺得尹劍青是被柔柔(他不知道這位青衣幫副幫主是柔柔)所制,不覺劍眉微剔,大笑道:“周兄該不是在下好友尹劍青吧?”
尹劍青心頭微微一震,還沒開口。
柔柔冷笑一聲,作色道:“司馬先生此話未免太過份了,拙夫明明姓周,怎麼會是你的朋友尹劍青呢?你把賤妾看成了何等樣人?”
司馬綸大笑道:“這位周兄,明明就是敝友,貴幫從金家在劫持敝友,在下已經調查得一清二楚,副幫生最好把周兄放開了。”
話聲出口,身形一晃,以閃電身法,欺到了兩人面前,揮手一掌,朝柔柔迎面拍了過去。
金雕、金燕雖然近在左側,但司馬綸這下身法實在太快了,兩人幾乎拔劍都來不及!
尹劍青眼看司馬綸忽然出手,他不知道柔柔武功如何,但司馬綸這一掌的來勢,十分勁急,怕傷了柔柔,口中不覺嘿一聲道:“司馬兄怎可對拙荊如此無禮?”
他右手臂膀,被柔柔挽著,只好身形一側,帶動柔柔嬌軀,滑退半步,左手一招,橫臂朝前格出。
這下雙方動作,何等快速,但聽“啪’的一聲,司馬綸一掌,正好擊在尹劍青的手腕上,兩人誰也沒有被震後退。
司馬給原以為自己這一掌,可以把柔柔逼退,那麼尹劍青就可以不受她的脅迫了,哪知尹劍青竟會出手護著柔柔,由此看來尹劍青似乎並沒有受制於她。
他怔怔的看了尹劍青一眼才往後退了一步,問道:“原來尹兄沒有受制於她了?”
尹劍青微笑道:“司馬兄此言錯矣,她是我妻子,我怎會受制於她?”
司馬綸聽他聲音,明明就是尹劍青,他突然明白了,青衣幫一定使用美人計迷住了他!
不覺大笑道:“哈哈!英雄難過美人關,一夕恩情,竟使尹兄入彀,成了青衣幫的俘虜了。”
“往口!”尹劍青大喝一聲道:“司馬兄你說什麼?”
司馬綸大笑道:“難道在下說錯了麼?”
柔柔一手緊挽著尹劍青,嬌柔的道:“夫君,你幹麼生這大的氣,咱們不用理他,還是回船吧!”
司馬綸冷笑道:“今日之事,貴幫不把尹兄留下,要走只怕沒有這麼容易呢!”
尹劍青腳下一停,怒聲道:“你們要待如何?”
司馬絕道:“青衣幫的人,可以離開,但尹兄必須留下。”
柔柔嬌聲道:“你們要留下我夫君,那是存心和我青衣幫作對了,和青衣幫作對,對你們是沒什麼好處的。”
尹劍青怒聲道:“我不姓尹,我也毋須留下。”
司馬紹道:“尹兄,你是受了她們的騙,你不應該和她們一起走。”
尹劍青怒笑道:“她是我妻子,我不和她一起走,這話怎說?”
司馬綸大笑道:“尹兄既然堅不承認,兄弟只好請一位證人出來了。”
他說到這裡,舉手向空連擊了三掌。
尹劍青、柔柔不知他說的證人是誰,心中正感狐疑!
就在此時,突見從船艙中翩然躍出一條人影,飛身落地。
這證人會從船艙裡飛出來,已使尹劍青和柔柔同時一怔!但等到看清對方面目,尹劍青和柔柔更是驚詫得不知所云!
這人會是誰呢?
她是一個身材苗條的女子,雖然有一頭光澤的長髮,但一張黝黑的臉上,皮膚疙瘩凹凸,加上蒜界厚嘴唇,生得奇醜無比,原來竟是艾青青!
她飛身落地,目中含著霧一般淚水,目光呆滯,望望手挽著手的尹劍青和柔柔,大聲道:“你是尹劍青,你化了灰我也認得出你,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這幾句話,說得比連珠還快,話聲一落,突然轉身朝岸上疾奔而去。
這是出人意外的事!
尹劍青心頭一急忙叫道:“青青,你聽我說。”
艾青青已經跑出老遠,她充耳不聞,腳下奔得更快。
尹劍表大叫道:“青青,你等一等。”
柔柔失色道:“你……”
尹劍青一下掙脫她挽著的手臂,雙臂一抖,一道人影凌空飛起,快得如同鷹隼展翼,劃空追了下去。
這下,也當然大出司馬綸意料之外!
他只想由艾青青來當面揭穿尹劍育的身份,但想不到醜女多情,一怒而去,更想不到艾青青這一走,尹劍青會舍了柔情如水,如花似玉的新歡,去追一個貌如無鹽的醜姑娘!
還有一點使司馬紹想不到的是尹劍青只是劍術名家石東華的門人,年紀不大,但追去時施展的凌空飛馳,浮光掠影身法,幾乎是武林中只有傳聞的絕學!
柔柔一個人水立當場,像是失落了靈魂,目送尹劍青劃空飛逝的人影,現在早已看不到他影子了,她還是一動沒動,目視遠方,一眨也沒眨!
司馬綸突然揮了揮手,示意大家退走,他正待飛身縱起!
柔柔突然眼珠一動,滾落一顆晶瑩的珠淚,口中嬌聲喝道:“姓司馬的,你給我站住。”
司馬紹住足,尷尬一笑道:“副幫主還有什麼見教?”
柔柔在這一瞬間,嬌柔之態盡斂,冷然道:“今日之事,自然是你和敝幫作對了,青衣幫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司馬綸大笑道:“如今事實證明,是貴幫劫持了在下的朋友,在下不和貴幫計較,已經很客氣了,理虧在你,副幫主老是還要找在下算帳,那就說不過去了。”
柔柔切齒道:“你姓司馬的既然惹了青衣幫,就沒有理好說了。”
司馬綸臉色微微一沉,還是含笑道:“天下雖大,理只有一條,貴幫如果不講理,那就隨貴幫看著辦吧!”說完,一轉頭道:“咱們走。”
率同金財神等人,很快的走了。
柔柔冷厲的目光,一下子轉到了獨臂幫二位副幫主的身上,哼道:“侯植年、鄢茂元,你們兩個狗東西,給我聽著,事情由你們而起,錯開今天,你們兩個再給我遇上,我不會饒你們的。”
侯椿年、鄢茂元好歹也是個副幫主的身份,被她罵成“拘東西”,已是不堪,何況還說再遇上不會燒過他們,這話當著許多獨臂幫弟兄面前,二人如何受得了?
