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叉鬼王左手遙遙作勢,向外一指,那兩柄被掌力盪開去的飛叉,好像有線操縱一般,迅速回頭追擊,但莫延年早已越過圍牆。
五叉鬼王臉色微變,倏地站起身來,駭異的道:“能一掌震出老夫兩柄金叉的人,已非尋常之高人了!”
銀拂道人笑道:“你倒真會自吹自擂,來,來,有多少絕招,一併使出來吧,老夫也要走了。”
他不稱“貧道”,自稱“老夫”,正因黑布蒙臉,不願顯露自己來歷,連一柄銀拂也早巳收起,藏入袖中。
比時話聲出口,雙腳一點,凌空撲起,朝牆頭縱去。
五叉鬼醜先前射出的兩柄金叉,並未落下,只是懸在空中,不住的旋轉,嘩嘩之聲不絕於耳。
這時驟見銀拂道人又朝牆頭撲去,大喝一聲,雙手齊揚,突然又有三道金光,從他身邊飛起!
這一下,飛叉滾轉聲若雷轟,上面兩柄金叉,交剪上擊,由下方衝起的三柄,像蘭花般展開,左右包抄而上!
剎那之間,金叉滾轉,化作了一幢耀目金光,把身起半空的銀拂道人裹了個風雨不透。
五叉鬼王雙手指天,不住的連連揮動,遙遙作勢。
銀拂道人一個身子同樣在半空中旋若陀螺,既不前掠,也不下落,雙袖飛舞,護住全身。
五柄金叉雖是傷不了他,但他感受到四外都是銳利金風,層層緊裹,壓力奇重,而且還在不斷的增加!
若是換了旁人,在五柄金叉之下,怕不早被絞成肉漿?”
金影輪轉之中,響起銀拂道人的聲音,喝道:“老鬼,你如果只有這點伎倆,那就可以收手了。”
五叉鬼王長鬚直豎,目光慘綠的幾乎要冒出火來,獰笑道:“朋友少冒大氣,逃走了兩個,老夫總得撈上一個賠本的,你想活著出去,那是作夢。”
銀拂道人朗聲笑道:“看來老夫不給你見見真章,你是不肯自己收手的了。”
話聲甫落,一幢金影之中,突然爆出漫天銀線,蔚為奇觀!
五叉鬼王陡覺體內真氣大震,五柄金叉,再也無法控制得住,登時紛紛落地。
銀光一閃,銀拂道人也早已走的無影無蹤。
五叉鬼王有如鬥敗的公雞,臉色慘厲,坐在那時,胸口起伏,不住的喘息,頹然道:“西崆峒銀拂道人!”
銀拂道人雖然一舉震落五叉鬼王的五柄金叉,但他一雙大袖,也被飛叉劃破了幾個窟窿。
追上莫延年,尹天騏兩人,舉起雙袖,笑道:“你把老鬼交給貧道,害的貧道一雙大衣袖都被刺破了。”
莫延年道:“這老鬼多年不曾出現,叉上功夫,確非小可。”
三人飛出柳家莊院,走了一箭來路,但見路旁一棵大樹上,飛墜下一條人影,叫道:“師傅果然來了。”
原來這人正是關吉。
其延年哼道:“小子,為師要你在地窟外面擔任警戒,怎會無聲無息的被人家逮住了?”
關吉氣憤的道:“師傅這是冤枉了徒兒,那鬼地方裝著翻板,徒兒只覺腳下一軟,就落了下去,連出聲都來不及。”
莫延年哼了一聲憤然道:“算了,算了,今晚要不是人家柳姑娘暗中相助,咱們師徒這筋斗真栽的不輕。”
銀拂道人笑道:“你師徒栽什麼筋斗,貧道連衣袖都被劃蔽幾處呢!”
一行四人迴轉呂祖殿,不必細表。
第二天午牌時光,九江南城柳家莊巍峨的門樓前面,來了一老二少。
老的滿臉紅光,身軀偉岸,划著雙袖,飄然行來,使人一望,就知是一位大有來歷的人。
他身後跟著兩個少年,一個唇紅齒白,身穿一襲青衫,揹負長形布囊,敢情是長劍一類兵刃。另一個是面目黝黑的黑衣少年,短小精幹。
這三人剛到柳家大門口,黑衫少年走上幾步,雙拳一抱,大聲說道:“煩勞管家代為通報耿盟主一聲,就說長白莫老爺子來訪。”
“長白莫老爺子’,那不就是武林四友中的“關東一拳”無影神拳莫延年?這真叫樹的影子,人的名兒,幾名柳家莊丁聽說來的是“無影神拳”,立即肅然起敬,其中一人連忙陪笑道:“是,是,三位請稍待,小的這就進去通報。”
說完,飛也似的往裡奔去。
一回工夫,從裡面急步迎出一個方面濃盾,貌相陰隼的老人,連忙拱手道:“莫大俠光臨,兄弟已命人進去通報了,三位快快請到裡面奉茶。”
莫延年只是微微頷首,率著尹天騏,關吉二人,步入大門,一面問道:“閣下如何稱呼?”
那人連說不敢,陪笑回道:“兄弟那如山,在盟主手下,擔任總管職務。”莫延年哼了一聲道:“原來是武林盟主麾下的總管,無怪敢和老夫稱兄道弟。”
要知莫延年在江湖上何等身份之人,那如山不過是盟主手下一名總管,居然自稱“兄弟”,難怪他要當面搶白了。
那如山聽的一怔,他知道莫延年是個出名難惹的人,那敢多說,慌忙神色恭敬,躬身道:“盟主現在花廳,小人替莫大俠引路。”
急步前趨,引著三人穿過長廊,朝一座拱門行去。剛到門口,只聽裡面傳來一聲長笑,接著鐵面神判耿存亮和一個身穿錦緞長袍的老者,同時迎了出來。
耿存亮大笑道:“莫老兒,你怎的這時候才來?”
