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第二十六章好腿打得滿身纏
兩個人目光一對視。彼此就露出了一絲笑意。他們幾年前曾經交過手，那個時候植芝如歸略戰上風，今天又在臺上相遇，兩個人就都有意沒有迴避，他們都是現代搏擊的格鬥大師，也想趁此機會，在這種完全開放的格鬥形式下，檢驗一下彼此的技藝。
合氣道同跆拳道相比，跆拳道是肢體打擊技術，跆拳對於對手造成的傷害，主要是由拳腳的衝擊力造成。而合氣道是立身技，就是在近身後，對人身體加諸力量，將人投摔而出。或者用反關節技術將人控制或傷害，也有擊打等動作，但非常少，大量的是作為投摔的輔助攻擊。
跆拳道是將肢體作用於對手的身體，在枝術上相對要求比較簡單。而合氣道的技術要求就比較複雜了，他有幾個要注意的點，一是近身，就是要避開對手的進攻。同時鑽隙進竅，以對自己最有利的體位貼進對手！這個時候還有一點很重要的，就是還要找力點。
這個力點是對手當時的體位最容易受力的地方，也是你最容易控制對手的地方。
找到這個點後，還要有合適的抓把，就是用一個當時對方體位下，你最適合用力將對手投摔的動作抓住對手，最後就是發力投摔對手。
這種打法的優勢是，你每次都是將對手投摔出去，所以技術正確時，相對自己也就比較安全。而這種技術的劣勢時，對近身抓把技術要求很高，而且用力是一個循進的過程，抓把——抓住對手動作的薄弱處；引把——給對手一點反作用力（想拉就先推，想推就先拉），讓對方來抗；逼把——在對手來抗時，就突然改變用力的方向，順對手的力將對方牽移重心，造成對手失勢；進把——就是給對手的失勢再爆發出一股勁兒，徹底將對手投摔出去。
這裡用把來說這個問題，當然不是合氣道的說法，而是中國跤的名詞兒。但大體的變化東西就是這些。其實不論是柔術、合氣道或者是其他投摔一類的東西，都脫不開對中國跤的借鑑。他們的一切進攻方式，都是原先中國跤中跤把的東西。
就是現在流傳最廣的太極拳的推手理論，有許多技術理論都是跤把裡的東西。
跤把是中國武術中流傳最久遠、理論也挺深的東西。
最早的武術不叫武術，而叫角力，後來就發展成摔角。再後來就分化成摔跤和踢打。在過去，武師大多時候不叫武師，而叫跤師。
當武術分化為摔跤和踢打時，摔跤師同拳師交手時，開始主要靠跤把周旋。那時候的跤把，就和今天柔術或合氣道的接手近身動作差不多。
內家拳另外一門名拳八卦掌，裡面也有跤把的理論。所謂八卦如推磨，就離不開對跤把的理解，八卦如推磨，要將對手當磨盤，我做推磨者，就在對對手的拉扯推連轉的過程中，取得敵揹我順的優勢。八卦步其實就是跤步，要套管擺隨，取根問根隨根，時時套住對方的步子，身子一個擰擺，掌隨身出，撞打摔合一。
所以，換個角度說，合氣道就是日本的內家拳。
倆個人以前交過手。這時也就不客氣。崔直西知道合氣道講究後發制人，於是也不客氣，手上一個假動作，下面早起一腿，踢向植芝如歸的前鋒腿。
植芝如歸前腿稍微一收，就避開了他的攻擊。崔直西的前腿就一落，後腿又起，這次踢的是植芝如歸的腰右側腰部。但植芝如歸的前腿避開崔直西的前腿時，卻是微收避開他的前鋒腿之後立刻又進一步，這是他在長期同人交手過程中總結出來的一個小技巧。