“好,好!”侯椿年首先怒笑一聲道:“你既然說出錯過今天,那等再遇上的時候,侯某也自然非領教你的路數不可,咱們走著瞧!”
琵琶手鄢茂元深沉的一陣嘿嘿冷笑,說道:“咱們只知道你是青衣幫副幫主,你最好亮個萬兒,鄢茂元也好找你。””
柔柔冷聲道:“你只要找找金鳳副幫主就好。”
金鳳副幫主,這也不是她的名字。
翠翠接口道:“不用定著瞧,有本領今天的事,就今天了結。”
柔柔道:“你不用多說,隨他們去。”
侯椿年、鄢茂元自然知道今天這邊人數雖多,但絕非青衣幫的對手,因此只作不聞,滿臉怒容的率著人走了;從此,獨臂幫和青衣幫結下了不解之仇。
*****
尹劍青施展輕功,一路追了下去,艾青青總歸比他先了一步,所以等尹劍青追到岸上,已經沒了艾青青的倩影。
他這時心頭只記著艾青青。她是自己從古墓裡把她帶出來的,她是個從未在外面走過,涉世未深的人,又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孩子,自己曾答應過她,要好好照顧她的。
雖然自己只把她當作親妹妹看待,但對她有道義上的責任。他越追不上她,心裡就越急,越覺得對不起她,也就越發放腿急奔。
如今是大白天,這臨近廬州的大路上,行人車馬不絕於途,他不能再施展驚世駭俗輕功,就是這樣一路放腿急奔,快逾奔馬,也已經足夠引人測目的了。
這一陣工夫,口也渴了,他迎頭四顧,看到左側林邊,正有條溪流。
這就走了過去,踏著大小石塊,來到溪邊,蹲下身去,用手捧著溪水,洗了把臉,覺的甚是清爽,再捧著水,喝了兩口,剛站起身,只聽一個女子聲音嬌喝道:“你們不許過來。”
聲音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但尹創青聽來覺得甚是耳熟。
他現在一心只惦記著艾青青,聽到聲音,不禁心頭一驚,忖道:“莫要是青青!”
一想到青青,一個人不由彈了起來,往那片松樹林中飛撲過去。
樹林子不算太密,有些地方只長了幾棵小松,就疏朗朗的空出了一大片,尹劍青一路往林中尋去,有些較遠的地方,仍可一目瞭然。
只聽一個男子聲音笑道:“小姑娘,這有什麼好怕的?咱們不過三個男人,三個人和一個人也差不了多少,你只要眼睛閉一閉不就都過去了。”
這話說得很髒。
尹劍青聽到了,但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反正不是好事就是了。
那女子聲音道:“你們要幹什麼?”
另一個男子淫笑道:“咱們要幹什麼,你還不知道?”
第三個男子道:“反正有你的樂子就是了。”
那女子聲音叱道:“你們還不讓開?”
尹劍青隨著話聲,找到他們了!
那是三個彪形大漢,品字形圍著一個紅衣少女,紅衣少女手中緊握一柄銀彎刀。飛紅雙頰,和三個大漢隔著一棵大松樹,目光緊盯著三人,一眨都不敢眨。
尹劍青先前以為是艾青青,哪知林中被困的竟是金步嬌,心中雖感失望,但自己遇上了豈能袖手不管?
站在金步橋左首的漢子奸笑道:“小姑娘,乖乖放下兵刃來,大爺們都是玩刀玩大的,你這點能耐少在咱們面前唬人了,你是個聰明人,事情擺在面前,就算你是皇帝老子的女兒,今天不答應就過不了門……”
金步嬌聽得大怒,叱道:“你們大概不要命了。”
身形晃動,突然疾欺過去,銀刀一指,直襲對方心腹!
左首那漢子腳下後退半步,回頭朝兩個同伴大笑道:“你們看,這小妞竟然找上我,看來該讓兄弟拔個頭籌才……”
才字下面,應該是“是”字,但他“是”字還未出口,突然“啊”了一聲,一顆石子不知從哪裡飛射過來,竟然打落了他兩顆門牙!
他自然知道這顆石子,決不會是金步嬌發的,因此他吐出一大口血水之後,目光投向石子飛來方向,發狠的道:“這顆石子,什麼人發的,老子九嶺三雄……”
“撲”!又是一顆石子突然飛來,正好他張大了嘴,說到“三”,石子筆直飛進他的喉嚨,“雄”字剛出到一半,口中“呃”了一聲,石子硬生生嵌入他喉嚨底,翻著白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站在中間的漢子睹狀大驚,急急問道:“老蕭,你怎麼了?”
左邊漢子被石子塞住氣管,一張帶有刀疤的臉上,已脹的色若豬肝,只是用手指著喉嚨,惶急得冒出了滿頭大汗!
中間漢子看他打落兩顆門牙,立時明白他是被石子卡住了喉嚨,急忙舉手在他後頸上拍了一掌。
那漢子“哇”的一聲,張口吐出一顆石子,這回他連番喘息,好一會說不出話來。”
右邊漢子獰笑道:“小丫頭,大慨是你相好的來了!”
話聲甫出,“啪”一聲,一塊三角形的石塊,突然飛來,擊中他嘴唇,這下比那左邊漢子更慘,不但一下擊落了上下四顆門牙,還把上下唇都砸爛了,口中大叫一聲,滿嘴都是鮮血。
中間漢子眼看對方連人影都沒露面,就已擊傷了兩個同伴,心知遇上了高手,這就拱拱手道:“不知是哪一位道上朋友,出手連傷了在下兩個弟兄,如果咱兄弟有什麼開罪之處,還望多多包涵。”
在說話之時,他左首一片疏林間,忽然緩步走出一個身穿藍團花長衫的中年人來!
左首那片流林,生的都是一人來高的小松樹,根本藏不住人,方才中間漢子說話之時,目光轉動,還沒見人,如今居然走出一個人來。
只要看中年人氣度從容,步履輕穩,一望而知是位絕頂高手了。
金步嬌眼看左右兩個漢子口裡不乾不淨,都吃了大虧,心裡好不高興,只不知這個出手暗中相助的究竟是什麼人?
這時眼看藍衫中年人緩步走出,她雖然不認識這人是誰?但四目相投,只覺這人的一雙眼睛,好像和自己很熟,很熟!
這中年人當然是尹劍青了,他輕咳一聲,低沉的道:“三位也算武林中人,攔截一位姑娘,還出言輕薄,在下才稍事薄懲,你們現在可以走了。”
金步嬌細聽他說話的聲音,極似尹劍青,但面貌卻又偏偏不像,心中萬分困惑,只是睜大著一雙秋波,一眨不眨的望著他,心中暗道:“對了,他一雙眼睛,和他長的一般模樣……”
左首漢子剛才被一顆石子卡住喉嚨,幾乎斷了氣,右首漢子被一塊石塊打落了四顆門開,連嘴唇都打破了,自然心頭極為憤怒,如今聽說就是這中年人出的手!
