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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忽聽耳邊那聲音呵呵笑道:“你這娃娃可高興啦,老的趕走了,小的也打啦!”便聽梅辛撒矯的聲音,說道:“這裡還有三個呢?你要都收拾了,我才依你,咦!你說那老的趕跑了,只怕未必。”便聽又呵呵一聲笑,說:“容易得很,你娃娃在此等等,我去去就來。”忽聽沙沙一陣響,像有人從泥土裡爬出來一般,跟著風聲颯颯,周洛就知道那老人走了。同時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桑氏姊妹和奼女金燕都未發現他,原來他是藏在土裡。他略一思忖,立即明白,以這老人氣功之精純,他躺在地上,要沉埋於土中,當真是輕易之事。周洛知老人和梅辛所說的“老的”,必是指奼女金燕,有他這一去,要趕走姥女金燕,實是經而易舉,大是放心。現下他已知梅辛先前所令三起人知難而退,原來竟是如此,心想若老人出面來趕走她們,她們也必不甘休,定會始終糾纏不已,這一來,便是自己單身一人,她們亦會有所顧忌了,只怕還會遠遠避開,這法兒真是妙得緊。“咦!”他忽然想到多九公和陶氏兄妹,他怎能也這般對待三人?心裡發起急來,卻見多九公已與陶氏兄妹向樹這面搜尋過來。那多九公一眼瞧見了周洛,立即收住腳步,只聽陶丹鳳,喜呼一聲,說:“原來好端端在這裡啊!怎麼也這時行起功來?”原來周洛是在暗處坐地,三人初上來之時,心存戒備,只怕奼女金燕在此,是以慢慢搜尋前來,這時才發現周洛,見他不言不動,跌坐在地,當真像是行功,那多九公兩眼如炬,卻看得明白,喝道:“且慢走近!”要知多九公今晚雖曾得周洛相助,但他對周洛巳然起疑,—者他是見多識廣,不信他短短數日之中,武功會陡增數倍,且今晚雖是得他相助,他日間卻曾兩番被他戲弄,他不知那是梅辛搗鬼,可把這筆帳一古腦兒算在周洛的頭上了。只怕他再鬧甚麼玄虛,是以忙出聲阻止。陶丹鳳一見周洛,本是情不自禁向他走去,見他好端端坐在當地,未被奼女金燕所傷,那一聲呼喊,巳透露了內心的歡愉,待多九公喝止,就不由臉上一紅,楞楞地停步。其實她並非是被多九公喝止方才停步,而是因見周洛仍端坐如故,身子連動也不動—下,對她不瞅不睬,不禁芳心一酸,才停下步來,心道:“他便看不見我,也該聽到我的聲音啊,他……他怎麼不理我?”只聽多九公喝道:“小娃娃,滾起來!”陶六如也巳走近,朗朗笑道:“周老弟當真是靜如山嶽,功力巳達這般境界,可喜可賀。”他摺扇輕搖,眼珠一轉,巳將周洛前後左右看清,心下詫異之極。原來適才三人在山下之時,分明聽得奼女金燕的聲音,不過眨眨眼功夫,三人已翻上崖來,他豈會在強敵當前之時打坐行功?陶丹鳳早叫道:“九公,別兇霸霸啊!”她想:“你要不兇霸霸,他哪會一再逃走,便有委屈,也是可說明的。”周洛眼看三人走近,他雖不能動彈言語,卻心下稍安,心道:“幸喜身後這位老前輩追逐奼女金燕去了,不然他要是不知這三個全是好人,也像先前一般打他們,將來叫我怎麼解說?”哪知他心裡方這麼想,忽聽梅辛的聲音有如蠅鳴,說:“老花子狡獪得很,先打小的。”周洛心頭一冷,這位老前輩巳回來了!偏是陶丹鳳已走近前來,他急得眼中金星亂冒,若是真打了她!他怎能打她?陶丹鳳在他心目中不單是天仙化人,柔情似水,而且她……她對他救傷護衛,恩重情更深。當真他非三歲孩兒,陶丹鳳對他的情意,哪是一點也不明白,以往他在陶丹鳳面前,心存自卑,只道她心性仁慈,現今他武功大增,自卑之心巳去,巳敢對她注視,自會發覺,只看這一日中,她每看自己時那歡欣之色,還有何不明白的。他在逃亡顛沛,形同乞兒之時,唯有她獨具慧眼,那恩情也更加可感,當真是最難辜負美人恩。而現今若是打了她,像打那桑青、桑虹,像打黃衣少女一般,他將比陶丹鳳還要痛苦。他心中又急又恨,他不是一再求過梅辛,要他對這三位姑娘手下留情的麼,他怎倒說先打小的,面前這三人中,陶丹鳳年紀最小,不是她是誰?他正惴惴不安,陶丹鳳偏在一停之後,走了過來,忽地聲音悽婉,說道:“我們都對你好,你為何一再要跑啊!”多九公兩眼如炬,斜斜踏了一大步,他沒阻止陶丹鳳,但顯然是在戒備。周洛著急得很,心想:“別走近來啊,不然我要終身遺恨,我……知道你們,尤其是你對我好,咦!我能聽得到他們說話,怎麼你們會聽不到?”是他身後那老人家的聲音,又在說了,說:“這小妞兒我見尤憐,娃娃,不打她也罷!”周洛在心中喝道:“多謝老前輩,當真她善良得很。”他心下一喜,哪知陶丹鳳聽不出他的心聲,那還罷了,怎麼真會聽不到身後的言語,她不是又走近了些麼?和他相隔不到兩三尺,她聽得出的。但陶丹鳳顯然並未聽到,說:“咦!你怎麼不說話?”說話的卻是梅辛,其聲仍然有如蠅鳴,只聽他唔了一聲,像又在撒嬌兒,說:“你要不打她,我可不依你,而且要重重地打!你忘啦!我們是為了要他們知難而退啊!”周洛,恨得眼中要噴出火啦,早聽那老人的聲音道:“這娃娃淘氣,好啦,我依你就是。”那知耳邊才聽得一聲:“打!”陶丹鳳卻急地退了一步!說時遲,周洛身不由己,左臂倏地拍出一掌,軟軟地,胳膊像是柔若無骨,因是陶丹鳳搶先退了一步,他這一掌竟打空了,但也因如此,周洛卻瞧出這一掌的巧妙來,難怪先前數掌劈出,連奼女金燕也躲不過了,原來他這胳膊竟是將近身數尺,都巳罩住,掛劈反打,莫不從心所欲,雖然他現下像個木偶一般,不能作主,但他胳臂若當真似此柔若無骨,還怕不從心所欲,尤其妙的是他不用翻腕轉臂即能反打,自比任何人都快了一倍。他這—發現,自是又驚又奇,但現下他卻往深處探究,見未打中陶丹鳳,心中一塊石頭落下,心說:“陶姑娘,你該瞧出我是身不由己,你們快走啊!”只聽身後梅辛的聲音說:“咦,老爺子,她狡猾得很。”陶丹鳳適才能躲過周洛這一掌,其實巧而又巧,原來周洛聽得梅辛之言,要那老人重重地打她,心中徒然升起怒火,因是眼神也有異,陶丹鳳和他相距那麼近,哪還會發覺不出?她恁地哀怨悽婉,話說得又這般婉轉,不明白他為何暴怒,怎不傷心驚駭?是以不自覺退了一步,這一步卻退得恰到好處,堪堪躲過。那老人的聲音巳在說道:“小娃娃,你別急,這是巧了,你瞧她不是又上來啦?”只見陶丹鳳淚光瑩瑩,果然上前了一步!卻聽多九公大喝一聲,道:“你這小子端的可惡,真個無信無義!”陡然斜斜撲到,左手推開陶丹鳳,右手一掌閃電般劈出,他怒急發掌,威猛無儔!原來多九公知陶丹鳳對周洛有好處,想來他不會對她出手的,待見陶丹鳳險險被他一掌劈著,如何不怒!周洛心道:“我寧可傷在九公掌下,也不願對陶姑娘不起。”見他怒極發掌,便將雙目一閉!哪知多九公掌力巳然沾身,卻巳被化於無形,而且並無反震回去的現象。說時遲,周洛只覺右臂巳然揮出,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多九公別說與他師祖論交,乃是尊長,且他義薄雲天,俠貫日月,他豈能打他?周洛心中一急,閃電般想及他師門的十二神拳,乃是上乘氣功的顛峰妙用,他心念才動,早將真氣運轉,霍地沉臂挫腕!