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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 大漠雁門擂 第三十六章 牡丹花開三月三

    第三十六章牡丹花開三月三

    康氏點到為止,欲言又止,幾句話把鳳吟說得慷慨激昂。

    康氏趁機道:“你出去我不放心,你真疼你三娘想著你三叔,你聽我的,出去帶著向楠。這個閨女不錯,人也好,還是大腳,跟著也不累贅,還會打梭子鏢。你三叔外出就少個掌眼的。當初帶著你時怕影響了長進,帶著別人又不願意,可惜我一個婦道人家,不好乾什麼。你現在就不一樣了,帶著女子就少了男人間的間隙,說話辦事都方便。秦地的女子骨子剛烈但又向家,認了親人就一門心思的好。”

    還沒說完,鳳吟也沒表態,向楠卻端著面進來了。

    鳳吟沒表態,是因為不管人家怎麼苦,又怎麼好,畢竟不是買賣。她們那的風氣不管,受了兄弟的託付,就得對得起人家,想想人家是怎麼對自己的。凡事得先問問人家願不願意,真願意還是假願意。就是真願意,可是苦營生,還得想想怎麼往好處奔。

    想到這突然鳳吟就明白了,原來他三娘就是想給他這麼一份責任。責任在身,就不比那靴子上的小帶輕鬆了,不能說頓開就頓開。

    實際鳳吟也有個毛病,還真不愛跟一般男人搭夥。

    康氏住了口,幫向楠收拾桌子,向楠道:“姐姐你就歇著吧。”

    鳳吟看了一眼,這叫什麼關係,什麼時候搞的這麼親熱了,還姐姐妹妹的。

    向楠確實是個有心的人,不待康氏問就先說了:“奉文,奉儒都在大奶奶那,玩得可高興了,我多下了面,給北屋也送過去了。”

    “好好。”康氏很滿意。

    北屋說的是鳳吟他媽那屋子,實際不在北邊,說北屋是按當家的房子叫的。北房就是當家的意思,現在說來也就是鳳吟他爹袁成孝。從這論,鳳吟是北房少爺,再遠一點叫北房長孫。

    吃著面就著羊雜小菜,還真不賴。鳳吟從早就想跟向東小虎這麼吃一頓,但一直沒有機會。

    康氏道:“把褂子脫了吧,穿著跟老鷂子似的。好不好再背把劍。”

    “呵呵呵呵。”鳳吟聽著沒惱,想著三娘還急著這事情,竟沒憋住高興起來,起身脫了大氅。

    向楠聽著也抿嘴笑,這一笑還真有點像戲詞裡說的“眼含秋波,眉如新月,比乍遇之時,又增十倍”。

    顯然,康氏什麼都跟向楠講了。想到剛才的話題,鳳吟還真不想帶著向楠,姑娘固然好,江湖中帶女鏢師也是有的,只是且不說人家樂意不樂意,就帶走了向楠,那三娘怕又落得一片寂寞。

    康氏難得這麼高興,吃飯也不閒著:“剛才跟你講道肋骨那個營生,你記著了沒有。我雖然不懂你們的拳,但我見得聽得多了。有個階段老捆著勁,老愛打人,要是過不來會見人就瞪眼,驕橫跋扈。那可不好,你三叔後來過來了,卻不是自己過來的。你記不記得那年你三叔在炕上躺了半個月?”

    看鳳吟又啞巴一般,只顧狼吞虎嚥,康氏繼續道:“那是劉殿卿領了你老奶奶的話兒把他打得。一把把你三叔連胸骨帶肩背打透打散了。那之後你三叔其實並不是受多大內傷,而是渾身太鬆散舒暢了,老不習慣。但當時散得胳膊都抬不起來了。後來雙把都不愛打了。”