是可忍,孰不可忍,人同此心,心同此狠,兩人不約而同的怒吼一聲,朝尹劍青縱撲過去,手起刀落,兩柄厚背鬼頭刀,刀光一閃直落,一個直劈向肩膀,一個橫砍背脊,一陣金刀劈風之聲,快到一閃而至。
金步嬌暗狀大驚,急忙叫道:“小心!”
尹劍青似是毫未察覺,直待兩柄快刀要接近,才一吸真氣,身子緊貼著左首漢子那柄刀,往上直拔而起,雙腳腳尖在刀背上輕輕一點,斜飛出去。
他腳尖在左首漢子直劈而下的刀背上,這一點,自然加快了刀勢的下落,但聽“當”的一聲,在首漢子直劈的刀,正好劈上了有首漢子橫砍而來的刀背之上。
兩個人用力均猛,這下有首漢子但覺刀勢一沉,上身不由自主往下一俯,左首漢子撲來的人,一下壓在有首漢子的身上,兩人撞作了一堆!
右首漢子怒聲道:“你怎麼攪的?”
金步嬌暗的笑道:“活該,這叫做狗打架,滾成堆。”
尹劍青早已飛身落地,臉含微笑望著他們。
中間漢子眼見人家連手也沒動一下,自己兩個同伴已經跌成了一堆,心知這中年人武功之高,勝過自己三人甚多,再下去只怕虧吃得更大。一念及此,急忙叫道:“老蕭、老五咱們走吧!”
那兩個漢子心中有數,聽中間漢子這一葉正好藉此落臺階,一聲不作,轉身就走。
金步嬌撇撇嘴道:“真是三隻狗熊。”她眼珠一溜,轉到了尹劍青身上,感激的道:
“謝謝你……”
尹劍青迎上兩步,問道:“金姑娘,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的?”
金步嬌凝注著他,遲凝的道:“你……認識我?”
尹劍青這才想起自己戴了面具,不覺笑道:“抱歉得很,在下戴了面具,金姑娘認不出來了。”
“你……果然是尹大哥!”
金步矯臉上驟然湧現出驚喜、欣喜之色,說道:“難怪我看你眼睛好熟好熟,聲音也很像你,只是年齡、面貌都不對,我又不好意思多問……”
她這回哪還讓他多說?一下掠到他身邊,拉住尹劍青的手,幽怨的道:“尹大哥,你被他們劫走,我的心裡好息好急,我……我一直都在找你!”
隨著話聲,一個身於緩緩的偎了過來,輕柔的道:“你怎麼也會到這裡來的呢?你已經服了解藥了麼?”
“金姑娘。”尹劍青不好把她推開,輕輕叫了她一聲,問道:“你是不是也被他們擄出來的?”
“才不是呢?”
金步嬌軟綿綿的胸脯,漸漸貼近他的胸口,仰著臉道:“昨晚,我要侍候溫叔叔(行瘟使者溫化龍)的阿香,趁他不注意,悄悄偷了他幾顆解藥,趕到賓捨去找你,不想黑暗中被人制住穴道,好不容易衝開穴道,你已經被賊人劫持出來,我就一路追了出來,就是打聽不到你的消息,尹大哥,我發誓不找到你,就永遠找下去,天涯海角,一直要找到你為止……”
她臉頰忽然飛紅了,雙手一環,撲入他懷裡,一顆頭緊緊貼在他肩上,羞澀的幽幽的道:“現在我總算找到你了……尹大哥
她激動的連聲音也有些咽便了!
尹劍青也聽得大為感動,輕輕攏著她香肩,說道:“金姑娘,真謝謝你。”
低頭在她秀髮上輕輕吻了一下。
金步嬌忽然轉過臉來,問道:“你怎麼出來的?”
她問得很關切,但她粉頰上,還掛著兩條淚痕,分明方才哭過了。
尹劍青看得更感動,舉起左手,輕輕在她臉上抹了一下,含笑道:“我遇上的事情可多著呢?”
“你快說給我聽。”金步嬌拉著他的手,說道:“哦,尹大哥,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
她目光左右一瞥,看到不遠處正好有一塊大石頭,就拉著他奔了過去,兩人並肩坐下,她拉著地的手,依然沒放,催道:“你現在可以說了。”
尹劍青就把自己如何被他們裝在麻袋裡,運出金家莊,到了船上……
金步嬌怒聲道:“原來賊人買通了柔柔,這賤婢果然不是好東西,她……她還敢冒我的名!”
尹劍青笑道:“你當她是什麼人?她還是青衣幫的副幫主呢!”
接著就把船開到廬州附近,在一處淺灘上停下,獨臂幫、青衣幫正在相持不下,司馬綸等人也趕到了……
金步嬌吃驚道:“爹也來了?”
尹劍青點點頭,接著把司馬綸和青衣幫動手,制住了兩個令主,通自己和柔柔下船……
金步嬌嗤的笑道:“你變成青衣幫副幫主的丈夫,你怎麼會答應她(柔柔),扮她的丈夫呢?”
她說話之時,臉頰不禁飛紅了!
尹劍青道:“我先前不知道她是青衣幫的副幫主,而且她一直說是小姐的意思,為了不使人起疑,所以我只好改扮了。”
“該死的東西!”
金步嬌嬌嗔道:“你們在船上……一個晚上……真的……真的……”
她脹紅著臉,已經說不下去。
尹劍青自然聽得出來,也感到耳根發熱,忙道:“在船上還有一個丫頭,叫翠翠,我們只是坐了一晚。”
金步嬌問道:“後來呢?”
尹劍青就把自己和柔柔下船之後,司馬綸要人偷著上船,放出艾青青……
金步嬌道:“艾青青也在船上嗎?”
尹劍青道:“是的,艾青青大概是被制住了穴道,放在後艙。”
接著說到艾青青賭氣走了,自己是追著她下來的……
金步嬌撇了下嘴唇,咕咕的笑道:“你有了嬌滴滴的副幫主,還捨不得醜妹子麼?”
“姑娘作得取笑。”
尹劍青正容遣:“艾青青從小和她姐相依為命,她娘死了之後,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是我把她帶出來的,我答應過把她當親妹子看待的,她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找自然要找到她,不能讓她受到委屈。”
金步嬌道:“你好像很關心她!”
她這句話,有點酸味!