要知他雖然不能動彈,卻不礙他行功運氣,他本是僥倖之想,不料手臂竟然挫了回來,不由心中一喜。卻聽身後那老人的聲音喝道:“你想找死!”梅辛也同時一聲驚呼!同一剎那,多九公巳震裂心神地一聲大喝:“小子,瞧你還敢作怪!”陡覺一陣窒息,周洛胸前像被千斤重物猛撞,跟著喉頭一甜,他剛剛明白為了不願對多九公無禮,撤掌的剎那,他巳傷在多九公的連環第三掌下,隨已失去了知覺。像在大海之上隨波沉浮,又像飛翔在九霄雲外,其實甚麼也不是,只是一片黑,他早巳失去知覺,哪還能有感覺。好久好久,不知過了多久,忽聽身也有人說道:“還好,還好,好險,好險!”接著另一人說道:“他有救了麼?”這人聲音透著焦急,而且微微發顫。是梅辛的聲音,周洛雖是知覺才復,也聽得出來,登時怒火上撞,心道:“你不用假惺惺,幾乎叫我不能做人,我今後是再也不理你了。”因是氣那梅辛不過,他雖甦醒,仍假裝不動。只聽先前說話那人忽然呵呵笑道:“妙得很啊,你這娃娃也會關心人啦。”不錯,是那老人的聲音,咦,他宄竟是怎樣個人物?當今天下的武林奇人,屈指可數,他自然不是天帝辛璜,那麼,甚麼人能有這大的本領?他想睜眼看看,眼皮子才動了動,卻昕梅辛說;“你別高興,他要有個好歹,瞧我依不依你。”他話語中仍透著焦急,全不是平日他那嘻笑的聲調,周洛心想:“難道說他真個關心我?”但他隨在心裡哼了一聲,想道:“他要是關心我,怎麼我一再求他之事,他倒不理睬,而且還故意和我為難?”只聽老人又大笑呵呵,說:“好哇,娃娃,你威嚇我,是不是?”周洛再也忍耐不住了。這老人究竟是甚麼人?他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但甚麼也看不清,面前白晃晃,飄呀飄的,隨記起在茅山東山之後,初見老人躺在地上肘,他滿頭白髮將他的臉全遮住了,也未看出老人的面貌,就知這晃晃飄飄的,必是老人的皓髮銀髯,被風飄拂。忽然心中一動,想到先前懷疑梅辛顯然有意同他結識,是有目的的,心想我何不聽下去,當即將眼又慢慢閉上。那梅辛想是從老人的言態中,知周洛無礙了,忽然轉變了話題,說道:“今日我才明白,原來你不是老花子敵手,不然他怎會傷在老花子掌下。”周洛正不明白,這老人武功實是高不可測,連奼女金燕尚且非其敵,怎麼我會受傷?只聽老人道:“娃娃,你知道甚麼?這老花子要是同那女魔一般可惡,我早重重教訓他啦,本來只想令他知難而退也就算了,偏是這小子真力竟然了得,一下子卸了我傳於身上的力道,令我大出意外,雖然他傷在老花子手中,但一來他自身真力正運轉全身,無意間巳護住了內臟,我救得更快,便看他吐了口鮮血,娃娃,你放心,準保沒事!”周洛記起他失去知覺之時,當真曾覺喉頭一甜,原來是吐了口血。梅辛在他頭邊說道:“這也罷了,但老花子傷他,還不可惡麼,你怎麼倒輕輕放過他,你不是怕他怎的?”老人又呵呵大笑,道:“原來你這娃娃怪我沒給你出氣,是不是?哈哈,你這娃娃忒也不知輕重,我要是那時打了老花子,這小子怕不早巳重傷啦。”梅辛說:“現下還設醒過來,還說他沒重傷。”陡聽老人一聲大笑,道:“好娃娃,你敢在我老人家面前裝神弄鬼,還不給我滾起來!”周洛一怔,才想他這是同誰說話,忽的腰上一麻,他巳不由自主一蹦躍起。梅辛歡呼一聲,說:“周大哥,原來你沒事啊!”周洛尷尬已極,他躍起剎那,正見老人將腳收回。才知他向自己麻穴上踢了一腳。他面上一紅,不理梅辛,恭恭敬敬向老人一揖,道:“多謝老前輩相救,前輩說話之際,小子不敢打擾。”老人呵呵笑道:“這麼說,我錯怪你啦,娃娃,你來瞧瞧,這小子傷了一根毫毛沒有。”梅辛嘻嘻笑道:“他要傷了一根毫毛,瞧我不拔下你十根白鬍子,周大哥,你當真沒傷著麼?”說著,巳挨近前來,先前他那焦急,與現下的歡欣,成了鮮明的對照,周洛心有所感,但想到他惡作劇,打了桑虹和黃衣少女,若非巧合,陶丹鳳怕不也捱了耳括子,心中仍然有氣,不由退了一步,故意瞧也不瞧他一眼,且他急於想瞧出這老人是怎麼樣人,但他仍看不清他的面貌,只在在那晚風吹拂他皓髮白髯之頃,面部有兩道精光閃動。老人不但須發皆如白雪,身上亦是白衣,而且寬大得很,被風吹得飄飄蕩蕩,若是乍然一見,絕不相信他是個人,倒像貼地飄浮的雲絮一般,尤其在月下,就如現刻,他若不早知他是位武林老前輩,只怕對面也難相信他是一個人。那梅辛見周洛對他不理睬,瞬眼間自己淚光瑩瑩。那老人向兩人瞧了瞧,忽然大笑呵呵,說:“妙妙妙,這就叫一物制一物,妙啊,妙得很。”只見那梅辛忽地一低頭,向旁邊走去。周洛自是仍不理他,那梅辛一言不發,漸行漸遠,老人忽地低聲說道:“小娃娃,算你運氣。”周洛不知他此言何指,忙向老人拜見,請示名號,他知老人以小娃娃稱呼他,是他喜歡自己,哪知老人陡然大怒,罵道:“你這娃娃乳臭未乾,也敢問我名字。”忽地右臂一緊,剎時間像被鐵箍箍住一般,右臂疼痛若折,休道他要想運氣抵抗,也來不及了,而且他不敢反抗。老人大怒,陡地鬚髮怒張,面孔也現了出來,那知周洛右臂已是疼痛若折,這一看清他的面孔,更是魄散魂飛!原來老人那一張臉,有若爛柿一般,鼻子只剩了兩個窟窿,偏是他兩眼精光四射,更覺怕人!但他雖是駭極,卻也只是一瞬間,馬上想到這老人是人,又非鬼怪,有何可怕的,忙道:“老前輩息怒,小子今晚蒙老前輩解脫厄難,恩如山重,若連前輩名號也不知曉,小子何以作人?”想是老人見他惶恐之色,所說不假,怒火漸消,那飛舞的白髮也垂了下來,說:“這也罷了,娃娃,今後你可要小心,我老人家之事,你要想探問,小心你的小命。”周洛忙道:“是,謹遵前輩吩咐。”那老人家隨也放開了手,但周洛巳痛得滿頭大汗了,卻怕再惹他惱怒,摸也不敢摸一下,他忽然記起梅辛之言,想到梅辛尚且不知老人名號,可見他若不是有難言之隱,躲避什麼仇家,就是他有慘痛的經歷,故而隱姓埋名。隨又想到老人—張臉這麼怕人,必是早年受人暗算所致,是以越想越覺不差,也明白了他白髮覆臉之故。那知老人怒火雖息,卻仍厲聲道:“娃娃,我老人家從不以面目示人,你可要記住了,若是你向人道出半句,我馬上宰了你!”周洛打了個冷顫,忙連聲應是,心下卻想:“以這老人武功之高,難道還有強過他的敵人?”老人怒火平息得也快,聲調陡地和柔起來,說道:“好,只要你聽我的話,準有你的好處。”他側頭崖邊望了望,周洛知他是望梅辛,也掉頭看時,那梅辛巳不知去了何處。老人巳迴轉頭來,說道:“他和你投緣得很,再妙不過,娃娃,你知我來中原做什麼?當真沒事幹麼?”周洛心道:“你自是從天山而來,若無事故,自不用萬里跋涉,但我怎知你為了何事而來?”那老人忽地嘆道:“還不是為了他,唉!只怪我多事。”周洛知他說的是梅辛,可不敢打岔。老人巳繼續說道:“你別瞧他天真得很,這大啦,還要撒嬌,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知子莫若父,他爹爹就不傳他一招半式,我一時不明,看不過,又喜他靈慧,偷偷傳了他武功,哪料卻惹來麻煩啦,他煞氣之重真個是古今罕有,等我一發覺他偷下天山,可就急啦,那辛璜不住地埋怨我,他又有事不能離開,我只得隨後追了來。”周洛聽老人所說的,倒有一半聽梅辛說過,心道:“果然我猜得不錯,他當真為天帝辛璜之子。”