一般對方起腿，我們都會後退一點避開，而對方前腿落地後，一般都會起腿或出拳，做出連續攻擊。很少人攻擊會是單純的一腿，而一般前鋒腿攻擊後，都會稍往前落，就是算好的對方會有一退。
植芝如歸在長期實戰中就發現了這一點，他後來就總結出這麼一個技術，對方起腿時，只稍微一收前腿，而且腳回來並不踩實，只待對手前腳一發力，就立刻將收起的腿隨著對方的落腿動作踩回去，這樣，自己的站位幾乎沒變，而對手已經踩進來，正好進入自己的打擊距離，給自己的腿套住。
一般這個時候，對手按原先的攻擊節奏。就很難攻擊了。因為自己並沒有進入對方原來預定的攻擊距離，也就打亂了對手的攻擊節奏。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就是沒有打亂對手的攻擊節奏，對手前腳落地，也有一個重新定位重心的過程，這個過程那怕就是極短，也會給自己一個基本的安全期。
植芝如歸這一回腿，雙手就伸了出來，他左手一按崔直西的右大臂，這是連防帶打的動作了。防是按住大臂，崔直西肯定不能起手來打自己，打就是這一按是帶了勁的，破壞對手的重心。同時他的右手就在高處往前伸，抓向崔直西的右肩，他是抓肩帶摟的動作，準備一旦摟上下面右腳就往前一起拌，如果伴倒了，就不說了，如過這一腳伴不倒對手，他也會順勢落腳，右手肘變推，將對手別倒。
崔直西一腿落地，植芝如歸已經進了身。兩隻手一上一下就抓了進來。崔直西同他交過手，自然知道合氣道近身後就會抓把投摔，所以對陣合氣道高手的第一要務，就是要拉開安全距離，這時見對手抓過來，他想都不想，就要拉開距離。
練跆拳道的人，同一個合氣道高手做近身搏擊，那是非常不智的行為。
崔直西就將身體住左一扭，往自己的左後方走去，同時他的右腿隨著身體的扭擺。就從下面往上勾挑起來，這一個動作，看得看臺上的康順風、向山等人就不由地噫了一聲，倆人對視一眼，不由得笑了起來。
這一手顯然是從紅拳中借過去的，看來崔直西回去，沒少下功夫研究那些錄像。
臺上植芝如歸見崔直西轉身想逃，立刻貼身進步，雙手準備上前扭他的雙肩。因為對於崔直西來說，同合氣道高手做近身搏擊，是非常不智的行為。但對於植芝如歸來說，正好相反，同一個跆拳高手，做遠距離遊場，則是太蠢。因此，他一看崔直西想拉開距，就立刻逼上去，想纏住他。
他這一上身，就感覺自己腹部如遭棰擊，不由地悶哼一聲，退了一步。
卻是給崔直西翻身勾踢的一腿，正踢有小腹上。這一退如果是康順風等人踢出，肯定要將身體平衡展長，一勾如襠。就是不能正踢到襠部，這一挑腿也會發出更大的勁力。這也是崔直西練習不得法的原因，畢竟這一種腿法在紅拳門流傳了幾百年，有許多的練法總結，踢法要領，在錄像上是看不到的。
幸好植芝如歸長期練習合氣道，整日裡有實戰中摸索完善自己的技術，身體對於受擊卸力，已經養成本能。而且，他長期練習合氣道的腹式呼吸，升降膈肌，腹部的抗擊打能力也是超強。
當然，更重要的是崔直西的腿也發不出紅拳門腿法的那種活潑透勁。拳要空放腿要溜，就是打拳。要練對空衝拳，勁才能達梢。練腿就要常踢，才能活潑。腿永遠不能靠死勁兒，得要活勁兒，彈勁兒，什麼時候感覺踢腿有了衝拳的那種勁兒，腿就練出八份功了。
植芝如歸給這一腿打得腹部一疼，卻及時卸勁，退了出去，心裡卻不由地一驚。幾年前同崔直西交手，他可沒有這種反應，那時的崔直西就是跆拳的那種直來直去，靠速度力量取勝，植芝如歸當時將他摔倒了幾次。