尹天騏看到這假冒師傅的人,令頭止不住一陣激憤,暗暗罵了聲:“老賊。”
那錦袍老者正是柳家莊的主人柳萬春,跟著拱手道:“莫大俠名震八荒,能得俠駕光臨,真使寒莊增輝不少……”
莫延年故作不識,一面抱拳還禮,朝耿存亮問道:“耿老兒,這位……”
耿存亮大笑道:“該死,該死,兄弟忘了替你引見,這位就是此地主人柳員外柳萬春。”
莫延年拱手笑道:“原來是柳員外,兄弟多多失敬。”
柳萬春道:“不敢,兄弟雖非武林中人,但素慕江湖俠義,對莫大俠更是心儀已久。”
莫延年連聲說道:“好說,好說,柳員外過獎了。”
耿存亮大笑道:“兩位不用客氣了,花廳中還有幾位老友等著,快快請吧。”
幾人談話之間,已經進入花廳,敞軒中坐著的人,看到耿存亮,柳萬春陪著莫延年走進,紛紛站了起來。
這些人乃是:托塔天王萬鎮嶽、雷公萬六材、萬人俊、銅腳道人、桑藥師、丐幫幫主萬里游龍李劍農,大家都是熟人。
莫延年略一抱拳,哈哈大笑道:“好,好,李化子,桑藥師全在這裡,這倒熱鬧的很!”
萬里游龍巨目掄動,詫異道:“你們武林四友,好像有什麼集會?”
莫延年道:“這是巧合,咱們都有十多年不見了。”
銅腳道人接口笑道:“老化子就是鬼心眼多,就算咱們約好了的,還會計算你不成?”
柳萬春肅客入坐,立即吩咐莊丁,整治酒席。
桑藥師目注尹,關二人說道:“這兩位是莫老哥的高足麼?”
莫延年指著兩人道:“這是劣徒關吉,這是兄弟一位故人之子,姓雷,名其武,隨兄弟到中原遊歷來的。”
一面吩咐兩人,和大家一見禮。
萬鎮嶽─手捋須,回頭朝萬人俊道:“你們年青人多親近親近,再過十年,江湖上該是你們的天下了。”
萬人俊聽了老父之言,果然走上前去,和尹天騏,關古互道寒喧,攀談起來,年輕人和年輕人自然極易談得投機,三人從此成了好友,此是後話。
一回工夫,莊丁擺上酒席,柳萬春起身肅客,大家相繼入席。
莫廷年一手摸摸蒼須,回頭道:“耿老兒,令徒尹小兄弟呢?”
耿存亮臉上飛起一絲怒容,說道:“劣徒不肖,兄弟巳把他逐出門牆了。”
莫延年故意奇道:“那是為了什麼?”
耿存亮皺皺眉道:“此事說來話長,不提也罷。”
莫延年大笑道:“耿老兒,你一向鐵面無私,這處置令徒之事,實在不公……”
耿存亮臉色微變,哼道:“劣徒在川西胡作非為,難道兄弟處置錯了?”
柳萬春身為主人,連忙起身舉杯道:“兩位請用杯水酒,兄弟先乾為敬。”
說罷,一欽而盡。
耿存亮,莫廷年礙著主人面子,各自幹了一杯。
莫廷年卻是不肯放鬆,續道:“耿老兒,你身為武林盟主,卻是輕信讒言,中了賊黨離間之計。”
耿存亮不悅道:“莫老哥今日倒似有意和兄弟為難來的。”
莫延年大笑道:“撒開咱們數十年交情不說,你身為武林盟主,兄弟實是為江湖安危,武林存亡,才找你來的。”
耿存亮冷冷說道:“江湖上已經平靜多時,有那裡不對了?”
莫延年道:“耿老兒你是裝胡塗,還是真的一無所聞?”
耿存亮道:“莫老哥指的是什麼?”
莫延年道:“兄弟說的是武林莫大危機。”
在座之人,聽莫廷年說的如此嚴重,不禁聳然動容。
萬鎮嶽淡淡一笑道:“莫兄一向慣作驚人之語,不知又聽來了什麼?”
他曾任武林第二屆盟主,說出來的話,自然大有份量,就這一句話,便把莫延年的話沖淡了不少。
丐幫幫主萬里游龍李劍農凝重的搖搖頭道:“兄弟覺得莫老哥說的,必有所據。”
莫延年哈哈一笑,指指銅腳道人,說道:“這是兄弟和平跛子親身經歷之事,難道還會有假?”
李劍農道:“莫兄,平兄究竟遇上了什麼事?”
莫延年道:“峨嵋長眉上人,青城抱真子,和唐門唐宗堯,已全非本人,全是賊黨假冒的了。”
這話聽到在場諸人耳中,無異是一聲霹靂,莫不深感震駭!
耿存亮驚然一震,接著笑道:“莫老哥說笑了,這事怎麼會呢?”
莫延年哼道:“兄弟幾時說過戲言?不信,你就問問平跛子。”
銅腳道人打了個稽首,接口道:“善哉,善哉,莫老兒說的不假,川西武林,可以說已被這般邪惡勢力完全控制了,不但長眉上人,抱真子,唐宗堯等全系賊黨假冒之人,就是大涼劍派封一夔,雪山司空玄只怕也早已俯首稱臣了。”
萬里游龍瞿然道:“這是什麼魔頭在暗中作祟?竟能令這許多門派甘心附和?”
莫延年洪笑道:“這些門派,統歸天下武林盟主手下的西壇所節制。”
耿存亮臉色微變道:“莫兄那是懷疑兄弟了。”
莫延年道:“這倒不是,咱們論交幾十年,你耿老兒是怎樣一個人,兄弟還不清楚?再說真要懷疑是你搗的鬼,咱們還會眼巴巴的趕來,與虎謀皮?”
耿存亮道:“莫兄不是說他們自稱天下武林盟主麼?”
莫延年道:“不錯,這幫賊人,確是假借武林盟主名義為號召,除了總壇之外,另設東、甫、西、北四壇統轄四方,規模只怕比你貨真價實的武林盟主還大的多呢!”
耿存亮修眉連蹙,沒有作聲,誰也不知他心裡在想些什麼?萬里游龍道:“真要如此,川西的情形已經校為嚴重了。”
莫延年笑道:“咱們發現僅是對方一個西壇已是如此,至於其他東、南、北三壇,雖然尚未發現,但他們在暗中進行,只是沒有被人發現而己,情況也決不會好,如說川西情形嚴重倒不如說整個江湖已經極為嚴重了。”
萬鎮嶽依然望頭道:“長眉上人一身功力,在九大門派中,已是首屈一指,峨媚伏虎寺僧侶眾多,聲譽之隆僅次少林,若說長眉上人已被人假冒,實在叫人難以置信。”
莫延年道:“長眉上人遇害,是耿者兒門下尹小兄弟親眼目睹,千真萬確之事。”
耿存亮冷哼道:“劣徒畏罪潛逃,至今下落不明,背師忘祖之人,說的話豈能作數?”
