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幾處早鶯爭暖樹
紅日當空,風吟使勁抻了個懶腰,桌上照常放著飯菜,他習慣性地看了一眼,跨出門檻兒。
街門外,老劉坐在門臺上抽菸,老劉雖說拿袁家的薪金,但是地位不低,也是掌櫃之一,拿錢辦事,有獨立經理的權利,只看年底收成,其他自由安排。而他又主管裡外平安,薪金地位比一般的掌櫃可高,所以上上下下對他都不是一般的尊重。
本來今天他需要在鬥場瞭望活動的,他歪坐著,大門沒關,一甩臉看見風吟遠遠走過來。
風吟也看見老劉坐在那,走進門樓他站住了,當於行禮。
老劉一骨碌站起來,磕了磕菸斗。風吟不大明白,看著他,意思你在這幹什麼。
老劉鬼鬼的一笑,我教你幾招。
擂臺上,一條筋膀的漢子在踱著步走場子,神氣十足,順著撇著的嘴角看過去有一堆人在騷動,一個捂著胸口的少年被人攙扶著恨恨地往盯著臺上,不用說,剛被人打下去。
這一天,不分身份高低,祖宗面前,人人有一份兒,打了主人不算打,得了頭魁有錢花。
漢子走到臺子中央矮身扎馬,雙拳抱肋,後腿並前腿劃了個弧線一合一分,擰身一錯又上了一步,“噔”一聲落地還是一馬步,換了架子,手就抱起來護在當胸,平平無奇的幾個動作,讓他一走卻穩當厚重給人在壓力之中品到一種美感。
亮了個相,還無人上場,左腳又一併步,身子左擰一僕步架子放低,雙手上下齊出,又是個平平無奇但充滿活力。
算是又一亮相,一亮算一邀請,身子不停重心左移成左弓步,左拳抱肋,右拳前出指向觀眾,長腰的大架子,舒展優美。
後邊童子音兒吆喝著“還有沒有上來的,一趟拳打完了再沒人上來頭魁可就定了······”拳長拳短臺上說了算,這氣氛就緊張起來。
這一吆喝就起來一個小**,臺下議論紛紛。臺下的目光逐漸往袁家這邊望過來,很明顯,本來該這邊出場了。
這個吆喝的人叫七小品,說是七寸的侄兒,三張嘴,能吆喝。臺上這個擂主叫楊振亭,也是大主兒。
家傳的長拳。
袁奉舉在臺下有點坐不住了,拔了拔身子往四下看,也沒見有什麼大動靜,但又不願意提早上去。
規則上佔了擂就下不來了,等待一撥一撥的挑戰,可這會兒都戰了六場了風吟那小子還沒露面,難道不敢來了。奉舉這時間感覺到朋友少了,班然可以上去撐一陣兒,身邊帶那些都是地痞之流,根本上不了檯面。
自家人幫自家人,都希望自己村的贏,這時候臺下一聲嬉笑望臺上傳來,聽著還挺親熱:“呵呵,二哥!二哥二哥,
二哥二哥先別急,小弟陪你進一進,自個兒活動著悶了吧,小弟上來陪你走走,呵呵.”
人群分中擠出一條小道兒,一個瘦小的漢子一竄一竄地擠出來,個子不高,顯得有點滑稽,一副二皮臉的壞笑,走到臺子前挽袖子比劃了一下,沒敢往臺上跳,手攀著爬上去的,爬上去就沒站起來,邊上蹲著:“呵呵,二哥,我跟你走走。”
楊振亭臉上有點不高興,嘴裡嗬了一聲,退半步抱定門戶。
上臺這個是留衣莊的,也姓袁,上數幾輩也是本家,說會什麼拳都不知道,但見在臺子邊矮著身子溜達來溜達去,意圖很明顯他這是鋌而走險的法子,引楊振亭往險地來,以巧取勝。
楊振亭心裡暗自好笑,但又很不痛快,上臺這個叫袁二狗,倆人熟著呢,這兩家是有點功夫的主兒,除了地裡出錢也都有別的小買賣兒,閒時也一起耍個錢兒什麼的,沒少了配合。
楊振亭好笑,一是袁二狗這點心思,再是他也不確定這一出是真演還是假鬥,哥倆配合慣了,可能還真是二狗上來配合一出,不高興地是二狗明顯瞭解自己的風格,仰仗自己身輕步快故意往臺邊引他,這樣萬一出個岔子可就前功盡棄了,若他引逗著自己團團轉那也威風掃地,而且,在賭桌上,二狗也沒少陰自己。必須當機立斷,一招定輸贏,不跟他鬧騰。