隨恍然大悟,他不姓梅,卻將姓作了名。只聽老人道:“我老人家未履中土,巳二十多年了,老大不願走一遭,難得他和你投緣,晤,只看適才你對他不理睬,哈哈,那娃娃玩皮透頂,從來就不知難過的,你瞧他這陣有多傷心。”“當真他是為了我不理他,傷心地走開去了麼?”周洛本是惱恨他到極點,心中感動,怒氣也就消了不少,心道:“他調皮刁鑽,連他爹爹和這老人拿他也沒法兒,今晚他雖惡作劇過份了些,但天性使然,其實他並無惡意。”他這麼一想,那心中怒火又消了一半,同時想道:“這位老前輩連聲說妙,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忽聽老人說道:“妙得很,我可找列替身啦!娃娃,今後我將他交給了你,你可要好好管住他,不准他作惡,不然我老人家可不饒你。”周洛心想:“怎麼這般巧,傳我離門神劍的老人也是不管我願意不願意,就將黃衣少女交付與我,這位老前輩亦是如此,想他這般刁鑽調皮,他爹爹對他尚且無法,我如何能夠管束得了他?”忙道:“小子平庸,只怕有負前輩重託。且他調皮是真,若說為惡,想來未必。”哪知他—言未了,老人忽地喝道:“娃娃,你不願意是不是?”周洛怕他又怒,又要吃苦頭,忙道:“老前輩請別誤會,我是說小子武功低能,只怕他不聽話時,不能阻止,那時豈不負了前輩重託。”只見老人點了點頭道:“若是為了這緣故,那好辦得很,娃娃,你記得先前使的那幾招麼?”周洛陡地眼睛一亮,心裡撲通撲通直跳,這老人自是指適才連奼女金燕也打了的神奇招式,心想:“這老前輩當真會傳我這套武功?”他喜得說不出話來,只聽老人繼道:“你不必耽心,我老人家親察你好幾日啦。”周洛心道:“原來跟在我後面的,並不只那梅辛一人。”老人繼道:“你心性確好,很是仁厚,至於武功一層,那好辯得很,我將那套克須彌遁形的武功傳給你,那不就行了。”果然不出周洛所料,忙不迭拜謝,想到那招術奇巧絕,倫,用以剋制梅辛,當真不差。那老人披面的白髮陡然飄動,透出目光一掃,道:“我們可要小心些,那娃娃鬼精靈,任何武功一見就會,別給他瞧見了。”說著,忽地抓住他的手,低聲道:“隨我來!”這老人武功端的不可思議,就在他手觸周洛的剎那,一股強勁的力道巳自腳下上湧,將他託了起來,隨同老人筆直飛上山頂。老人瞬息間繞峰一匝,像一朵白雲繞峰飄浮,只見快如飄風,周洛知他查看梅辛是否藏在峰頭,也不由探頭一望,但下面薄霧冉飛,任什麼也看不清。老人回到他身旁,周洛忙側身恭立,老人道:“你試想想,那幾招你記得幾成?”周洛忙道:“動若靈蛇,柔若無骨,伸縮反側,瞬息百變。”老人喜道:“你比那娃娃也不差,你兩個當真是一對,我倒可省事了,但你知為何手臂揮出,會柔若無骨?”周洛對那幾招的奇妙,自是早知,唯有為何手臂會柔若無骨,則不知道,當下說了。老人點點頭,道:“這也難怪,但你可知道,適才雖是我馭氣指揮,但換了旁人,也是辦不到麼?”周洛聞言大惑不解,老人道:“這是因為你練了那上天梯中武功之故,你現下雖然火候還差,但那上乘氣功非同等閒,要知氣之為物,剛則無堅不摧,柔則有若無物,你體內真氣被我推動,才能柔如無骨。周洛聞言又驚又喜,不料自己所練的真氣竟有如此妙用。老人忽地哈哈大笑道:“你以為我的武功,當真伸手就能打得著奼女金燕那魔頭麼?我雖不怕她,但若是當真面對面對敵,一時三刻卻也勝她不得,何況我借你打她。”周洛聽他這麼一說,卻又大出意外,老人問道:“你知道這是為甚麼?”周洛道:“小子愚笨,請前輩指教。”老人說:“這就是借那上乘氣功之助,那一部《上天梯》不愧是武林寶典,你僅所得不過其中百—,已有如此妙用,這就難怪有這麼多人爭奪了。”這老人說時,似有無限感嘆,繼道:“我還告訴你,我適才借你打人的那套功夫,若是由我施為起來,也不及你運用得這麼神妙,原因就是你上乘氣功神妙無窮之故。”周洛自是知老人所說不假,他在周洛面前決無謙遜之理,心中忽然一動,那晚聽多九公說這《上天梯》本名《女子上天梯》是則最合女子練武功,自是柔又勝剛,奇怪我師祖怎麼不明,卻用來練成了神拳?”只聽老人巳又說道:“你明白啦,現在我就傳你這一套武功,今生你受用不盡,也就能管得住那娃娃了。”周洛再拜之後,老人即為他講解,奇怪也只得十二招,和他師門中的護法神拳一般,招式雖少,一樣神奇,只是一者剛而拙,一者柔而巧,每一招皆有變化。老人喜道:“你當真聰明得很,難怪各派的人都想得到你了,你得了我這套功夫之後,雖然你仍非那奼女金燕和多九公的敵手,但你已不用怕他們了,若然將我這套功夫,和你師門那神拳相互為用,脫身更是輕而易舉。”周洛忙向老人拜謝,並請教這套武功的名字。哪知老人呵呵一笑,說:“我老人家無名這一套武功自是無名。”周洛卻以為這套武功名叫“無名”,心道:“一般武功,或拳或掌,或腿或指,哪象這套武功,每一招中皆包括齊全,能在剎那間依情勢變易,拍打之頃,同時又能拳打指點。”周洛默記在心,老人巳向山下一指,道:“我老人家要走了,你也該去啦,你瞧那娃娃仍傷心得很。”周洛隨他手指處一看,卻唯見白雲縹緲,甚麼也看不見。他知老人功力高不可測,自能透視雲霧,正看間,忽聽身畔風聲微動,待他回頭看時,老人巳去無蹤影。武林奇能異士,行事多怪特,知他已前往天山去了。當下將老人所傳的這套武功,又練了一遍,自信再不會忘了,這才忙下山尋去,心想我且不用出聲,且瞧瞧他是不是真正難過傷心。他向先前老人手指之處尋去,果見梅辛獨自在岸邊,相隔尚遠,似巳聽到他在自言自語。周洛放輕腳步,心想且聽他說甚麼?只聽那梅辛說道:“他真不理我了麼?我本來是不想打她們的,可是我一見到她們,卻又不由自主啊?”周洛聞言一怔:怎麼叫不由自主?但見他傷心倒是真的。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在擦眼淚,周洛心裡暗歎了口氣,想他不打也打了,再怨他又有何用?當下走近他身後,說道:“小梅,你別難過,我不怪你就是了。”忽然記起他不姓梅,才要改口,那梅辛卻早撲了過來,說:“周大哥,當真你不生氣啦!”他欣喜之態,令周洛大受感動。他兩手緊緊把周洛抱住,臉也緊緊貼在周洛胸上,卻仰面看著他,眼角之上仍見淚光瑩瑩,這哪還是個天不怕,地不怕,日前周洛初見他時的豪狂少年,簡直是個撒嬌兒的嬌女一般。周洛想到這裡,不由噗地一聲笑了,伸手要替他擦乾淚珠,才發現他巳沒了兩袖。那梅辛嫣然一笑,將臉一埋,就在周洛胸前擦了兩擦。周洛說說:“使不得,你不嫌髒啊。”要知他一身破衣,滿是血汙塵垢,簡直連個乞兒也不如,實是髒得很。梅辛卻反而使勁擦了兩擦,周洛說:“淘氣。”將他推開,道:“骯髒的東西擦入眼裡,可不得了。”他右手推肩,左手巳滑到他胸前,但覺軟綿綿地。梅辛面上陡地飛霞,身形一閃,巳然側轉過去。周洛也不在意,說道:“小梅,啊,現在我不該再叫你小梅啦,原來你不姓梅,你騙我。”只見他轉過身來,臉上仍紅紅的,說:“原來老爺子告訴你啦。”他這時才發覺老人不見了,問道:“當真那老爺子呢?”周洛得意地說道:“那位老前輩麼?他早返天山去啦!”周洛雖是幼遇慘變,可說自幼孤苦,又身負奇冤,是以平日不苟言笑。