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影衛是一輩子的職責。”冷漠的嗓音在她們背後響起,打斷兩個小女人之間的談話。
杜鈴蘭一僵,沒想到他出現的時間會那麼巧,剛好聽到她的“夢想”。
“雖然影衛的職責是一輩子,但爸爸說過,只要他們想離開,也可以卸任的啊!”龍湖聽到這番無情的話,忍不住地反駁韓洛霆。
“但影衛當中,只有她一個能隨時隨地陪在五小姐身邊。”
龍湖語塞,因為杜鈴蘭的確是幾個影衛裡唯一一個女性,特意為她而設的影子。
“鈴蘭知道自己的職責所在,請統領不必擔心。”杜鈴蘭從床上站起,佇立在床邊,依舊是用頭頂對著韓洛霆。
“既然明白妳的職責,那麼這次五小姐到日本,妳必須隨行。”韓洛霆故意用著冷酷無情的語氣去說這些話,他無法控制自己心間的怒氣。
當他聽到,她可能會卸下影衛一職離開龍門時,一股莫名的怒火便油然而生,不該有的猜測也是不斷地盤踞在他的腦中,她是不是為了與那個男人雙雙對對、雙宿雙棲,所以才會選擇離開龍門?
他發現,自己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至於原因,他告訴自己,因為龍湖身邊不能沒有半個影衛。
“我不要!”龍湖聽到他霸道的決定,馬上便反駁,而一雙水眸更是看向杜鈴蘭,尋找援助。
她的求助,韓洛霆十分的放心,因為他清楚,杜鈴蘭對他有多麼的忠心,只要是他說的,她便會為他達成,所以對這次的隨行,他也胸有成竹。
然而下一刻,杜鈴蘭的話,就好像甩了一記巴掌在他的臉上似的。
“鈴蘭也認為,五小姐已經足以獨立,不需要時時有人陪伴在身邊。”在說這些話時,杜鈴蘭一直低垂著頭,她知道他會有多麼地生氣,甚至震怒。
“妳說什麼?”帶著冷冷烈焰的嗓音,徐徐地在溫室中響起。
龍湖怔住了,她從未見過韓洛霆如此生氣,面對她時,即使再生氣,他都會掩飾得很好,從不會在她面前流露出這樣的怒火。
而如今龍湖能感受到,不是他不想掩飾,而是他根本就無法掩飾那鋪天蓋地的烈焰,只能讓其展現在她們面前。
她開始有些害怕,尤其她能感受到這樣的怒火,正是衝著杜鈴蘭而來;而杜鈴蘭,則是因為幫了她。
“洛霆……”再怕,她也不要杜鈴蘭為她而受到任何的斥責。
“五小姐,請先回房間。”前所未有的冷酷,從他身上散發而出,教人不得不順從他的命令。
“我……”
“五小姐,妳先回去吧,我想統領有話想單獨跟我說。”杜鈴蘭也能感受到那無形的威脅,但她依舊朝龍湖露出一抹安撫的淺笑,輕勸。
龍湖沒法子,她也知道沒有人可以在韓洛霆生氣時阻止他,但她可以找人來救杜鈴蘭。
打定主意,她馬上飛也似地衝出溫室,留下兩個神色各異的男女,各據一方地無聲對峙。
杜鈴蘭不語,她等著,等著韓洛霆會說出些什麼教她更難受的話。
選擇幫龍湖,就得付出相等的代價;就等於她愛上他,就得付出心疼甚至心碎的代價一樣。
“昨天為了一個不知名的男人,今天為了五小姐,再下來,妳會為了誰而不聽我的命令,擅作主張?”他的氣息,如鬼魅般冷不防出現在她的面前。
修長的五指,如同世界上最牢的枷鎖一樣,桎梏著她的下頷,教她無法別開臉,只能對上他佈滿怒火的墨眸,只能無助地讓他的烈焰將她焚燒殆盡。
這樣的他,她也感到一絲的害怕,但她很清楚她愛上的男人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所以她大膽地對上他的墨眸,不再別開眼。
有多少年,她不敢像現在這樣,筆直地看進他的眼中?好像是自那一年,她驀地驚覺自己愛上他那一天開始。
