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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祖孫雙亡

    當木爾真鋒利的腰刀架上脖子的時候,小王已自認必死無疑,唯一遺憾的,他未能見老孃最後一面,以盡孝思。時間似乎在剎那之間停住,許多不該想的事情,此刻都想了起來。許許多多關心他的人,許許多多經過的事,似乎都清晰地在腦海中出現。然而木爾真的腰刀並沒有再用力往前送,寒芒四射的刀尖停留在小王的咽喉上,動也不動。他冷笑一聲道:“小王,你以為我會在這兒殺了你就了事?別做夢!”小王茫然地抬起頭來,望着木爾真。他不瞭解對方除了要他死,還能做什麼?木爾真接着冷笑道:“你殺了金族與女真族四位酋長,卻害我千千萬萬族人陪葬,今天我若這樣草草了事地殺了你,豈不是太便宜了你。”小王道:“你還想怎樣呢?人只能死一次,總不能死兩次吧?”木爾真狂笑道:“你難道沒聽説過,自古艱難唯一死,我要帶你回老家,召集金族與女真族人,洗刷他們對我的誤會,再聽憑他們處置。然後用你的一顆心,祭我族人亡魂,之後我要再結同盟,揮兵入關。”小王只有嘆息,人在刀下,還能説什麼?木爾真接着揚聲喝道:“來人啊!把他綁回去!”“喳!”兩名回回拿着繩索跑過來,就在這時,兩點黑影直掠到兩名回回背後,兩人哼了一聲,跌在地上竟沒有爬起來。另一點黑影卻打在木爾真的刀葉上。木爾真只覺得虎口一熱,再也握不住刀柄,腰刀脱手飛出,釘在茅屋牆壁上,刀身尚在抖動,可以想象那暗器上的力量。大驚之下,木爾真轉頭一看,不知何時,院落門口竟站着一個臉上皺紋如刀刻的青布大褂老人,旁邊還站着一位大姑娘。小王失聲道:“你們怎麼來了?”冷麪酒翁道,“財神爺,你等於已死過一次,心結已解,還在等什麼?”小王一愕!毛大姑笑道:“小王哥,我爺爺的意思叫你快過來,你想死也死不了啦!”木爾真厲喝道:“你是誰?”冷麪酒翁冷冷道:“你不必管老夫是誰,若不想死,還不帶你的部下滾回去,今天若不是看在財神爺的面子上,早已留下你的腦袋。”木爾真一呆,倏轉首狠狠瞪着小王道:“好,好,好,想不到你還有同黨接應,我的確小看你了!”小王苦澀地道:“木大哥,我知道説再多也沒有用,只希望你懸崖勒馬,勿再與魏公公勾搭。”木爾真道:“你究竟是什麼身份,要管這檔閒事?”小王嘆道:“不管我是什麼身份,我還是你的好兄弟。”“好兄弟……哈哈……我竟有這樣的好兄弟……弟兄你們,把地上的弟兄架起來,我們走……”木爾真狂笑着,帶着受傷的手下狂奔而去。毛大姑急急奔到小王身邊,道:“小王哥,你沒有受傷吧?”小王搖頭,道:“沒有,但……但是,你們不該來的。”冷麪酒翁道:“我們若不來,你的命就報銷啦!”小王默然片刻,嘆道:“我還是要感謝爺爺相救之情。”冷麪酒翁道:“免了,但老夫還是要奉勸你一句話。”“請説。”“你老孃還沒到,趁這機會,你何不把這件事做個徹底。”冷麪酒翁道:“若不切斷馬武這條線,邊關的亂源,一定又會死灰復燃,你何不把馬武這個罪魁禍首消滅掉。”小王一呆!