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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卷 平野起伏龍 第八十四章 筆花墨雨有豐年

    第八十四章筆花墨雨有豐年

    “辛甘臭辣,灶君莫言,次年元旦,又具如前。”

    回到寨裡已經是臘月二十四祭灶的時日了,古傳臘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雲車風馬小流連,家有杯盤豐典祀。

    祭灶為五祭之一,民間極為重視。

    袁四爺領著男丁進了灶房,神龕下供著灶王爺愛吃的各類粘糖,麥芽糖,一般擺八個不就二個色,連同核桃大棗栗子的。規矩也不少,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傳說灶王爺紅色官衣白淨面皮,非常的帥,女人是要回避的。鳳吟歷年都跟在後邊,早些年都是他抱著馬,也就是一隻大雞,這一年他已經大了,也就不用他抱了。

    鳳吟早先老想看看灶王爺灶王奶奶長什麼樣,但煙霧繚繞得,大人都忙著斟酒磕頭,嘴裡還禱告禱告的,他抱著“馬”看就不顧的看了,再過了送灶請灶的日子,只顧的玩,一年就忘記了。

    袁四爺帶著大家跪拜,燒紙,見袁四爺如歷年一樣執天酒點雞頭,那雞被酒一澆就撲稜一振,袁四爺就喊一聲“領”,也就是灶王爺將馬領受,也已經領了家人的好意,上天后不會彙報家裡的壞事,而家人這一天也不光是弄好吃的賄賂灶王爺,也是有自省反思的。

    然後將“九天東廚司命灶君一家之主”的神像取下,又將操豆清水潑了,那是飼神馬。然後將神像同紙馬一起引火送上天,恭送灶君,然後等灶君上天言好事,待新年再請回來,回宮降吉祥。

    長子袁成孝會將草豆一直從灶口撒到門口,只為讓灶王爺好的多少,不好的不說。

    不管怎麼說吧,反正就算送灶圓滿結束了,孩子們便將糖果分了吃。

    祭灶就是小年,小年過了清掃,沐浴,貼對聯,糊豬頭,打凍,就是大年了,大年就不幹活了。

    過小年,鳳吟帶著些年貨去看了映紅,映紅已搬出了那場所,租了一處小院。起色也平和好看了許多,雖然少了粉黛,卻透著一種別樣的美。

    鳳吟入場四下查看了一番,看看缸裡的米還有多少,炕熱不熱,還有沒有柴火,哪裡還需要打掃,行得是弟子禮。

    鳳吟對映紅道:“我師哥從北邊來了,說老師還掛機著你,本來捎了點禮物給你,我一忙就沒從那帶過來。”

    映紅看著鳳吟就笑了,他知道,老劉為人仗義,不會為這些事情打擾旁人的,更不會打擾弟子。

    但是她看著這個天真的孩子開始學會說謊哄人,還是接受了這份好意,也記在了他老師身上。

    而越是這樣,就越讓映紅想到老劉的好,而更難過。

    假到真時真亦假。映紅實際也沒多大,但是像看孩子一樣看著鳳吟,沒說太多,下去炒了幾個菜。

    這一年的事情太多了,總想回憶一下,又理不出個頭緒,過年了,本來什麼都不想,好好享受一下一年的收穫。

    鳳吟到了映紅這,每當看到鍋裡白氣騰起,就感覺無限的踏實與美好,他總想,老師在就好了。

    不過他也聽說了,老師家裡有一個美麗端莊,為人善良的師母,又有一對好兒女。

    鳳吟還是把一年的事情與映紅說了,每當這個時間,鳳吟就感覺,一切都是好的。

    他開始怕映紅老去,怕映紅離開,於是總是不等映紅感嘆,就提早離開。這個有點殘忍的習慣跟他三叔很像。

    鳳吟得到一個消息,也是袁四爺不願意看到又不得不吩咐的,就是子孫要分家了。過最後一個團圓年。

    袁成恭歷年都不在家,今年難得回來一次,回來就是分家,心裡也是挺荒涼的。本來都是大家不想的,是真心的不想,而非貪圖什麼,但事到如今不得不分了,孩子大了要出門,意見不合也難調整,不如各自發展得好。

