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花仙姑向尹天騏微笑道:“自然來得,我是問你們到這裡來,究竟有什麼事?”
尹天騏道:“仙姑可是千面教的人麼?”
萬花仙姑道:“你說呢?我是不是?”
尹天騏冷冷的道:“你是千面教的副總護法。”
萬花仙姑格格一笑道:“你既然知道,何用多問?”
尹天騏道:“這裡也是你們的巢穴?”
萬花仙姑輕輕瞪了他一眼,嫣然笑道:“巢穴,你說的多難聽,這裡是老姐姐住的地方,你和你的朋友,隨我到裡面坐坐去。”
尹天騏心中暗想:“這座山谷,果然是千面教的巢穴,銀拂道長下落不明,可能已經失陷被擒,自己兩人還是趕回報訊要緊。念及此,忙道:“不用了,咱們還有事去。”說完回身走。
萬花仙姑格的笑道:“慢點走,老姐姐話還沒有說完呢!”
尹天騏只得停步道:“仙姑還有什麼話?”
萬花仙姑道:“既然到了姐姐這裡,怎好過門不入?”
她一口一聲姐姐,聽來倒真像是親姐弟一般!
尹天騏抬目看去,只見賀雲娘雙眉輕顰,向自己連使眼色,心中有暗暗納罕,不知她究是什麼意思。
可能是要自己不可得罪萬花仙姑,一面抱抱拳道:“在下確有要事,不便耽誤。”
萬花仙姑道:“小兄弟,老姐姐實是一番好意。”
關吉大聲道:“你是他什麼姐姐,也不肉麻?尹兄,咱們走。”
話聲未落,感覺眼前香風一颯,萬花仙姑已經俏生生的就在面前,嬌聲道:“我是他的乾姐姐咯!”
關吉大吃一驚,急急舉刀護胸,往後躍退了一大步。
萬花仙姑格格笑道:“你們當我不知道麼,急忙趕回去報訊是不是?”
尹天騏和關吉退到一處,冷聲道:“是又怎樣?”
萬花仙姑媚眼轉動,嫣然笑道:“所以老姐姐要你們到我那裡去住上幾天,你們儘可放心,老姐姐決不會虧待你們的。”
尹天騏冷笑道:“咱們不去呢?”
萬花仙姑道:“小兄弟,連老姐姐的面子,你也不買?”
尹天騏暗忖:“今天看來已是難免一戰。”
不覺冷笑道:“你口裡說的好聽,誰是你小兄弟?”
萬花仙姑臉色微變,冷笑道:“你們真的不去?”
尹天騏青萍劍一橫,道:“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勝了在下手中長劍,把咱們生擒入谷。”
賀雲娘聽的大急,朝尹天騏暗暗搖搖頭。
萬花仙姑望望兩人,說道:“難道除了動手,就不肯聽我相勸麼?”
關吉道:“這是你在逼我們動手,還說什麼?”
萬花仙姑目注尹天騏,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們原該喪命於此,我好言相勸,要你們隨我入谷,實是一番好意。”
尹天騏道:“在下已經說過,除非你把咱們擒下了。”
萬花仙姑道:“唉,糊塗的小兄弟,你這般倔強,那是隻有把你們拿下再說了。”
尹天騏劍眉一挑,冷哼道:“你有什麼本領,儘管施展就是。”
赫連飛雙目微睜,問道:“副總護法可是要把這位姓尹的小友拿下麼?”
萬花仙姑頷首道:“不錯,他們兩人不肯隨我回去,那就只好把他們拿下了。”
赫連天接口道:“副總護法知不知道這位姓尹的小友,是魔劍麻九姑前輩的傳人麼?”
萬花仙姑聽的一怔,訝然道:“誰說他是魔劍麻九姑的傳人?”
赫連天道:“是他自己說的。”
萬花仙姑格格一笑道:“二老受他騙了,他就是當今武林盟主耿大俠的門人尹天騏。”
尹天騏聽的暗暗一驚,心想:“自己戴了人皮面具,他如何認出來的?”
赫連飛雙目倏睜,陰笑一聲道:“好哇,小子,你敢在老夫面前撒謊!”
赫連天短拐一指,怒哼道:“好小子,原來你就是尹天騏!”
尹天騏道:“在下就是尹天騏,你們又待怎的?”
飛天雙屍倏地欺近,赫連飛陰聲道:“小子,你快快受縛,免得老夫兄弟動手。”
看他們欺近身來的輕功,一身武功,已臻化境。今日自己兩人,只怕凶多吉少。
尹天騏大笑道:“兩位可是要和在下動手麼?”
赫連天道:“老夫兄弟奉總護法之命,要把你小子拿下。”
尹天騏手橫青萍劍,傲然道:“上次相遇,咱們總算打成平手,今日一戰,大概不會有這麼便宜了。”
這話不啻是說:上次便宜了你們。
赫連飛一陣嘿嘿乾笑道:“好小子,你口氣不小!”
赫連天短拐作勢,喝道:“小子你準備好了麼?”
尹天騏道:“且慢。”
赫連天道:“你不敢和咱們動手,還是乖乖的隨副總護法走吧!”
尹天騏沒有理他,回身朝關吉道:“關兄請替小弟掠陣,我先鬥他們一陣。”
關吉雖聽尹天騏說過那晚獨鬥飛天雙屍之事,但總是放心不下,皺皺眉道:“尹兄不可逞強冒險,雙拳不敵四手,咱們一起來了,最不濟也得聯手和他們一搏。”
尹天騏笑道:“關兄但請放心,小弟勝或無望,但也不至於敗在他們雙柺之下,你只要替小弟掠陣就是了。”
關吉聽他這麼說了,只得點點頭道:“也好,但你可得小心。”
尹天騏道:“小弟自會留神。”
赫連天看他們說個沒完,不耐道:“你們商量好了沒有?”
尹天騏道:“在下要關兄掠陣,尹某憑手中一支長劍,鬥鬥你們飛天雙屍。”
赫連天陰笑道:“你小子,今天就是畢命於此,江湖上也會傳揚你的名字了。”
尹天騏道:“在下若是因和兩位動手,就能名揚扛湖,那就早該天下聞名了。”
赫連飛半晌沒有說話,原來又閉上了雙目,森冷的道:“小子少冒大氣,咱們兄弟要出手了。”
尹天騏道:“且慢。”
赫連飛閉目如故,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要交待的?”