她怕他會從她的眼中讀出她的情感,所以她選擇總是垂下頭,用髮旋面對他。
韓洛霆看進她黑白分明的水眸,那雙飽含情感的眸子,教他幾乎沈溺其中,無法自拔。
生平頭一遭,他發現自己居然無法冷靜地對上這樣的一雙眼眸,他窩囊地別開眼,指尖更像是被火焰燙傷似的,忍不住鬆開手,往後退開了好幾步。
胸口中的那顆心臟,跳得好像不是自己的,更像是在激烈運動後才會有的頻率,那太不正常,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竟然緊張了。
“五小姐已經是成人,她有她的意志、她有她的意願,你不能總是漠視她的意思,要她永遠都依照你的意願而行事。”過去的她太過順從了,因為她不夠狠心,對自己不夠狠心。
她要斷了那份情愫,首要的事便是不再對他言聽計從,她要有自己的主張、她要有自己的判斷,而她這一回覺得對龍湖最好的,便是讓龍湖獨自去日本。
“妳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拿五小姐去要挾龍家的人?”理不清自己心中的紊亂,卻聽到她更加任性的話,教韓洛霆不得不先拋開心中的凌亂,先去面對眼前他認為更重要的事,“如果五小姐出了什麼意外,妳擔當得起嗎?”
她,擔當得起嗎?
這句話,如同一支最銳利的箭鏃,狠狠地插進杜鈴蘭早已經傷痕累累的心,她可以感覺到,她的心在悲鳴、在泣血。
“我擔當不起。”呢喃似的話語,緩緩地從她的口中輕飄而出,“但如果五小姐有什麼意外,我會以命來償還。”即使在他的眼中,她的命根本就比不上龍湖。
這是影子的命,也是影子的傷。
她的嗓,如此地無力、如此地飄渺,彷佛下一刻她便會羽化成仙,自他的眼前消失。
一陣的驚惶、一陣的無力,教韓洛霆幾乎快要無所適從。
她不該是這樣子的,她該對他言聽計從,不會違抗他的。
只要他下達的命令,她都會為他達成,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給他如此飄渺的感覺。
一種,他捉不住她的感覺。
而他從未,也沒有要她以命來償還的意思,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他願意以他的命,來代替她。
可是,他說不出這樣的話。
“這樣,夠了嗎?”輕柔無力的嗓音,再度飄來。
韓洛霆震撼地瞪著杜鈴蘭臉上那抹若有似無的輕淺笑意,那抹笑不知為何,教他的心揪痛起來。
她一副壓根兒就不在乎自己的命的樣子,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不夠,遠遠的不夠!
怎麼會真讓她償命?怎麼可能會讓這樣的事發生?他堅決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決不!
但,該怎麼做才對?
“鈴蘭!”急促的腳步聲從外而至,伴著龍湖擔憂的呼喚聲。
青筋自韓洛霆的額際綻起。
尤其,隨著龍湖進來的,是楊墨非。
高大的身影,佇立在杜鈴蘭身邊,如同一個守護神一樣,那畫面深深地刺痛了韓洛霆的眼。
“你們以為……以為我會傷害她?”難以置信地瞪著自己最信任的兄弟,以及一直被自己護在胸前的人,韓洛霆真的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怎麼可能,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失去了理智?