    瑞昌與北房子自然是長子長孫的,南院就全給了袁成恭,因為袁成恭這一段為家裡也收入不少,從衝按比例填補了錢給海升樓。

    袁成恭把地裡都種了大煙,眾人一合計,收入按去年糧收袁成恭給瑞昌上賠償損失,至於後來大煙賺了多少,瑞昌不再過問,以後他不動瑞昌的地,愛種什麼種什麼。

    至於地怎麼劃,也是以長孫為主。整體算起來,按照慣例,袁成恭是佔了便宜的,但一家人又談什麼便宜不便宜,袁成孝都沒說什麼。

    難得有分家分的這麼平和的。至於三魁媳婦,因三魁已過繼過來,也就有了自己的一份田產跟房子留給兩個孩子。

    在袁五爺那,也有三魁一份田產跟房屋,三魁媳婦的日子還是很好過的,他還是住在袁四爺這,袁四爺就把東西分了,但地窖裡的銀子,家裡的珠寶物件都沒動,這個留下祖宗的給長孫,他自己的愛給誰給誰。

    分了家就少了很多心思,許多事務又得重新打理,鳳吟第一件事就是去櫃上取賬本。

    鳳吟自己去了櫃上,正遇見七寸跟童安祺在商量事情,鳳吟說明來意,七寸顯然知道了分家的事情,道:“少當家來了。”

    依然如果去一樣是帶著敬意與愛意的,鳳吟感覺有點難過,這個嚴叔叔自小對自己就很客氣,確實是把自己當主人對待,讓他好生不習慣,但卻培養起了一種優越感。鳳吟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謝這個叔叔,如今看來,嚴先生期待的就是鳳吟真正長大**,長成了主人之後,對自己的這份感情。

    鳳吟想到他三叔那些事情,就有些怒氣,他開始為七寸開脫,他決定認真查查賬,希望查出另一個真相。

    鳳吟拖著賬本道:“就這些?”七寸微笑著:“再有就是今年的了,你看”

    “哦”鳳吟道:“那不用,我就是按規矩走一下過程,沒別的,嚴先生不用顧慮。”

    “不是,不是”,鳳吟這麼一說,七寸倒有點不知所措了,就更小心地為鳳吟摞好了冊子,並簡單做了介紹。

    童安祺看他師哥如此小心翼翼有點看不下去,沒說什麼就轉身出去了。掌櫃的對一家買賣來說那地位舉足輕重,歷來就是掌櫃的對主人客氣,而主人給掌櫃的好臉兒。

    鳳吟託著賬本往外走,童安祺在門口癟著嘴兒走換掌,鳳吟對七寸道:“童掌櫃好功夫。”

    童安祺也沒客氣,道:“聽說少當家也好功夫。”

    鳳吟呵呵一笑,沒搭理他。但走兩步,突然就想起了當初在“故人樓”初次相遇那一刻,於是轉回頭去對童安祺道:“童掌櫃,你那個兄弟哪裡去了?”

    童安祺一仰脖爽朗一笑,呵呵哈,沒正面回答。

    袁風吟收到賬本後的緊接著就是查賬,先大概捋了一遍整套帳目,因為帳目都是用古怪的密碼言辭寫的,並不能容易看懂。而又正因如此,文字極為簡練,也只是佔用了一本冊子。

    其餘大多是瑞昌號的買進賣出,看起來比較容易上手。比較特別的就是瑞昌櫃上有一本標有《袁成仁記》的收賬冊,那是最近的一本收帳冊。

    關於這個叔叔袁風吟自幼沒少聽到他的名字,當地人稱風流教師袁三魁,威震六陽鐵扇仙。

    哪六陽鳳吟幼時並不知曉,只當是藥店大夫說的十二經脈中的手三陽足三陽的臟腑經脈六陽。後來走得路多了才瞭解到,以周口為中心,貫通南北,北延黃河,南至長江,分出四角,是一個龜甲葉子形,分別為安陽,濮陽,阜陽,信陽,南陽,洛陽,再往外,就出了豫州。

    而鐵扇仙鳳吟就太知道了,袁教師屬於少年得志的富家少爺,雖說也是玉樹臨風風度翩翩,但鐵扇仙一名卻非是他手中那把鐵葉摺扇,而就是他那一雙手。

    袁三魁以心意虎形見長,幼時便練出了虎奔馬踐的功夫,一躥三丈五。但這不算奇,奇得是那一雙虎撲。心意拳中虎撲又是雙把,這雙把打人是雙手崩炸而開,指節如戟,拇指交疊,合起來卻似一把鐵扇子。