尹天騏道:“在下想到了一件事,要請教你們副總護法。”
赫連天道:“這小子是故意在拖時間。”
萬花仙姑道:“你們慢點動手,小兄弟有什麼話,盡說無妨。”
尹天騏道:“在下請教仙姑的,是這一場拼搏,在下要憑手中寶劍來獨鬥飛天二老,在下若是敗了,自然任憑處置,但在下若是僥倖獲勝呢?又該當何說?”
赫連天怒哼道:“好小子,老夫兄弟手下,你能保得住小命,已經不錯了。”
萬花仙姑格格一笑:“小兄弟你別拿話套我老姐姐了,老實說,我也是奉命行事,今天非把你們兩人擒回去不可,就算你勝了二老,我也有辦法把你拿下。”
尹天騏道:“那麼你們就動手吧,在下就憑手中長劍,會會你們三位。”
萬花仙姑格的一聲嬌笑,說道,“二老雙柺出手,重如山嶽,你小兄弟可得小心應付才好。”
言詞之間,居然流露出一片關切之色,蓮步輕移,緩緩退出一丈來遠。
賀雲娘偷偷的望了尹天騏一眼,隨著萬花仙姑身後,退了出去。
飛天雙屍等萬花仙姑退出,立即霍地分開,和尹天騏品字形站定,赫連飛閉著的雙目,已經緩緩睜開,細縫中透出兩縷懾人寒芒,直注尹天騏,緊閉著嘴唇,一語不發。
他對面的赫連天,也是那付死樣活氣的眉眼,只是似笑非笑的對望著,僵立不動。
尹天騏面對這兩個老魔頭,心知他們不發則已,一經發難,就是雷霆萬鈞之勢,自然不敢絲毫大意。
手抱青萍劍,劍尖指天,目光注視在劍鋒之上,凝神卓立,連看也不看兩人一眼,他們不動,他也紋風不動,好像只是看著他自己的劍尖出神。
他這一式,正是“天機劍法”的起手式。
三人好像耗上了一般,足足站了一盞熱茶時光,敢情赫連兄弟看出尹天騏抱劍的式樣有些古怪!
不,這兩個老魔頭見多識廣,已然看出尹天騏雖是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劍尖,對自己兩人,毫無防備,實則他這一式抱劍凝立,不論從何處下手,都是無懈可擊。
雖然如此,他們只能看出尹天騏防守的十分嚴密的,究竟他下一著有如何變化?仍然無法看的出來。
這是一著莫測高深的起手式。
赫連飛一雙細目,漸漸睜大,朝兄弟赫連天投以一瞥。
赫連飛陰笑道:“姓尹的小子,老夫兄弟在等你發招!”
尹天騏依然目注劍鋒,連頭也沒抬,隨口道:“兩位只管出手。”
赫連天道:“老夫兄弟,何等身份,豈肯佔你小子的先?”
尹天騏淡淡的道:“當了千面教附庸,有何身份可言?”
赫連天怒喝道:“小於,你敢……”
赫連天急急以目示意,陰聲道;“老夫兄弟出手就得傷人,副總護法只是要把你擒回去,因此老夫兄弟才要你先出手,至少讓你小子可以留得半條性命。”
尹天騏冷聲道:“兩位用不著客氣。”
赫連飛看他只是不肯出手,心頭愈覺動疑,一聲不作,緩緩由左向右移動。
飛天雙屍心意相通,赫連飛這一移動,赫連天也退著由左向右移動。
兩人腳下雖在緩緩移動,四道目光卻依然緊盯在尹天騏身上。
尹天騏任由他們移動仍然目注劍尖,岸立不動,好像對他們的移轉方向,渾無所覺。
本來三人鼎足而立,但兩人移動,一個不動,如今已成了一條直線,就是赫連飛和尹天騏成了對面峙立赫連天卻掩到了尹天騏的背後!
讓人掩到背後,這是對敵時的大忌,何況這人又是飛天雙屍中的一個,但尹天騏還是老樣子,不言不動,靜立如故!
關吉瞧的心頭大急,他不知尹天騏葫蘆裡賣什麼藥?難道這是制勝之道?他不敢出聲提醒,怕分了尹天騏的心,只是提心吊膽的望著三人,心頭如壓重鉛,這一陣工夫,幾乎壓的他連呼吸都透不過來。
但奇怪的事情就有這麼怪。飛天雙屍一個站在他對面,一個在他身後,居然沒有發難。
他們雖然和尹天騏相距在八尺開外,但雙目凝注,出步凝重,好像十分忌憚,手中短拐,直豎胸前。
兩個本來瘦高的身軀,此刻隨著漸漸下彎,彎的好像兩隻張牙舞爪的餓狼!
連他們兩襲長僅及膝的黑衫,也同時鼓滿了風,足見他們已把全身功力,都提聚了起來,有如滿弦之弓,即將突發!
戰圈之中,靜寂得聽不到一絲聲音,但緊張氣氛,卻愈來愈使人感到窒息!
關吉握著緬刀的手掌,愈握愈緊,但覺滿手都是汗水。
站在萬花仙姑身側的賀雲娘,也睜大雙目,心頭小鹿,不住的跳動!
尹天騏卻依然引立場中,原式如故,絲毫沒有稍動。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過去,飛天雙屍不但沒有“飛天”,他們彎腰弓身,蝸牛式的緩慢行動,此時已然在尹天騏四周,不多不少繞了三個大圈。
驀然,他們身形一彈,飛快的縱身躍起……慢點!大家可能認為他們蓄勢已久,這一突然飛躍而起,定如雷雷霆萬鈞,飛撲轟擊!
但事實上卻是恰恰相反!
飛天雙屍不但並未出手,而且原形不動,飛快的倒躍出去一丈開外,才緩緩的直起身子,向天長長吁了一口氣,短拐也一下收入袖中,舉步朝萬花仙姑走去。
“這是怎麼一回事?”雙方的人,心頭幾乎同時泛起了同樣的疑問。
萬花仙姑眼波流動了一下,嫣然笑道:“二老怎麼停手啦?”
他們除了繞著尹天騏走了三匝,根本沒有出手,這“停手”兩字,已隱含有責問之意!
赫連飛枯瘦無肉的臉上,僵硬一笑,雙手抱拳,道:“副總護法明鑑,經老朽兄弟仔細觀察,此人確係魔劍麻前輩的傳人。”
萬花仙姑笑了笑問道:“二老如何看出來的?”
赫連天道:“他使的這招劍式,名為‘天機莫測’,正是麻前輩嫡傳劍法。”
萬花仙姑道:“天機莫測,這招劍法很厲害麼?”