楊振亭穩穩當當站在臺中,嚴陣以待,二狗躍躍欲試,往前湊身子,嗷一聲狗叫左手一揚躍身而起,直取楊振亭面門,楊振亭雙手上架一護,二狗這一手是虛,實手在後,從下探來就往楊振亭咽喉上穿,楊振亭也不是二貨,上架接雙分,早防著呢,窄身子送肩膀左臂反臂砸下,左右雙分直奔二狗腦門,倆人還都是玩招的水平,雖說看似有招有架,實際還是招碰招,各走各地,碰到哪步說哪步,都是自己的一**作,誰打著誰也不輕,一個走猛一個走巧。
結果是楊振亭架了上手護住面門,身子一窄又躲過一穿,這一手也在二狗預料之中,他常看楊振亭練拳,什麼路數熟悉著呢,一落步身子一矮穿喉手走空旋即一擰身子,這手就跟楊振亭下砸之手碰在了一起,好分量,他真沒笑道這楊振亭下手這狠,就這樣都被砸中了右肩,他側身子的同時前手變掌直衝楊振亭前胸,啪一下打了個結實,楊振亭倒退了半步,下意識右手抱砸,可惜沒能抄住,一捶換一錘,二狗確實精明之人,一招不成倒退三步,楊振亭反應就慢了幾分,還擺著剛才的姿勢呢。二狗聰明,一點左虛步,雙手抱拳走了個門戶,又是防護之法又是行禮,臺下有了一陣鼓掌。
楊振亭這才回過神來,就式扎右馬步,右手改抱為頂肘,左手上架來了個打虎式,又引出一聲喝好。
二狗開始走門戶轉轉,真細狗咬驢一般。挺身子高抬腿,俯身子輕落部,這個洋相。忽遠忽近,一觸即退,就不出招,引得楊振亭抱著門戶亂轉,臺下有點騷動了,楊振亭偷眼一看,人影攢動,腦子就有點迷糊。
打呀!打呀!臺下開始起鬨。
楊振亭定不住了,上一步轉一步開始追趕,一拳擊空接一拳輪空。
楊振亭也知道自己的風格,袁二狗也知道,楊振亭中等身材但虎背熊腰,自小苦練的硬功,大開大合的動作,只是大馬步的根基,擰搖晃幫的力氣,略顯笨重,而一動手,二狗才發現,這楊振亭確實不簡單,雖說是長橋大馬的架子,但防護周全,並不像想象中那麼容易找尋空檔,那破綻稍縱即逝,把握不好很可能頭破血流,不敢貿然挺進。
眼見楊振亭的眼珠子越來越紅,本來這袁二狗以為這楊振亭佔了擂,打他下去也顯顯威風,沒想到弄得有點不好下臺。
正想著楊振亭跨步過來雙手齊出,劈頭蓋面就落下來,袁二狗這肩膀還有點隱隱作痛,本能就閃身一躲,楊振亭一手落空並不停手前手護住身子後手就衝過來,二狗確實有準備,閃身之後,幾乎用得同樣的動作,也是雙手齊拍,啪啪兩下,第一手落在楊振亭肘彎,後手就砍在楊振亭腦門上了。
楊振亭一個趔趄,二狗跟著追上來回前手護住身子後手就從上走弧線砸下來,有點霸王擂鞭的氣勢。
楊振亭真是根基深厚,一支步雙臂橫著攔過來,這回聰明瞭,前手略上揚縮脖子把腦袋埋住,兩臂相碰,硬把袁二狗給撩起來了,後手同時就到了,可惜二狗一躬身,只捎了肋部一下,若打得結實,這一下必定脾胃出血。
“啪”一聲脆響,這一手如蛇尾一般抽在楊振亭自己身上,像是給了自己一個擁抱,若不是二狗跑得及,估計這一抱打上就是死亡擁抱了。
好身手,順著這勁兒楊振亭上左腿一換步,身子一擰那纏抱在身上的胳膊就甩開來,一個單鞭手抽在袁二狗嘴巴子上,“咯嗒”一聲,袁二狗仰面而起,重重摔在地上,在地上打個滑兒出溜到了臺子邊。
楊振亭看著可恨呢,腦袋雖然不疼,一摸還是起了個包,一生氣上去跟上一腳,狠狠把袁二狗蹬下擂臺。
外行看熱鬧,一陣歡騰,鐵塔的漢子這是。
“守擂成功!”七小品吆喝得還真是及時。楊振亭緩了口氣,還沒平復剛才的緊張,回想起來也一陣小顫抖。
內行看門道,青面小夥就立在七寸身後,輕輕一笑,“招可以,死板點不怕,用的時候也行,可惜火候不到,挨身的動作用遠了,這才出了破綻。”
七寸頭也沒回:“他是想挨挨不上,單等著送了,就這樣的還想守擂,不用你動手他也到時候了。”
譜上有言,前打一丈不為遠,近打只在一寸間。
關鍵在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