毛大姑卻道:“爺爺,他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冷麪酒翁一哼道:“誰説不夠!財神爺人雖多情,手卻無情,他若真肯出力,世上沒有他辦不了的事。”小王一揖道:“我盡力就是。”冷麪酒翁笑道:“這才不枉我救你一場,邊關千千萬萬老百姓的身家性命,也靠你了。丫頭,咱們走吧!”小王木立於茅屋前,目送冷麪酒翁祖孫離開,心中不知是感激還是激動,耳朵裏始終響着毛大姑臨走前回眸一笑的那句話:“小王哥,你放心去找馬武,我爺爺一定會幫你的。”他感到那句話中所包含的感情,也感到一位隱者所寄託給自己的責任。不錯,一件事既做了,就要做徹底,這也是自己一直所秉持的原則,何況駝子與鈎子不正想找魏公公謀反的證據,只有在馬武身上,或許可以找得到剷除魏奸的把柄。天色快入夜了,小王決定入夜後進入馬府行動。馬武正舒坦地躺在一張竹榻上,一名小丫頭卻捧着—碗麻油雞湯,用湯匙慢慢喂着。每晚與滿座的江湖豪傑高談闊論後,他就在起居室中好好的享受—番,補補精神。可是今天竹榻旁還有一個人,就是他倚為左右手的管家馬文才,正垂手肅立着,提出外面眼線送進來的報告。“老爺子,他們今天發現了王財神的行蹤。”“嗯!”馬武一點也沒有驚奇的表情。“聽説木爾真輕騎隨後也出了城。”馬武剛喝下一湯匙麻油雞湯,臉上有了笑容,道:“回子必定也得到了小王的消息,雙雄相遇,這場戲可精彩了。”馬文才道:“可是剛才有人來報,木爾真率領他的部下,叫開城門,競全部撤走了。”“哦?莫非吃了虧?”馬總管探詢道:“老爺子似乎無動於衷?”馬武嘿嘿笑道:“二虎相遇,必有一傷,這回子此刻已無利用價值,夠我傷腦筋的,讓他們拚上一拚,我坐山看虎鬥,有何不好?”“是,是,老爺子高見。”馬總管道:“但魏公公的格殺令……”“別急。”馬武若有所思地道:“馬總管,你看咱們府中現在的實力如何?”“這還用説。”馬總管眉開目笑地道:“可稱得上高手如雲,龍騰虎躍,誰敢來碰一碰,包他有來無去。”馬武又道:“比起財神府呢?”馬總管道:“聽説財神府有四判宮,功力莫測,還有十大高手,卻被王財神整死了五個,如今咱們這兒有‘風流才子’唐公子,‘黴氣星’,加上盾劍雙絕,本屆江湖排行榜上的名人,至少已網羅了七位,何況老爺子前天又把名震天下的雙奇,‘瘋和尚’跟‘顛尼姑’清了來,財神府的實力,只怕也落了下風哩!”馬武微笑道,“如今財神府已名存實亡,咱們這兒替代財神府的日子已不遠了,你沒見京裏的指示,最近已直接傳到這兒來了嘛!”“是,恭喜老爺子,賀喜老爺子,有朝一日,老爺子接管天下所有的城隍廟,那才是財源廣開,富逾天下,小的也跟着昇天啦!”馬武哈哈笑道:“你能分析得這麼清楚,老夫就更有信心。吩咐下去,今夜通宵點明外面的燈,請排行榜上的名人辛苦一夜,同時也知會瘋和尚與顛尼姑。”馬總管一怔,道:“老爺子,你確定王財神今夜會來?”“嗯!”馬武深思道:“若老夫猜得不錯,他打跑了木爾真,一定會來找老夫的麻煩,老夫就等他上門找死。”馬總管精神一振,立刻道:“老爺子放心休息,我立刻去辦!”他説完就匆匆離開,馬武仍躺在竹榻上,等小丫頭喂他雞湯。初更。離馬府不遠處的陰暗角落中,站着一高一矮兩人,高的是個老頭子,矮的卻是個大姑娘。兩人目光都注視着屋脊重疊的馬家莊院,似在打量馬府的動靜。