但面對著一片純真的梅辛,也不由活潑起來。梅辛高興得拍手大叫,說:“那可好啦,今兒後再沒人管我了。”周洛知有這—句,笑道:“你別高興,還有我呢?好救你得知,他還怕我管不住你,特地傳了我一套武功,不然他怎會放心走啦。今後你要是聽話則罷,不然!我可要打你了。小梅,今後你要聽話啊!”他嘻嘻笑道:“當真麼?我不信。”他話才出口,陡地人影一晃,已欺近周洛身側,只見三面不下數十個人影。周洛暗道:“你淘氣,好,我正可一試無名神功。”右臂霍地—圈,反打出去,剎時間像化成了十數手臂,只聽拍拍連聲響,梅辛早哇呀怪叫,飛縱後退,站在數尺外怔怔地望著他。周洛一者要試試這套功夫,二來也想給他個厲害瞧瞧,哪會真個打他。是以梅辛連著了幾掌,並未像打桑青、桑虹和那黃衣少女一般,嘴角淌出血來,雖說如此,但也甚是疼痛。周洛也萬想不到這無名神功會有這般神妙,他初學乍練,馬上施為,竟有這麼大威力,忙道:“小梅,打痛你了麼?”梅辛眼圈一紅,將嘴兒撅得好高,周洛好生不忍,忙上前摟著他肩頭,輕輕撫摸他面頰,沒想到他面頰滑嫩之極,其細有若凝脂。周洛道:“小梅,誰教你調皮呢,只要你今後聽話,我絕不打你了。”梅辛竟然依依於懷,半點也不掙扎,周洛見他半晌不言,忙道:“小梅,你生我的氣了麼?”忽聽梅辛噗嗤一聲,笑道:“那麼你今後要永遠跟我作伴兒,再不離開我了,是不是?”周洛心道:“我一生孤苦,難得他對我這樣好,有他這麼個兄弟,我還捨不得離開呢,何況有老人的重託。”當下點了點頭,說道:“我們要像兄弟一樣,永遠永遠在—起。”梅辛高興了,道:“那你打得我更重些,我也不會生氣啦。”周洛聞言不由一怔,心想:“不好,這—來,他仍然不怕我,想那天帝辛璜和老人家對他看得這麼嚴重,豈是無因,他要不怕我,以後我管不了他,豈不負了老人之託?”但他不過心念微微一動,見梅辛真不生氣了,便攜著他的手,說道:“我們忙了一天,來啊,我們坐下歇歇。”兩人挨肩坐下,周洛才又問起他的名字,說:“小梅,你還沒告訴我,你叫甚麼名字啊?”卻聽他噗嗤一笑,道:“這不奇了,你叫我小梅,怎麼說還不知我名字?”周洛笑道:“你真淘氣,原來把姓名顛倒了,你叫辛梅,是不是?啊……”這一聲啊,周洛是衝口而出,皆因他陡然想起他這名字,可不象個男兒。那辛梅似有所覺,忽地轉過臉去,說道:“我聽爹爹說,當年我媽生我之時,恰值天山頂上寒梅怒放,我爹爹便指梅為名。”周洛心下也釋然了,便又問起他失去知覺時之事,辛梅說:“你是擔心那位陶姑娘,是不是啊?”周洛嘆道,“小梅,說起那位陶姑娘,實是個難得的好人,她那仁心慈愛,當真是天下少有。”他想到那晚在桃花塢,形同乞兒一般,她竟不避他滿身血汙,為他療傷,若是一般女子,絕作不到。他望著腳底飄浮的薄雲,一時想得出神,不知那辛梅又己臉色微變,說道:“你不用擔心啦,沒人傷她一根毫毛。就在你被多九公那老花子掌傷的剎那,老爺子救已無及,迫得一掌將他震退,抓起你就走了。”周洛道:“他們為何不追來啊?”辛梅撇撇嘴,說:“老爺子一現身,那老花子有多大膽子?”周洛記起這位老前輩曾說多九公曾與他有一面之緣,多九公自知厲害,一見他現身,必然知難而退。他得知多九公與陶氏兄妹皆未受傷,心下甚喜,尤其想到桑氏姊妹和奼女金燕,短時期內皆不會再與他為難,心裡也鬆了一口氣,只是他打了桑虹和黃衣少女,心下仍然不安。忽然想到傳他離門劍的老人,現下正眼巴巴等著他去尋黃梁道人,心想只要將他尋著,一者不負老人之託,二來那時他父女即可相認,也可減少我內心不安。想到這裡,便站了起來,說道:“小梅,我們也該走啦。”辛梅說:“我知你想去尋那黃粱道人,是不是?”周洛無論心中想甚麼,他都能猜中大半,對他這份靈慧,實是喜愛,便點頭道:“是啊!我們也不能在這裡餐風飲露。”梅辛道:“好,我們走,當真我也餓啦。”他拉著周洛的手,飛奔下山。兩人在天明時,巳到了金陵,辛梅拿出銀子來,買了兩身華美的衣衫,投到店房換過。那辛梅自然是立復了翩翩風采。周洛換衣後,辛梅更是直了眼。原來周洛從師山居,日常不過粗衣素服,這一換上華美的衣衫,那還不有如玉樹臨風?周洛說:“小梅,你瞧我作甚?”辛梅臉上一紅,說:“你好看,還怕人看麼?”隨轉身出去了一趟,回來時拿著把梳子,說:“周大哥,我給你梳頭。”那年頭不論男女,都是長髮,男人家會梳頭,自不奇怪,但周洛覺得辛梅手法更是美妙。他坐在辛梅面前,只覺他身上散發出陣陣幽香,當真象是寒梅吐出的幽香。他一時不由自主又想道:“這辛梅實是奇怪,他爹爹和哪無名老人這麼防範他,他行事又刁鑽潑辣,怎麼會與我投緣,在我面前卻溫婉得象個姑娘?”他心下奇怪,不由懷疑老人之言。一會辛梅替他梳好了頭,更見容光煥發,英姿颯爽。辛梅忽地望著他出神,兩眸中陡然閃動著異樣的閃光,周洛和他目光一接觸,竟會打了個寒顫,只覺他目中射出的寒焰,較之玄冰尤冷。周洛一時呆住了,不知他目光怎會陡然如此?卻見辛梅一笑,他兩眸中冷焰已收斂,說道:“你真英俊,要是她們看見你,不知有多喜歡。”周洛說:“你說誰?”辛梅撇撇嘴,道:“還有誰,自是你那位仁心慈愛的陶姑娘。”周洛皺了皺眉,道:“小梅,你怎麼老要提她。”辛梅說:“還有哩,還有桑家那個姑娘,再就是你受人之託,照顧她的那個奼女金燕之女。”言下大有醋意,周洛心想,你是個男子漢,怎麼又象個娘兒們?當下說道:“小梅,別取笑了,我們是飯後即走,還是歇一天?”辛梅道:“難道你不倦麼?這金陵龍蟠虎踞,六市三街,你要找黃梁道人,也不爭這半日,我們若不一遊,豈不可惜?”周洛是無可無不可,但卻沒一遊之意,為的是怕舊地重遊,勾起傷心。想當年,他家在金陵何等顯赫,而今落得孑然一身,甚至連仇人是誰尚且不知,但見辛梅恁地高興,卻不忍拂他之意,只得陪他遊了半日。周洛被他師傅救離金陵,已有三四年了,這時天下太平,由亂而治,這金陵自是大興土木,較之他當年在金陵之時,繁華何止數倍,但人事全非,怎不令他感嘆!兩人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九門提督府,周洛臉上陡變。他本想遠遠避開這傷心之地,但這數年中,街道巳改變得令他不認識了,陡然一見,怎不令他傷心。辛梅陡見周洛呆呆地望著那高大的門牆,兩眼噙著眼淚,心下也是後悔,心想:“我知他有這段傷心之事,怎麼忘了。”忙道:“周大哥,你別難過,我一定幫你報仇。”周洛拭去眼淚,嘆道:“我連仇人是誰,尚且不知,雖說現下我自信武功已非等閒,但又有何用?”但想到這辛梅聰明絕頂,若得他之助,只怕尋訪仇人,也較容易了。當下說道:“小梅,多謝你,只待尋到了黃梁道人,那時必要求你相助。”他說著,一邊握著辛梅的手。辛梅道:“好,那我們即刻就上路。”周洛自幼即飽經憂患,他不過一時感觸,想這辛梅也是一日夜未曾睡眠,怎可為了我之故,不讓他小息。便道:“小梅,那又何必忙在這—時,我們說好在金陵歇一晚的。”辛梅見他十分難過了,眼珠一轉,道:“好,那我們到別處去遊玩。”兩人攜手從朱雀橋,轉出秦淮河,遊了一會,辛梅即拉著他回到旅店,又忙忙地弄來精緻的菜餚,陪他飲酒。周洛不過是強忍心中悲憤,他雖不善飲酒,卻酒到杯乾,尚未終席,早巳醉倒了。