赫連天道:“不錯,‘天機莫測’劍含天機,極難破解。”
萬花仙姑道:“以二老之能,難道也無法破解麼?”
赫連飛遲疑了一下,欠欠身道:“老朽兄弟不能和此人動手,要請副總護法諒恕。”
赫連天也跟著欠身道:“是,是,要請副總護法諒恕這個。”
萬花仙姑俏眼之中閃過一絲異色,訝然:“那是為什麼呢?”
赫連飛道:“老朽兄弟,當年答應過麻前輩,遇上‘天機劍法’之人,決不動手。”
萬花仙姑格格的一聲嬌笑,說道:“這是幾十年以前的事了?”
赫連飛應道:“四十多年了。”
萬花仙姑笑的便是花枝亂顫,說道:“二老也真是的,事隔四十年,麻九姑只怕連骨頭都爛的找不到了,虧你們兩位還惦記著這麼一句話。”
赫連飛正容道:“大丈夫言出如山,永無更改,豈能因年代久遠,自毀諾言?”
接著一抱拳道:“老朽兄弟既在此地遇上天機傳人,只好先行告退,副總護法多多恕罪。”說罷,正待退下。
萬花仙姑雙眉微蹙,抬目道:“二老臨陣退卻,不是叫小妹為難麼?”
赫連飛臉色微變,抱拳道:“老朽兄弟實是恪於昔日諾言,情非得已。”
萬花仙姑道:“本門法令素嚴,任何人也不敢稍有違背,二老又不是不知道,小妹奉金面敕令行事,二老這樣一走,叫小妹如何向上面交待呢?”
赫連飛想了想道:“副總護法如有為難,老朽兄弟自當向總座面陳經過……”
萬花仙姑望望兩人,點頭道:“也好,那就請二位把金面敕令帶去。”
說完,探懷摸出一個金光燦然的面具,手掌一攤,緩緩朝赫連飛面前遞來。
飛天雙屍一見金面敕令,立即雙雙肅身恭立,由赫連飛伸手接去。
萬花仙姑忽然吃吃笑道:“二老知罪麼?”
話聲甫出,突然從那金面具的眼、耳、口鼻中,飛出十幾縷精芒!
精芒倏然爆散,激射如電,正好籠罩住飛天雙屍兩人身前!
這一下相距既近,神速已極。
赫連飛臉色劇變,怒哼一聲,伸出的右手,突然翻起,朝前揮出,赫連天站在左首,同時揮出左掌。
兩個修為功深,此刻同時出手,一丈之內,登時罡風旋飛,潛力上湧,區區飛針,怕不被他們卷飛到九霄雲外?萬花仙姑依然攤著那隻粉嫩玉掌,掌心依然放著那個金面敕令,若無其事,嫣然一笑道:“二老縱然自恃神功,但這是專破氣功的‘太陽戮魂針’,專為本門狂傲不馴之人而設,二老徇私放走銀拂道人於前,又違抗金令,臨陣退卻於後,心生離叛,這是咎由自取,小妹奉命行事,不得不爾……”
尹天騏聽的心頭一動,暗道:“聽她口氣敢情銀拂道人落入他們包圍之中,是飛天雙屍放走的了。”
赫連飛雙目紅芒連閃,臉色獰厲,怒哼一聲,回頭朝赫連天問道:“老二可曾中了妖婦毒針?”
赫連天道:“小弟左臂大概中了三支,不妨事,咱們幹了這歹毒妖婦再說。”
萬花仙姑格格笑道:“二老中了‘太陽戮魂針’不出盞茶工夫,全身功力盡廢,小妹才懶得和你們動手呢!”
赫連飛厲喝道:“妖婦住口!老夫兄弟昔年在雲貴誤中蠱毒,幸蒙銀拂道友指點,得免於難,如今老夫兄弟身為天壇左右護法,教主面允老夫兄弟便宜行事,大丈夫恩怨分明,放走銀拂道友,老夫並不抵賴,至於姓尹的小友,老夫兄弟為了昔年諾言,不與天機傳人為敵,又豈能算是臨陣退卻?”
尹天騏、關吉二人聽的同時忖道:“這兩個老魔頭雖是兇名久著,但倒恩怨分明,言出必踐!”
萬花仙姑笑道:“二老總該知道銀拂道友,列為本教第一號大敵,勢在必誅,只此一事,已是犯了本教通敵之罪,小妹奉金面敕令行事,二老還是及早受縛吧!”
赫連飛厲笑道:“萬花妖婦,你說,你向老夫兄弟下手,是奉何人之命?”
萬花仙姑淡淡一笑道:“怎麼二老還想尋仇麼?”
赫連天獰笑道:“你說對了,老夫兄弟有恩必報,有仇更非報不可!”
萬花仙姑格格嬌笑道:“二老真是說的比唱的還好,現在已經過了盞茶工夫,你們不妨運氣試試,今生今世,這報仇二字,只怕是侈談了。”
赫連飛眼中精芒連閃,突然仰天發出一聲淒厲長笑,喝道:“萬花妖婦,你當區區毒針,真能奈何得飛天雙屍?”
話聲出口,只聽“喀…‘喀”兩聲,倏地從飛天雙屍身邊,飛射出兩條黑影,勢如絞剪,直向萬花仙姑電射而至!
不用說,這兩條黑影,準是他們仗以成名的一隻短拐無疑,隨身兵刃,到了脫手取敵,自然已是孤注一擲,拼了老命。
萬花仙姑雖是早已運蓄功力,暗中提防,但看他們雙柺出手,倒也不敢輕估對方這最後的奮力一擊,急急一手拉了賀雲娘,飛身向旁躍開!
飛天雙屍雙柺出手,又是一聲淒厲長笑,兩道人影突然騰空射起,笑聲搖曳,去勢如電,只在山林間連閃幾閃,便自消失不見!
尹天騏看的暗驚駭,忖道:“這兩個老魔頭,果然不愧飛天之號!”
萬花仙姑沒想到二人中了“太陽戮魂針”居然還有這等深厚功力。被他們乘機脫走,一張嬌豔的粉臉上不禁騙然失色!再往地上一看,更是連連跺腳,嘆息道:“我上他們的當了。”
尹天騏、關吉二人站在一起,只因這一瞬工夫,迭生變化,快的令人目不暇接,此時飛天雙屍一走,再往地上看去不由怔的一怔!
原來方才飛天雙屍脫手朝萬花仙姑打去的,根本不是什麼短拐,赫然竟是兩條枯瘦得如同鳥爪的手臂!