老頭子嘆道:“馬家的宅子,燈火通明,難道他們晚上都不睡覺?”大姑娘道:“聽説近幾年馬武賺了不少錢,府中養了不少打手,他何在乎這點燈油錢。”老頭子道:“像這種情形,要想暗中闖進去,確實難上加難。”“再難也嚇不住小王哥,我相信他一定會來的,爺爺,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大姑娘信心十足地説。老頭子道:“其實他不來,我也要闖一闖,這幾年來,咱們受了駝子的託付,一直沒有動,今天也該動動筋骨了。”大姑娘笑道:“好啊!爺爺出手,還有什麼問題。”老頭子沉聲道:“你千萬不要大意,江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説不定裏面是龍潭虎穴呢!”大姑娘道:“就是龍潭虎穴也沒關係,小王哥與爺爺兵分二路,叫他們顧此失彼,天翻地覆。”老頭子一哼道:“我可不願沾他的光,咱們先進去,讓他佔點便宜無所謂。”老薑之性彌辣,他胸中的孤傲之氣,又怎肯輸給年輕人。大姑娘急急道:“我們真的不等他了?”老頭子望望天色道:“此刻快近二更,不用再等了,但是我要告訴你兩件事。”“哪兩件?”“第一,咱們進去以偷他的文件為主,所以必須分頭進入,你的責任只是騷擾,遇上對手不必硬拚,務必讓他們陣腳大亂,愈亂愈好。”大姑娘笑道:“我最喜歡搗蛋了,進去我先放上一把火。”“第二,見好就收,不必等我,你先撤退,在咱們住的那間客棧相會。”“是,爺爺。”老頭子笑道:“爺爺教了你那麼多年的武功,尤其那‘星雲曳蹤’輕功,正好派上用場,不失為一次實習機會。”“是,爺爺。”大姑娘已躍躍欲動。老頭子道:“為了避免後遺症,咱們把頭罩戴上,讓他們莫測高深。”大姑娘立刻自懷中掏出一塊黑布頭罩套在頭上,只露出眼睛,當他看到老頭子也套上頭罩時,不由拍手笑道:“爺爺象是扶桑的忍者。”“少胡扯啦!走吧!”語聲一落,身影已起,像一溜輕煙,轉眼不見。大姑娘也不敢怠慢,提氣另向馬府後面飛掠而去。馬府前前後後,點着的燈籠,不下四五十盞。燈籠中都是像手腕粗般的牛脂巨燭,三五丈之內,纖毫畢露,而燈籠懸掛的距離,也正好三五丈,望去如同白晝,這種情況下,不要説人,就連蒼蠅飛過,都難保不被發現。可是毛大姑翻身入牆,貼牆遊竄,居然沒驚動任何人,連她自己都感到驚奇。——什麼龍潭虎穴,簡直像紙糊的燈籠嘛!毛大姑在心中暗暗好笑,目光四掃,發覺這是一處雜院,因為廚房屋頂上有兩隻大煙囱,正是招牌。不錯,這地方正好放它一把火,廚房黑沉沉的沒人,必定有乾柴火種。廚房裏黑沉沉的,似乎沒人。半夜三更,雜役廚師早都去睡覺了,當然不會有人。毛大姑閃身進了廚房,目光一閃,已看清灶頭上正放着油鹽醬醋,各式大大小小的瓦罐子。她平日替爺爺調理三餐,鼻子一聞,就知道哪個罐子裏裝的是油。抱着一隻油罐子,就往堆積的柴堆上摔去。嘩啦啦!一罐油立刻自柴堆上往下流。她拿出火石小鐮刀颳了幾下,就點燃一把麥草,順手往柴堆上一丟,火苗立刻從下面油上燒了起來。真是太順手了。毛大姑心裏有這份感覺,也感到興奮,正想轉身退出廚房,卻見廚房門外已有兩個人堵在門口。一個是獨眼龍,左眼掛着一隻黑眼罩,正是“風流才子”唐寅,另一個卻是“黴氣星”。