尹劍育道:“我被困在一處石窟中,足足有五個月之久,如果沒有艾青青,我早就餓死了,所以我認她做親妹子,把她當我親妹妹看待。”
金步嬌奇道:“你被什麼人困在石窟裡面呢?”
“沒有人。”尹劍青笑了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跌進去的,就出不出來了。”
金步嬌問道:“那是什麼石窟呢?”
尹劍青道:“是一間石室,門闔上了,就再也出不來了,石壁上只有一個很小的洞……”
金步嬌道:“這石室裡有機關?尹大哥你快說嘛!我最喜歡聽有機關的故事了。”
“那不是故北”尹劍青笑了笑道:“說起來話可長呢!”
“不要緊!”金步嬌聽出興趣來了,望著他,用手搖搖他的手臂,說道:“尹大哥,你快說給我聽咯!”
尹劍青拗不過她,鄭重的道:“我說給你聽可以,只是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金步嬌眨眨眼睛道:“你還不相信我麼?你告訴我的話,我決不會說給什麼人聽的,就算爹問我,我也不會說的。”
尹劍青看她說得認真,這就含笑道:“我相信你就是了。”接著道:“事情該從那天艾青青被震落池塘說起……”
金步矯問道:“尹大哥你從前就認識她嗎?”
“不認識。”尹劍青就把自己送她回去,才知她竟然住在一處古墓裡……”
“古墓裡?”金步嬌神情一怔,說道:“這就對了,我聽竇二叔。沙王叔和爹說過,艾青青的武功路數,極似龍城派……”
“龍城派?”尹劍青道:“我從來沒聽人說過。”
“你聽我說嘛!”金步嬌道:“我是聽爹說的,龍城派在一百年以前,叫做古墓派,據說他們的武功十分詭異,有人懷疑他們就是從前幾度被各大門派圍剿的魔教中人,不敢在江湖上露面,躲在一處古墓裡面,秘密授徒,後來覺得古墓派不好聽,就改稱龍城派的。”
她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又道:“尹大哥,我也告訴你一秘密,你也不能和人家說的。”
尹劍青道:“你看我會跟人家說麼?”
金步嬌朝她嫣然一笑道:“我們本來不是住在那裡的,搬到北峽山來,還不過一年前的事,因為這是司馬先生的意思,這話爹沒告訴過我們,我是聽陸總管無意中說出來的,他說司馬先生懷疑龍城派的一所古墓,就在北峽山脈裡面,他要爹幫他注意……”
她雙目盯著尹劍青,叮囑道:“這話千萬不可說出去,我聽陸總管說,萬一傳出江湖,就會惹來很大的麻煩。哦,尹大哥,現在該你說了。”
尹劍青聽她這麼一說,不禁後悔自己不該對她說艾青青是住在古墓裡的,但話已說出來了,就無法更改。只得把自己和艾青青同入古墓,自己不小心撞到一扇石門,被關在裡面,幸虧艾青青天天給自己送飯,自己在石室中一住五個月,協練內功,才慢慢的縮著身子鑽了出來。自己勸艾青青一個人不可再注在古墓裡,才把她帶出來的。他這番只是粗枝大葉的說了一遍。
金步嬌眨動眼睛,輕啊一聲道:“尹大哥,你不是要找艾青青麼?我知道她在哪裡。”
尹劍青問道:“她在哪裡?”
金步嬌唁的笑道:“她認你當大哥,心裡自然也只有你一個人了……”
尹劍青道:“你不要胡說。”
“我才不胡說呢!”
金步嬌神秘一笑道:“因為我也是女人,我自然知道,她跟你離開古墓,自然全心全意的跟著你了,但你卻有了妻子……”
尹劍青道:“你又取笑我了。”
“我不取笑你。”
金步嬌道:“因為她並不知道柔柔是金家莊的使女,更不知道你是為了脫身才喬裝的,她既然涉世未深,自然是個很純潔的人,沒有半點心機,她在船上,一定聽到了你們的話,只知道你的妻子,真是青衣幫的副幫主,她知道自己生得醜陋,所以不願再和你見面,一個人跑了,她這一去自然又回到古墓裡去了。”
尹劍青聽得連連點頭道:“你說得對,她一定回古墓去了。”
金步嬌道:“尹大哥,我們這就找她去。”
尹劍青作難的道:“這個……”
金步嬌著了他一眼道:“你可是不願意和我一起去麼?”
尹刮青被她說中了心意,只得說道:“我想你和我一起去,是不是會……”
金步嬌不待他說完,嗤的笑道:“你一定聽我方才說的,司馬先生要爹搬到北峽山去往,是為了找尋古墓,怕我洩漏出去了,我不是說過嗎,我決不會告訴別人的,再說,你也必須和我同去,才能見得到她。”
尹劍青道:“為什麼?”
“因為……”金步嬌只說了“因為”兩字,就不肯再說,嫣然一笑道:“尹大哥,你讓不讓我去嘛?你不讓我去,就見不到她的面,你相信不?”
尹劍青搖搖頭道:“我想不出來。”
“你自然想不出來。”金步嬌故意賣弄關子,清脆一笑道:“你答應了,我再說。”
尹劍青只得點點頭道:“好,我答應。”
金步嬌伸出一根纖細的小指,說道:“我們勾勾手,你是我大哥咯,說了不能反悔。”
尹劍青道:“只要你說得對,我就答應。”
金步嬌偏頭道:“那麼你和我勾勾手呢!”
尹劍青果然伸出一根小指,和她勾了勾,說道:“現在你可以說了。”
“咭!”金步嬌得意一笑,說道:“艾青青一定很氣你,對不?”
尹劍青點點頭。
金步嬌又道:“氣你就是因為你有一個副幫主的妻子,對不?”
尹劍青不自然的又點了點頭。
金步嬌抿抿嘴,又追:“所以咯,有我和你一起去,我可以為你作證,你和艾青青一起中了溫五叔的迷藥,才被請到金家莊去的,這一切經過,如果由你說給她聽,她一定認為你編了一套話去騙她的,但如果由我去說給她聽,她一定可以相信了。”
尹劍青矍然道:“姑娘說得極是。”
金步嬌嗔道:“人家一口一聲的叫你尹大哥,你還叫我姑娘、姑娘,艾青青可以做你的妹子,難道我不配嗎?”
尹劍青尷尬的道:“這……”
金步嬌小嘴一版,說道:“你不肯認我做妹子,那就算了,我也不用陪你去了。”
“好,好!”尹劍青道:“我認姑娘做妹子就是了。”
金步嬌笑一笑,抬起頭,撒嬌的道:“尹大哥,那你就該叫我呀!”
