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崩彈勾蹬，抽腿二擊
王長起跟裴秋實不同，在他身上看不到那種因孤寂而生出的浮躁，反而感覺這種平靜非常踏實。
那張狼皮已經在烈日的烘烤下漸漸成了形，長起老愛在太陽底下看著，那皮子完完整整被細繩繃在木架子上，像一張鼓，像一幅畫。長起就想，這物件之後就不必拿下來了，這麼繃著就很好看。
山裡並沒什麼活可作，樁子都釘下了，馬廄也搭成了，打獵的季節也不到，餘下就是放馬餵馬。
長起沒事就窯洞前練那跟裴秋實學那個五步套，挺死板的一個小套路。老牙紀看了道：“後生，你這個練法不好，下功夫越大身子骨越僵。”
長起道：“張老師，裴大夫就這麼教我的，我原樣沒變地練了。”
老牙紀道：“我能看出來，你是有功底的，我看出你根基裡的傾向是往柔了走，但你練找套拳或者故意為了區分開，就有些死板了。長此下去，怕以往的功夫也就給耗費了。”
長起道：“張老師，沒這麼玄吧？”
“還就這麼玄，你以往跟人動過手嗎？”
“沒有”，長起回憶著，“哦對！試過一次，我二哥回來帶我，我跟我二哥試過一次，我二哥說我行，他的功夫跟裴大夫相當。”
“成，你記著過去的感受就好。彎彎，你跟小掌櫃來來，別用硬的。”
“嗯。”
長起一看，這要幹什麼？老牙紀道：“後生，跟你妹子試試。”
“那成，得罪了。”長起一抱拳，隨便抱了個門戶。他確實是有基礎的，就是五行拳的底子，但他自己不知道那是五行拳。他沒說，裴秋實也不知道，裴秋實是好意教他點基礎，確實作為新人從五步套起步比較好。
長起一紮架子感覺不對了，這腿腳就不知道怎麼擺了，過去是一蹬一進步就是一拳，現在是碾來碾去，許多東西就用不上了。
彎彎也不可以，身子“扭擇扭擇”地左一擺右一擺瞅個空子就是一腿，這一腿就是斜著一撩，點在了長起左**，長起下意識一撲摟褲子上多了個泥印。
長起就用第一步開步砍掌，左手一劃後手拳就跟上來了。長起想，我能劃摟著我就能打上，劃摟不著我也就不打了。
確實沒劃摟上，一開腿就給彎彎一腳戳在膝蓋地下的牛鼻子上。這一下沒使勁但長起被這麼一蹬攔住，身子就忽悠一栽，接著第二腳就上來了。就見彎彎腳不落地，感覺就是**一擰就把身子調了個側面，一腿蹬在長起肚子上給蹬翻在地。
長起是倒推兩步在倒的，就似被大槓子杵一下，也沒感覺什麼，拍拍**爬起來，開始琢磨門道了。
長起開始狼似的轉轉，他也不想打傷彎彎，但凡能推她個趔趄就成，或者將她抓住摔倒。這就一邊轉轉一邊上手鎬。長起明白了裴秋實為什麼會贊同老牙紀那幾下子。
來時長起受過孫青銅的面試，其中就跟孫青銅試過手，對於他的表現孫青銅是非常滿意的，但此時長起感覺到了一種無奈。上次是孫青銅為了驗證他的沿腳步，倆人是黏在一起的，或者說是孫青銅始終就沒脫離開來。而今彎彎跟那野狼圍咬一般，拿（捺聲，大口咬的意思）一口就走，根本不與你戀戰，是女子又有這方面的天賦，長起不強逼還真沒了辦法，於是叉開步子放開架子，想著裴秋實所言的磨盤步，但是一碾一碾地很蹩腳。
這是長起理解沒到。所謂瞧步眼，就是光走不搶的時候，轉得快不如回身快。就雞腿來說，雞腿取自打雞之腿，打雞就是鬥雞。打雞在打的時候從來沒有傻乎乎的金雞獨立，那不是耍秦瓊那兩步走的時候，它是兩個爪子緊倒騰。
換言，打雞不走定式。雞腿的能力是兩腿行進卻不摔跤，馬還有個失前蹄的時候，它少有，就是失了一跤也是後腿一坐倆翅一撲稜就起來了。借它是借的奮鬥之勇，一活一緊，好手不如緊倒騰。人借不找翅，但能借著著落，這著落就是對方的身子。
形意有幾種雞腿，就外形上主要是撐雞腿跟掂雞腿，掂腿比撐腿還難練，跟跪在地上走似的那種雞腿是撐雞腿，一步老大，跟車輪似的一步接一步滾動般前行。
掂雞腿是正經的彎套彎，摩經摩脛，倆退是夾在一起的，開不到半步。形意拳後來改了槐蟲步，實際更像後者。那一踩一撐，就是三體那一前一後了。
這個架子一站，根基在腿，轉化在腰，但秤準在後手。這一拳能出多大勁，後手說了算。能不能穩住身子不光在腿，一旦發力，特別猛發透力，拳鋒勢必衝破這個渾圓，這個時間周身**，就得用這個準來調整了。根節不明，顛覆必生，而秤準不明，勁不敢出。
長起沒學到這，但此時卻體會到了這種無助，感覺渾身是勁卻實不上，平日搗一拳也挺帶勁的，但此時感覺根本打不著邊，而且也不敢打了，一個不小心衝過頭就栽了。