“半夜三更來放火,你準備燒誰呀?”唐寅手搖摺扇,冷冷笑着。毛大姑大吃一驚,這才發覺自己的行蹤早已落在別人眼中,只是對方故意讓自己上鈎而已。黴氣星接着冷笑道:“這把火你放得正好,火燒財神送歸天,省得咱們麻煩。”敢情他們把毛大姑當作小王。這時身後的柴火已熊熊燒起,毛大姑情急之下,靈機一動,手腕一翻,往外一揮。她學小王的架勢,真還有八分相似。唐寅及黴氣星神色果然一變,身形立刻閃開。毛大姑身形如箭已向門外竄了出去。可是她剛到門口,一條黑影迎面擋住,一道凌厲的掌風直逼眉睫。毛大姑立刻發覺這人練的是一種極奇詭陰森的掌力,而掌力之強,似乎猶在爺爺之上,無疑是武林中絕頂高手。馬府之中,競隱匿着這種高手,實在太出人意料之外。她不敢硬接這一掌,這一掌拚下來,不死也必受傷,如此就違背了爺爺的原則。因此,她展開“星雲曳蹤”的輕功,在間不容髮的剎那,身形橫移三尺,掌式一揮,擊碎右邊的窗户,想從窗户中穿出去。哪知窗户外二支短劍閃電般刺了進來,盾劍雙絕兄弟早已守在那兒,出路竟全部被封死。毛大姑的身形只有往後退,回到原來位置,目光瞬處,剛才擋在門口的人,竟是一個高大的尼姑。光禿禿的腦袋上,一雙眼睛比閃電還亮,雙手合什,嘻嘻笑道:“久仰你手中骰子,從不虛發,揮手就要人的命,今天何不施展出來,讓貧尼見識見識!”後面柴堆的火已熊熊燃燒起來,濃煙嗆得人幾乎不能呼吸,毛大姑這時才發覺身陷絕境,暗暗叫苦。她驚慌失措之下,亂了章法,只感到不能再悶聲不吭裝下去了,脱口道:“我又不是財神,有種就讓我出去好好跟你打一架,把我困在這兒,算什麼本事!”對方每個人都把她當成小王,當然會把她困在屋中,現在否認,是希望能讓她出去,只要逃出去,溜走是沒有問題的。但那女尼並沒讓開,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個姑娘,你雖不是財神,一定是財神的同黨,你自己放火燒自己,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毛大姑已感到背後炙熱發燙,衣服似乎也在冒煙,不由急了,叱道:“臭尼姑,你敢不敢放我出去一拚?”女尼吃吃笑道:“要拚何必出去,這裏拚也是一樣。”她説着話,競一步跨進了廚房。已經沒有閃避的餘地,毛大姑迫不得已,尖叱一聲,就向女尼撲去,雙掌一錯,家傳絕學“刀掌”,飛快向對方胸前切去。這套掌法,江湖上沒有第二家,沒有推拍,只有切斬,掌緣如刀,變化繁雜,中上一記與被刀砍中,沒什麼兩樣,尤其毛大姑在情急之下施展出來,威力更不同凡響。女尼站着沒動,甚至連笑容都沒有改變。毛大姑心中大喜,掌緣剛剛沾上對方衣衫,又加上三分力量,因為她知道,擊不倒這女尼,休想脱困。她哪裏知道遇上的是位絕世高手——顛尼姑。得意之心剛剛升起,倏覺得自己一掌竟然劃空,接着冷風如山已擊中胸膛,人竟被擊得凌空向火堆中倒去。慘叫聲中,她口中鮮血狂噴,渾身着火,竟被燒死在滿屋煙火之中!女尼一掌擊出,吃吃笑道:“怎麼像豆腐一樣,這種人怎配貧尼動手,來,來,來,你們來處理這裏的事,貧尼要走了。”説着話,她已退出廚房,轉身就走。