“好吧!”尹劍青只好叫道:“妹子。”
“嗯!”金步嬌羞澀的把一顆頭撞入他的懷裡。
一頭秀髮散發著輕淡的幽香,似有意,似無意的一縷縷鑽進尹劍青的鼻孔。
香越是輕,越是淡,就越撩人!
尹劍青雙手不自覺的輕輕的攏住了她嬌小的嬌驅,一顆心跳得有些飄飄然!
金步嬌雖然把臉埋在他懷裡,但她本來生得很美,不像艾青青生得奇五,她嬌軀貼在他身上,又那麼苗條而豐滿!
尹劍青血氣方剛,忍不住低下頭去,又輕輕的叫了聲:“妹子……”
“嗯!”她紅噴噴的臉,帶著差澀,又抬起頭來,一雙水盈盈的眼睛,和他四目相投,羞得趕緊閉上了。
他情不自禁慢慢低下頭去,慢慢印上了她紅菱般的香唇!
兩個人都嚐到了愛的滋味;初吻,令人窒息,也令人興奮,除了兩顆心在跳,好像大地上一切都靜止了!
驀地尹劍青似有所覺,迅速輕輕一推,低聲道:“有人來了。”
金步嬌飛紅著臉,說道:“你說什麼?”
尹劍青“噓”了一聲,拉著她玉臂,輕快得像一陣風,閃到一棵大樹後面,蹲下身子,低低的道:“你莫出聲,我們先看看是什麼人?”
話聲未落,但聽“嘶”“嘶”兩聲衣袂飄風之聲,劃空飛落,方才自己兩人立身之處,眨眼之間,已經多了兩個青衣女子,身法好快!
尹劍青目光一動,已看清來人是誰了,心中不禁暗暗攢了下眉。”
這兩個席衣女子非別人,正是青衣幫副幫主柔柔和使女翠翠!
柔柔還是那一身青羅衣裙,還是“少夫人”那樣打扮,只是用青羅包著秀髮,腰間多了一柄青穗鏤金長劍,看去已不似在船上時那樣嬌柔荏弱。
翠翠依然一身青衣,一望而知是個使女,但她同樣用青捐包頭,腰束得細細的,插著一柄短劍,小劍靴,靴尖還閃著光芒,那是在鞋尖上暗藏了尖刃。
兩人落到地上,柔柔目光一轉,口中輕咦道:“他明明朝這方向來,怎麼會不見他人的影子呢?”
翠翠道:“副幫主真的要一直追下去麼?”
金步嬌聽她稱呼“副幫主”,忍不住偏過頭去,附著尹劍青耳朵,吹氣如蘭,悄聲問道:“她是柔柔麼?”
尹劍青道:“快別作聲。”
柔柔幽怨的嘆了口氣道:“目前他已成為眾矢之的,正派中人要找他,邪派人也要找他,再說他一點江湖經驗也沒有,咱們不幫助他,還有誰幫助他呢?”
金步嬌回眸一笑,悄聲道:“她說的是你了。”
翠翠哈的笑道:“恐怕不是為這些吧?”
柔柔輕啤道:“你知道什麼?”
翠翠嬌笑道:“副幫主的心事,可瞞不過小妹。”
她自稱“小妹”,那就不是使女了!
柔柔叱道:“你少嚼舌根,走!”
“哈哈!”一個蒼老的聲音大笑一聲道:“二位姑娘不用走了。”
隨著話聲,只見一個身穿一件及膝白麻布長衫的禿頂紅臉老者,大步從林外走了進來。
柔柔看了他一眼,問道:“老丈有什麼事?”
禿頂老者看了兩人一眼,問道:“你們是青衣幫的人?”
翠翠道:“是又怎麼樣?”
“是就好。”禿頂老者點著頭,說道:“老夫聽說你們青衣幫從金財神那裡,劫走了一個人,可有其事?”
尹劍青心中一動,暗道:“這人不知是誰,但他說的,可能就是自己了,柔柔說得不錯,看來江湖上真有許多人在找自己了。”
翠翠道:“不知道。”
禿頂老者深沉一笑道:“小姑娘,對老夫說話最好要客氣一點。”
翠翠道:“我不知道,難道就不客氣了。”
禿頂老者裂嘴一笑道:“老夫是說你口氣不大友善。”
翠翠道:“我說話口氣一向如此。”
柔柔輕聲道:“翠翠,不許多說。”一面朝禿頂老者道:“老人家到底有什麼事呢?”
禿頂老者道:“姑娘臉上戴了面具吧?”
柔柔道:“不錯,敝幫的人,出外都戴面具,老人家有什麼見教呢?”
禿頂老者看了柔柔一眼,問道:“姑娘在青衣幫中,大概身份不低吧?”
翠翠不耐的道:“我們副幫主還有事去,你有什麼話,就請夥說。”
禿頂老者雙目神光乍亮,呵呵笑道:“原來姑娘還是青衣幫的副幫主,老夫算找對了人。”
柔柔服波一抬,問道:“老丈找我何事?”
禿頂老者伸手一指鼻子,說道:“老丈況公權,你們聽人說過吧?”
況公權,是武功門的掌門人,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青衣幫怎會沒聽人說過?
柔柔聽他自報名號,心頭不禁暗暗一驚,急忙社社道:“原來是況掌門人,小女子久聞盛名,今日幸會之至。”
尹劍青聽說這禿頂老者竟是武功門掌門人況公權,也不禁暗暗一怔,忖道:“他是神拳沈中慶的師兄了。”
況公權道:“老夫聽說石東華的徒弟尹劍青是你們青衣幫劫持去了,此事副幫主不會不知道吧?”
金步嬌悄聲道:“這老頭是找你來的,尹大哥,你認識地麼?”
尹劍青微微搖了搖頭。
只聽柔柔道:“況掌門人找他有事?”
“沒有事老夫會找他?”
況公權道:“副幫主還沒答我所問,姓尹的小子,是不是被你們劫持了?”
“況掌門人這劫持二字,說得有多難聽?”
柔柔淡淡一笑道:“尹公子正在敝幫作客,那是沒錯,因為敝幫和尹公子頗有淵源,尹公子是應敝幫之邀去的,沒有人劫他。”
她因聽出況公權口氣不善,是以沒說出尹劍青已經離去,為的是怕況公權一路追蹤下去,因此把事情攬到了青衣幫身上,青衣幫崛起江湖,幫中高手如雲,自然不怕區區一個武功門了。
金步嬌湊著他耳朵,悄悄說道:“你的副幫主夫人對你真不錯呢,方才她說過江湖上正邪兩派有許多人要找你,她卻把你的事情攬過去了。”
尹劍青先前還覺得奇怪,不知柔柔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如今金步嬌一說,心中登時“哦”了一聲,對柔柔不由得暗暗感激,自己縱然不需她把事情攬過去,但她這番心意,是令人感動的。
最難報答美人恩,這自然是美人恩了!