    簡單吃了幾筷子菜,康氏又道:“你三叔當時叨咕了好幾天,我聽著是說這山西一支的講丹田縮展,但是因為動作難以體會,弄不好就走樣了,而且內裡空虛,再走個緊湊的架子,反而內外皆空,練不出功夫。河北一脈改善了這個問題,走了剛猛的大架子,先走抻筋拔骨,改變體質,但因為見效快容易讓人落入形式,久了反而失了束展。你們爺們這支過去跟他們不交流,還沒看出問題,現在看來說是保持古風,剛猛磅礴,但是小細節容易忽略,一旦小處沒照上,空**形式,不出實效。而一旦某一動作好了,漲了功力,則跟其他幾式差別就大了,豈不知這個拳是**互補的,萬一出鋒就容易過頭,也會出問題,必然得同步並進,這就非真傳不可,憑悟是越猜越亂。你三叔就沉浸在一個層面不能自拔,時不常要幹上一架發洩一下。誰說劉掌櫃給他解決了問題,但是因此卻不能適應,反而雙把都遲鈍了。你三叔講,過去是個實心球,顧打一體。自從貫通了以後,老想發揮這個,學老劉不像就成了空心球,求虛實分明,反而虛了。按他的話說,雖然確實長進了,但不適合他,進步了,但是功夫廢了。人一旦有了一個長處,就老愛去發揮,老上癮,但這不行,得有追求。你三叔是性情限制了天資,天資限制了拳風。所以鳳吟,你千萬不能滿足於一個層面不願出來,但又得自己過來這一關,不要著急,這點一定不要跟你三叔學。”

    鳳吟聽出來他三娘多少透著點責怪老劉的情緒,他不敢怪老奶奶。也不說話一陣就扒了一大碗麵。康氏道:“我就愛看你們爺們兒狼吞虎嚥地吃飯。”

    向楠道:“我下得多,還有,怕涼了才沒一起端來,我再取一趟。”

    康氏道:“別忙活了,腳大也不能這麼得意。喊一聲,讓嫚子傳過來。”

    向楠有點不好意思地出了門喚了一聲嫚子。

    康氏對鳳吟道:“我想學老奶奶訓人,資格不夠,就是學不來,想罵你兩句都罵不出來。”

    鳳吟道:“你罵我幹什麼?”

    康氏跟朋友似的道:“哎,你說你這次出去,他們能不能認出你來?”

    “當然能了,我跟我叔一個模子刻的。”

    “呵呵,他們還能不能叫你呂洞賓?”

    “什麼來,那是叫我叔好不好。”鳳吟這才反應過來,剛才他三娘一說”好不好再背把劍”時,向楠怎麼偷著樂。

    鳳吟知道他三孃的意思,就是知道自己得出遠門了,恨不得一氣把對自己有幫助的都講了,也就不顧及什麼理解不理解,言語合適不合適了。

    實際康氏跟其他幾個婆媽的跟鳳吟開始走禮節客套也就是近來的事情,過去女子間開些帶葷的玩笑,根本不避諱這個啞巴,後來知道鳳吟大了,再想避諱反而跟怕了他似的。

    “這個你還真得注意,說起呂純陽來我想起一出,這個我做嬸子的還真不該跟你講。說呂洞賓那是什麼人,修成了純陽之體。跟那牡丹自夜達旦,兩相採戰,連宿數晚,**多端,但是愈加眷戀而不走洩。開始牡丹還樂此不疲,但一連七天這牡丹就受不了了。沒法子就去請教何仙姑,何仙姑就傳授了所謂‘迅雷不及掩耳,奪生之奇方’的法子,成了之後牡丹也可得長生。果不然當夜呂祖大展其能,恣意風liu之時,‘以手指其兩肋,洞賓忽然驚覺,不及提防’出了下文。有戲言說王母大罵呂洞賓廢了八百年道行,後來呂洞賓追著要砍死牡丹,這個可恨。”

    說到這鳳吟跟著向楠都笑起來,一點沒了尊卑規矩。而實際那個時候,特別在鄉村之間,這已是常有的事情了。

    康氏道:“後邊這些都是說書的瞎編的了。”

    “神仙也敢編?”向楠有點好奇。

    “不敢編哪來這些典故。所以說,這個軟肋的重要性,一咯吱都癢癢。見了女人落淚都心疼。但是你熊要守著規矩,再鐵打的漢子,還得記著老譜的規矩,顧打一體,什麼時候都不能忘。失了根本,就失了精神,拳法沒了精神,就是空架子打不了人了。這個一定得傳承下去。哎呀,我怎麼說著自己都糊塗了。向楠,唱幾句我教你那個呂祖抓藥,怎麼跟牡丹小姐問答的。啞巴少爺小時間光聽了頭一出,沒聽後兩出。”

    “還真唱啊?”