而這時，崔直西早已經踏步而出，脫了植芝如歸的攻擊圈子。
倆人重新站定，眼光就碰到了一起。崔直西小佔上風，心中大定，他整個人都輕公了一些。畢竟以前的失敗總會在心裡有些陰影。這時陰影一去，自然就放開了。自從在S市同梁山比武以後，這麼長時間，他一直在研究康順風以及梁山同他們比武的錄像，也確實給他一定的啟發。他曾經也動了心思想到中國去拜師學習這些東西，不過卻一直沒有成行。
而植芝如歸卻有些緊張起來，小腹雖然沒有給真正踢傷，卻也疼得厲害。直來直去的跆拳中出現了這種曲拐偷打的腿法，不能不讓他心生警惕。
倆人這時重新審時度勢，崔直西放鬆了，相反的植芝如歸這時就有些緊張了。
崔直西往前一滑步，手上一晃，小腿一抬，一腳就斜側踢向植芝如歸的小腿脛骨。值芝如歸照例一收腿進腿，這是他練慣熟了的。而崔直西這次已經有了防備，腿一走空，手上立刻出拳。右手直擊植芝如歸的下頜。
植芝如歸按照合氣道的進身法，對方一出拳，就一矮身，他右手一領崔直西的手，身體卻往以左腳為軸，往右一轉，右腿就掏到自己的左腿後面，現時左手就從崔直西的左臂下往上一穿，手掌八字叉開，一下就捏到了崔直西的下頜，手指一摳他的腮幫子，用力往上一叉一舉，似乎要吊著脖子將崔直西舉到空中。
這要是紅拳或其他古老的拳種，肯定手指一收，非將對方喉管捏碎不可。
但合氣道畢竟是現代搏擊術，是致勝而非致死技術，植芝如歸這一舉，崔直西本能地就用右手抓了他的左手，往下拉。而植芝如歸就沉著他的下拉勁兒，右左手往前往下畫圓一輪摔，就將崔直西直接投摔出去，狠狠地慣在地上，摔了個背朝天。
他一摔出去，立刻就撲上去，想用柔術中的固技，控制他。
但崔直西也非常瞭解合氣道、柔術這些東西，他一摔倒，立刻就抬起腿來，看植芝如歸撲過來，就往上一蹬。將他直蹬出去。
崔直西一腳蹬出植芝如歸，立刻就一翻身，滾開去站起身來。
他的心裡這時就暗暗吃驚，自己在進步，對手也在進步，植芝如歸的技術明顯比同自己交手時更好了，動作更快，力點找得更準，進攻更架犀利，技術也更加熟練了。
剛才自己有點兒太輕敵了。
所以放鬆也是有講究的，不能太緊張，太緊張就僵了。但也不能太放鬆，太鬆就洩了。最合適的是外松幾緊，就是肌體放鬆而精神微提。
崔直西從地上一腿，植芝如歸用手臂接了下來，所以基本沒受到什麼傷害。
倆個人這時互有勝敗，都心生警惕，不敢輕視對手，於是就轉起圈來。
崔直西這時就想起了梁山當初打他的那一個過身腿來，那種近身閃空的東西，在對付貼身攻擊時，應該是非常出人意料之外的東西。他曾經費了好大心事學習那一腿，而且也下苦去練了那個東西。
他也曾和幾個朋友練習時使用過那一腿，效果還不錯。特別是第一次遇到那個腿法的人，少有能避過去的。崔直西就動起了心思，能不能給植芝如歸用上這一腿。給植芝如歸真用這一腿，肯定不能照搬梁山打自己時的打法。畢竟自己是練跆拳道的，是直來直去走遊場的打法多，而植芝如歸卻是練事氣道的，是進身投摔比較多。
崔直西也是經驗豐富的實戰高手，自然知道這是不能硬套的。
拳法套勢，是有要審時度勢的基礎上用的，同一個套勢，針對不同的對手，就要有所變化。正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要料敵於先，因敵制宜，而不能死搬硬套，紙上談兵。他一面同植芝如歸轉著圈兒，一面就想著辦法，打著主意。