彎彎也不使勁，長起給人姑娘踹過來踹過去，猛然一衝就給踹翻在地，雖然不怎麼疼但終究是無可奈可。長起看到彎彎上樁，那茶杯粗的細樁，三腿就斷了。別得不用，就這麼一下子戳準了也夠他養三個月的了。
長起發現彎彎總是用二起腳，先是一攔腿，腿不落地又起一腿。長起在家時也跟人練過幾下把式，也知道怎麼踹腿。踹腿要有力需要灌身子，慣身子有兩種，一種是後腿走個蓋步助力，或者是二起一點，都管用。村裡一個大哥最擅長的就是後腿超前一抄，不待落地前腿就起，那勁不比彎彎的差。另一種就是虎尾腿轉身倒扒，這個好處就是左右起腿，前腿後腿配合著來。
但彎彎這種卻是腳不落地，這要發力就不容易借地力了。
正想著彎彎就一點步過來了，長起趕緊後腿，沒想到彎彎一步過來並沒踹他，點步一跳就跟上來了，那距離恰恰好，一展胯就給蹬個趔趄。長起有心試試這腿多大勁，但本能使他一個偏閃，彎彎一擰腿那後腿就踹過來了，一腿蹬在跨上又將長起蹬翻在地。不過這一腿之下彎彎也向反方向跳了兩下才穩住。彎彎也不在意，就故意氣長起似的衝著長起看。
雖然彎彎走得是戳提、踹腿為主，彈腿、邊勾用得很少。這其中也是有原因的，彈腿接的是“十字崩彈鬼扯鑽”，看著彈腿起膝直崩，他接的是手上十字互補的組合，單純靠彈踢要害打人那痴心妄想，不中落地就打死你。走十字崩彈的組合不光得腿上根基好，腰身也得有力，而一旦穩住步子鬥拳，女子始終是先天上弱一些。有不靠女子打把式賣力氣，真遇事了拿把刀子比整體摔沙袋實惠，所以彎彎也不練這個。
邊勾腿類似鞭腿，走得是裡合腿的變化，不翻胯，力量比翻胯起腿差老了。但是它比較安全，是邊勾帶抄，就是當初裴秋實跟孫青銅拼抄腿那個，倆熱打得後來都下不來炕了。邊溝周全也是因為不怕被鎖腿，再好的腿，但凡起來了都存在起腿半邊空，一腿支地始終不如兩腿，周全起來閃身鎖腿這些時常出現。所以出腿多是冷不丁出個奇腿，很少靠這個欺負人的，一旦被人看穿了就完了。
怕鎖腿不是怕被抱死，是怕一破繼入破基打體，所以放胯翻胯那種腿相對就不夠周全，特別對於一個女子來說，非常危險。邊勾腿類似彈腿，不過是一橫一豎，它也容易接上手法補捶，實際長起練那個開步衝拳就是練的這個。這也是近身纏打的拳路，也不是很適合女子實用。
所以彎彎這技術就不是很全面。但就這長起也受不了。彎彎把獨立步擰腿展胯給練出來了，通常起腿是以腿送腿，女子畢竟巧，身子也輕，很容易練到以腰帶腿跟以腿帶身。所以她的腿法基本就是獨立步踢法，左右輪換著將腿給輪起來用。
長起想事還是比較周全的，如果放在裴秋實身上，裴秋實第一想到的肯定是此腿迅速刁鑽但作用無力，但長起自跟那狼掐過以後就明白了爪牙之利。狼拿人並沒有跟撲馬似的撲著身子衝，它就是關鍵部位給拿上，這就足夠了。
他明白了彎彎踹木樁最有力量那幾下子是怎麼輪出來的了，如果彎彎鞋上綁上刀子，這無疑就是四隻手一般。長起道：“不打了，不打了。領教了。”
看長起傻呵呵地也不知道個輸贏，老牙紀還挺高興，彎彎是一直想追著踢，她知道長起非久居人下之人，不定哪天就踹不了他了。
老牙紀道：“後生，感覺出啥來了？”
“準頭。”
老牙紀坐在石墩上也沒起身，翻了下眼皮看了看長起的臉：“有眼力。”這就算認可了。
“我學藝不精，也不全，一套腿法都不能全趟踢下來，但是有一樣，咱有準頭。我是下過功夫的，京城的爺們從一個時期後喜歡粘人，花了大把力氣練一些粘身後的打法，妄想粘著不脫，哪來那好事。野狼打圍還有打不住的時候呢。京城楊露蟬傳下來一套太極拳法，高深莫測以柔克剛，用到得法時四兩撥千斤。可沒成想這拳後來慢慢就真得變成了‘四兩拳’了。悲哀啊，練拳的法子是越來越多，一套一套的。我是有機會接觸的，但我沒那個心態。我的拳就是越練越少，最後就剩下這一腿了，呵，你也不用愁，反正裴大夫讓你留下就是學這一腿的。我見你也不是喜好鑽研之人，這點像我，管用就成，咱爺倆投緣，回頭讓彎彎給他拿竿練練準頭跟連擊，關鍵時候比那下大功夫不討好的管用。”
“誒。”長起答應著，看著滿身鞋印衝彎彎做了個鬼臉。彎彎有點過意不去，就過來幫長起打撲身上的土印子。長起道：“不礙事不礙事。”
說是幫忙打撲灰兒，打撲著就上來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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