況公權聽得呵呵大笑道:“副幫主此話當真?”
翠翠道:“我們副幫主是何等身份的人,豈會騙你?”
“如此好極,哈哈,好極了!”況公權裂開大嘴,笑得很得意,頻頻點頭道:“老夫真是不虛此行!”目光一抬,問道:“不知你們青衣幫一共有幾位副幫主?”
翠翠道:“副幫主自然只有一位了。”
“如此更好!”況公權又道:“老夫最近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副幫主可否告訴老夫,你叫什麼名字?”
柔柔道:“不敢,小女子姓何,小字柔柔。”
金步嬌道:“她果然是柔柔!”
況公權目光一轉翠翠,問道:“小姑娘,你呢?”
翠翠道:“我叫張翠翠。”
“很好。”況公權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朝張翠翠揮了揮道:“小姑娘,現在你可以走了。”
張翠翠道:“為什麼?”
況公權大笑道:“你們兩個,總得有一個人回去報信呀!”
張翠翠問道:“你要我去報什麼信?”
況公權大笑道:“老夫要把你們何副幫主留下作人質,你自然要回去報信,好教你們幫主把姓尹的小子送來跟老夫交換人質了。”
張翠翠“嗤”的笑道:“瞥了他一眼,說道:“你要留下我們副幫主?”
這話似有不信之色!
況公權道:“怎麼?你不信老夫留得下你們副幫主?”
“我相信得很!”
張翠翠這話的語氣,當然還不相信,她調皮的道:“那我就等著給幫主報信去了。”
況公權大笑一聲道:“利嘴丫頭,你等著瞧吧!”
張翠翠臉色一沉,哼道:“我尊你年老長者,你怎好出口就罵我丫頭,難道丫頭不是人麼?等我出口,那話就不好聽了!”
況公權沒去理他,一雙銳利的目光投向了何柔柔,說道:“何副幫主,你隨老夫走吧!”
何柔柔依然嬌柔的道:“我為什麼要跟你走呢?”
況公權道:“老夫要你跟我走,你就別無選擇。”
金步嬌悄聲道:“大哥,這老頭要問柔柔跟他走,看來就要動手了,你要不要幫她?”
尹劍育道:“別作聲,我們看下去再說。”
何柔柔嬌笑道:“任何人都有選擇自己到哪裡去的權利,況掌門人這麼說,不是太霸道了麼?”
況公權道:“老夫一向如此,話已說出來了,何副幫主不去只怕不行。”
何柔柔展齒一笑道:“況掌門人是一門之主,說出來的話,貴門中人,自然要唯命是遵,但小女子不是貴門中人,不聽況掌門人的話,大概也無妨的了。”
她話聲嬌柔,好似毫不動怒。
“哈哈哈!”況公權仰首大笑道:“看來何副幫主是論著要老夫出手了。”
問柔柔嬌聲道:“這是況掌門人在通小女子了。”
況公權點頭道:“大慨何副幫主學過幾手,老夫非出手不可。”
何柔柔道:“小女子練過幾手,但比起況掌門人來,只怕差得多了。”
她說話一向嬌軟柔弱,使人對她莫測高深。
況公權看她神情和說話的口氣,心中不禁一呆,付退:“莫非她有大援在後?”一面輕哼道:“何副幫主既然知道,何不跟老夫走呢?”
問柔柔輕輕搖了下頭,說道:“我武功縱然不如況掌門人,但我不想去,別人也無法相強,你說對不?”
她說來極為自然,好像天下道理,本來如此。
況公權道:“老夫一定要你去呢?”
何柔柔舉手驚掠鬢髮,依然搖頭道:“我也不會去的。”
“你非去不可。”
況公權聲音突轉嚴厲,身形一晃而至,右手一探,閃電般朝何柔柔手腕抓來。
他這一記使的是“大擒拿手”,只要被他手指搭上,就可把你拿住,武功們一向以擒拿手馳譽江湖之上,和鷹爪門的擒拿手,大異其趣,但手法更神妙。
何柔柔身如飛絮,輕盈的閃了開去,說道:“況掌門人不要逼我。”
況公權一抓落空,不由得微微一怔,嘿然道:“看不出你果然有些名堂!”
右足疾跨一步,右手未收,左手已然追蹤抓到。
何柔柔纖腰一挪,人又飄退了數尺,道:“我尊你是一門之主,再說敝幫也不願和貴門無故啟釁,所以連讓了貴掌門人兩招,希望貴掌門人勿為已甚。”
尹劍青著她飄閃的身法,真如柳絮飄風,輕靈已極,不覺低聲道:“她身手居然極高!”
金步嬌披著嘴道:“她身手高,你就高興了。”
況公僅一張紅臉,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哼道:“老夫偏要把你拿下,你有多大能耐,只管使出來就是了。”
張翠翠站在一旁,忍不住道:“副幫主,這老頭不識好歹,你和他客氣什麼?”
況公權聽得更是怒不可遏,厲笑一聲:“何副幫主接著了。”
他身形再次疾欺而上,雙手五指箕張,似扣以抓,朝問柔柔撲到。
這一回雙手齊發,十指移動之間,就籠罩了何柔柔前身幾處大穴。雖仍是擒拿手法,但指影飛灑,有如急風驟雨,令人目不暇接。
金步嬌身子緊緊貼著尹劍青,細聲道:“大哥,柔柔……”
她只說了幾個字就停住了,那是因為何柔柔已經出手了。
“小女子那就失禮了。”
何柔柔不待對方指影近身,一雙柔嫩如玉的纖掌,已然從身前翻起。
只見她身影飄動,雙掌忽左忽右,忽拍忽拂,護住了全身要害,有如片片飛花,掌影繽紛,煞是好看。
你別看她掌勢柔軟,記記拂脈斬穴,拍到之處,都是對方關節要害,任你況公權擒拿手法是如何快捷,她都能及時地解。
尤其她那輕盈身法,只要輕輕移動,就像一朵青雲,在對方急驟的爪影之間,進退而自如,絲毫不受威脅。
況公權身為一門之主,竟然連對方一片衣袂都抓不到,有時明明抓到了,卻又被她滑了出去,十數招下來自然使他越打越驚奇,心中暗道:“這丫頭到底是問路數,竟有如此奇妙的身法?”