尹天騏聽他辱罵自己,心頭暗暗氣憤。
柳萬春看大家只顧說話起身道:“酒菜快要涼了,大家還是邊吃邊談吧。”
銅腳道人舉起酒杯,一乾而盡,哈哈笑道:“萬老大連咱們兩人說的話,都不肯見信,莫老兒,我看還是吃酒吧,江湖上的事兒,自有盟主操心,咱們管他娘!”
萬鎮嶽罷皺眉頭,冷聲道:“平跛子,你這話好像是受人挑撥,衝著兄弟來了。”
銅腳道人嘻的笑道:“萬老大覺得兄弟受了什麼人的挑撥?”
萬里游龍李劍農暗暗覺著奇怪,他是多年老江湖了,已然意味到今日這一頓酒席上,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故。
當下洪聲笑道:“兩位不用爭執了,武林四友難得聚首,武林中真要發生了這等嚴重危機,有四位老哥在此,正好共商對策,如何揭露對方奸謀,使邪惡無所遁形。”
耿存亮頷首道:“李兄說的不錯,只是事無佐證,莫兄,平兄,也只知對方有一個總壇,根本不知道他們總壇所在?主腦人物是誰?咱們又如何著手?”
莫延年道:“耿老兒,你還記得昔年猖撅江湖的千面教麼?”
耿存亮一手捻鬚哈哈笑道:“昔年九大門派圍剿千面教,兄弟到的最遲,趕到廬山戰事已近尾聲,正好遇上玉面嬌龍祝少遊突圍而出,兄弟賞了他一記‘乾元指’,怎會忘記?”
坐在主位上的柳萬春,聽耿存亮提到了昔年圍剿千面教之事,不覺面露微笑,目中閃過一絲異采。
莫延年大笑道:“耿兄記得就好,兄弟覺得這假借武林盟主名義,暗中陰謀顛覆各大門派的人,可能就是千面教餘孽。”
耿存亮身軀突然一震,抬目道:“莫兄如何知道了?”
莫延年洪笑道:“兄弟只不過如此推想罷了,因為兄弟發現假長眉上人,假抱真子,假唐宗堯,以及幾個在江湖素負盛名的人物,臉上都戴著人皮面具。”
萬里游龍吃驚道:“聽莫兄口氣,除了長眉上人,抱真子,唐宗堯之外,那是還有不少知名人物全非本人了?”
莫延年道:“可以這麼說。”
萬里游龍道:“莫兄一定知道是什麼人了?”
莫延年微微搖頭道:“這個兄弟也不大清楚,不過有一點,兄弟可以保證,你老化子縱然很快就將有人接替,但對方還沒下手,目前還是如假包換的萬里游龍李劍農。”
萬里游龍聽說很快就特有人接替,心下一怔,雙目之中,不覺寒光暴射,間道:“莫兄知道什麼人就要接替兄弟?”
莫延年大笑道:“這個兄弟如何知道?除非去問那位假冒武林盟主的千面教餘孽。”
尹天騏坐在下首,偷偷朝耿存亮望去,只見他端坐不動,神色自若,心中暗道:“這老魔倒是鎮定的很。”
萬里游龍又道:“不知莫兄這消息是從那裡得來的?”
莫延年笑道:“是兄弟推想來的。”
萬鎮嶽道:“莫兄僅憑推想,如何能說很快就將有人接替李老化子呢?”
莫延年笑接道:“是從一件東西推想來的,八九不離十,大概也不會錯到那裡去了。”
萬里游龍瞿然道:“那是一件什麼東西?”
莫延年伸手入懷,摸出一張人皮面具,笑道:“者化子,你拿去瞧瞧,就知道了。”
“人皮面具!”萬里游龍口中低呼一聲,低頭瞧去。這一瞧,不由的臉色大變,驚然道:“這是有人仿製了兄弟的人皮面具,莫兄那裡來的?”
耿存亮、萬鎮嶽縱然鎮定,但瞧到這張人皮面具,也不覺微微一震!
莫廷年笑道:“老化子現在總該相信了吧!只要有人戴上這張面具,還怕你們貴幫的弟子,不俯首聽命?”
萬里游龍鬚髮戟張,怒哼一聲道:“這批賊子,果然敢對老化子下手,李某倒要瞧瞧他們是些什麼不成氣候的東西?”
話聲一落,朝莫延年抱抱拳道:“莫兄這張人皮面具,究竟是從那裡得來的?”
莫延年道:“兄弟原不知你老化子也在這裡,方才途中遇到銀拂道兄,他聽說兄弟是找耿老兒的,就託兄弟把這張勞什子的東西帶來,面交耿老兒,設法通知丐幫,要你老化子多注意身邊的人。”
萬里游龍道:“銀拂道人,他從那裡弄來的?”
莫延年道:“這個兄弟就弄不清了,他行色匆匆,只說目前有不少知名人物,都戴了面具,要耿老兒多多留意,就飄然走了。”
萬里游龍低低的道:“多注意身邊的人?這是指什麼人呢?”
銅腳道人嘻笑道:“老化子在江湖上棍了幾十年,連這句話都會聽不出來?你不瞧瞧咱們這些人,不是都在你身邊麼?”
萬里游龍笑道:“平兄說笑了。”
莫廷年接口,說道:“平跛子說的倒也是真話,千面教匪徒善於易容,昔年江湖上就真真假假的被他們鬧得雞犬不寧,目前除了你老化子的面具,還沒被人用上,其他的人,誰敢保證是沒戴面具的真人?”
萬鎮嶽道:“莫兄這話,可是指我們幾人而言麼?”
莫延年笑道:“不錯,但兄弟此話,該是連兄弟也說在內了。”
萬鎮嶽冷笑道:“莫兄說咱們有誰戴了人皮面具?”
莫延年道:“千面教精於製作人皮面具,戴在臉上,與天生無異,若是一眼就看出來,那也不成其為千面教了。”
萬鎮嶽道:“莫兄既認為咱們這些人都有戴人皮面具的可能,不知該當如何?”
莫延年洪笑道:“萬兄問的好,咱們既有嫌疑,自然該當洗刷的清清白白才好。”
話聲一落,轉頭朝耿存亮說道:“耿老兒,你是天下武林公舉的盟主,也是當今江湖惟一主持正義的人,眼前千面教餘孽死灰復燃,勢將燎原,耿兄宜以鐵面鐵腕,施展霹靂手段,來對付邪惡之徒了。”
耿存亮道:“莫兄要兄弟施展鐵腕對付什麼人?”
