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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第二十一章 鬥拳(3)

    楊天龍一掌直砍咽喉,然而,陳小慶在他的帶扯之力力一停時,就本能地恢復現代搏擊中的格鬥拳架,一方面收頜護咽,另外後手也抱上來,貼在下頜上,正檔住楊天龍的掌。

    重心一穩,拳架一抱,陳小慶前手回扯,後手拳就直擊而出,打一個錯勁兒。

    楊天龍前面手被他一檔,又感覺他的前手回抽,對方這時右手被制,所能擊人的無外乎左手,或起腿。

    但前輩們對這種情況早有總結:他回力我須跟進,他抽扯須防換肩。

    陳小慶剛才被他扯得重心不穩,現在抽手回去,正是回力要恢復重心的時間,重心回穩時,就能起腿擊人。所以前輩才有了他回力我須跟進的話來,你不是回力要恢復重心嗎?好,我就跟進來,由扯變推,趁着你的回力勁兒,以實打虛,將後你重心由前傾直接壓為後仰,想穩住沒門。

    這時對方腿就能踢出了,跟進雖然能防起腿,但卻是非常危險的。

    因為對方一手回扯,肯定要換肩出另一手,這種錯勁兒最猛。這時再加上你跟進的勁兒,兩股勁兒相撞,相迎速度又快,這種又快又狠的拳法,自然對進身的人來説非常危險。

    於是無數吃過這種虧的前輩們又總結出一句話,叫:進須貼,退須縮。

    就是進身必須要貼住對方的身體,退趟必須縮小自己的身體。進身貼,在形意拳裏有一句話叫打法定要先上身,就是身體先得貼上去,才能進身搶膛;在太極裏則叫送,送時不光送敵,也送已身貼敵;八卦裏則是一個換字,單換雙換都有一個擰身貼肩入門的勁兒;在紅拳裏則叫貼身進靠,就是一迎手,就側身換膀將一個肩頭貼往對方的手臂肘肩或身體。

    進身不會貼,是傳統武術遇到現代搏擊時吃虧的一個很大的原因。

    楊天龍是得過真傳的,這回力須跟與貼身防換肩的東西,是不知學拳時被爺爺、父親餵了多少次的,練拳時,動作稍有差池,練不出這個貼意來,藤子合着竹篾兒編的鞭子立刻就抽上來了,一抽一條血印子,幾天都好不了。那時候他對父親和爺爺總有一些恨意,感覺他們不愛自己。但當他下南洋打黑拳時,無數次貼身入膛,將對手擊倒打死時,他才知道父親和爺爺那看似嚴厲的面容下,飽含着多少對他這個楊家長子長孫的愛意!

    藤鞭打上雖然疼,總比丟命來的輕。

    這些東西小子道來,是一一分明,但楊天龍卻沒這麼多想頭,他只是靠多年藤鞭抽打出的本能,隨着陳小慶的回抽,身子一轉,肩頭就貼在陳小慶回抽的右臂上,前面剛才抽砍陳小慶脖子的左掌就掌手一轉,往前穿往下切,擋在陳小慶的左肩窩,將陳小慶的左拳的攻擊力就破壞掉了。

    而往上貼,自然一進步,就覓住陳小慶的腿,身體隨着剛才往上貼的勁兒,往右一擰,勁兒一畜,然後往左一展,一個貼靠先發,在發貼靠時,剛才切住陳小慶左肩的左手臂就順勢上撐轉臂,肘部正蹭打在陳小慶的臉上,也將陳的右臂撐起,露出了肋堂。

    放開對方右臂的右掌就一個撞掌,擊在陳的肋上。

    這一手正是八卦裏面的名招之一,推窗望月。

    陳小慶腿下被覓了跤口,肋上又中了一掌,當下就跌了出去。跌出去就順勢一個後滾翻,站了起來,立刻端起了拳架。

    這一掌撲肋,打得他肋下如同着了火一般,痛徹心肺,一股腥氣兒就湧上喉頭。

    (列位看官,小子這裏解釋一下,小子寫了這麼多,並不是楊天龍在比武時想到的,這些是八卦掌推窗望月一招中本來就包含的打法原理,也是朋友們如果要練推窗望一式時的打法要領,這些東西,是前輩們:小子每次寫到前輩兩個字,就有點想哭!在造拳時,就造進去的。楊天龍從陳小慶手上回抽的勁兒傳過來時,到打倒陳小慶,用出這一招的時間也就差不多一秒時間吧,他沒功夫想這麼多,他只是靠爺爺和父親訓練出來的本能用出這一招來。傳統武術中打本能,並不是打人的本能反應,而是將這些藴含了技擊科學的東西,練成本能。看得明白的,小子開心,看不明白的,小子也沒法説得更清楚了)