廚房中的火勢已燒上了屋脊,煙霧騰空,數里之外卻可以看到。風流才子唐寅這時才下令道:“快救火,把那丫頭拖出來,看究竟是誰?”冷麪酒翁潛進馬府,一直在暗中等待。姜究竟是老的辣,他不慌不忙,一直在打量四周的情勢,直到後面煙火騰起,眼見有不少人齊向後院奔去,他才像狸貓一般,潛入二進院落。他一間一間仔細地查,終於看到了一間書房,依照擺飾判斷,一定是馬武處理事情的機密之地。冷麪酒翁的判斷沒有錯,可是當他輕輕推開門,閃身而入,再悄無聲息地閉上門户向前走幾步時,突然吃驚地停住了。因為他看到書案後亮起一點火星,竟然有人坐在太師椅上抽起旱煙來。剛才進來沒見到人,此刻何以突然有人?顯然那人一定已預先藏在書案底下。冷麪酒翁雖然吃驚,倒並不懼怕,因為當今江湖上有他這份功力的人,已屈指可數了。只是馬武居然事先有了準備,佈下陷阱,有點令人不可思議。他沉聲道:“吸煙的朋友,你等我很久了吧!”“不錯。”太師椅上的人吐出一口煙,道:“只是不知道你的來意是什麼?”藉着那點火星,毛酒翁看清對方穿得一身袈裟,頭上卻蓄着頭髮,搞不清楚是僧是俗:“我想找馬武談談。”那入冷冷道:“你不配,跟我和尚談也是一樣。”毛酒翁可有點火了,冷冷道:“是我不配,還是你不配,像你這種雜毛,我還懶得跟你廢話呢!”那人一怔,道:“你不是財神?”毛酒翁道:“我是財神的祖宗,你又是哪棵葱?”那人哈哈一笑,道:“當今江湖敢罵我假和尚的沒幾個,就憑你的狂妄,你今夜休想生離此地!”毛酒翁開始還沒在意,但一聽到假和尚這三個字,再加上那種目中無人的口氣,倏然想起一個人來了。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道:“你莫非號稱‘奪情絕千魂,緣了不是僧’的假和尚?”“哈哈哈,你知道已經晚了。”假和尚長身而起,卻是一個身不滿四尺的矮冬瓜。只見他大剌剌地拿着旱煙杆,輕輕敲着桌面,道;“你既不是財神,卻能知道我的來歷,想必也是一位高人,何不拿下面罩,咱們結一段生死之緣?”毛酒翁這時才知道碰上了扎手貨,現在他已不想偷什麼文件,只希望退身自保,不禁冷冷道:“這段緣不結也罷,既見不到馬武,改日再登門拜訪。”他説完轉身想走,身後假和尚卻笑道,“你走不了啦!掌燈!”燈光突然大亮,但不是在室內,而是在門外,一排至少有十二盞以上的燈籠,把門口照耀得如同白晝。雕花的門户推開了,進來的卻是那名尼姑,只見她合什笑道:“那邊有人放火,這裏卻有人偷潛進來,這人莫非就是號稱揮手無情的王財神?”由假和尚想到了顛尼姑,毛酒翁暗暗倒吸一口涼氣,心忖道;“怎麼這顛尼姑也在這裏,今夜免不了要浴血一搏。”他鎮靜心神,沉聲道:“我不願掠人之美,也窮得要命,不敢當財神的稱呼。”顛尼姑吃吃笑了起來,她的笑容純真得像十七歲的大姑娘:“唷!不是財神,莫非是小偷?嘿嘿!剛才那邊貧尼抓到一個,現在又碰上一個,手氣不錯嘛!”假和尚笑道:“那邊抓到的為什麼不帶來看看?”顛尼姑道:“死人有什麼好看的。”此言一出,毛酒翁只覺得如雷轟頂,渾身的熱血,一下子衝上了腦門,他再也把持不住,厲喝道:“還我孫女命來!”喝聲中,和身撲去,一掌向顛尼姑削去。已是二更。小王殺了只雞,自炊自煮的飽餐了一頓,略略收扎衣衫,正想出門,突見七八條人影急掠而至。