這兩條手臂,一望而知一是左手,一是右手,都是齊肩拗斷,但奇怪的斷處竟然不見絲毫血跡,生似斫下已有多天。
像獵戶人家斫下的獸腿,掛在通風之處,早經風乾了一般!
只聽賀雲娘問道:“副總護法,這兩條手臂,就是兩位赫連護法的麼?”
萬花仙姑柳眉挑動,氣憤的道:“沒想到這兩老東西,居然給他們練成了殭屍門中最難練的‘尸解神功’,連‘太陽戮魂針’也無法傷得他們。”
賀雲娘道:“他們各自斷去一臂,自然傷的不輕了。”
萬花仙姑微微搖頭道:“練殭屍功的人,斷去一臂,並無多大損失,但他們這一走,對咱們卻是一件極大的麻煩……”
俏目一轉,兩道水淋淋的眼光,又落到尹、關二人身上,嘴角含笑,嬌聲道:“兩位小兄弟,現在該談談咱們的事了。”
尹天騏長笑道:“沒有什麼好談的,仙姑有意賜教,那就速戰速決,在下已經等侯多時了。”
萬花仙姑頷首微搖,笑了笑道:“我一身是毒,你們休想佔得便宜,老實說,我也不想和你們動手,依我相勸,還是跟我走的好。”
關吉大喝道:“妖婦,你有多少毒物,只管使來,關爺就算中毒身死,也非把你劈了不可。”
萬花仙姑格的笑道:“不想對你們使毒,因為我奉命要把你們生擒回去,但到逼我非出手不可時,那就只好用毒了。”
只聽站在遠處一塊石墟上的五叉鬼王忽然尖聲笑道:“要擒這兩個娃兒,何須副總護法出手,兄弟儘可代勞。”
萬花仙姑美目流轉,點點頭媚笑道:“小妹倒是忘了雷護法還在這裡!”
五叉鬼王得意的大笑一笑道:“副總護法沒有吩咐,兄弟那裡敢走?”
他身形原式不動,“嘶”的一聲,平直飛來,落到尹、關兩人身前,陰笑道:“看來咱們還是有緣。”
尹天騏、關吉兩人看他欺近,立即霍地分開,各抱刀劍,全神戒備。
五叉鬼王緩緩從袖中取出兩柄金光燦然的短叉,左右一分,笑道:“老夫從不和人客氣,說動手,就要動手,你們小心了!”
萬花仙姑及時喝道:“雷護法,你叉勢沉重,發如雷電,不可傷了他們。”
五叉鬼王連聲應“是”,笑道:“兄弟省得,副總護法但請放心。”
霍地轉過身來,雙柺疾舉,正待出手!
但聽遠遠傳來一個嬌脆的聲音,緩緩說道:“雷尚,住手!”
雷尚,正是五叉鬼王的名字,但五叉鬼王成名多年,江湖上誰都得尊他一聲“雷老”,有誰敢直呼其名?五叉鬼王雙目綠光暴射,沉聲道:“什麼人?”
大家循聲瞧去,但見山徑上出現了一個身穿梅紅衣襖,面垂青紗的少女,緩步走了過來。
那紅衣少女手上捧著一柄金光燦爛的連鞘小刀,步態輕盈,卻使人覺得她有一種神秘之感!
尹天騏一眼看到紅衣少女手上金刀,心頭不覺猛然一震!
五叉鬼王識不透紅衣少女來歷,但因對方明知自己是誰,還敢直呼姓名,說不定大有來歷,耐著性子問道:“你要老夫住手?”
“嗯……”那紅衣少女口中只輕輕嗯了一聲,並沒多說。
五叉鬼王陰道:“小姑娘有什麼事麼?”
“嗯……”紅衣少女又嗯了一聲,這兩句話的時間,她已經漸漸走近。
五叉鬼王回頭望望萬花仙姑,顯然萬花仙姑也弄不清對方來歷,─雙俏眼,盯注著虹衣少女,臉上流露出驚異之色。
五叉鬼王沉聲道:“你是何人?”
紅衣少女已在兩丈外站停身子,把手中金刀舉了舉,嬌哼道:“雷尚,你認識我手上這柄刀麼?”。
五叉鬼王目射綠光,忽然厲笑一聲,喝道:“小姑娘,老夫耐性有限,還不快說,你是何人?來此何事?”
紅衣少女冷冷的道:“那你是不認識這柄刀了?”
五叉鬼王哼道:“老夫不識。”
紅衣少女道:“那麼我告訴你,我是奉夫人之命來的。”
五叉鬼王道:“你夫人又是什麼人?”
紅衣少女冷冷一哼,道:“你是要聽?”
五叉鬼王厲笑道:“老人問你,自然要聽。”
紅衣少女徐徐說道:“一扇上青雲,再扇天下動,但見……”
拖長語氣,還沒往下說去。
五叉鬼王突然神色大變,急急拱手道:“姑娘是……夫人手下,雷某多多失敬。”
尹天騏聽不懂她說的什麼?但看五叉鬼王忽然前倨後恭的模樣,心頭不覺大感奇怪!再回目看去,這一瞬間,居然連那位身居千面教副總護法的萬花仙姑,也神色大變!
紅衣少女冷哼道:“你知道就好。”
五叉鬼王慌忙陪笑道:“老朽失禮之處,姑娘多多包涵,不知姑娘前來,有何見教?”
紅衣少女伸手朝尹天騏、關吉兩人一指,說道:“我奉夫人之命,要帶他們去見夫人。”
五叉鬼王面現難色,遲疑道:“這個……”
紅衣少女哼道:“你敢違拗夫人金令?”
五叉鬼王惶恐的道:“不敢,老朽有幾個腦袋,敢違抗夫人金令?”
紅衣少女沒再理他,回頭朝尹、關二人嬌喝道:“尹天騏、關吉聽著,夫人有命,要你們立即隨我前去晉見夫人。”
尹天騏、關吉二人連忙躬身道:“在下敬遵夫人金令。”
紅衣少女道;“好,你們隨我走。”
說完,轉身往山徑上走去。
尹、關二人收起兵刃,正待跟去。
萬花仙姑叫道:“小姑娘,慢點!”
紅衣少女並沒理她,朝兩人催道:“夫人已在等候,你們還不快走?”
萬花仙姑嬌笑道:“小姑娘,我說慢點,就是慢點,幹麼這般來不及?”
尹天騏、關吉聽出萬花仙姑口氣不善,自然不能捨了紅衣少女面去,兩人腳下也自停了下來。
紅衣少女瞪了萬花仙姑一跟,冷哼道:“你是什麼人?”