莫廷年道:“自然是千面教餘孽。”
耿存亮平靜的道:“千面教餘孽何在?”
莫延年大笑道:“兄弟早已說過,連兄弟在內,咱們這裡,極可能就有人戴了人皮面具。”
萬鎮嶽道:“要是查不出來呢?”
莫延年道:“查不出來那就證明咱們都是真的了。”
萬鎮嶽冷笑道:“你好像是存心找人開心。”
莫延年笑:“怎麼,萬老大那是不同意檢查了。”
雷公萬六材坐在萬鎮嶽下首,聽莫延年口氣,漸漸針對自己大哥,心下暗自一凜,忖道:“莫非大哥真是賊人假冒的麼?”
萬里游龍李劍農也聽出莫延年的口氣,已然隱隱指著萬鎮嶽而言,心中同樣一驚,忖道:“他臉上若是戴了人皮面具,自己怎會一點也看不出來?”
心念轉動,只是冷眼旁觀,不再作聲。
萬鎮嶽臉色忽然一沉,道:“莫兄此話,不知是何用心?”
莫延年洪笑道:“不作賊,就不用心虛,萬兄未免太多疑了。”
要知莫延年此來,事前早和銀拂道人有過通盤計議,要揭發賊黨陰謀,如果一下揭穿耿存亮假冒之謎,倒不如先向萬鎮嶽下手。
因為托塔天王萬鎮嶽,在江湖上聲名極隆,假扮他的人,必然是賊黨中身份較高的人。
而且有萬夫人,萬六材和萬人俊在場,只要指出他有人假冒,立時可獲得黃山世家的助力,何況還有丐幫幫主在座,耿存亮決不敢動。
只要他露出尾巴,有這許多人作證,對九大門派就不用多費唇舌,再作解說,因此他說話的矛頭,一直指向了萬鎮嶽。
果然,這句“不作賊,不用心虛”,萬鎮嶽聽到耳裡,那還忍耐得住?仰天一聲長笑,雙目之中,寒光暴注,沉喝道:“莫廷年,你認定兄弟戴了人皮面具麼?”莫延年洪笑道:“是與不是,閣下心裡明白。”
萬鎮嶽冷笑道:“依兄弟看,你莫延年一再造謠生事,倒是大可疑問。”
莫延年笑道:“這個容易,咱們兩人,同時解開胸前衣襟,請耿老兒和李化子作個見證,看看誰真誰假?”
萬鎮嶽目射xx精光,冷喝道:“可以,不過你莫延年先須勝得我手中長劍再說。”
莫延年道:“閣下想和莫某動手?”
他連“萬兄”也不稱呼了,那是明顯表示出眼前的萬鎮嶽,並非萬鎮嶽本人。
萬鎮嶽沉聲道:“不錯,二十年來,還沒人敢對萬某這等無禮,萬某若不和你莫延年分個高下,江湖朋友還當真萬某怕了你無影神拳。”
耿存亮任由兩人說僵,不加阻攔,表示了並無偏袒之意,但其實卻已經偏袒了萬鎮嶽。
試想萬鎮嶽真要是戴了人皮面具,一經檢查,便無所遁形,何用再分高低?他不出聲勸阻,正有不直莫延年之意。
莫延年大笑道:“閣下一定要和莫某動手,莫某倒是不便推辭。”
萬里游龍本待出言勸阻,但聽莫延年口氣,似是存心要試試托塔天王的武功路數,心中一動,也就忍了下去。
只見耿存亮悄悄和萬人俊說了幾句,萬人俊立即起身而去。
這時萬鎮嶽霍然起立,大步走出花廳,一手按劍,沉喝道:“莫延年,你可以出來了。”
莫延年端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起身道,“很好。”
赤手空拳,走了出去。
席上眾人,一起站了起來,身為主人的柳萬春只是連連搓手,說道:“這是何苦呢?兩位是多年好友,怎好一語失和,就要動手……”
但他說的話,誰也沒加理會。
萬鎮嶽目中神光電射,嗆的一聲,掣出長劍,冷喝道:“萬某一向用劍,你赤手空拳,若是自問難以擋得住鋒鏑,不妨也去找件趁手的兵刃來。”
話聲甫落,只聽一個婦人聲音說道:“老爺子,你要和誰動手?”
人隨聲出,但見萬夫人急步從後堂走了出來。
她身後緊隨著兩人,一個是萬人俊,另一個卻是桑藥師的女兒桑南施。
原來方才耿存亮和萬人俊悄悄說了兩句,那是要萬人俊搬救兵去的。
尹天騏看到桑南施,不禁心頭起了一陣波動,只是自己臉上戴了面具,不好出聲和她招呼。
萬鎮嶽怒聲道:“莫老兒硬說老夫是千面教徒,臉上戴了人皮面具,老夫先要和他分個高下。”
莫延年接著洪笑一聲,抱拳道:“大嫂來的正好,兄弟是說近來江湖上,千面教餘孽,死灰復燃,已有不少名重一時的武林同道,被賊黨冒假。可能咱們這幾個老頭裡面,也有人戴了面具,若要共商對策,就得先查咱們這些人的真假,不想這話引起了老大的不滿,非和兄弟比劃不可。”
萬夫人聽的臉色微變,望著萬鎮嶽道:“老爺子,莫大俠這話並沒說錯。”
顯然,莫延年的那一番話,已經引起了萬夫人的疑竇。
萬鎮嶽沉聲道:“夫人那是也懷疑老夫是假的了?”
萬夫人道:‘是非愈辨愈明,此事自有耿大俠作主。”
萬鎮嶽滿臉怒容,斷然喝道:“不論萬某是真是假,今天也非和莫延年分個高低不可。”
萬夫人冷峻的道:“老爺子堅要和莫大俠動手,賤妾也不好阻攔。”
耿存亮微笑道:“咱們武林四友,已有十多年不曾晤面,萬兄如能撇去逞強好勝之心,印證武功,兄弟並不反對,但務必點到為止,也好讓大家一飽眼福,正是好事。”
萬人俊滿以為搬來母親,定可把爹和莫伯父兩人勸阻下來,那知母親並不勸阻,耿伯父更有讓兩人動手之意,一時心中甚是惶惑。
萬鎮嶽已是聽的不耐,目注莫延年喝道:“咱們該動手了。”
莫延年洪笑道:“閣下但請出手。”
萬鎮嶽冷笑一聲,長劍突然一振,但聽嗆的一聲,劍光閃動,登時幻起一朵海碗大的劍花,朝莫延年迎面飛去。
他外號無影神拳,在拳上自有獨到的神功,這一事迎著劍花搗出,一股強厲暗勁,直撞過去。
萬鎮嶽手上雖有長劍,卻也不敢輕攖其鋒,急急向旁側一閃,避開拳風,長劍驟發!