他心中吃了一驚,心想,莫非又有冤家對頭找上門來了。急忙閃身門後,自空隙中向外張望着。七八條人影飄落院中,現出身形,竟是豔紅、毒觀音與狗子等人。只見豔紅已在説:“小王哥好像不在此地……”她話還沒説完,小王已開門走了出來。“啊!小王哥,你在這裏……”“小王哥……”毒觀音與豔紅一齊高聲地叫着,臉上都露出了一份難以言説的欣喜。小王微微笑道:“我娘呢?”這一問,把一夥人都問得低下頭去。還是狗子道:“令堂大人已遭魏公公擄走,而且限你八月十五,到洛陽接人。”小王臉色驟然蒼白,目光倏然盯着狗子,一眨不眨。狗子嘆道:“咱們都已盡了力,可是那票傢伙太狡猾,我自認罪過,你要責怪,怪我一人就是。”豔紅道:“小王哥,這不能怪鈎爺,咱們怕你久等,所以才急急趕來,找你商量的。”小王拱手道:“我知道各位的辛苦,家母遭人擄去,也只能聽天由命,各位幫我護送這情份,無論有沒有閃失,我都應該感謝各位。”毒觀音笑道:“我知道小王哥是通情達理的人,現在大家不妨商量如何補救……”豔紅道:“要商量先進屋坐下再説不遲。”“各位請進屋歇歇,荒山茅屋,簡陋之至,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小王説到這裏,目光仍舊轉到鈎子臉上,沉聲道:“不過我對鈎子,還有話説。”鈎子道:“什麼事?”小王道:“家母之事,暫且不談,我且問你,太子妃之死,你又如何交代?”鈎子頓時如遭雷擊,嘆道:“為了保護你,實在逼不得已……”小王厲聲道:“我有説過要你們保護嗎?這件事是你的安排,還是駝子的安排?”鈎子痛苦地道:“是我們兩人共同安排。”小王震聲道:“駝子為何不來?”旁邊的狗子嘆道:“駝子引咎自裁,那本太乙真訣就是他臨死相贈,含有贖罪之意。”小王怒道:“我不稀罕,天下有什麼東西比人命更重要的,你説!”鈎子嘆息着,垂下了頭。他懂得小王對生命的看法,而這道理也無法駁辯。豔紅勸道:“人死不能復生,怪只能怪魏太監的惡毒奸計……”小王截口道:“豔紅姐,這件事你別管,人死雖不能復生,但也要死得有代價,這代價就要從活着的人身上討回來!”他語聲一頓,又對鈎子道:“駝子引咎自殺,你為什麼不死?”鈎子冒火了,冷冷道:“你又為何不死?人是你殺的!”小王仰天慘笑道:“你問得好,我所以不死,就是要先殺了那太監與你,然後我會在周大嬸母女墓前自裁謝罪!”“好,好!”鈎子狂笑道:“我想不到你是這樣鑽牛角尖的傢伙,要殺我就來呀!今天就看你能不能殺得了我!”“好。”小王好字出口,衣袖一翻,一粒骰子就在手中。豔紅神色大變,慌忙往中間一站,道:“小王,你不能這樣。”狗子也嘆道:“此刻假如自相殘殺,豈不正中了魏太監的心意。”小王心頭一震,默然片刻道:“鈎子,今日之事,暫且放下,來日……”鈎子厲聲道:“不必來日,今夜我就領教你揮手無情的功夫!”小王冷冷道:“你躲不過的,沒有人能躲過我這一擊!”手一揮,骰子已經出手。豔紅駭然失色,驚呼之聲還沒出口,只聽到“叮”的一聲,原來這粒骰子擦過豔紅的耳邊,正打在鈎子左手的鐵鈎上,再轉彈入夜空。鈎子的手像被石頭擊中一樣,震得手腕微微發麻,臉色更加難堪起來。小王冷笑道:“若我剛才以你咽喉為目標,你能逃得過嗎?”