萬花仙姑含笑指指胸前金線牡丹,問道:“你不認識我,總該認識這朵花吧?”
紅衣少女道:“牡丹,你敢叫牡丹?”
萬花仙姑格格嬌笑道:“也差不多,這是萬花之王,你知道麼?”
紅衣少女道:“不知道,我沒時間和你多說。”
轉身朝兩人輕喝道:“咱們快走。”正待舉步!
萬花仙姑輕笑道:“那怎麼成?我話還投問完咯!”
身形倏然飄起,一陣香風,已經擋到了紅衣少女面前。
紅衣少女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冷哼道:“你敢違抗夫人金令?”
萬花仙姑嫣然笑道:“不敢,我只是想問問清楚,幹麼急著要走?”
紅衣少女怒聲道:“我不想和你說話。”
萬花仙姑笑道:“不是心虛?”
紅衣少女左手緊握著刀鞘,怒喝道:“你再不讓開,莫怪我要出手了。”
萬花仙姑輕笑道:“小姑娘,我只是和你相戲,看你就發這麼大的脾氣,老實說,我和你家夫人也算得是舊識,問幾句話,總可以吧?”
尹天騏暗道:“他們口中的夫人一定是一位武林中大大有名的前輩高人,萬花仙姑說和她是舊識,也未必是假。試想萬花仙姑能當上千面教副總護法,連飛天雙屍、五叉鬼王等一千老魔都得聽她指揮,可見她在江湖上,原是身份極高之人了。”
紅衣少女氣憤的道:“你究竟要問什麼?”
萬花仙姑眯著一雙俏眼,笑道:“小姑娘,我只是想問你究竟是那一位夫人手下?”
敢情她說了半天,還沒弄清楚是那一位夫人?莫非武林中稱“夫人”的人,為數不少?紅衣少女冷冷道:“你方才沒聽清楚?”
萬花仙姑道:“我只聽到兩句,這麼說,你是紅燈夫人手下了?”
尹天騏聽桑南施說過,自己被假長眉上人“寒冰掌”擊中,昏迷不醒,還是紅燈夫人兩片朱果藥救的性命。
只聽紅衣少女哼道:“你知道就好。”
萬花仙姑嬌“嗯”了一聲,道:“這就有些有不對了。”
紅衣少女道:“什麼不對?”
萬花仙姑道:“紅燈夫人以紅燈罩名滿天下,你怎的沒帶紅燈出來?”
紅衣少女道:“大白天裡拿什麼燈?我有夫人金錯刀為憑,難道還是假的不成?”
“哼……”萬花仙姑嬌哼道:“我沒說你是假的,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本來嘛,紅燈照手下,怎麼沒有紅燈,就算是大白天不帶燈吧?也總得有把紅扇子,扇上幾扇,亮亮手勢才成,你這兩件東西,一件也沒帶,還算什麼紅燈照?”
這話已經指明紅衣少女是假冒紅燈夫人手下了!
五叉鬼王突然哈哈一笑道:“若非副總護法明察秋毫,老夫差點被這小丫頭矇混過去了!”
人隨聲發,怪爪一探,凌空撲攫而來!
尹天騏心知萬花仙姑這等盤問下去,定然要糟,早和關吉暗使眼色,各自凝神戒備。
此時一見五叉鬼王飛撲而來,尹天騏身形輕旋,“鏘”的一聲長劍出匣,口中喝道:“五叉鬼王慢來!”
一道青光,電捲過去。
五叉鬼王自然識得厲害,身形往上提升而起。一個筋斗,倒翻出去,就在他倒翻出去之際,一陣啷啷銳響,從他大袖之中,飛射出一道金光,直向尹天騏當頭射來。
光聽那發如雷鳴啷啷的叉聲,震懾心神,就知這飛射而來的金叉,威勢極強了!
尹天騏知道他飛叉厲害,那敢怠慢,緩緩吸氣,把全身功力,貫注右臂,凝神不動,直待那金叉快要及身,口中大喝一聲,揮手一劍,迎著金叉劈去。
這一下他用足全力,劈擊而出,但聽“鏘”的一聲暴響,那激射而來的飛叉,居然被他一下振飛出去,但尹天騏一條右骨,也感到一陣痠麻,腳下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這時那紅衣少女也和萬花仙姑動上了手,原來萬花仙姑說她手上既沒紅燈,也沒紅扇子,還算什麼紅燈照?話聲方落,紅衣少女嬌叱一聲:“是不是紅燈照,你一試就知。”
突然嬌軀一晃,側的一聲,金光乍閃,人已欺到了萬花仙姑面前,鋒利刀尖,直抵咽喉!
這一下出手之快,當真捷如律令!
萬花仙姑一身功力非同等閒,自然早有提防,但放聲入耳,刀尖已抵咽喉,幾乎連看都投看清楚,心頭不覺大驚,急急往後飛退。
紅衣少女一著佔先,口中冷冷一笑,雙腳一晃,如影隨形般直欺而上,掌中金刀輕輕圈動,劃出一個個圓圈。但刀尖腳依然指著萬花仙姑咽喉,冷笑道:“你說,我像不像紅燈照?”
萬花仙姑真沒想到憑自己的身手,居然無法閃避的開,接連兩次被人用刀尖指著咽喉說話,心頭大感詫異,急忙身形連展,使出她獨門身法“月移花影”,斜閃出去,一面嬌笑道:“掌中劍!小姑娘原來你是司徒長空門下,這老不死居然收了徒弟。”
紅衣少女叱道:“我是司徒門下,又能怎的?”
金刀一晃,刀尖直指萬花仙姑左肋。
萬花仙姑格格的笑道:“小姑娘,你真要和我動手,可還差得遠呢!”
身如飄絮,從紅衣少女身邊擦過玉手伸展如蘭,一下扯下了那紅衣少女的蒙面青紗。
紅衣少女驚叫一聲,向後疾退,但臉上青巾,巳到萬花仙姑手中。
這紅衣少女面巾揭開,露出了本來面目,原來她正是桑南施!
關吉手持緬刀,左右顧盼,兩處都已在交手,自己就沒了對手,只好全神戒備,替兩人掠陣。
這時眼看紅衣少女,竟是桑南施所喬裝,心中不覺大喜,笑道:“桑姑娘,原來是你。”
這一陣話,說採較長,其實雙方動手,不膏電光石火,何等快速!
這邊桑南施被萬花仙姑扯下蒙面中,另一邊尹天騏獨鬥五義鬼王,也甚是吃緊!