    有道是勢勢不離虎撲,把把不離鷹捉,帶一捉之時,三折發力,那身子又似抖開摺扇一般流暢迅猛,刷啦就是一個起落。

    千金難買一聲響,一聲響處見閻王。而袁三魁得的卻是惡名,只因年少放蕩,目空四海。

    鳳吟之前從沒如此想問題,但接受賬本之後,就有了一種使命感,他首先想得弄個清楚,三叔在外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這賬他處理的對不對。

    那賬本都是密碼寫成,讀著比較費解,鳳吟就著急起來,三魁這些年的行蹤一直是很隱秘的,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呢。

    鳳吟記起了那次三魁從河北迴來,有些氣急敗壞又有點無奈地對老劉道:“老劉,你們爺們兒厲害啊,出了個“燕趙好武之士多歸之”的劉大先生,又出了個“遊鼉化險”車二先生,還有個“半步崩拳打天下”的郭先生,你們這支行了。”

    老劉看著三魁只是笑,待三魁牢騷完,老劉道:“你沒去找他們試試?”

    三魁就不說話了,一甩大氅離開了。

    這次跟任海山師哥說故事,其任海山就說到:“有空去老師家看看。在當地,還有你三叔的故事呢。那頭著七八年了吧,三叔去山東德州做事,德州正臨近河北。突然想起來,就很好奇,就想在當地訪一下高人,捎帶著去師父家看看。後來也巧,正聽說當時一位高手四下訪友,因拳法高深奇異,卻無人能敵,人稱半步崩拳打天下。傳說是因剷除惡霸,犯了人命官司,被關進監牢,仍苦練功夫,由於項上有枷,腳上鐵銬的緣故,練就了只能邁出半步的絕技“半步崩拳”。”

    看鳳吟一臉疑色,任海山哈哈笑道:“那正是郭師叔,三叔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咱這個拳說是半步,但是說的半步跟,並非半步開。三叔直接找上門去,一盞茶都沒喝完,當頭便問,我聽說你半步崩拳打遍天下無敵手。我今兒個玩一個踮步橫捶,你給我看看能打幾個天下。

    其實師叔也有耳聞,看三叔這架勢跟自己早先有幾分像,滿心歡喜,逗他道,“最近聽說來了個人物兒,鷹捉虎撲,雙把見長,不是你吧?既然來了,我今天就給你練一趟四把。”呵呵,其實崩拳虎撲,一理相通,半步雞步,同出一轍。”

    鳳吟開始翻找賬本上的簡短記錄,進入了一個奇異的世界,這才引出了“世上已無風流鐵扇袁三魁,袁鳳吟重披大氅再走雨花臺”。

    家裡開始貼對子,子重孫耕無歉歲,筆畫墨雨有豐年。

    長大**,很多事情就壓了過來。過了年又是二月二。

    二月初二日,焚香水畔,以祭龍神。二月二又是太昊陵人祖大祭,廟會自二月二一直到三月三。

    屆時全國各地都會有來趕來參拜,載歌載舞,又是一個熱鬧而沉重的日子。

    真快,轉眼就是一年,鳳吟似乎在這一年突然長大了。

    映紅告訴他,這一年真好,她終於可以在家過年了,她說她會做一大鍋餑餑,各樣的,長歲,佛手,棗鼻,壽桃,老虎,聖蟲。

    映紅說她們老家每年都得做聖蟲,是用剩下的面做一對神蟲,放在麵缸裡,那面就會年年有剩餘。待二月二再取出來家人分了吃,記在心裡。說等到時間讓鳳吟來拿。

    鳳吟問神蟲是什麼,映紅也答不上來,祖祖輩輩的只會做,卻不知道是什麼。

    三月三,又是袁三魁的生日,人生真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該如何自處。

    花開花落,沒變樣的只是這一方水土,還有老奶奶那沒完沒了的嘮叨。

    但總起來說,這一年還是非常好的,鳳吟已經做好準備,迎接新的歲月。

    後來鳳吟想起書中的一段文字,夫蠶者,靈蟲,三眠三起,衣被天下。

    想那神蟲或者就是此物了,由卵成蟲由蟲成蠶,由蠶成繭,破繭化蝶,三眠三起,起死復生,就像這世代傳承的香火。生的,死的,實際都沒有遠離。

    天地之大,路途之遠,想一心向往的西方世界,那絲路的源頭,竟然是這樣小小的一條蟲。

    龍,鱗中之長,能幽能明、能細能巨,能長能短,春分登天,秋分而潛淵。

    二月二,驚蟄,春雷動,萬物復甦,草木縱橫舒,冬蟲驚出,東方蒼龍星宿龍角始現,又是一個好的開始。

    (此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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