人隨劍走,直欺而上,一片錯落劍光,登時籠罩八尺方圓,劍風嘶然,凌厲無比,這一出手,便已使人感到“黃山劍法”,確實非同小可,無怪昔年萬石圃年未四十,就博得“武林第一劍”的美號!
莫延年明知他不是托塔天王萬鎮嶽,但他既敢向自己挑戰,武功之高,自不待言,不,尤其有萬夫人,萬六材和萬人俊三人在場,足見他對“黃山劍法”必然也有獨到的造詣!
莫延年威震關東,名列“武林四友”,一向自視甚高,但對這位假託塔天王萬鎮嶽,卻也不敢稍存輕視。
此時看他發劍逼近,也立即雙拳連發,猛擊出去,狂飈雲湧,勢若怒潮,撞向萬鎮嶽。
萬鎮嶽同樣的暗暗震驚,心想:“這老匹夫拳上功夫,果然厲害,不愧無影神拳之名!”
兩人這一動手,當真是風起雲湧,日月無光,花庭前面一片花曰,劍光映日,拳風嘶嘯,實是武林中罕見的場面。
托塔天王長劍揮舞,勢若游龍,劍上風雷進發,一丈內外盡是錯落劍花,把“黃山劍法”發揮的林漓盡致!
最奇怪提他三日前和黑衣婦人田月娥動手之際,用的劍法,甚是駁雜,其中雖有“黃山劍法”也是使來零零落落,並不精純,只是仗著深厚功力,支持不敗。
但今天可不同了,使出來的劍法,精探博大,一路“黃山七十二劍”,變化之奇,功力之厚,只有黃山雲海,差可比擬!
連萬夫人和雷公萬六材,都看的色然動容,心頭大是驚凜!
試想他若是假冒之人,對“黃山劍法”,那有這般精微?無影神拳莫延年也愈戰愈覺驚心,奮起全力,大喝一聲,雙拳連連劈擊,如山暗勁,不斷的湧出。
接連七八拳,居然把萬鎮嶽逼遲六七尺外,劍勢雖厲卻也無法逼近身去。
這一場搏鬥,吸住了在場之人的目光,每一個人的臉上,都不禁流露出驚歎之容!
崑崙一腳銅腳道人雙目神光不住的閃動,一臉俱是驚訝。
鐵面神判耿存亮則是一手捋須,狀極悠閒,清瘦的臉上,卻微有笑容。不住的捻鬚點頭,似是對兩人的捨命相搏,大有讚賞之意!
正當兩人摯劍如風,打得捨死忘生之際,萬夫人雙眉緊蹙,似有不安之色,緩緩朝耿存亮道:“耿大俠!”
耿存亮忙道:“嫂夫人有何見教?”
萬夫人道:“耿大俠和拙夫論交數十年,對挫夫言行舉止,定然十分熟悉的了?”
聯存亮笑道:“大嫂說的極是,萬老大言行舉止,兄弟再熟悉也沒有了。”
萬夫人平靜的:“如此就好,耿大俠認為拙夫是否有人假冒?”
耿存亮沉吟道:“大嫂見詢,兄弟只好直言。”
萬夫人道:“耿大俠只管直說。”
耿存亮輕咳一聲道:“如以萬老大的言行舉止看來,似是不假;但莫老兒說的,也是事實,目下千面教確有死灰復燃之勢,他們擅於易容,對模仿某個人的言行舉止,無不維妙維肖,真偽莫辨。兄弟就是無法決定,才不加阻攔,任由他們動手過招,一面要人俊賢侄去把嫂夫人請來,也許大嫂可以在武功路數上看出一些端倪。”
萬夫人作難道:“他使的確是咱們黃山劍法,而且極為精純……”
耿存亮一手捻鬚,徐徐說道:“若是嫂夫人也看不出劍中破綻,那麼唯一的辦法,就只好設法查驗他是否戴有人皮面具了。”
萬夫人微微頷首道:“耿大俠請兩人住手,再作計議。”
尹天騏站在一旁,對耿存亮自然極為注意,兩人談話,聲音雖低,但若用心諦聽,自可聽的清楚,心中晴暗忖道:“這老賊心智深沉,不知又有什麼詭計?”
心念方動,只見耿存亮已然急步而去,朗聲喝道:“兩位且請住手。”
激戰中的兩人,果然聞聲住手,各自躍退一步。
萬鎮嶽長劍一收,大聲道:耿老兒,你又有什麼事?”
耿存亮道:“以兩位的功力,再打上幾百招,只怕也分不出勝負來,而且這不是解決之道。”
莫延年洪笑道:“依你之見,要如何解決?”
耿存亮微笑道:“莫兄可是認為萬老大確是假冒的麼?”
莫延年道:“兄弟方才並未指名說他是假冒之人,只不過說目前武林同道,已有不少人被千面教徒喬裝,可能咱們這幾個老頭裡面也有人戴了人皮面具……”
耿存亮沒待莫延年說完,一陣哈哈大笑。回頭朝萬鎮嶽道:“萬老大,你該聽清楚了?莫兄並未指明說你戴了人皮面具,方才只不過是雙方言語上說僵了,兄弟未曾勸阻,就是讓你們打上一場,消消雙方火氣,現在該進去喝酒了。”
萬鎮嶽道:“不成,莫老兒既然說出咱們之中,查不出來,那就證明咱們都是真的,要什麼證據?”
耿存亮笑道:“莫老兒這話沒錯,兄弟說句老實話,萬老大離家出走,雖被咱們在九宮山發現,硬找回來了。但目前千面教餘孽,既在江湖出現,自是難免使人易啟疑竇,別說旁人,就是嫂夫人,只怕也免不了疑信參半,古人說的好,真金不怕火煉,萬兄如能當著大家,坦然接受檢查,證明確實沒戴人具,不是可澄清流言了麼?”
莫延年沒想到耿存亮忽然會幫著自己說話,聽的暗暗一怔,心想:“他明明是假冒耿老兒,和萬鎮嶽是一夥的賊黨,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一時之間,連他見多識廣的老江湖,也深感莫測高深!