    “唱。”

    “唱。”

    “年年有個三月三,王母娘娘她的壽日誕。各位神仙拜壽已畢回家轉,

    我單說,呂洞賓這位中八仙,他駕起祥雲往前走,不多時來到祁州關。

    呂洞賓抬起頭來看,見一座藥鋪,在路南。門外掛著金字牌匾,牌匾上面寫的周全。

    上寫:祁州藥鋪頭一座,萬全堂裡藥材全。那位缺少一味藥,砸招牌把我的藥鋪關。

    呂洞賓看完心不悅。小小的藥鋪吐狂言。呂洞賓邁步進藥店,手拍櫃檯把話言:

    ‘我今天要買幾味兒藥,不知你的藥材全不全?’

    站櫃檯的先生還沒說話,走出來牡丹姑娘把話言。

    ‘頭一味我要老來少,二一味我要父心寬。三一味我要家不散。四一味我要順氣丸。

    五一味我要心如鐵。六一味我要苦黃蓮。七一味我要甜如蜜。八一味我要比蜜甜。’

    ‘張公九輩老來少,子子孫孫父心寬,妯娌們和睦這家不散,兄寬弟忍順氣丸。

    後娶的媳婦心如鐵,小孩沒娘苦黃蓮。新娶的媳婦甜如蜜。頭生的兒子比蜜甜。’

    ‘一買遊子思親一錢七,二買舉目無親七錢一,三買夫妻相親做藥引,四買兒無孃親二三釐。’

    ‘有道是遊子,思親當回鄉(茴香),舉目無親在生地,夫妻相親甜如蜜,兒無孃親黃連苦’。

    “三娘,你們平時沒事都玩這個啊?”

    “你就往下聽好兒吧。”

    “我要那古人身上白凌凌,我要那古人身上一點紅,

    我要那古人身上顛倒掛,我要那古人身上懷揣金寶龍。

    劉備臉上白凌凌,關公的臉上一點紅。

    張飛的鬍子顛倒掛,趙雲他懷揣金寶龍。

    不對了,趙雲是堂堂的男子大漢,怎麼能懷揣金寶龍?

    趙雲在長?坡前救阿斗,那還不是懷揣金寶龍嗎?

    言之有理。姑娘你聽。我要你身上白靈靈。

    我要你身上一點紅,我要你身上顛倒掛,我要你懷揣金寶龍。

    道長啊,你姑娘臉擦官粉白凌凌。

    我口點胭脂一點紅。我腰繫羅裙顛倒掛,你姑娘懷揣金寶龍。

    錯了,你是未出閣的少女,怎麼能懷揣金寶龍啊?

    三月裡來是清明啊,我帶著丫環去逛花亭。手扶著花枝打一個盹,我夢見有一位道長下仙峰。

    那道長就把我來戲,姑娘我回家記心中。回家記了十個月,我產生一對小嬌生。

    還是雙喜臨門那!

    道長啊,沒有爹的兒子,可不能留下,我送他高山當道童。

    小兒高山去採藥,大兒子給他的親孃,對藥名。”

    本來這是豫劇調兒,經向楠這關中姑娘小甜嗓子帶著秦腔這麼一唱,嘿,又好聽又熱鬧,鳳吟高興得不行了。

    但鳳吟轉念一想,三娘這是幹什麼!人家一個沒出閣的閨女,就算是個嫚子。怎麼能教人家唱這流行與酒色場所與田頭地間的低俗曲調。

    但又一看向楠那樣,似乎是他們老家也流行,習以為常的樣子,她能唱,他三娘都不一定會唱,什麼亂七八糟的。

    鳳吟瞪了向楠一眼,心裡嘀咕出了一個很不好聽的詞彙,但就在看見向楠那一瞬間,突然這肋下一跳,就見向楠根本不懂那唱詞一般,一臉孩子氣,彷彿只是沉醉於那豫劇豪放的節奏之中,不似一般的女子。這心就軟了下來。

    鳳吟就想到了自己以前,傻乎乎的什麼都不往心裡去。這向楠確實笑呵呵的,也什麼不往心裡去。

    幽默與不藏心思,是上天賜給背運者的財富。

    越想鳳吟心思卻越多,心道完了,讓三娘下了咒了。

    康氏根本就沒在意鳳吟這點變化,命令式的對鳳吟道:“二月二,三月三趕廟會時,你帶向楠去一趟淮陽,讓她挑一套泥泥狗回來。”

    “三娘,她叫你姐,我叫她什麼?”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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