鈎子一頓腳,半句話都不説,轉身飛掠離去,轉眼人影俱杳。豔紅頓腳道:“你這又是何苦?”毒觀音道:“憑良心説,為了護送你娘,他不惜千里跋涉,日夜提心吊膽,入枕難以成眠,這份情你終該領受的。”小王默然片刻,嘆息道:“或許是我錯了,但不如此,我又如何對得起周大嬸母女的地下亡魂。”狗子也嘆道:“小王,我樣樣佩服你,只有這件事,你太過分了,不過鈎子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誤會以後可以解釋,只要你不再放在心上。”小王搖搖頭道:“大家進屋裏休息吧!我還有事要出去一趟。”豔紅吃驚地問道:“已是三更天了,你還要去哪兒?”小王不肯説,只對狗子道:“我與人有約,你能不能陪我走一趟?”“好,我一向是捨命陪君子的。”狗子笑了一笑。馬府中依然燈火通明,好像是城開不夜。燈籠在夜風中搖曳,連帶燈光也跟着搖動,但不論如何搖動,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大門口的旗杆上並排吊着兩個人,一個人是老頭子,另一個人已燒得頭髮脱落,像一段木炭,連男女都分辨不出來了。隱在暗中的小王已看得渾身熱血沸騰,咬牙切齒,卻禁不住熱淚盈眶,差一點嚎啕大哭。在路上,狗子聽了小王簡略地説了一些情況,此刻遠遠看到屍首,還搞不清是怎麼回事,回首一見小王已經淚濕衣襟,心頭不禁一震!莫非那兩具屍體就是名列上屆排行榜第一的冷麪酒翁祖孫二人?他不用再問,已猜到十之八九。突見小王沉聲道:“你回去吧!”狗子一呆,急忙拉住小王衣袖道:“你……”小王臉色如鐵,一字一宇的道:“剛才這一耽誤,卻使他們祖孫命喪於馬武手中,我要進去,看看是何方神聖,竟有這麼大的本事!”“去不得。”狗子急急道,他真的有點急了,死命拉住小王不放,只怕一放手,小王真會不顧一切地衝進去。小王作色道:“為何去不得?”狗子道:“情況不是已經擺明了嗎?殺了人還把屍首高懸在旗杆上,這豈不是擺明了要釣你上鈎!”小王一哼,道:“可惜我這條魚渾身都是刺!”“話雖不錯,但殺幾個人無益大局,你應該往遠處想,不除去魏太監,仍是不能徹底解決恩仇,何況你娘又在魏太監手中,這豈不害了你孃的命!”他知道小王的牛脾氣,任何事都打動不了他的決心,唯有老孃或許是唯一能勸阻他決心的方法。果然,小王沉思了,他緩緩道:“依你看該怎麼辦?”狗子道:“仇是要報的,但也不急在一時,現在有那麼多人,大家可以商量個辦法,反正謀定而動是不會錯的。假如能一併抓到魏太監的證據,那對令堂大人的安危,豈不更有幫忙。”小王總算被狗子説動了,舉袖拭着滿臉淚水,遙空向屍體拜了三拜,喃喃道:“毛爺爺,毛姑娘,你們安息吧!我一定為你們報仇,讓你們死能瞑目。”説也奇怪,不知道是風太大,還是繩索不牢,掛在旗杆上晃盪的屍身,倏然激烈晃動了兩下,竟雙雙掉了下來——掃描石青雲OCR獨家連載轉載時請保留此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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