原來他一劍震飛金色短叉,但覺有臂痠麻,身不由主的後退了一步,五又鬼王站在一丈開外,目光親爍右手遙遙一指,陰笑道:“小子,你擋得開老夫一叉,已算得年輕人中的佼佼者了。”
右手大袖一拂,又是一道金光,飛射而出,挾著一片啷啷叉聲,當頭射到。
方才尹天騏一劍震飛出去的金叉,生似仍在受五叉鬼王遙遙控制,飛出去一丈來遠,突然回頭,重又朝尹天騏腳口飛刺而來。
這兩柄金叉,同時攻來,聲勢和方才又是不同,似是互相呼應,銳嘯震耳,叉聲雷動,宛如金縊剪從天而降!
尹天騏心頭暗暗震驚,方才一柄金叉,就震得自己手臂發麻,如若五叉同發那還得了?他一時雄心突起,大蠍一聲道:“別說你們區區兩柄短叉,就是五叉同發,又能奈我何?”
長劍疾發,又是“當”當”兩聲,金屑飛灑,火星四濺,兩柄短又,又被他一劍劈出!
照說,這兩柄短叉來勢雖猛,但既已被他長劍劈出,就應飛出老遠,跌落地上。
那知短叉挾著銳嘯聲,飛出一丈來遠,忽然劃了個弧形,又掉轉頭來、絞剪般刺擊而至!
就在此時,五叉鬼王陰森一笑,大頭中又飛出了一道金光,一柄短叉,有如雷轟電擊般射來!
五叉鬼王既以五叉成名,叉上功夫,自是非同小可。尹天騏接連擊開二柄飛叉,發覺五叉鬼王飛出的短叉,一柄比一柄覺重,就是被自己震出的飛叉,等到回頭舯來,勢道一次比一次增強!
方才兩柄飛又已震得自己手腕痠麻,長劍差點被震脫手,此時眼看五叉鬼王第三柄飛叉又已出手。連同巳被震出去又回頭攻來的兩柄,三道金光,晶字形電射而來,勢道之強,更見凌厲!
尹天騏暗暗咬牙,突然長劍連閃“天機劍祛”中一招“三星照戶”,一片劍光之中,飛射出三點寒星!
這─著果然有效,但聽接連響起“叮”“叮”“叮”三聲輕響,三柄激射而至的金色飛叉,而被自己劍尖輕而易舉的點飛出去。
尹天騏心頭恍然大悟,方才是看到飛叉射來,僅憑自己力道,舉劍劈擊,並沒使用劍法,那是硬封硬砸,憑自己功力和五叉鬼王相拼,自然十分吃力。
這回使用了“天機劍法”的招術,輕易就把三柄飛叉點飛出去,那是自己運用了劍法的巧勁,自然而然把對方力道卸去,因此就感到輕而易舉。
心頭不禁大喜,忖道:“天機劍法神妙無方,五又鬼王又何懼之有?”一念及此,不覺精神陡振,朗笑道:“五又鬼王,你還有多少伎倆,儘管使來。”
五叉鬼王做夢也想不到眼前這個乳臭味乾的少年,競有如此功力,能夠擋得開自己三柄飛叉!
不,他自己發出去的飛叉,自然看的出來。先前兩次,尹天騏雖然擋開兩柄飛叉,已是十分吃力,如以那時的情形而言,他極難接得住自己三柄飛叉。
但到了第三次,三又同發之際,對方揮劍亂舞,不知如何一來,竟把三柄飛又同時點出,而且這下對方似是使了一巧勁,自己貫注了真力的飛叉,力道竟然難以用實!
戰場中不時響起啷啷金鐵擊撞之聲!
但就算你不停的把它震飛出去,但它震出去之後劃個弧形,依然飛刺而來,五叉輪流攻擊,永無休止。
這是一場別開生面的離奇拼鬥!
尹天騏已然無暇細看飛刺來的是那一柄金叉,也無暇去一柄柄的封拆還擊,只是長劍連揮,咬緊牙關展開“天機劍法”。
四外宛如雷電交擊,風狂雨驟,他只是一心一意的施展劍法。饒是如此,但要在五柄金叉交相沖擊之下,施展劍法,可也不是易事,十幾招下來,已把尹天騏累的玉臉通紅,汗如雨下!
對方五柄金叉,記記如撞巖殞星,力道奇重,幾乎每一記都有把自己寶劍震飛脫手的可能。
直到此時,他才覺一個人名無幸致,五又鬼王成名在三十年以前,果然有他成名的條件,在能人輩出的武林中,他能久享威名,使人聞名喪膽,確有他的絕活!單單這十幾招工夫,尹天騏好像已經歷了漫長一段時光!
這一情形,幾乎和幾天之前,獨鬥飛天雙屍,極相彷彿,憑自己這點功力,那能和飛天雙屍,五叉鬼王等兇名久著的魔頭動手?也就是那次動手,有了經驗,“天機劍法”玄奧莫測,以自己的功力,縱然無法發揮它的威力,但只要支撐下去,要勝五叉鬼王或許不易,自保應無問題。
一個人能否克服困難,所憑仗的就是信心,尹天騏能在五叉鬼王五柄飛叉環擊之下,支持不敗,就是他堅信“天機劍法”足可自保。
這─戰,當真有天崩地裂的威勢,啷啷又聲,和交織的金光,似乎越來愈盛!本來網幕似的金光,只不過籠罩了一丈方圓,如今已經漸漸擴大,到三丈方圓!
五叉鬼王高踞巨石之上,一張獰惡的臉上也更顯得獰惡,兩隻鬼爪不住的在空中作勢,亂抓亂揮,似乎也拼上了老命。
你當五柄飛叉一片金網籠罩的範圍,由一丈逐漸擴大到三丈,是五叉鬼王的威力在逐漸增強麼?那就大錯而特錯了!
這應該說五叉鬼王此刻已經到了圖窮匕見,五柄飛叉難以控制之境!
原來尹天騏打到十幾招之後,已然漸漸感覺到有轉機,一抖開劍,開合之間,四廚壓力,也逐漸鬆動!
“天機劍法”如魚龍蔓衍,變化萬千,一片寒光,幻出無數道劍影,漸漸往外擴張,把五柄飛叉,交織成的金網,逼得步步後退!
五叉鬼王深陷的雙目,暴射出兩道慘慘綠光,驀地厲笑一聲,兩隻大袖一抖又是兩道金光,從他袖中飛出,直向尹天騏射來,口中卻笑道:“小子,你就試試老夫五鬼神叉的厲害!”