萬鎮嶽接道:“原來大家把萬某看作了假冒之人,好吧,莫延年,你要如何檢查?”
他居然也同意接受檢查了!
這真是急轉直下,出人意外之事,連銅腳遭人也不禁怔的一怔,忖道:“莫非是他們另有陰謀?但當眾檢查,真偽立辨,這又是什麼陰謀呢?”
莫延年洪笑道:“耿老兒,萬大嫂都在這裡,兄弟沒有意見。”
他終究是老江湖,反正檢查已成定局,既有耿存亮出面,樂得把責任推卸。
身為主人的柳萬春,連連肅客。把大家重又讓入花庭。
耿存亮淡淡一笑,深沉目光,緩緩掠過眾人,落到萬里游龍李劍農,銅腳道人和雷公六材三人身上,說道:“那麼就請李兄、平兄、萬兄三位主持檢查,看看萬老大是否戴著人皮面具?”
李劍農、銅腳道人和萬六材同時抱拳,笑道:“不知盟主要如何檢查?”
耿存亮拂鬚笑道:“江湖一般人皮面具,只是連到耳根,明眼人一望就能看出,但千面教的人皮面具,經過特製,戴在臉上不但與天生無異,而且一直連頸下,固有衣領遮掩,不易被人看出破綻。這一點,在場諸位,昔年都曾應邀參加過圍剿廬山千面教之役,自是十分清楚,方才莫老哥攜來的一張人皮面具,正是千面教的東西,是由頭臉一直到頸的。”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微微一頓,接著又道:“因此三位老哥須從萬老大的頸項開始檢查,才能證實萬老大是真是假,這點也特別要請萬老大原諒。”
萬鎮嶽端坐不動,冷然笑道:“兄弟既然同意,自是任意檢查吧。”
耿存亮拱手道:“萬老大深明大義,兄弟這裡謝了。”
緩緩轉過身來,朝李劍農、銅腳道人、萬六材三人頷首道:“三位可以動手了。”
所有在場之人,目光早已集中到托塔天王一人身上,花庭上鴉鵲無聲,靜靜的等待檢查結果。
莫延年因萬鎮嶽明明是賊黨假冒,一時不明耿存亮的意圖,示意尹天騏、關吉二人暗中戒備。
萬鎮嶽沒待三人開口,已然自動解開腳前衣襟,露出頸項間一片皮肉。
李劍農、銅腳道人和雷公萬六材六道目光在他頭臉上,仔細的瞧了一陣,但覺他臉上既不像戴有人皮面具,頸上膚色也並無異樣之處。
這檢查的三人,心中都有先人之見,認定萬鎮嶽是賊黨假冒之人,此刻眼看在他頭臉,項頸上,竟然會查不出入皮面具,不禁同時的一怔!
萬六材懷疑的道:“李兄,平兄,大哥不像戴有人皮面具。”
銅腳道人道:“咱們受盟主之命,所以要仔細柱查。”
口中說著已經伸出手去,在萬鎮嶽臉上按了按,然後又在他頸上用指搓了兩下。
如果戴有面具,就會捲起一層浮皮,但萬鎮嶽頸上,依然和常人無異。
銅腳道人那肯相信,俯下身去,仔細的從萬鎮嶽鬢際,耳根,下巴一直看到胸前實在找不出一絲破綻來。
如果眼前的萬鎮嶽,真要是賊黨所假扮,那麼除非他整個都套上一層特製的人皮。
萬里游龍李劍農濃眉微蹙,望望銅腳道人,問道:“平兄,你看如何?”
銅腳道人神情凝重,微微搖頭道:“兄弟看不出來。”
萬六材色然喜道:“那是真的大哥了。”
銅腳道人心中雖覺疑竇重重,但既找不出半點破綻,就不能不承認他是真的,這就點頭笑道:“萬老大臉上找不出人皮面具,自然是真的了。”
萬鎮嶽冷傲道:“都看過了。”
耿存亮一手捋須,徐徐說道:“三位檢查的結果如何?”
他神色平靜中略具嚴肅,看不出一絲得意之色。
李劍農看了銅腳道人,萬六材兩人一眼,答道:“兄弟三人檢查的結果,萬老大的臉上並無人皮面具。”
萬夫人激動的幾乎流下淚來,咽聲道:“老爺子,賤妾差點也冤枉了你。”
耿存亮笑道:“流言既已澄清,證明萬老大是真的托塔天王,該喜該賀。”
萬鎮嶽目光炯炯,朝莫延年道:“莫老兒,你還有什麼意見?”
莫延年心頭暗暗震驚,不知賊黨使了什麼手法?但既然查不出證據,自無話說,仰天一聲洪笑道:“兄弟早就說過,查不出人皮面具那就證明你不假了。”
耿存亮道:“莫兄原是善意,萬老大也毋須介懷,來,來,大家請坐下來喝酒吧。”
柳萬春一臉笑容,舒了口氣道:“這就是了,諸位都是幾十年深交,萬大俠證明不假,其餘也自然不會再假,事情過去,也就算了,耿大俠說的對,大家快請入席,兄弟敬諸位一杯。”
經過這一折騰,時間早已過了午刻,大家腹中也已飢餓,這就重新入席。
經過三個老江湖的當眾檢查,證明了托塔天王萬鎮嶽不假,在場之人,包括萬里游龍李劍農和雷公萬六材在內,誰都疑念盡消。
眾人之中,只有無影神拳莫延年、銅腳道人、尹天騏、關吉四人,心中不但疑念未消,反而更覺得心頭沉重。
萬鎮嶽身上查不出人皮面具,只能說明賊黨手法高明,武林中更將魔影幢幢,真偽莫辨。
主人柳萬春已在殷勤勸酒,大家都是老朋友,觥籌交惜,杯到酒幹,賓主融洽,好像方才的不快已成過去。
坐在桑藥師身側的桑南施,對尹天騏似是極為注意。
尹天騏雖然也戴了人皮面具,但他是和莫延年、關吉一起來,桑南施自然想到他可能就是尹天騏。
但卻不敢和他公然交談,也不敢在耿存亮面前,稍露形跡。
散席之後,耿存亮特別把托塔天王萬鎮嶽、萬里游龍李劍農、無影神拳莫延年、銅腳道人四人,邀到書齋小坐。
尹天騏、關吉也跟著進入了書房。
大家分賓主落坐,一名青衣使女替大家送上香茗。
耿存亮回頭吩咐道:“你去請那總管來。”
青衣使女躬身退出。
一回工夫總管那如山掀簾而入,垂手道:“盟主呼喚屬下,不知有何吩咐?”耿存亮頷首道:“老夫和四位老哥在此共商機密,你守在門外,不論何人,未得老夫允准,都不準入內。”
那如山道:“屬下省得。”
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莫延年心中暗暗忖道:“不知他要和自己等人商量什麼機密事?”
