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折身狸貓倒上樹
夜間比武跟平日不同。WENxueMI。cOm光天化日,壓陣的幾個角兒都是眼疾手快之人,當場救步都來的及。但晚上不行,晚上打擂必須驗身,也必須籤武士狀,簽名的真假無所謂,關鍵是那個手印。
袁承興走了趟拳崴拉崴拉地跟鴨巴子似的,這也算是叫場了。
袁承興一上挺招人的。怎麼說,就前些天青面盯場,雖然處理得挺好,但總感覺有美中不足,就是他那打法不地道,不正宗。非名門大派之拳技,所以也不能服人。
馮老三又是一路鬼子跤,好是好,但也感覺不夠大方。武行跟綠林還不同,武行不光得能打,還得顯功力。靠著一些行者遊場贏了,除了下苦功夫練,腦子機警,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哪家下苦功夫練,多打出經驗,效果都不差。所以武林中才你不服氣我我不服氣你,即使服氣人也不服氣拳。你今天打了我了,明天我讓我徒弟去給我報仇。
要麼就造成了裴秋實這種人下手狠毒,絕除後患的作風。自武林交流多,相互有個正面瞭解,還就是鏢行興盛這不到一百年,逐漸也出了幾個壓住場的人物。
其中李冠銘,戴二閭的名頭最響,純是打出來的。單刀李冠銘打出了“鏢不喊滄”的規矩,美人掛畫戴二閭卻打破了這個規矩。所以同行之間比武較技,是個可以服人而又能相互謙讓的法子之一。不然無論功底高低,要是狹路相逢,還真說不好是誰不是個兒。
因為這種擂臺賽,多是藏了陰招,比個功力,除非為了舊仇,沒有較生死的。因為一些自知功力弱功底差的拳師,也就不上場了,在地下看個熱鬧長個見識。
袁承興在臺上,一直是很顯眼的,人家都是一身皂,就他一身孝。人家都是髮辮垂背,就他還戴個白帽子。而且聽一些人講,他在殺虎口還踩踏了一方擂臺。這是什麼人物,過去怎麼沒見說。
聽說前年陝西回子暴亂起義,以一當百,會不會是有什麼特別法術。這猜測的就多起來。
卻在這時,臺地下上來一個粗布短打扮的光頭,走起路來步履異常穩健,有些腳跟頓地的感覺,一看就是筋長力猛之人。
映著燈火恍恍惚惚看到腦袋頂上有幾個疤瘌。這是個和尚。
為僧者多宅心仁厚見義勇為,不輕易出手,一旦出手也都是明王金剛的絕手,所謂降服四魔。根本就不把人當人看了,無需善化犬教,自然也就不多留情。
他能上來肯定有某些偏見或者什麼原因,袁鳳吟雖然見了和尚多少帶著敬意,但見此僧登臺,卻也是為袁承興著想。鬼五上上下下摸了和尚一遍,和尚還故意摘下念珠,以示清白。
牛牛也比著和尚摸了袁承興一遍,二人簽字畫押。
袁承興走得是一趟撥浪鼓,一待動手,站得還是個輕步,沒什麼大道理,就是本本分分輕輕鬆鬆的一站,但這一站就護住了周身要害,怎麼護得就跟當初袁鳳吟那套一樣,如熊似猿,不再重複。
和尚深吸深呼了兩口氣,“哼呀”有聲,感覺渾身都開始鼓動,出一掌,拉回來,又出一掌,又拉回來,自己跟自己忙活了一陣。馬步正對著袁承興,做了一個攤手護身的請手。
袁承興沒動,右勢換了左勢,還那麼自然地站著,一腳前一腳後,兩腳間隔都不到一腳。
黃光搖動,映得和尚的面孔威嚴英武,和尚上左腿,弧線扣襠,一撐而開,後腿跟上也是一弧一開,滑步而上,滑步的同手兩手也弧線翻繞,似分水破浪一般。
卻見距離三步時,白影一閃,袁承興的胳膊一揚一合,迎著和尚就箭一般射過去,兩人的手被身子擋住看不清晰,之間和尚兩手一陣翻騰,身子突然一曲,倒退小半步就不動了。
袁承興的身子就貼在他身上,似乎還是方才那個如熊似猿的動作。二人以這個古怪的姿勢保持了一陣,袁承興的身子又突然向後彈開一大步,那和尚還是靜靜帶著,身子稍稍前俯,兩手半伸著停在那裡。見袁承興退後走動,這才緩緩放下手來,放得非常緩慢。
臺下人的都驚呆了,這是演得哪出戏。就見和尚緩緩放下手來,朝袁承興深深一躬,頭前的幾位聽到那人唸了一聲:“阿彌陀佛”。這才知道那是個和尚。
遠處的觀眾開始往前擠,看不清和尚的面孔,但總感覺他表情扭曲,見和尚朝臺階緩緩走去,剛一下臺階,一腳踩空,身子滾翻而下,再沒起來。臺上趕緊有夥計下去看,圍了一圈也不敢妄動。
袁承興大大方方走到場子正中,兩手比劃了一下,有心人就看出來了,當是比劃得方才動作。
也不知道是傷了哪裡,臺下就開始議論開來,有人說這是心意拳,因為打聽過了,這人是周口的回回。有人說這是形意拳,打得是個透勁,傷了五臟了。
有人分析的還挺有道理,說這功力大的拳,作用在樁子上有幾個反映。就比如說打樹打樁吧,一種是逐漸加深強度,循序漸進的,有的是直接就能打,不用專門拍。說這形意拳不準打東西,但卻出這個透勁。
就說這勁打在樹上,一種是那樹“騰”一聲,樹只是猛一陣,卻不持久。感覺那勁直透而入,一穿而過,那樹震動不大,但卻明顯感覺道勁力進去了。這是說的比水桶還粗的樹。這是在周身貫通之後,以整發力劈進去鑽進去的。而另一種打在樹上,卻是“嗡嗡”震動,那樹能形成一個顫抖,能感覺到力量進去並不透徹,而是從中散開。
此外打在樹上只是樹皮於手掌臂膀間“啪啪”脆響,那胳膊甩得再流暢,也非這等穿透震撼之力。據說這形意拳是以槍化拳,就出來這個勁道。雖然太極八卦同為內三家,卻並沒強調這種感受,而且也不易做到,所以有話道形意走直。然後聽說形意門於八卦門換藝之後,以八卦運行之法,卻能輕而易舉打出這種催壞內裡的勁道,而八卦門運用起形意之法,借用的卻還是縮圈為點的部分。
這種發力方式,也就成了一個不解之謎。這是在當時,而如今幾乎成了傳說。
人群就議論開來,說心意拳是形意的老根,自然更透徹。就說前些日子那袁大拳師打那千斤稱,迅猛一擊卻又能將千斤石塊掀翻,就是這個力道。這一手要拍在騾馬身上都得塌,別說人了。都說整勁整勁,整個人全部哈上不過也二百斤,這其中必然另有蹊蹺。
有人又說,“慢慢看吧,你能琢磨出來你也是大拳師了。這是打**,跟那可不一樣。”
“打**?那大夫扎氣針,那**不過是個針眼,那怎麼打得準。那和尚傻啊等著你打?”