心念轉動之際,腳下忽然退了一步。
何柔柔左手堪堪拂出,對方忽然無故後退,心中不由稍生趑趄,因為她也不願和武功門結仇,正待收手!突覺一團其堅如石的暗勁,無聲無息的湧撞過來,一時但感胸前一震,眼前一黑,一個人不由自主的往後連退了三步,張嘴噴出一口鮮血,頓時搖搖欲倒。
張翠翠睹狀大驚,急忙掠上一步,伸手把她扶住,問道:“副幫主,你怎麼了?”
何柔柔雙目緊閉,臉如金紙,已經昏了過去。
金步嬌看得大急,低聲道:“不好,老賊傷人,我們快出去……”
隨著話聲,身子正待站起。
尹首青急忙把她按注,輕噓道:“別動,又有人來了。”
就在他話聲甫落,只聽嘶的一聲,一道人影,已然疾逾鷹隼,穿林直入,瀉落當場!
那是一個頭發已白的青衣老婆婆,一手握一支朱漆鳩頭杖,看去年在七旬以上。
張翠翠驟睹青衣老嫗,好似救星自天而降,急叫道:“祁婆婆來得正好,副幫主被老賊打傷了!”
青衣老姐手持鳩頭杖轉過臉去,雙目炯炯看了況公權一眼,冷聲道:“況公權,是你‘百步神拳’打傷何姑娘的麼?”
“百步神拳”,正是武功門威震武林的絕技,百步之內傷人於無形!
況公權一眼看到青衣老孃的朱漆鳩杖,不期徵得一怔,抱拳道:“原來是祁七婆婆,老朽況公權這廂有禮了。”
祁婆婆哼道:“況公權你怎不答我所問?”
人已朝何柔柔走過去,好似絲毫不把況公權放在眼裡。
張翠翠望著祁七婆婆,目中隱含淚水,問道:“婆婆,副幫主還有救麼?”
祁七婆婆俯下身去,拿起何柔柔有脈,切了切脈,就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傾出三顆藥丸,納入何柔柔口中,雙手在她身上施行“推宜過穴”,按摩了一陣,才緩緩直起身來,一雙水泡眼,惡狠狠的盯了況公權一眼,哼道:“況公權,你真該死!”
況公權堂堂武功門之主,被她當面怒叱,居然毫不動怒,陪著笑道:“祁七婆婆,何用生這麼大的氣?”
祁七婆婆怒聲道:“你枉為一門之主,怎好用‘百步神拳’隨便傷人,難道你師傅教你練拳之時,沒有告誡過你?”
況公權依然陪笑道:“好在老朽這一拳,只用了六成力道,這位姑娘傷得雖然不輕,還不至有性命之憂。”
“就這樣,你已經要吃不完兜著走了!”祁七婆婆濃哼一聲道:“若有性命之憂,你況公權就是有一百條命也賠不起她。”
況公權瞼色不由一變,勉強笑道:“祁七婆婆,老朽尊你是前輩,但你也不能如此損人,老朽好歹也是一門之主,難道還不如一個丫頭?”
“閉上你的鳥嘴!”祁七婆婆怒聲叱道:“你當她是誰?”
況公權一再被她惡言相問,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一張紅臉,漸漸發白,冷笑道:“她左右只不過是青衣幫一名副幫主罷了。”
祁七婆婆一陣桀桀怪笑,說道:“況公權,虧你活了這大一把年紀,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也不想想看,老太婆幾時說過唬人的話?”
況公權哼道:“難不成她還是公主?”
“也差不多。”
祁七婆婆尖笑一聲道:“老太婆現在是青衣幫的左護法,我答應過幫主盡我之力,保護副幫主,不使她有毫髮之傷……”
況公權聽出來了,祁七婆婆一味的幫著何柔柔,心中不禁有氣,沒待她說完,衝著道:
“如今老朽把她打傷了。”
“就是這麼說。”
祁七婆婆點著頭道:“老太婆曾在幫主面前,誇下海口,只要有人敢碰副幫主一下,他哪一隻手碰了副幫主,老太婆就卸下他哪一隻手來。”
況公權臉色變得鐵青,冷笑一聲道:“祁七婆婆這話那是要卸下況某的手臂來了?”
祁七婆婆冷冷說道:“老太婆說出來的話,幾時不算過?”
況公權怪笑一聲道:“老朽的手臂,只怕祁七婆婆未必卸得下呢!”
祁七婆婆一雙水泡眼中,突然精光一盛,望著況公權,冷冷問道:“你是用哪一隻手使的‘百步神拳’?”
況公權右手一伸,說道:“就是這一隻,祁七婆婆自信能把我的手臂卸下來?”
只聽“篤”的一聲響,祁七婆婆把手中朱漆鳩杖朝地上一插,冷聲道:“況公權,你敢小覷找老太婆?”
她纏著小腳,但走起路來,可進退如風,一下欺到了況公僅面前,厲聲道:“老太婆總算認識你師傅,但我說過的話,也不能不算,這樣吧,你自斷一指,應應景吧!”
況公權雙目盯著祁七婆婆,暗暗已在運集功力,口中冷聲道:“況某為什麼要自斷一指?”
祁七婆婆道:“這是老太婆給你的機會,應個景兒,若是要老太婆親自出手,那你就得卸下一條臂膀來不可了。”
金步矯低聲的道:“大哥,這老太婆是誰,你認識嗎?”
尹劍青道:“不認識。”
他們聲音說得極輕,哪知這兩句話,竟然出了紕漏!
只見祁七婆婆突然轉過身來,喝道:“樹後面有什麼人,鬼鬼祟祟的數說著老太婆,你們當我沒聽見嗎?還不給找出來?”
這下直聽得兩人大為吃驚,因為兩人隱身的大樹,和鄧七婆婆相距已在十丈之外,兩人附著耳朵說話,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她居然全聽到了!
光憑這份功力,豈非已練成了“天耳通”一類上乘內功?
金步嬌問道:“大哥,我們要不要出去呢?”
尹劍青道:“她已經知道了,自然非出去不可了。”
祁七婆婆呷呷笑道:“小娃兒,你說得不錯,老太婆叫你們出來,你們自然非出來不可。”
尹劍青,金步嬌在她說話聲中,已雙雙站起,舉步從大樹後走出。
祁七婆婆眨著一雙水泡眼,望著兩人,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是何人門下?”
尹劍青抱拳道:“在下尹劍青……”
張翠翠聞聲抬起頭來,驚喜的道:“尹公子,你果然在這裡!”
祁七婆婆轉臉問道:“你認識他?”
張翠翠道:“副幫主就是找他來的咯!”
況公權聽說這中年漢子就是尹劍青,同樣目光一注,問道:“你就是冰壺草堂的傳人尹劍青麼?”