辛梅其實滴酒未嘗,原來他有意叫他醉倒,當下扶他睡了,反扣了房門,獨自出店而去。原來辛梅在昨日已聽周洛說出了一生不幸的遭遇,今日在提督府門前,心中忽然一動,心想:“我何不暗裡—探?若能尋訪出周大哥的仇人來,他必須喜歡。”是以回店後即將他灌醉,獨自出外。他想周洛的爹爹當年遇害之時,是在提督任內,而且那時明朝天下初定,當時各路英雄尚各有不少勢力,說是外賊所殺,大有可能,但誰又能說不會是朝中人爭權奪利所致,現下我們既巳到了金陵,何不一探。他這一去,要到深夜始返,那周洛兀自醉酒未醒。辛梅在他床前立了好一會,不由深深嘆了口氣,才去睡了。一夜無話,兩人第二天一早上路,辛梅也未說出替他尋訪仇家的經過。一路之上,周洛每晚皆趁辛梅睡熟之後,半夜起來練劍,和練那無名老人所傳的無名功夫。當真老人那套武功也無以名之,皆因它包羅萬有,可以集拳腳指掌之長。他按老人傳授的運氣口決,將這套功夫施展開來,頓覺兩臂成了繞指柔,但發出之後,卻又威不可當。兩人奔河套,何止萬里,行個多月,才到達潼關。他每晚苦練,這時巳武功大進,離門劍亦巳練到了五七分火候那五行方位,也巳走得純熟,真個是變化萬千。周洛先前尚未留意,每當他半夜起來練武功之時,辛梅自是睡熟了,但這麼久的時間,奇怪他似都沒發覺,周洛這時可有些懷疑了。但時時留意,亦來發覺辛梅起身來偷看他練武功。這晚兩人到了潼關,周洛忽然記起此間距終南山巳近,那終南山可是奼女金燕的老巢,當日黃衣少女曾說要去終南,他現下武功雖然大進,但不論武功和功力,都相差很遠。這一個月來,雖然一路平靜無事,毫無阻礙,但知任何—起人也不甘休,那奼女金燕是隨時會追來,桑氏姊妹雖然知難而退,但她們迴轉雪山之後,那妙化夫人定也會尋來。他武功雖已大進,無如對手太強,若是那妙化夫人果然尋來,只怕比以往還要討厭。他耽上心事,辛梅如何看不出,笑道:“我知你為何神不守舍,怕那個女魔追來,是不是?”周洛道:“你猜得對,再從此往西,日近終南一日,奼女金燕不是說半月之後,即能將黃梁功練成麼,只怕早追來了。”辛梅忽地噗嗤一笑,說:“瞧你,以前都不怕,現在你劍術巳成,老爺子教你的功夫也大有進境,怎麼還怕她?”周洛聞言—怔,說:“你怎麼知道!”他—想到若是辛梅偷瞧他練了功夫,以他的聰明,這多時間,只怕會了。辛梅卻淡淡一笑,道:“你別怕,我沒偷學你的功夫,你忘啦,我沒你有上天梯的氣功根基,便想偷也沒用。”周洛心道:“果然他說過,而且那無名老人也說因我練了上乘氣功,學來最易,想來不假。”但他仍問道:“小梅,這麼說,你偷瞧我練功夫,那是不假的了。”辛梅笑著一撅嘴,道:“瞧瞧有何緊要,我不學你的就是。”說著,忽地腳步一停,輕輕咦了一聲,說:“你瞧,那是誰來了?”一言未了,拉著周洛往回就跑。這時兩人正行走在潼關街上,傍晚時刻,街上行人正多。周洛忙看時,卻並未見有甚可疑之人,而且只一瞥之下,即被辛梅拉走了。便有甚可疑之人,他也無法瞧見,心想辛梅天不怕,地不怕,突然這般慌張,必有原故。也就不問。但往回走不多遠,辛梅巳一閃身,到了街簷之下。周洛隨後,只見街上人來人往,都是些生意買賣人,並無一個惹眼的,這才問道:“小梅,到底你瞧見誰了?”那知辛梅突然一笑,道:“也許是我看錯啦,沒事。”當下兩人投入店中,那辛悔竟然—反常態,溫柔得很,比時巳是五月初頭,潼關在北地,早夜仍有寒意,忙忙地替他加衣,又弄不少精緻的菜餚。周洛好生過意不去,心想我比他年長,倒要他來照顧我的起居飲食,大是不該。忽然想到今晚住在鬧市之中,武功不練也罷,此時兩人幾杯酒下肚,那辛梅臉兒紅紅地,真比姑娘家的臉兒還要嬌嫩。周洛心想:“我和他巳情如手足,這些日來,我們卻都分房而居,以往我是為了練武功方便,想想冷落他好久了。”便道:“小梅,北地夜寒,今晚我們何不同房,抵足而眠。”那知辛梅面上的嬌紅,陡又增了幾分,說:“我自小兒獨眠獨宿慣啦,還是獨個兒睡罷。”周洛分明瞧出他羞赦之態,心中奇道:“便是他獨居巳慣,也用不著害羞啊?”不由盯瞧他。辛梅被瞧得臉上更紅,忽地推座而起,道:“我飽啦,今晚我要早些歇歇。周大哥,你也要練功夫,也早些睡罷。”周洛才要說今晚不練了,那辛梅竟已出房去了。周洛楞了好久,他一月前心下的疑惑,又升起心頭,想道:“小梅好些地方,實是太像個姑娘,莫非……”他心念才一動,卻馬上自責道:“小梅這般對我,情如手足,我怎可想到這上頭?想他自幼小長天山,少與生人接近,那羞赦自是難免的。”他一面自斟自飲,忽然想到辛梅今日在潼關之時,以他目光之銳利,若說看錯了人,定然未必,他必有所見,而以他的性情,似對那人有畏懼之態,若他真有所見,那必是個甚麼厲害的人物,莫非他今晚早早去唾,是有原故?是為了傍晚時所見之人麼?他越想越覺不差,猜想辛梅今晚必有所衍動,是以拒絕與他抵足而眠,心想:“我何不也假裝睡覺,暗中隨他一探。”想著,即喚來夥計收拾了碗盞,吹滅了燈。他想今日那辛梅既有畏懼之色,那麼所見之人來頭必大,便將月前買來作練劍之用的一把青鋼寶劍,背在背上。結束停當,然後盤膝坐在床上,運行內功。要知凡是練上乘內功之人,行功打坐,亦同休息一般。約莫到了三更時候,店中已靜,此時便是數丈處有飛花落葉,他也能聽得真切。果然不出所料,忽聽隔房辛梅一聲響,似是木床響動的聲音。周洛就知他要動身了,他事前已有準備,早將後窗打開,忙從後窗溜出,翻上房去,在房頂角上穩住身形。先前周洛服了桑虹所贈的雪蓮,武功巳然大進,這一月多來內功更見精進,那上天梯中的氣功修練之法,當真神妙之極,這月多來少說也增了一分火候,此刻他只要—提丹田氣,即能騰身三丈多高,真個是身輕似燕。是以,沒被辛梅所覺。他這裡才隱好身形,早見辛梅,似—縷輕煙般,也翻上房來,移步到了周洛窗口簷上,靜聽了一會,又輕輕叫了兩聲周大哥。周洛心下暗笑,卻聽辛梅說道:“偏他今晚不練武功,妙得很啊。”說罷,即向西北角上奔去。周洛知他輕功乃在他之上,不敢太落後了,忙躡蹤跟隨,出去不到兩條街道,卻見他忽然停下腳步。周洛大出意外,幾乎收勢不住,忙斜身疾掠,自他身後五六丈遠處,飛縱過去。這一來帶起的風聲可不小了,不料辛梅專注在下面,並來發覺。周洛鬆了一口氣,心想這倒好,我何不趁此繞到他前面,豈不更能看清。他可不敢大意了,繞到了辛梅的斜對面。隱在一個屋角之後。只見辛梅了兀自全神貫注在下面,下面似是一個客棧,當中是一個院子,四面全是客房。周洛就知果然不出所料,忽然記起今日傍曉辛梅發覺有人之時,似是在一個客棧門口,想來他發現那人之時,那人必是投到這店中的,是以他知道地頭。周洛瞧那院中,見左面房一間內,微微有燈光射出,但微弱得很。就在這瞬間,那微弱的燈光忽然熄滅了,再一看辛梅,卻巳蹤跡不見了。周洛一怔,莫非他下去了麼?哪知這眨眼間,先前有燈光的房間,忽然窗戶一開,一人飄身而出,落在窗前,現出個女子。周洛心中大奇,既是個女子,怎麼辛梅竟對她怕得恁地?只見那女子抬頭望了望,忽然騰身而起,但身形並不快,而且慢慢向前走去,可惜她恰好在周洛對面,相隔十丈之遙,是以看不真切。周洛正要跟去,忽見那女子身後閃出一人,巳跟了前去,正是辛梅。