“這就是功夫啊。用得上才是功夫,光打個樁子打個木樑,那都是死力氣。就那袁大拳師,我看也不如這位帽子先生。”
“瞎說吧你。”“不信你就看著。”
這邊吵吵著,那和尚卻慢慢走回來了,臉色慘白。有人就攔著問:“大師,怎麼樣了?怎麼回事?”
和尚只是擺手:“慚愧,慚愧。”再不多言,離群而去。
此時聽臺下有人嚷:‘袁師傅,方才道上來兩個打一對兒還算數不?若是算數我們哥倆就一起上了啊?”
鬼五看了看袁承興,袁承興道:“他就是兄弟四個,都可以一併上來,就怕打死他們沒人給他老孃養老。”
鬼五聽著霸道,稍微變了一下字眼嚷了一遍:“就是兄弟四個,都可以一併上來,就怕回不去家老媽掛念!”
“太狂妄了!”那哥倆還猛等擠過來,頭前一條漢子先竄了出來,方才他聽的真切,指著袁承興就罵:“小子!羞得狂妄!爺讓你嚐嚐鐵拳。”
那兄弟二人也擠了過來,就拉那大漢道:“休與我兄弟搶,今日我兄弟就破了他這擂!”
那漢子道:“既然四個都不拒,那算我一個。”
那二位也在氣頭上,道:“哥們還怕你礙手腳。”
“去你媽的,打死你們我再上,我這看著。”那漢子罵罵咧咧又退了回去。
人一著急哪還顧得那些客套,怎麼直接怎麼講,有時間解釋一大堆,不如一個帶著情緒的“我操”直接。
那二位也是按流程畫了押,雙雙抱拳。一分身,頭一位一伏一起一轉身,就到了袁承興身後。二人一調步正正當當把袁承興夾在一線中間。
袁承興還是那個姿勢,身子未動。他不動人家動,卻見先一位叫喊了一聲“呀”,人叫了身子卻是側著閃開,前一位卻硬麵而上,舉拳就打。
袁承興身子一側,後邊那一位也到了,確實轉身後擺腿。這一腿是腳跟橫掃,就封住了袁承興的身後退路。卻見袁承興左臂一揚,先一位武師的拳頭碰著卻被挑了開來,袁承興的身子卻並未停,肋靠肋身貼身,那武師身子“騰”就起來了。袁承興的身子還是未停,誰都沒主意他用的是個什麼步子,反正身子緊隨著那人貼了過去,手一動,似乎只一拳,那拳師就一**蹲坐在地。
後一位的腿卻掛了個空。
抬腿半邊空,敢抬腿就不怕空,有得是辦法。那一腿掃過是後腿變前腿擺了一圈,但那一圈卻是弧線向下,那腿一沾地又蹬起來,正朝著袁承興後肋。
袁承興剛打倒了那一個,還無暇回身。卻見那穿心一腿已經到了。袁承興左腳釦步一碾,右腿右拳同時就回過身來,那臂正格著那腿,那腿正蹬著那襠。
難說這一轉身兩腿碰在一起,後發者走橫,先發者走直,力沉勁猛,那腿的力量可比臂膀大得多,所謂胳膊擰不過大腿,可偏偏這位袁先生卻把那人的腿給挑斜了。
懂行的就看出來了,這腿說是橫抬翻身,實際在轉的同時已然變直,這就類似槍破槍,回馬槍,當中一點又最難防。
那拳師的腿被袁承興貼著給挑起,而又給脛骨擠住出不來腿,就感覺後胯一折,結結實實捱上了。
袁承興前腳踩地,前手回手如勾,坳步順肩,一掌就劈了過去。這一動比先一動還詭異。
先一腳已是將人踹出,即使拉扯也萬萬拉不住了,但不知道這位袁先生是怎麼在落步之間把身子給帶過來的,一掌就給劈個正的。
那拳師的身子先是中間一折**撅著向後,現在身子又向左一折,也是先一個**墩兒又翻到在地。
臺上似乎是常有喊了一聲:“狸貓倒上樹。”
袁承興正在狀態,也沒反映,張口就罵:“上你媽個樹。”按說穆民是不說髒話的,但袁承興是真看不慣這人不懂裝懂,讚美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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