耿存亮舉起茶碗,含笑道:“諸位請用茶。”
莫延年道:“耿老,你有什麼事,快些說吧!”
耿存亮放下茶盞,抬目道:“兄弟聽說莫兄、平兄在川西之時,曾和孽徒尹天騏同路,不但發現峨嵋長眉上人、青城抱真子、以及唐宗堯等人,全被千面教賊黨以假替真,不知是否全是事實?”
莫延年道:“自然都是事實。”
耿存亮道:“莫兄,平兄兩位,能否把此中經過見告?”
話聲甫落,只聽書房門呀然開啟,一個人側身閃了進來。
大家回頭看去,原來這走進來的,正是此間主人柳萬春。耿存亮微微皺了下眉,問道:“柳兄有什麼事麼?”
柳萬春打了個哆嗦,勉強陪笑道:“是,是……”
突然腳步快,奔到萬鎮嶽面前,哺的跪了下去,連連磕頭道:“萬大俠,莫大俠,你們救救老朽救救老朽的女兒……”
萬鎮嶽聽的一怔,慌忙起身扶去,一面說道:“柳兄快快請起,有什麼事,坐了再說。”
柳萬春那裡肯起,依然跪著道:“老朽和小女兩條命,只有你們幾位大俠能救……”
馱存亮目中寒芒一閃,拂鬚笑道:“柳兄究有何事,自有兄弟替你作主。”
說著站起身來,緩緩走了過去。
柳萬春面無人色,驚駭的道:“萬大俠救命,就是他要殺我……”
耿存亮笑道:“柳兄大概是喝醉酒了。”
柳萬春驚怖欲絕,爬在地上,膝行了幾步,口中大聲叫道:“諸位大俠,你們難道眼看他殺害老朽麼!”
莫延年,銅腳道人曾聽尹天騏說過,耿存亮逼著他交出地道總圖之事,但據柳青青說,眼前的柳萬春,已經是賊人假扮的了。
因此兩人互看了一眼,依然坐著不動。
萬鎮嶽適時抬目,道:“耿兄且請坐下,莫再過來了。”
耿存亮臉色深沉,陰笑道:“萬兄那是相信柳兄的醉話了。”
柳萬春道:“萬大俠,我……我沒有喝醉,這姓耿的把小女擄走了,逼著我交出地圖,我……我真的不知道……”
這話聽的莫延年等人齊齊一怔,暗道:“看這柳萬春不假!”
但聽耿存亮洪喝道:“柳兄,你胡說什麼?”
揚手一指,凌空點去!
萬鎮嶽雙目神光一現,陡地駢指如劍,斜劃出去,沉喝道:耿兄指下留情!”黃山世家以劍法馳譽武林,他這一記駢指為劍,居然劍風凜然,把耿存亮點出的“乾元指”力,硬行擋住。
尹天騏冷眼旁觀,只覺這假冒師傅的賊黨,使出來指力,和師門“乾元指”極相近似,但決不是“乾元指”!
柳萬春嚇的臉如土色,口中啊了一聲,急叫道:“諸位大俠救命,他……他要殺我。”
萬里游龍李劍農已是沉不住氣,站起身道:“耿大俠有話好說。”
莫延年心中暗暗納罕,皺皺濃眉,問道:“耿老兒,柳莊主究是什麼地方得罪了你?”
柳萬春眼看有人出面,膽子一壯,連連拱手,哭喪著臉道:“諸位大俠,老朽縱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得罪耿大俠,月前耿大俠蒞臨九江,老朽雖非江湖上人,但最喜結交朋友,聽說武林盟主來了,把耿大俠迎來寒舍,奉若上賓……”
耿存亮不待他說下去,雙目含威,冷喝道:“柳兄,你再敢胡說八道。”
柳萬春一個哆嗦,果然噤若寒蟬,只是拿眼望著眾人,臉上流露出畏縮之色!萬鎮嶽大笑道:“耿兄一生光明磊落,鐵面無私,事無不可對人言,怎的如此沉不住氣?”
耿存亮道:“兄弟奉邀諸位,實有要事奉商,柳兄不宜在此打擾。”
萬鎮嶽道:“柳莊主一再要咱們救命,先聽他說說何妨?”
耿存亮道:“柳兄和兄弟容有誤會,咱們不用多說了。”
萬鎮嶽道:“不然,耿兄身為武林盟主,為天下表率,柳莊主和你若有誤會,當著咱們正好解釋清楚。”說到這裡,回頭朝柳萬春道;“柳莊主只管請說,耿老兒許是一時誤會,是非曲直,自有萬某承當。”
他果然不愧是上屆武林盟主,這幾句話,就可看出他魄力氣度來!
莫延年心中暗道:“看來他們並不像是串演好的,這竟是怎麼一回事?”
柳萬春聽到萬鎮嶽拍了胸脯,一臉俱是感激之色,連連應“是”,望了耿存亮一眼,說道:“耿大俠來了之後,就要那總管向兄弟示意,說寒家原是昔年千面教的老巢,地下築有秘道,要兄弟交出地道總圖……”
耿存亮陰笑道:“不錯,此事關係江湖大局,柳兄自該交出總圖來才是。”
柳萬春道:“老朽實在不知……”
耿存亮大笑道:“據兄弟所知,千面教地底秘道總圖,就在你父女手中。”
柳萬春望著萬鎮嶽連連叫屈道:“老朽真的不知道,不料耿大俠嗾使那總管軟硬兼施,逼著老朽非交出地圖不可,而且還把小女囚禁起來。不然,就要殺死小女,可憐老朽父女相依為命,地圖老朽實在從未見過,求求諸位大俠,求求小女……”
尹天騏聽他說到這裡,暗暗忖道:“如此看來,這柳萬春果是賊黨假扮的了。”
萬鎮嶽道:“耿兄,看來柳莊主確實不知道了,看在兄弟薄面,你把柳莊主千金釋放了吧。”
耿存亮大笑道:“萬兄,千面教死灰復燃,這張地道總圖何等重要,你豈能聽信他一面之詞?”