周洛心道:“幸好我遲了一步,不然定被他發現了。”忙時時隱蔽身形,跟了過去,卻見辛梅又並未對前行那女子有所戒懼,還有些輕敵,這可令他更覺奇怪,初時他還想那女子要不是奼女金燕,必是妙化夫人,這一來可認定不是了,但他想不透,為何今日傍晚辛梅又一見這人,即拉著自己藏開!正想間,前面兩人已翻落城牆,下面已是郊野之地,周洛心喜,這一來他隱身較易,也可跟得更近。他也急忙落下城牆,斜斜地超前,此刻他固然對前面那女子急於想知她是甚麼人,而且對辛梅的好奇,更有過之。那潼關是依山而建,郊野到處是樹木,亂草也深,一來周洛怕失去兩人的蹤跡,二來他也不怕被辛梅發覺,是以,一會工夫,已到了前面那女子的側面,相隔不過三四丈。這晚月色朦朧,但他現今已非一月前可比,這一到了側面,立即認出那女子來,原來竟是陶丹鳳!剎那間,一個個疑問都湧上心頭,她來潼關倒是意料中事,但這深更半夜,來此郊野的是為何?怎生辛梅今日一見她,竟會懼怕。他怔得—怔,只見陶丹鳳繼續往前走,雖然行走在荒山野地,卻像有目的地,周洛心想,她這是要去何處?若非他知辛梅跟在後面,恨不得立即現身與她相見,向她訴說這些日來的誤會,求她原諒,但辛梅現在正跟在她身後,卻是大有不住,只好忍住。他和她相隔數丈,繼續往前走,只見她過一山又一山,越走越遠,也越荒僻,忽然到了個陰森森的山谷,陶丹鳳停下步來,嘆了口氣,自言言語地說道:“想來這就是了。”說著忽地長長一聲嘆息。周洛奇詫之極,她顯然是來此赴約,怎麼又嘆息,會是什麼人約她來?正想間,陶丹鳳已向谷中走去,那谷口甚狹,而且沒有草木,他可不敢跟得太近了,待她已然進谷,卻知辛梅隨後也要跟直,是以隱住身形。一會,果見辛梅現出身來,在谷口也停住腳步,卻不即刻跟進。只聽他驚奇地低聲說道:“這不是華山陰風谷麼,咦,她來這裡做甚麼?”一言未了,周洛打了個寒顫,原來谷中吹出降陣陰風,先時因他功力深厚,大異於常人,是以還不覺得,這時聽辛梅說出陰風谷,才覺出谷中吹出的陰寒的怪風有異,不由打了個寒顫。他心想:“辛梅不過才下天山,怎麼他知這裡叫陰風谷。”那辛梅欲行又止,說道:“我聽爹爹說過華山二無常,武功奇特得很,我爹爹尚要讓他們幾分,所居正是陰風谷,這谷陰風砭膚,必然是的。”華山二無常,周洛可從來未曾聽說過,但想未離師門之時,又何常知有天帝辛璜和奼女金燕,便連妙化夫人未曾聽說過,可見天下之大,何奇沒有,武林中的奇人,自己不知道的,正不知還有多少。但因聽得明白,也驚疑起來,若然這是華山二無常所居,只看陰森森之氣,就知不會是好人,陶丹鳳來此作甚?他盼望辛梅早早進谷,他好跟去,哪知辛梅竟躊躇不前,欲行又止者再,象是他也怕了這華山二無常。周洛忽然心中一動,想道:“既然連辛梅都有些退縮,可知厲害,奈何不出去與他會合,一同入谷,若然陶丹鳳有甚不好,也好合力相救。”但繼又想道:“陶姑娘獨自前來,步態從容。顯然不是被協迫的,辛梅今晚舉動有異,他躡蹤陶姑娘為何,尚不得而知,我還是暗地跟去為是。”想罷,只見辛梅忽地跺了跺腳,說道:“難道我怕你兩個無常鬼,爹爹把他們說得那麼厲害,我倒要瞧瞧。”他語聲未落,身形只閃得一閃,已失蹤跡,巳然將須彌遁形施展開來。周洛見辛梅竟是如臨大敵,那敢怠慢,即刻跟進,只覺陰寒之氣越來越盛,寒風刺膚,不由毛骨悚然。那谷中更是奇特,寸草不生,但見亂石嶙峋,而且皆作灰色,使谷中地上亦有滑不留足之感。周洛進谷約約莫有十數丈遠,即巳追上了兩人,只見陶丹鳳在當中不疾不慢地走,辛梅卻和她相距不遠,在旁邊亂石中隱身緊跟,若非周洛知辛梅在前,幾乎不能發覺,他身法實是奇妙之極。他全神貫注陶丹鳳身上,只見她一邊走,一面左顧右盼,而且不時停下來,向崖上凝視,隨又搖了搖頭,向前走去。這陰風谷初進之時,其寬不過三五丈,而兩邊崖高卻有數十丈,想來這也是陰寒特異之故,而且崖頭樹木如蓋,把谷頂上密密封住了,想來陽光照射不下,難怪陰森之極,又寒又冷。三人進谷,走了約有半里之遙,那知這陰鳳谷仍然寬只有三五丈,只是更加曲折,便是白天,只怕也看不出十丈遠去,而進谷巳深,更覺陰寒有如鬼域,再加崖下矗立的堆堆亂石,令人驀地裡一見,有幢幢魔影,饒是周洛身有一身武功,每當拐彎之時,陡然一見面前矗立的亂石,也不由毛髮皆豎。那陶丹鳳在前,似也有懼色,想她是個女兒孩家,她的膽子豈能大得過周洛去,但她卻仍繼續向前走,並無退意。正行間,陡然一陣陰風強勁之極,迎面吹來,周洛是在崖下亂石中,尚且打了個冷顫,只見陶丹鳳啊呀一聲,忽地退後一步。就在這眨眼間,早見陶丹鳳身前現出個身影!那黑影飄飄晃晃,頂上有兩點亮晶晶的東西!周洛駭了一大跳,心說:“難道當真有鬼,這就是鬼!”卻見陶丹鳳連退了兩步,顫聲說道:“你你……你就是黑無常前輩麼?”只見那黑影飄浮不定,眨眼巳繞著陶丹鳳轉了一圈,忽然停下來,現出個黑衣人。原來這人一身黑綢衣服,又寬又大,谷中風本來就大,他腳下不停,那綢衣自也飄飄蕩蕩,再加那黑衣人滿頭長髮披在腦後,飛拂開來,簡直就不象個人形!周洛心中一懍,當真這人便是黑無常?他雖只聽辛梅說華山二無常,但想來這便是二無常之一!只見那黑無常陰惻惻一聲乾笑,他這笑聲入耳,立覺身上起了雞皮疙瘩,周洛早反手抓住劍柄,心想:“若然這無常對陶姑娘有甚惡意,我即刻現身相助。”卻聽那黑無常乾笑一聲之後,說道;“你這小娃娃好大的膽子,敢進我陰風谷來!”他話聲也陰冷得很,而且尖尖細細,但卻不怎麼凌厲。隨即他唔了一聲,說:“你竟也認得我,想來你有些來頭。”忽地目光射出兩道寒光,盯在陶丹鳳臉上,尖叫道:“你是誰?快說!”周洛大拇指巳按著劍柄上的卡簧,幾乎要拔出劍來,卻見陶丹鳳突然對他叩拜起來,道:“小女子陶丹鳳,拜見老前輩。”突見那黑無常向地邁近一步,說:“你是多老花子的徒兒,找我作甚?”他話說得冷峻更厲,只聽陶丹鳳道:“原來老前輩知道我的來歷!”黑無常又陰惻側大聲長笑,道:“天下事,有誰騙得了我華山二無常。”顯然他知陶丹鳳是多九公的徒弟,即消了敵意,繼道:“你既是多老花子的徒弟,來找我怎的?”陶丹鳳忙道:“他老人家當年蒙兩位前輩指點取上天梯之法,可有這事麼?”原來多九公前在桃花塢所說取那部武林寶典之法,竟是華山二無常相告。周洛拉住劍柄上的手放了下來,心想陶丹鳳此來必與取那上天梯之事有關。黑無常忽地陰冷冷笑道:“你就是老花子所說的那個女娃娃,果然要得,唔,是不是還沒找到那個男小子。”陶丹鳳低下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出,說:“找是找到啦,只是……”黑無常陡地目光一掃,道:“說下去!說!”陶丹鳳說:“只是他被別人搶走啦!”黑無常一瞪眼,說:“多老花子這麼不中用,誰能從他手上搶得走?”陶丹鳳聲音有些哽咽,道:“多得很啊!雪山派的,奼女金燕,還有……”只見黑無常忽地一躍三五丈高,但落地仍在原處,說道:“那奼女金燕倒沒死!”他話聲冷厲到了極點。周洛在他一躍之頃,還嚇了一大跳:這黑無常武功雖高,但顯然是邪魔歪道。這種人多是喜怒無常,只怕陶丹鳳吃虧,現下聽他這麼一說,明白黑無常和奼女金燕必是冤家對頭,登時心中一動,想道:“莫非陶丹鳳從多九公處得知華山二無常的一生事蹟,知道二無常和金燕有仇,故而前來激他二人出世,以對抗奼女金燕。”