尹劍青也抱了下拳道:“正是在下。”
“那好極了!”況公權道:“尹劍青,老夫正要找你……”
祁七婆婆一擺手道:“姓尹的年輕人,老太婆不管他們誰找你,你們先站到邊上去。”
一面始自朝況公權道:“你沒聽翠翠說,副幫主就是找這姓尹的年輕人來的,副幫主要找的人,你就不用找了,來來,咱們先辦咱們的事,老太婆要你自斷一指,你斷不斷?”
面對著不講人情、不通世故的祁七婆婆,況公權心知今日之事,決難善了,與其非動手不可,自然先下手為強,何況他練的“百步神拳”,拳發無聲無息,絲毫不帶風聲,出手襲擊,最為有利!
一念及此,哪還猶疑?他雙手原已暗暗運集了功力,此時隱藏抽中的左手緩緩提起,這一提,一股強勁而不帶風聲的無形秦力,已向祁七婆婆擊撞過來。
這一擊,蓄勢而發,威力之強,非同小可!
況公權對祁七婆婆這樣的高手,自然不會輕估對方,左手一記無形拳力堪堪擊出,他為了掩護這一份擊,口中暴喝一聲,右手握拳,朝前揚起,一拳迎面擊出。
他這一拳是明拳,拳勢出手,同樣有一股強盛的拳力,應拳而生,因為這是一記明拳,所以風聲勁急,呼嘯如濤,格外顯得凌厲!
祁七婆婆功力精深,表面上看去雖然毫無準備,其實也已運集了全身功力,何況她明知況公權擅長“百步神拳”,拳發無聲,自然早就注意著他。
況公權左手緩緩提起,這一舉動,豈能瞞得過她?右手化掌,當胸直豎,正好迎著況公權一記偷襲的暗勁,左手五指箕張,疾如閃電,猛向況公權擊來的右手抓去。
況公權身為武功門一派掌門,自然也不是等閒人物,一眼看到祁七婆婆左手當胸直豎,這是內家重手法“大力金剛掌”一類功夫,千斤掌內力蘊蓄掌心之中,要待和敵人接實之後,才內勁外吐,專門傷人內腑。
她成名數十年,乃是當今武林幾個出名難惹的怪物,偷擊不成,自然不願和她硬拼,急忙左手一招,收回擊出去的一記“百步神拳”,再一吸真氣,身形往後急躍開去。
祁七婆婆看地後躍,口中呷呷笑道:“怎麼,你把‘百步神拳’收回去了?”
抓出的右手原式不變,右腳往前跨出一大步,她這一步至少跨出去有八尺來遠,等於你退我進,雙方依然保持了原來的距離,左手自然也原式不變去抓況公權的右手。
況公權又是一聲大喝,左手擊出一拳,人卻又向右閃開了五尺。
祁七婆婆怪笑一聲,人已撲到況公權眼前,左手一記“直劈天門”迎面劈到,右手由外向裡一圈,五指張開,抓向況公權左肩,依然是一記擒拿手法,一攻之中,用了兩種不同的力道。況公權哪敢大意,右手地掌,疾施一招“他猿望月”,架住了祁七婆婆的掌勢,人卻不由自主被震得後退了一步。接著又“啪”的一聲,祁七婆婆五指箕張,一下抓住了況公權的拳頭,左手運勁若鋼,掌立如刀,隨著身形右轉,一下朝況公權左臂劈落。
這一下若讓她劈著,況公權的一條左臂就報銷了!
況公權心頭一急,口中大喝一聲,有拳突出,一記“黑虎偷心”,拳風颯然,直搗祁七婆婆胸前。
祁七婆婆若是招式不變,況公權左臂雖廢,但他這當腦的一掌,祁七婆婆內功縱然精深,也自承受不住,非受重傷不可!
祁七婆婆怒極,劈向他左肩的左手,疾然斜落,劈向他右手拳,同時右手五指一鬆,右腳飛起,橫掃而出。
況公權右掌擊出的同時,在拳也猛力一鬆,正好祁七婆婆五指鬆開,他不防祁一匕婆婆會突然鬆手,因此用力過猛,腳下不由得往後退出,正好祁七婆婆一腿掃到,再待躍開,已是不及,但聽“篷”的一聲,一個人被踢得往有直摔出去一丈開外。
況公權就地一滾,又滾開了八尺光景,才左手按地,一躍而起,滿臉厲色,怒聲道:
“祁七婆婆,況某拜領你一腳之賜,咱們後會有期……”
騰身往林外飛掠而去。
祁七婆婆喝道:“況公權,你給我站住!”
況公權自知不是祁七婆婆的對手,趁機掠出去的人,豈肯回頭,身形連閃兩閃,早已奔出松林。
祁七婆婆重重哼了一聲,喝道:“況公權,你再碰到老太婆手裡,我非廢了你一條手臂不可。”
喝聲一落,就回過頭來,一雙水泡眼炯炯有光,近視著尹劍青,朝張翠翠問道:“翠丫頭,你說副幫主是找他來的,那是為什麼?”
張翠翠道:“因為副幫主把他從金財神的莊上救出來,他卻自顧自的走了,副幫主自然很傷心,又怕他江湖經驗不足,受人欺侮,所以才一路追著來找他的了。”
她不敢在祁七婆婆面前,說出何柔柔對他已經動了情,但這幾句話裡面,卻已暗暗透露了出來。
祁七婆婆是什麼人,張翠翠的口氣,她哪會聽不出來?心中暗自奇怪:“何柔柔平日眼高於頂,這中年人雖然生得相貌還算端正,也並不怎麼英俊,柔柔這丫頭怎麼會看上他的呢?”一面哼了一聲道:“副幫主這麼關心他?”
張翠翠道:“副幫主因怕人認出,一路上和他假扮一對中年夫妻……”
她當然聽得出祁七婆婆這話嫌尹劍青年紀太大之意,故而很巧妙的說出假扮中年夫妻,暗示祁七婆婆,尹劍青並不是中年人。而且又加上“一路上”三個字,一路上假扮夫妻,然後問柔柔要跟蹤找他,合起來說,就是弄假成真,對他動了真情也。
話雖說得很暗,但祁七婆婆是老江湖了,自然一聽就懂,她點著頭,目注尹劍青,問道:“他臉上戴了面具麼?”
張翠翠口中唔了一聲,笑道:“這是咱們幫裡特製的面具,婆婆怎麼沒瞧出來嗎?”
“老太婆瞧是瞧出來了,只是不敢確定。”祁七婆婆笑了笑,才道:“你把面具取下來給老太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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