話聲出口,一雙鳥瓜般的手掌,五指箕張,似推似抓,不住的向空作勢。
這兩柄金叉,從他袖中飛出,勢道奇快,一下已從尹天騏頭上劃空而過,奇怪的居然不直接向尹天騏攻擊。
同時經他雙手催動真氣,被尹天騏點飛出去的三柄金叉,也倏然飛開,各自帶起一股尖銳嘯聲,划著弧形朝尹天騏刺來!
這一剎那,那兩柄劃過頭頂飛射出去的金叉,也同時一個掉頭,加速俯衝而至。
五柄飛叉在空中不住的滾轉,發出一片啷啷之聲,互相呼應,頓時威勢大盛,五道金光,宛如五道長虹,同時集中尹天騏一個目標,電鑽射落!
金光耀目,耀聲如雷,這份聲勢,委突有如風雲丕變,天地晦瞑之勢!
尹天騏縱然發現自己“天機劍法”,足可擋得住對方五叉,但是到了這般聲勢,也不禁突然變色,只好默運功力,目注五叉,靜以待動,和它拼命一搏。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五道金叉,來勢何等神速,眨眼之間,四柄短叉,分左右前後,電鑽射到,距離尹天騏巳只有一尺,另一叉同樣不住的滾轉,卻從頭頂垂直射落,也不過尺許光景!
尹天騏聽聲辨位,驀地大喝一聲,青萍劍旋身飛繞,青光暴漲,幻起一片劍影,分頭迎出。他使的正是“天機劍法”一招護身絕學“雲霧金光”!
劍叉交擊,響起一連串的金鐵狂鳴!
這一下,五叉鬼王全力一擊,當真非同小可,尹天騏但覺長劍連震,重逾山嶽直震得他手腕發麻,幾乎要跌坐下去!
五柄金叉,總算被他一齊擋了開去,擋是擋開了,但可並沒有完!
五叉鬼王站在一方巨石上,神情獰惡,雙手高舉,不住的指東劃西,遙遙指揮。
五柄金叉依然叉聲啷啷,呼嘯如雷,在尹天騏周圍一丈方圓,划著弧形,上下左右,盤旋飛舞,忽前忽後的衝刺襲擊!
時而兩柄交叉如剪,時而三柄參差劈刺,總之,這五柄金叉飛騰變化,互相呼應,輪番襲擊,一丈方圓,交織成一張金色網罟,把尹天騏籠罩在這片網罟之中!五叉鬼王這五柄金叉,不知是緬鐵?還是金精?尹天騏手上是一柄削鐵如泥,斬金切玉的寶劍居然會削不動它分毫。
要知這五柄飛叉,全憑五叉鬼王數十年苦練的一口真氣駕馭,指揮攻敵,遙加控制。如今受到逐漸擴張的劍光所排斥,地方愈擴愈大,指揮自然愈加吃力,同時內力消耗也愈來愈甚!
最使五叉鬼子為難的就是到了此時,已使他欲戰無力,欲罷不能,一時兇心突發,口中厲嘯一聲,雙手似挽似推,加緊施為!
五柄飛叉,經飽真氣催動,剎那間,果然演轉益裂,又聲陡盛,五道金光,同時朝尹天騏一片劍影中轟擊而下。
劍光受到金叉曲壓力,劍氣同時暴漲,一片青光之中,幻出千百條劍影,把五柄金叉,絞成粉碎,灑落─天金片!
五叉鬼王大叫一聲,口噴鮮血,從巨石上一個倒栽慈,跌了下來。
五個鬼徒睹狀大驚,急忙掠近過去,把他扶起,簇擁著如飛而去。
尹天騏“天機劍法’一經展開,只是運劍如冰,盡情發揮,根本不知道身外之事,此刻只覺四周壓力一緊之後,驟然消失;同時耳中也依稀聽到五叉鬼王的一聲大叫,他還不知道在這頃刻之間,已經被自己破去了震驚八荒的“五鬼神叉”!
目光一瞥,四外靜悄的早巳不見半點動點靜,心中暗暗覺得奇怪,急忙收住劍勢。
只聽數丈之外,咱起萬花仙姑又嬌又脆的格格輕笑,說道:“小兄弟,你這套‘天機劍法’,果然威力無匹,真叫老姐姐大開眼界啦!”
尹天騏聲音入耳,心頭不期驀然一驚:“萬花仙姑還在此地,那麼其餘的人呢?”
其餘的人,五叉鬼王巳被五個鬼徒擁著走了,他關心的當然不會是五叉鬼王,那麼這“人”呢,自然是關吉和桑南施了!
一念及此,急急舉目瞧去!
只見三丈外,一棵大松樹下面,俏生生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身穿淡綠衣裙,胸繡金線牡丹的萬花仙姑,星目流盼,臉上笑盈盈的,春情盎然!
一個是身材苗條,清麗如花的賀雲娘,她也睜大著一雙秋波,望著自己,似喜似愛,脈脈含情!
關吉、桑南施兩人又到那裡去了呢?就在大樹底下,萬花仙姑的身邊,只是他們並不是好好的站在那裡,而是蓋起雙目,靜靜的躺著!
萬花仙姑嫣然笑道:“投什麼,他們只是睡著了。”
尹天騏怒聲道:“他們可是中了你暗算?”
萬花仙姑格格笑道:“瞧你,急成這個樣子,他們不是好好的躺著麼,我幾時暗算他們了?”
尹天騏手仗長劍,緩緩逼去,口中喝道:“好好的人,怎會躺在地上?你還說沒有暗算他們?”
萬花仙姑嬌笑道:“也許他們太疲倦,躺下來休息一回,你話說的輕一點,莫要把他們吵醒了。”
尹天騏看她一味裝傻,心頭更是怒不可遏,喝道:“你給我站開去。”
萬花仙姑“嗯”了聲,道:“小兄弟,幹麼這麼兇,老姐姐還會騙你,真的不是我暗算他們的。”
尹天騏道:“那麼他們怎會昏迷不醒?”
萬花仙姑格的笑道:“這就要怪他們和我走的太近了。”
尹天騏不覺停步道:“走的太近,怎會昏倒?”
萬花仙姑抿抿嘴,媚笑道:“走的太近,自然會聞到我身上的花香。”
說話之時,伸手從懷中抽出一方淡綠手帕,翹著蘭花般手指,輕輕一揮,嫣然笑道:“我手帕灑的百花露,小兄弟,你聞聞看香不香?”
尹天騏看她掏出香帕,已知她不懷好意,劍眉一剔,正待舉劍劈去。
猛一抬頭,只見賀雲娘朝自己暗使眼色,心中登時警覺,急急往後躍退。萬花仙姑口中喝道:“小兄弟,你也乖乖的躺下來!”
