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不約而同地,王宗景與仇雕泗都是快步衝上前去,舉頭四處張望,卻哪裡還有小鼎的影子,就連那向來顯眼突出的大黃狗的身影,此刻居然也神奇地消失不見了,真不知道是怎麼跑掉的。
看著街道上來往穿梭的人流,王宗景只覺得眼角直跳,半是擔憂半是惱怒,看向仇雕泗,他臉上也是一副古怪無奈的神情,兩人在周圍找了一圈,結果還是沒找到,哪怕後來不管不顧大聲叫喊小鼎的名字,也最多吸引來一些周圍百姓好奇的目光,除此之外還是一無所獲,小鼎是徹底沒了蹤影。
“這小鬼”王宗景只覺得自己眼角不由自主地跳著,與仇雕泗面面相覷,過了半晌,仇雕泗苦笑道:
“這八成是他要躲起來等到晚上,看那枯井入水的景象罷?”
王宗景心中嘆氣,儘管不願承認卻也知道大概如此,只是沉吟片刻後,他還是對仇雕泗道:“雕泗,青雲試規矩嚴厲,說是黃昏之前回去便是黃昏,若是遲歸,怕是就有懲罰了。我們還是分頭去找找,儘量找到小鼎,將他帶回山去吧,他一個小孩在這人多的地方,我怕出事。”
仇雕泗點了點頭,道:“不錯。”
計議既定,兩人便是略做商議,約好黃昏前無論找到小鼎與否,都要在這枯井邊會合,然後便是分頭找人去了。
王宗景一路沿著街道向東邊走去,睜大雙眼仔細在這街頭尋找,只是此刻怕不正是河陽城中一年裡人數最多的時候,行人如蟻,密密麻麻,想要找到一個小孩,委實困難,哪怕他是帶了一隻與眾不同的大黃狗。找了好一會兒,仍是一無所獲,王宗景忍不住心中焦灼,無計可施之下又是大聲叫了幾句“小鼎”的喊話,還是沒有反應,但片刻之後,卻是在街邊另一頭,傳來一個略帶詫異的好聽聲音,道:“咦王公子,你這是在做什麼?”
王宗景轉頭看去,只見人群邊上,蘇文清蘇文康兄妹二人正站在街邊,看了過來。說話的乃是蘇文清,在她身邊的蘇文康看到王宗景則是眉頭一皺,面上有幾分不快,不過除此之外也沒什麼其他異樣就是了。
蘇文清走了過來,看著王宗景面上有焦急之色,奇道:“王公子,小鼎怎麼了?”
平日裡在廿三庭院中,活潑可愛的小鼎算得上是個開心果,與所有人關係都不錯,蘇文清也挺喜歡這小孩的,所以聽到孩子後,便由此一問。王宗景遲疑片刻,也不隱瞞,苦笑著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蘇文清聽了之後也是搖頭無言,沉吟片刻後,她抬頭看看天色,對蘇文康道:
“五哥,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裡幫忙找找小鼎,那孩子畢竟跟我們住在一起,萬一走丟了就不好了。”
蘇文康怔了一下,皺眉道:“你管這閒事做什麼?”
蘇文清微微一笑,推了他一下,道:“好了好了,你自己回去就是了,我反正回頭找到小鼎,也就自己回青雲別院去。”
蘇文康看了看這個妹妹,似乎知道自己拗不過她,只能是搖了搖頭,哼了一聲,轉身走去。蘇文清轉過身來,對著王宗景微笑道:“我跟你一起找吧?”
王宗景只見這女子笑容溫婉,清麗中帶了幾分嫵媚,不覺一時有片刻的失神,但隨即驚醒,應了一聲,道:“好啊。”
說完,兩人便開始在這街上繼續向前搜尋小鼎了。只是小鼎這傢伙也當真是神出鬼沒,兩人在城中找了半天,仍然是一無所獲,眼看著出城去祭祀的迎神隊伍都敲鑼打鼓地回來了,城中一片歡騰熱鬧,站在街頭一角的王宗景與蘇文清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無奈。
“也不知道到底藏哪兒去了!”王宗景恨恨地道。
蘇文清隨著王宗景找了半日,倒也沒看出她有甚疲乏之色,臉上還是一副溫婉恬淡的神情,只是她抬頭看看天色,望著漸漸西沉的日頭,眼神中也有幾分焦急,沉默了一下,道:“要不我們還是回枯井那兒看看吧,說不定仇公子運氣好,找到小鼎了呢?”