    陳小慶沒有將口中的血吐出來,而是嚥了下去,當然這口血嚥下去,並不像武俠小説中説的,會增加自己的傷勢。

    就和喝了豬血羊血雞血沒什麼兩樣,甚至還有點好處吧,能做為營養補補身子骨。

    楊天龍打過黑拳,鬥過生死的人,自然知道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

    當下就往前一衝

    陳小慶身上雖痛,心卻清明,見楊衝上來,就一個正蹬腿迎上去。

    楊天龍身子就停頓下來,等他腿一落地,又住前中跨一步。

    陳小慶就一個直拳直衝過去,後手直拳準備打連環。

    俗話説,八卦走橫,形意走直,楊天龍直線相迎,自然用的就是形意拳了。看陳小慶右手拳來,當時就雙手右前左後,往中一合,如棒盤託碗,正是劈拳的起手式。

    劈拳大家在練的時候,會有一個回撤撒撕拉的動作,然後再雙手棒盤託碗,拳心朝天擊出,再翻掌前劈,然後再換左右式重複。

    但打的時候,就不能這反打了,而是怎麼直接怎麼來。

    打法中有訣:叫劈拳連環打不斷,中間是不能停頓那一下的,而是不斷地連續無間斷地鑽劈撕鑽劈撕鑽劈撕鑽。這才是打法!

    形意拳硬打硬進無庶攔,許多人不明白什麼意思,以為就是不管不顧的胡衝亂打,憑整勁兒和**勁去衝撞對手,其實錯了。

    硬打硬進無遮攔就是一個意思:迎着打。

    就是對方衝,我也衝,迎上去接手就打。

    這迎上去看似無遮攔,其實是有遮也有攔,只不過遮攔看不見,如果給人看見了,那就遮不住也攔不好。

    當下楊天龍雙手如棒盤,如端槍,住中間一合,腕骨就蹭在陳小慶的前拳上,這裏面有一個小手法,要説清,這一蹭並不足以將陳的攻勢止住,而要有一個沉壓的動作,這個沉壓的動作,一下子就綻了陳小慶的直勁兒。這時陳的前拳受阻立刻回收,右拳就擊了出來。

    楊天龍也是住前一送,直擊而出,右手鳳眼拳,就直釘陳小慶的咽喉,對陳小慶的後手直擊,恍若未見。

    其實他也真沒看見。

    形意拳硬打硬進無遮攔,前輩造拳時,就把這點考慮進去了。楊天龍在半路截住了陳小慶的直拳,手臂已經半伸,離陳小慶的咽喉還有半臂的距離。而陳小慶的手從自己下頜下發出,離楊天龍則是一臂的距離。而且楊天龍隨他的抽手貼進,已經佔了中線。

    傳統拳法不打絕對速度,打得是個算計,並不是當場對敵時的算計,而是在練拳時就練好的算計。

    兩點之意,直線最短,楊天龍佔了中線,已經比要換肩發拳的陳小慶快了半拍,又加上他是手臂半伸的狀態,自然後發先至,陳小慶拳剛到一半距離,楊天龍的手已經釘在他的咽喉上,雖然距離短,發的短勁上蓄力不足,但打在咽喉上,陳小慶也受不了。

    但這一手,如果放在現代搏擊台上,帶了拳套的楊天龍這一下肯定打不進咽喉去,就是勉強打進去,陳小慶可能也沒多大感覺,反而是陳的後手重拳,更有可能一拳KO了楊天龍。所以,現代搏擊的檑台,只能誰打的蠻,打得橫,而不是打得巧。

    陳小慶只感覺自己本來生龍活虎般的身體,一下子似乎被抽空了力氣,他勉勉強強地站住身體。

    楊天龍一招得勢不饒人,當下右釘捶往下一翻,順着陳小慶的咽部往下一劃,連推帶按帶後扯,後手一翻掌,右掌擊出,將一個劈拳使完。

    這一掌就翻在陳小慶的臉上。打得他頭往後仰,身往後退。

    楊天龍接着腳下一崔勁,消息全憑後腿蹬,一個右手拗步崩拳就直衝陳小慶的心口。

    崩的一聲響,震動了全場。

    陳小慶一口血箭就噴了出來,那飛濺的血珠,如同在空中開了一朵血花,顯得悽美而燦爛。

    花開終有謝,人死如燈滅!

    在生命離體的一瞬間,陳小慶想起了年輕的妻子,可愛的女兒。

    也許河南幫的買命錢,能讓女兒上到大學畢業吧。

    他不明白,為什麼同樣是練套路的,楊天龍的拳法怎麼這個犀利,難道他練的套路,和別人的不同。

    他的心在這一瞬間,悔得發疼!真的,很疼很疼……

    一滴淚從他眼角就滑落下來,還沒落到地上,就變得冰冷了。

    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無神地看着天空,女兒稚嫩的笑臉,似乎就在眼前,他伸出手,想去最後一次摸摸她,她的臉卻模乎不見。

    他的手在半空中無力地跌落下來。

    “云云——”他叫着女兒的小名兒,聲音很輕。沒有人知道他在最後一刻叫着什麼,因為他的聲音被淹沒在買了楊天龍贏的賭客瘋狂的掌聲和叫聲裏,“云云——”他再盡力地叫了一聲,但聲音卻被哽在喉間,他的眼睛無神地瞪着天花板,再也沒有了意識。

    楊天龍將雙手舉向天空,他沒有,也不屑於去看那個失敗者。

    休息室中,康順風和向山互相對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深深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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