楊墨非原本不想介入他們之間的事,因為這到底也只是韓洛霆與杜鈴蘭兩人可以解決的事,他們身為外人的,的確不該多說或者是多做什麼。
然而,昨晚韓洛霆親口認了,杜鈴蘭對他而言只是“妹妹”一樣的存在,而今天楊墨非則看到杜鈴蘭手腕上被韓洛霆造成的瘀痕,以及下頷處那不可錯辨的指痕。
不想再與一個失去理智的男人多費唇舌,楊墨非一手摟過已經傷得無法反應的杜鈴蘭離開溫室。
“等一下,你要帶她去哪裡?”韓洛霆忍不住地擋在他們身前,阻止他們離去。
“讓開,別逼我出手。”感覺到杜鈴蘭已經無法支撐下去,楊墨非皺起了眉,不耐煩地命令,“阿霆,別逼我瞧不起你。”
聞言,韓洛霆重重地一震,目光看向搖搖欲墜的杜鈴蘭。
此刻的她,全心全意地依靠在楊墨非身上,沒有像在他面前的逞能,憑什麼在他面前,她就不再露出這樣的脆弱?而他,到底對她做了些什麼?
大受打擊地退開,他幾乎沒有勇氣對上兄弟指責的目光。
龍湖有些怔忡地看著他,自她有記憶而來,韓洛霆便猶如一尊守護神一樣地保護著她,一直的屹立不搖、堅如盤石,什麼時候像現在一樣,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但只要一想到杜鈴蘭那副傷心的樣子,胸口中的氣也消不去,所以她只是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不理會這個大笨蛋。
韓洛霆佇立在溫室之中,如同一尊石化的石像。
他動也不動,只是直直瞪著自己剛剛箝握住杜鈴蘭的手,頭一次,他是如此地痛恨自己的身手,也是頭一次,他驚覺自己對杜鈴蘭的感覺,不單單只是一個“哥哥”對“妹妹”會有的感覺。
如果只是“哥哥”,不會對妹妹所愛的人產生嫉妒,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
如果只是“哥哥”,不會對妹妹那雙飽含許多情感的眼眸產生悸動。
如果只是“哥哥”,不會害怕在妹妹離開後,怕再也見不到她、再也找不到她。
他對杜鈴蘭,早已經不是一個當哥哥的該有的反應。
楊墨非的話,冷不防地在腦中響起。
他不想當龍湖的丈夫,以丈夫的身份守護她,因為從頭到尾,他只把她當成一個的救命恩人,他以保護她的方式來報恩。
但他卻想當杜鈴蘭的丈夫,以丈夫的身分去守護她、愛她,因為說不出在什麼時候,或許遠在頭一回見面時,他已經將她的勇敢、將那個敢於守護自己所愛之物的小女孩,擱在自己的心窩上,而一直用“哥哥”、用“上司”的身分,去瞞騙自己。
更該死的是,一直而來,他的所作所為,如何地讓她傷心難過?
他想殺了自己,狠狠地、深深地,把心剖出來捧到她的面前,要她接下來。
他便是一個這樣的人,一是不愛,一旦愛了,便愛得如此地激烈、如此地偏執。
他不管她是不是心有所屬,也不管她愛的是其他的男人,他必定要把她搶過來,讓她愛上他,讓她的心永遠都由他佔據。
緩緩地,他收緊五指握成了拳,墨眸中的堅決是前所未有的,教人發寒,卻又教人心動。
龍湖最後如願地單獨前往日本,但韓洛霆依舊派人前往在暗處保護,然後他便一直在龍門裡尋找杜鈴蘭的芳跡。
龍門是大,但卻不會是一個尋不到人的地方,然而當連續三天他找不到杜鈴蘭時,他便知道,有人在阻撓他。
是誰他想也不必想,也怪不了對方,因為是他的愚蠢,所以才會招來這個結果,所以他沒有直接上門拍著對方的辦公室,要對方把人交出來,只能自認倒黴,繼續這個躲貓貓的遊戲。
可上天就像在刻意捉弄韓洛霆似的,他的工作量突然大增,原本不需要他管的小事,突然數量多了起來,他甚至連睡的時間也沒有,但他依舊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找到她的方法,試了又試、找了又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