王宗景點了點頭,道:“也只好如此了。”
兩人轉身沿著來路走去,並肩而行,人群擁擠中,王宗景不經意間眼角餘光看了側面一眼,卻只見蘇文清身影窈窕,膚白若雪,隱約透著一絲暈紅,彷彿是吹彈可破一般。這時前頭人流擁擠,行走間不時便會有人碰撞,蘇文清眉頭微皺著,似乎覺得有些不快。王宗景腳下步伐忽地一滯,隨即走快了幾分,從並排而行變作他在前方,慢慢走著,擠開了前頭人流,頓時讓跟在身後的蘇文清輕快了許多,不在擔憂前邊人撞上來了。
蘇文清抬了抬眼,看了一眼前頭那男子寬厚的肩背,目光盈盈掃過,沒有說什麼。
這一路走去,儘管路上兩人仍然沒放棄找尋,但還是沒看懂小鼎的影子,最後也只能兩手空空地回到那枯井處。經過這多時尋找,已過了半日時間,熱鬧了一天的河陽城也漸漸安靜了許多,雖然街頭還有不少人,但比起早上還是少多了,倒是枯井周圍的人依然圍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拜祭所謂河神神蹟的原因。
王宗景眼尖,在那附近掃了一圈,便看到仇雕泗的身影,一時高興起來,道:“哦,雕泗在那,我們過去罷。”
誰知他腳步方才跨出,蘇文清忽地從背後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攔住了他,王宗景愕然回頭,只見蘇文清看向仇雕泗那個方向,眉頭微皺著,道:“仇公子好像在和人吵架,你再看看。”
王宗景“咦”了一聲,抬頭看去,片刻後也皺起了眉頭,果然正如蘇文清所說的,他剛才匆忙間沒看清楚,在仇雕泗身邊的確還站著數人,面色不快,正欲仇雕泗說著話,看仇雕泗臉色冷漠,顯然雙方的談話一點也不愉快。
王宗景大步走了過來,在仇雕泗身邊站住,蘇文清也跟在他的背後走了過來,仇雕泗回頭一看,眼中掠過一絲喜色,隨即又看到蘇文清,怔了一下後,對她點了點頭,蘇文清微微頷首,算是也打了個招呼。
對面看著站在一起的有五個人,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與周圍百姓不同的是他們都身著淡黃長衫,除一人外其他四人都揹負長劍,一眼便能看出是出自同一門派的修道士。此刻正與仇雕泗說話的是揹負長劍四人中的其中一人,氣勢洶洶,口氣頗為無禮,而仇雕泗則是皺著眉頭解釋了幾句,但看著那人氣焰囂張,也是怒意漸生,臉色板了起來。
王宗景與蘇文清在一旁聽了個大概,倒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經過,無非是仇雕泗在尋找小鼎,久尋不獲,心中不免有些急切,一時不小心衝撞了那人。本來也就是個小到不能再小的瑣事,說一聲也就算了,誰知就在那時仇雕泗突然看到貌似小鼎的身影在前頭閃過,情急之下也沒對人家道歉便追了過去。只是這一下別人就不願意了,撞了人還這麼囂張地一聲不吭就走,頓時便扯住仇雕泗要說個明白,結果這一耽擱,仇雕泗也找不到小鼎了,心情大壞,哪裡還有好話,這一來二去便說僵了。
看著仇雕泗與對面那人怒目而視冷言冷語的情形,王宗景皺起眉頭向前頭看去,只見那邊其他四人的臉色雖算不上好看,但也沒有上來以眾凌寡的模樣,便先放了一半心。只是那頭仇雕泗與對方越說越僵,雙方都是怒氣上衝,仇雕泗平日脾氣就不大好,此刻臉色漲紅,雖然知曉開端是自己不對,但此刻無論如何也沒法子低頭,再被對方那年輕男子拿話擠兌了幾下,惱羞成怒,低吼一聲便是揮拳就打。
進入青雲試後,雖然至今青雲門並沒有交給這些弟子任何青雲道法,但是清風訣對身體的強健功效還是有的,這些弟子普遍要比常人力氣大上許多,動作也敏捷的不少,所以這仇雕泗這一拳打去,倒是有幾分破空之聲,令人不敢小覷。
只是王宗景一直看著那邊的其他幾人臉上,在看到這一拳後,突然都是同時面上露出不屑之色,有的還有一絲譏笑之意,心中便是一沉,暗想不好,只是此刻想要阻止已然來不及了,眼看仇雕泗這一拳就要打在那年輕男子身上,誰知那男子冷笑一聲,身影一閃,卻是輕輕鬆鬆就讓了過去,轉到了仇雕泗的身後,然後順勢一腳,蹬在了仇雕泗的腰上。
仇雕泗本就全力打出,再吃了這一腳,頓時便完全收不住身子,被人家一下就踢倒在地,還是很丟臉的那種方式,摔趴到了地上。
王宗景臉色一冷,無論如何仇雕泗都算是他一個院子中的鄰居,關係今日還算不錯,正要上前理論或是助拳,卻忽然從旁邊伸過來一隻手拉住了他,隨即蘇文清走上一步,擋在他的身前,深深看了一眼前頭那五個人的服飾,深吸了一口氣後,道:
“請問諸位,可是雲州‘昊天劍派’門下的麼?我等三人都是青雲門下參加青雲試的弟子,如有冒犯之處,還請恕罪。”
說著,她微微欠身,看去溫婉中自有一股清麗風姿,讓那邊數人怔了一下,其中一直站在最後,唯一一個沒有身負長劍的年輕男子也轉過頭來,看去沉穩含威,相貌英俊,隱隱有眾人之首的感覺。此刻打人的那人似乎還不願罷休,嘴裡罵了一句仍想跟上,結果那無劍的年輕男子忽然喝了一句:
“羅威,回來!”
此言一出,那被叫做宋清的男子果然立時退了回去,看去對這年歲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輕男子卻是十分敬畏。在眾人目光中,那身上無劍的男子向前走了幾步,目光掃過王宗景一眼,又落到蘇文清的身影,目光炯炯,微一打量之後,抱手道:
“在下昊天劍派宋煜,適才羅師弟年輕氣盛,出手不知分寸,冒犯了諸位,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