纖手一揚,一方手帕,直向尹天騏面上拂來!
尹天騏話聲未落,瞥見綠影一閃,萬花仙姑乞如影隨形般欺來,趕緊閉住呼吸,施展“天龍御風身法”,飄身飛起,一下飛出去兩丈之外。
他縱然見機的快,鼻孔中依然聞到了一絲甜香,雙腳落到地上,但覺神思恍悔,懶洋洋的往地上跌坐下去。
萬花仙姑嬌笑一聲,道:“小兄弟,我這百花露香不香?”
手拿香帕,蓮步細碎,笑吟吟的朝尹天騏走來,邊走邊道:“真是倔強孩子,就算你有通天本領,也休想一個筋斗,翻出我萬花仙姑的手掌去。”
話聲方落,人也走到尹天騏的身邊,但當她目光一抬,突然間臉色大變,人也僵住了!
原來就在尹天騏跌坐下去的一棵大樹枝柯上,不知何時,高挑著一盞紅燈!
一盞六角的紅紗宮燈,雖在大白天裡,依然點燃著一支紅燭,熒熒有光!
“人間到處皆黑暗,只有紅燈照光明。”
這不是昔年江湖黑道巨擘和異派旁門共同推舉的盟主紅燈教主的唯一標誌──紅燈照麼?萬花仙姑縱然成名多年,平日什麼人都沒放在她眼裡,唯有對紅燈夫人,心裡多少還存三分忌憚,此時驟睹樹枝上高挑紅燈,不由的駭然失色,急忙後退了兩步,怔怔的望著紅燈,嬌聲道:“那一位紅燈照使者在此?”
只聽大樹上“嗤”的一聲輕笑,一條紅影倏然飛墜,落到面前!
那是一個身穿銀紅衣襖的姑娘,看去不過十六七歲,生得眉目如畫,在她飛身落地的一剎那已把高挑枝柯上的紅燈,取到手中,含笑道:“夫人駕到,你還不快快接駕?”
萬花仙姑又是一怔,心想:“紅燈夫人已有多年不曾在江湖上出現怎會在這裡遇上了。”
一面目注紅衣少女問道:“夫人玉駕也來了麼?”
那紅衣少女笑著朝山徑上一指,道:“那不是夫人的轎子麼?’萬花仙姑舉目看去,果見山徑上出現了兩名身穿銀紅衣襖的少女,左手高挑紅燈,並肩而行。兩人身後,果有一乘軟轎,健步如飛朝山前奔來!
萬花仙姑一見軟轎,立時神色一變,凝立道左。
那乘軟轎來的好快,眨眼工夫,已到面前。抬轎的兩個灰衣大腳老嫗,面貌冷峻,包頭上插著一朵紅花,兩隻手腕都戴了金光燦爛的金鐲。此時腳下一停,把軟轎緩緩從肩上放下。
先前那名紅衣少女慌忙趨上前去,躬身道:“啟稟夫人,那持有夫人‘金錯刀’的姑娘,已被千面教副護法用迷藥迷昏過去了。”
轎中人輕“唔”一聲道:“千面教不在江湖九大門派之中,那就該是江湖黑道了,見了我的‘金錯刀’,還有誰敢出手傷人?”
萬花仙姑聽她口氣不對,隨著朝軟轎檢衽一禮,嬌笑道:“小妹纓紅藥,參見夫人。”
轎中人緩緩的道:“我當是誰,原來繆仙姑也在這裡。”
萬花仙姑微笑道:“小妹不知那位小姑娘真是夫人門下,至有冒犯,夫人幸勿見怪。”
轎中人訝異的道:“繆仙姑幾時也加入了千面教?”
萬花仙姑尷尬的道:“夫人見笑,小妹不是千面教的人。”
頓一頓,又續道:“那是什麼人使的迷藥?”
萬花仙姑道:“是小妹,我看那小姑娘手上沒帶紅燈,還當她假冒夫人門下,正想問問清楚……”
轎中人哼了─聲,道:“繆仙姑那就問我好了。”
萬花仙姑道:“小妹一時不察,還望夫人恕罪。”
轎中人道:“你方才不是說,不是千面教的人麼?”
萬花仙姑道:“小妹並非千面教門下,只是應盟主之邀,擔任護法職務。”
轎中人問道:“是副總護法?”
萬花仙姑應道:“是。”
轎中人道:“很好。”
萬花仙姑懾於紅燈夫人威名,不敢作聲。
轎中人冷冷道:“纓仙姑不把她弄醒,那是想把她帶走了?”
萬花仙姑心頭一驚,連說“不敢’,慌忙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玉瓶,轉身走到桑南施身邊,擰開瓶塞,替她聞了解藥。
桑南施連打了兩個噴嚏,立時睜開眼來。
賀雲娘暗中以“傳音入密”說道:“桑南施,紅燈夫人來了,快去叩謝,這是唯一的救星,求她把尹天騏一併救了才好。”
桑南施聽的一怔,她想不到自己假冒紅燈夫人手下,真的把紅燈夫人引來了!趕忙一躍則起,目光一瞥,果見尹天騏、關吉二人,也著了萬花仙姑的道,昏迷不醒,心中暗暗焦急。
立即走上幾步,朝轎前拜了下去,口中說道:“多謝夫人救援,只是晚輩大哥和莫老前輩門下關大哥,仍然昏迷不醒,還望夫人賜救。”
轎中人輕嗯一聲,道:“我問問她。”語聲一頓,接著問道:“這兩人繆仙姑打算如何處置?”
萬花仙姑點首道:“但憑夫人吩咐。”
轎中人道:“很好!那就要他們隨我走。”
隨她走,自然也得解去兩人的迷藥,萬花仙姑略微遲疑了一下,卻是不敢違拗,只好也替兩人聞了解藥。
尹天騏、關吉各自打著噴嚏,同時甦醒過來,挺身坐起,桑南施忙道:“尹大哥,你們快來見過夫人。”
尹天騏、關吉聽了桑南施的招呼,不知轎中究是何人?但這情形,已極明顯,自己三人是轎中人所救。
夫人?莫非轎中就是紅燈夫人?當下走到轎前,一齊躬身道:“晚輩叩見夫人!”
其實他們連紅燈夫人是誰?都弄不清楚。
轎中人嬌聲說道:“好,你們就隨我走好了。”
尹天騏心中暗道:“聽她口音,這位紅燈夫人,似是年紀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