終於他心裡有了計較，不過他卻有點緊張了。
這是他第一次不打本能打套勢，他心裡卻感覺沒多少把握。
崔直西試著微笑了一下，放鬆自己的心情。對面的植芝如歸看到了他的笑容，他不明白在這種搏鬥中，崔直西為什麼會笑，就在他這一分神間，崔直西卻已經拿定了主意，動了起來。他照例是一個右低腿，踢向植芝如歸的前鋒腿。
植芝如歸本能地收腿進腿，倆人這時就有些貼身了。但這次崔直西的腿卻並沒有像前兩次一樣直接落下挨地，他在收腿時，微向自己左前方跨了一點，就這一點變化，他的身體就給了植芝如歸一個微微的側背身，而自己的腿也離植芝如歸的左前腿遠了一點兒。然後崔直西右手微一揚，好像要進攻植芝如歸真，植芝如歸就一矮身，起手想接。但這時，崔直西的手卻是一晃就收，然後就直接彎腰伏身，左腿就身後卷勾而起，如蠍子卷尾，倒掛過來。
植芝如歸準備接崔直西的手，但崔直西卻自動倒了下去。
這太出人意料了！他還正要反應他是不是滑倒了時，就見一個裹了護腳的大腳丫子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植芝如歸在這一刻，就好像崔直西當初到梁山打這一腿時一樣，在最後一刻才反應過來，想要應對，卻已經來不及了，有點眼睜睜地看自己被踢中的那種感覺。
植芝如歸這時就像當初的崔直西一樣，眼看著這一腳從小放大，然後他眼前一黑，他甚至聽到了自己面部被擊中時那啪地一聲的沉悶。面部如被鐵板拍中，他就感覺嗡地一聲之後，就失去了知覺。
崔直西重新站起身體時，就看到了像一根棍子似得，硬硬地倒到地上的植芝如歸，他一時說不出來自己心中的感覺。有些東西，用了才知道確實好！
植芝如歸的傷多重不好說，但腦震盪卻肯定是免不了的。
當初崔直西自己就因腦部震盪不得不在醫院休養了幾個月。
拳場的醫生下臺來，撥開植芝如歸的眼睛，用小手電照了照，然後做了一個還活著的手勢。就有人上來，將植芝如歸抬了下去。其實他本來有機會戰勝崔直西的，他剛才一把捏住崔直西的咽喉時，完全有機會一把捏死他。但致勝性搏擊和致命性搏擊的不同，卻使他放棄了那個機會。他按練就的本能一把將崔直西投摔出去，結果最後自己卻敗在了崔直西的手裡。也可以說，是致勝規則的不同，造成了今天的結果。
看臺上，向山和康順風又對視了一眼，崔直西看來確實對這個蠍子卷尾腿下了功夫。如果在複賽或決賽中，他遇到一次自己兩人，那就很有趣了。
接下來幾輪，基本又都是蠻力對決，傳武公司的人就興致缺缺。
直到最後的一輪今天的比賽整個結束後，也沒有巧打的亮點出現。但今天的結果出來，卻不能不讓人吃驚，九十場比賽中，輸方死了四十一個，活著的也基本個個重傷帶殘。贏的一方，傷殘的也多達三十三個，也就是說，今天比賽之後，能參加複賽的，也就是五十七個人，淘汰率確實驚人。
不過對於康順風等人來說，這已經是比較好的結果了。畢竟這些傷殘者，只要活著，這些技藝就有可能流傳下去。
明天是最後一天的比賽了，一共要打八十七場。而傳武公司十六人的比賽，都在明天。
明天，據說來自西伯利亞的黑拳之王也會到場觀看拳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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