正想間,只聽陶丹鳳道:“是啊,奼女金燕不但沒死,而且練成了黃梁功,現下巳在返終南山途中了,只在這一兩日間,即到潼關來了。”她言尚未了,黑無常陡地抓起陶丹鳳來,向他來路上擲去。這一下快逾電閃,周洛幾乎驚呼出口,卻聽黑無常怒道:“女娃娃,隨我來!”他雖先將陶丹鳳擲出,但他身似飄風,後發卻先出,只見陶丹鳳卷腿飄落之頃,他已在她前頭,頭也不回,向前去,又見他身形動時,只現出一個黑影飄飄晃晃,原來適才他雖將陶丹鳳擲出,卻無惡意,不然她豈能好好地落下地來,絲毫沒有傷損?才知黑無常必是得知奼女金燕練成了黃梁功,一時怒火沖天,出手重了些。心想:“黑無聲此一去,必是和那白無常會晤,要到他們的店中去,向陶丹鳳問個明白。”那陰風谷甚是曲折,不過眨眼間,只見兩人巳轉了個彎,看不見了。一會,辛梅突然在彎道身形略現,隨即隱沒。周洛知他是跟去了,忙也隨後追去。哪知他轉過了前面的彎道,前面二人巳蹤跡不見,而谷中也是昏黑,更覺寒氣砭膚,當真是陰風慘慘!本來他巳知陶丹鳳此來必有事故,那多九公又與黑白二無常相熟,知她絕無危險,但見辛梅巳然跟去,他豈能就這麼走了。此時不見了三人,心想三人必在前頭,皆因只能看出三五丈遠,再前即黑得不能見物。他放心大膽地飛奔追去,追了有十多丈遠,突見前面現出兩個岔道,那山谷已一分為二,而且比進來的山谷還要狹小,只得兩丈多寬。周洛來到谷口,卻為難起來,不知前面三人去了何處,該往左,還是往右,不由著急起來。忽聽頭頂有異聲傳來,像是一人驚呼而又咽住,他知這華山二無常厲害得很,隨時都在警覺中,一聽那異聲入耳,立即往前撲,將背脊貼在石壁上。但聽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喝道:“你這小子是誰?”周洛倒抽了口涼氣,以為是他被發現了,忙伸手抓住劍柄!卻聽崖上一人道:“喂!你說話可得客氣點,別滿口小子。”周洛一怔,這不是辛梅的嫩嗓子麼?原來是他暴露了形藏。不好,他必要惹怒華山二無常,同時心中一寒,想到辛梅鬼精靈,他那彌循形的輕功何等了得,怎麼仍被發現了?由此,也可見華山二無常實在厲害之極!他一知辛梅暴露了形藏,那能不顧,立即貼壁向上猱升。此時他氣功已是精純,施展開壁虎功,當真像個大壁虎般,手腳互移,瞬已猱升了十多丈。只聽一人冷厲喝道:“好小子,從來還沒人敢在我面前這麼放肆,你即入我陰風谷來,必有來頭,趁早說明了,不然……”忽聽辛梅說:“我知你是白無常,這陰風谷又不是你的,我要來便來,你管不著!”周洛好生著急,心想你若說明是天帝之子,這華山二無常或者看在你爹爹面上,不為難你,怎麼倒對他頂撞起來。果聞白無常一聲陰惻惻的怒喝,跟著風聲颯颯,顯然兩人已在動手。周洛恰覺得腦後一空,巳到了盡頭,忙將雙腿一卷,橫著上翻,原來上面卻甚平坦,只是仍有一堆亂石。只見辛梅在亂石堆中左閃右躲,但饒他身法再快,身後的一團白影,卻不能拋脫!周洛心中大驚,眼看辛悔即要成擒,他豈能不管。當下一個穿閃,趕近前去,那知辛梅偏偏穿繞得更快,又已在六七丈外去了。只見那團白影忽地騰空,飛臨到了他頭頂,冷厲之極地笑道:“娃娃,你還能逃麼?”忽地那白影像陡然飛散開來,向辛梅當頭罩下!辛梅啊呀一聲,就在這錯眼間,只見他巳被人舉了起來,下面現出個高高瘦瘦的人影,從頭上到腳下,無一點不白,白髮長有三尺,兀自仍在飛舞不停!周洛本要即刻撲上相救,但忽地心中一動,想這黑白二無常即與天帝辛璜相識,辛梅又未如何冒犯兩人,當然不會如何為難他,而且自己便是出去,想來也會被獲遭擒,那時辛梅有個好歹,倒無人能救了。這麼一想,便忙隱著身形。早聽那白無常說道:“瞧不出你小小年紀,倒如此了得,今日要不是我,別個想也擒不到你!”只見辛梅在空中不停地掙扎,叫道:“放開我,放開我!”白無常陰冷冷笑道:“你還不說出來歷,娃娃,你究竟是奉甚麼人差遣,來我陰風谷作甚?”辛梅忽然變更語氣,說道:“老爺子,你抓得我好痛,鬆鬆手行不行,噯唷!”白無常說:“你說啦,我自然放你,娃娃,你怕痛,就快說。”只見他右臂晃動,將辛梅在頭頂掄舞起來,周洛看得明白,他抓得甚是巧妙,正是辛梅肩下肉多之處,同時大拇指和小指頭,都按在他穴道之上。辛梅若是想逃,他兩指只要微—用勁,必然立即將他制服。想是辛梅也知厲害,不再掙扎了,說:“人家說華山二無常,武功天下無雙,今天一見,果然不假。”那白無常被他捧得心裡高興,但笑聲竟也冷得怕人,說著:“你即知道,還敢不說實話,快說,誰派你來的?”辛梅忽地呸了一聲,說:“你別高興,我還未說完呢,你武功是好的了,只是還不及一個人。”白無常一怔,隨怒道:“好小子,你倒說說看,我華山二無常怕誰?”辛梅嘻嘻一笑,說:“怕我啊,你要不怕我,怎麼不敢把我放下來。”白無常道:“你這小子狡猾得很,別想在我面前搗鬼,你是說不說?”顯然他手上一緊,那辛梅卻沒出聲,咬緊了牙關,道:“好,我說一個人,你也敢說不怕?”周洛心想:他必是說出他爹爹的名子,他早該說出來,想來這白無常得知他是天帝之子,定然也要顧忌幾分。白無常巳道:“好!你說,這人是誰,現在何處?”他冷厲的語聲中,又帶了怒氣。辛梅說:“這人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瞧,那是誰?”隨說,用手一指,正指向周洛陷身之處,周洛一怔,原來他早知我跟來了。他還打定主意該不該即刻現身,只見白無常巳順著手指處望來,他一掉頭,早見兩道冷焰射來,周洛登時打丁個寒顫,就在這剎那間,忽聽白無常一聲怒喝,一條人影劃過空中,落於數丈之外,正是那辛梅!原來他趁白無常掉頭的瞬間,右手一把揪著白無常飄散開來的鬍子,用勁一扯,右手砍他脈門。白無常怎會料他這麼又頑皮又機變之極,那得不鬆手,辛梅立即飛縱出去!這也是周洛看見人影橫空的剎那,哪知辛梅腳下著地,忽地白影一晃,白無常身法快得簡直像幽靈一樣,巳攔在他面前!辛梅啊呀一聲大叫,半轉躍開,但他身方落下,白無常早又攔在他身前。周洛在傍看得明白,辛梅是慌張過度,他那須彌遁形的功夫大大打了折扣,心說:“快沉著氣啊!”但他怎敢出聲,而且分明白無常的輕身功夫也不遜於那須彌遁形,即便躲過一時,諒也仍然逃不出去!果然,辛梅再要躲時,白無常悠地一探手臂。他那手臂像陡然間漲長一尺,一下子抓住了辛梅的右腳,喝道:“娃娃,你還敢搗鬼!”手腕一翻,巳將他擲在地上。只見辛梅面上有森森寒光一閃,顯然痛得他咧嘴,但他卻不哼一聲,就地一滾,正想躍起身來,白無常早一腳踢出,順勢一勾。又將他帶到腳傍。辛梅這個苦頭可吃得大了,哪還敢動彈,白無常抓起他的腰帶,說道:“娃娃,你要再動一動,我就宰了你了。”他話聲冰冷,想來他說得出,也做得到。周洛那敢出去相救,只得遠遠跟著。白無常飄飄晃晃,向前走去,地勢漸高,也沒再覺得像先前般寒風刺骨了,而且月色也明亮。但所經之處,皆是亂石嶙峋,同樣寸草不生,這倒對周洛幫助不少,容易隱密身形不怕被白無常發覺。他小心翼翼,跟到了個石洞門口,見白無常提著辛梅,頭也不回,入內去了。