萬鎮嶽道:“敢許此圖當真不在柳莊主父女手中。”
耿存亮冷笑道:“他父女若不藏匿千面教地圖,他女兒怎會憑空逃走了?”
柳萬春聽的一急,大叫道:“小女不會武功,怎會逃的出去?莫不是已經被你害死了?好個武林盟主,前些日子,你脅迫老朽服下毒藥,答應不再難為小女,如今你把小女害死,屍骨無存,老朽只此一女,我……我和你拚了!”
突然揮手一掌,朝耿存亮劈了過去。
莫看他平日養尊處優,這出手一掌,就可看出他武功倒也不弱,這一記劈空掌,近似少林一派!
耿存亮峻眉一剔,目中兇光畢露,獰笑道:“柳兄真的不要命了!”
舉手一掌,迎著劈出。
柳萬春縱會武,但和耿存亮相比,那就差得遠了,這一掌真要按實,不死也得落個重傷!
銅腳道人早知柳萬春也會武功,原先還心存疑竇,至此不覺疑念盡釋,不待兩人交接,大袖一揮,從橫裡躍出,嘻嘻一笑道:“耿老兒,你當上子武林盟主,竟和從前判若兩人!”
他這一揮,拂出一股無形潛力,抵消了雙方的掌力。
耿存亮臉色一變,怒笑道:“你們都相信他說的是實話麼?”
說話之時,突然後退一步,腳尖踩在一堆方磚之上,但他連踩子兩下,依然一無動靜。
萬鎮嶽聽了銅腳道人的話,似是身軀微震,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耿存亮道:“萬老大何故大笑?”
萬鎮嶽目中神采飛揚,目注奠延年,哈哈一笑道:“莫老兒。”
莫延年道:“什麼事?”
萬鎮嶽道:“你說的不錯,咱們這幾個人裡面,只怕當真有人戴了人皮面具!”這話從他口中說出,莫延年不禁怔了一怔,暗道:“他此話明明是指耿存亮而言,難道他是真的托塔天王麼?”
耿存亮道:“萬老大可是說柳莊主麼?嘿嘿,老實說,兄弟早已覺得他可疑了。”
萬鎮嶽笑道:“兄弟的看法,和你有些不同。”
耿存亮道:“那麼萬兄指的是誰?”
萬鎮嶽道:“兄弟方才已經由耿兄指派李老化子和平兄三位檢查過了,耿兄最好也當著大家,讓兄弟瞧瞧。”
莫延年聽到這裡,不禁暗暗冷笑道:“原來果然是一吹一唱,大概他們不知用的什麼方法,戴了面具,使人無法瞧的出來,才故意在自己等人面前,假戲真做,讓你們檢查,好使大家不再懷疑他們兩人的真假。”
只聽耿存亮怒哼道:“萬老大,兄弟尊重你,你倒懷疑起兄第來了。”
萬鎮嶽大笑道:“目前咱們爭的是大是非,真金不怕火,耿兄讓大家檢查,這話又有什麼地方不尊重你了!”
話聲方落,突然,整座書房起了一陣震動,隱隱聽到一陣隆隆之聲,從地底傳來,接著大家都感到書齋似在緩緩往下沉去。
萬鎮嶽神色一變,還未開口!
莫延年已經嗔目喝道:“耿老兒,你搞什麼鬼?”
銅腳道人笑道:“看來耿老兒已經找到千面教的地道了。”
耿存亮目光迅速一動,倒縱出去,躍到右壁之下,左手迅快朝壁上一按,陰笑道:“現在兄弟失陪了。”
敢情壁上是一處暗門,但他這一按,壁上竟然絲毫沒動!
不,倒是左首壁上,卻適時響起了一陣軋軋輕震,露出一道門戶,從裡面走出一個長鬢披肩的俏麗少女!
耿存亮眼看自己按上機關,打不開暗門,但右首壁上,卻自動裂開了一個門戶,尤其從這道門戶居然會走出一個俏麗女郎,也不覺怔的一怔。
眾人之中,只有尹天騏認識,她正是此地主人柳萬春的女兒柳青青。
柳萬春睜大雙目,驚奇的望著柳青青,顫聲道:“青兒,你……是青兒,這……該不是在作夢吧……”剎那間,他目蘊淚光,急步奔了過去。
柳青青眼圈一紅,撲到柳萬春懷裡,嗚咽的道:“爸……女兒是青兒,這不是作夢的話,女兒都聽到了,是女兒錯怪了爸,不知你老人家被惡賊脅迫,服下了毒藥。”
眾人這才知道她是柳萬春的女兒,但也證明了耿存亮說的不假,千面教的秘道地圖,果然落到柳萬春父女手裡。
不,應該說是落在柳萬春女兒的手裡!
耿存亮目中寒光閃動,大笑道:“諸位老哥,現在相信兄弟說的不錯吧!”
柳青青叱道:“你當我不知道?你不是耿大俠,你是贓人假冒的。”
耿存亮兇睛閃動,陰聲道:“女娃兒找死!”
揚手一指,朝柳青青點出!
尹天騏突然側身而上,一指攻向耿存亮側背,口中喝道:“在下可以證明你確實不是耿大俠。”
柳青青眼看耿存亮一指凌空點來,縱身一躍,閃到尹天騏身邊。
耿存亮一指落空,突然一個轉身,順勢也避開了尹天騏指攻,反手一掌,劈了過去。
這一轉身,他發現右首壁上,方才自己連按幾次,未能開啟的一道暗門,此刻已然悄無聲息地裂開了一道門戶!
要知這間書齋,開啟暗門的樞紐,原是互相連貫,柳青青從左壁一道門戶走出,開啟在先,因此耿存亮連按兩下,右壁門戶依然無法打開,必須等到左壁裂開門戶之後,右壁的樞紐才開始動手,緩緩開啟。
耿存亮一見右壁洞開,藉著劈出一掌之勢,身形一旋,飛快的朝右壁門戶中躍去!
眾人之中,尹天騏和他站的最近,大喝一聲,“老賊那裡走?”
身形撲起,急迫過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尹天騏追蹤掠入,右壁門戶,已然迅快闔攏,莫延年觀狀大驚,揚手一拳,直向壁上撞去。
但聽蓬然一聲巨震,石壁紋風未動。
萬鎮嶽瞿然道:“此人果然不是耿老大!”
他說話聲中,莫延年凜若天神,第二拳已相繼擊了過去。
壁上又是蓬的一聲,但石壁堅厚,任你無影神拳無人能擋,擊在石壁上,還是不見絲毫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