心知這石洞必是華山二無常的居處,可更不敢大意了。待他入內有一盞茶工夫,才溜到洞口,閃身入內,忙將背脊貼在洞壁之上。看時,那洞口處有月光射入,倒也看清,只見不過寬一丈五六,洞壁光滑得很,洞中卻吹出陣陣陰寒之風。這洞深處,已看不清,不知有多深淺,但看得出向下傾斜。周洛不敢怠慢,大著膽順洞壁深入,哪知這洞越來越低,也更奇寒刺骨,倒覺比谷中還要冷,更加陰森得怕人。他估計約莫有半里之遠,那洞只是曲曲折折,仍未到地頭,但巳不再向下傾斜了,而且奇怪的是更加覺得地上滑不留足。更奇怪的是,到了深處,倒有微弱的暗光,剛好將洞中情景看得清楚。周洛進洞這久,仍未見人,心下焦急起來,而一路行來,卻又未見有岔洞。正焦急間忽聽一人冷冷說道:“好,這娃娃倔強得很,把他吊起來。”周洛聽出是二無常的聲音,知說的是辛梅,這一來他苦頭可要吃得不少,心想他這些日來和我情同手足,我怎能眼見他受罪?忙走過一彎角,眼前陡然開朗,現出畝許大的一間石室,室中只有石凳石桌,只見華山二無常坐在石凳上,傍邊站著陶丹鳳,望著左邊角上,面有不忍之色。周洛順著她目光看去,見辛梅當真高高吊在那邊,兀自晃盪。陶丹鳳忽道:“兩位前輩,饒他這遭兒,吊久了,多難受!”那晚在溧陽城外,辛梅曾戲弄陶氏兄妹,後來更處處為難他們,她現下倒為他求情起來,周洛甚是感動。這陶姑娘說她是天仙化人,實是當之無愧。那知辛梅卻忽然大罵起來:“你這丫頭別貓哭老鼠,誰要你替我求情。兩個無常鬼,你們聽清啦,今天我鬥不過你,多早晚要你們瞧瞧我的厲害。”當真他不知好歹,罵華山二無常還有可說,怎麼連陶姑娘也罵起來了?周洛禁不住皺眉,生怕激怒了二無常。不料黑白二無常坐著並未動身,只兩人手臂微招,便聽拍拍兩聲脆響,二人打了辛梅一個耳刮子!二無常和辛梅相距有一丈多遠,這麼隔空打人,卻像在對面一般,均是匪夷所思,周洛大駭。但這兩個耳刮子顯然打得不重,臉蛋未見紅腫,只是辛梅像打秋遷般蕩了起來,身子幾乎撞著了洞頂。他兩手兩腳綁在一處,這個苦頭可吃得不小,也更加罵不絕口。只見二無常卻有如不聞不見。那白無常道:“黑鬼,這小娃娃送上門來,再妙不過,而且不早不晚,嘿嘿。”他陰惻惻一聲冷笑,說:“多老花子忙了這些年,我兩個倒揀了個便宜。”黑無常一晃頭,說:“怎叫便宜?當年你以我當真好心腸,將取那上天梯之法教他?我不過是要他為我倆物色一對金童玉女。嘿嘿,憑老花子那點能耐,也想染指,只怪他自不量力。”黑白二無常一說,三人都大吃一驚。陶丹鳳固是面色一變,辛梅也不罵了,瞪眼望著兩人,周洛更是著急,心說:“你怎麼會找上門來,這種邪魔歪道,你找他作甚?”他立知陶丹鳳巳陷身在此,本想設法早早將辛梅救下的,現下更不敢大意了,皆因他只知兩人失陷,也唯有他才能救這兩人。只見陶丹鳳驚惶失措,直往後退,說:“你……你們……”白無常樂樂怪笑,說:“女娃娃,你別怕,跟著我兩個,準有你的好處。你不是要我們幫你將那男娃娃找來麼,定然教你如願。”周洛聞言又是一怔,才知道陶丹鳳來此,是請華山二無常相助,將自己追回,心道:“原來她來求華山二無常,是為了我。唉,陶姑娘啊,陶姑娘,你怎知我的苦衷,只待我事一了,我也恨不得早早與你在一起啊?”陶丹鳳面如白紙,但卻不再發一言,忽聽辛梅破口大罵,道:“無常鬼,你們別作夢啦,老花子自不量力,你們也差不多。我說,你們再不放我,馬上就有人來,那時瞧我不將你們吊上才怪,那時你們這兩個無常鬼,就要變作吊死鬼。”辛梅雖罵不絕口,但華山二無常仍不理睬。只見二無常互望了一眼,那白無常道:“不錯,這娃娃豈會獨自一人前來,黑鬼,你去瞧瞧。”陡然間,周洛眼前一黑,暗道不好,忙不迭騰起身來,一陣疾風巳擦面而過,他若連滯一剎那,被發覺了,真個險極。黑無常的話聲遠遠傳來,說:“我去去就來,小心那娃娃。”周洛忽然心中一動,現下不趁白無常一人,趕緊救兩人出去,更待何時?心想:“我若將白無常誘開,不知陶丹鳳會不會救辛梅?”想到這裡,不由皺起眉頭。剛才陶姑娘好心代他求情,他倒罵人家,要想進去,又不是白無常的對手,一時打不定主意。忽聽陶丹鳳恨聲說道:“多九公錯把你們當好人,我……我也受騙啦。”白無常陰惻惻笑道:“老花子自要上當,嘿嘿,女娃娃,你卻平自得好處,只要你乖乖聽話。”哪料陶丹鳳雖是溫柔嫻靜,這時卻也忍無可忍。忽見她右手一揚,噗喇一聲響,倏地紅綢出手,向白無常攔腰纏去。白無常哪把她看在眼裡,連身子也沒動一下,伸手便巳抓住了她紅綢尖端,陰冷冷笑道:“正要試試你的武功深淺,唔,有點道行了。”說著,向懷裡挫腕一帶。周洛一見急了,陶丹鳳這紅綢若被他奪出手去,三人就更難脫身。他雖知陶丹鳳這紅綢上威力不小,但仍出手即被制住,自己出去,也萬難得逞,只是他豈能不管?不暇思索,就在白無常抓住紅綢那瞬間,他巳雙腳向洞頂上一登,身軀疾射而入,同時寶劍出鞘,身劍合一,向白無常當胸刺去,喝道:“撒手!”辛梅一聲歡呼:“周大哥!快來放下我!”陶丹鳳也歡呼道:“是你!”白無常大出意外,霍地一抖手,楞將紅綢向周洛劍上纏去,身子卻平平飛出三尺,才慢慢站了起來。原來他一見來的是個少年,便不放在心上。周洛更不怠慢,劍尖一顫,滑過紅綢,指南圈北,向白無常疾攻過去,嘴裡卻叫道:“陶姑娘,快放他下來!”心想辛梅武功比她高好多,合三人之力,不信就敵不過白無常。半句話功夫,劍早又抹南挑北,眨眼連攻四招,轉了四個方位。饒是離門劍神妙無方,哪料白無常身形幾晃,但見白影飄浮,周洛長劍竟連他衣角也沾不到。忽聽辛梅叫道:“呸,你這丫頭不中用,拿刀來割啊?”周洛心中一動,手中劍更緊,眨眼間攻如暴雨,連刺了十分劍,霍地他反身一掠,長劍向吊辛梅的長繩上砍去。只聽白無常嘿嘿大笑,說:“娃娃,你別費勁啦,我繩子砍不斷的。”果然周洛用力過猛,不但未將繩子砍斷,反而將辛梅盪到與洞頂平齊,心下大驚。卻又見白影一晃,白無常已欺近身來,伸手奪他長劍!周洛忙不迭疾退一步,圈劍平推,腳踏甲乙,腳跟一旋,早轉庚辛,劍化五五,剎時劍影如山。白無常啊了一聲,說:“娃娃,好劍法。”身形往後飄退,辛梅也恰好蕩回來。周洛來不及攻敵,左手一伸將他接住,同時用劍向繩上割去。哪知不過指頭般粗細的繩子,竟然割不斷,不知是何物所結?白無常卻早又撲了過來,陶丹鳳一聲嬌叱,紅綢雁落平沙,向他腳上纏去。周洛趁他微一緩勢之下,急忙放下辛梅,疾如狂飆,劍如狂飆,眨眼又疾攻出四五劍。白無常上下受敵,竟然不放在心上。驀見白影斜斜飄起,喝道:“娃娃,撒手!”原來他飄起的只是下半身,上身一傾,反向周洛手前抓來。他這一聲居高臨下,饒是離門劍神奇妙絕,竟也受制。周洛心中一慌,挫腕指劍,哪知白無常雖然抓空,五指卻連番彈出,只聽當地一聲響亮,周洛長劍險險出手,震得他右臂痠麻!而且劍身一蕩似乎刺中陶丹鳳。周洛忙不迭借轉翻滾,劍交左手。辛梅叫道:“離門劍不行,你不會打他耳刮子麼?”卻聽陶丹鳳驚呼聲,直飛了出去。周洛回頭恰見白無常左手中紅綢拖地,右手向她疾抓!原來白無常彈中周洛劍身的剎那,陶丹鳳一急,飛綢攔截,白無常伸手奪過,並向懷中一帶,陶丹鳳紅綢若不出手,便會登時被擒,迫得奪綢飛退。周洛已然轉身,真氣已運在右臂之上,驀可裡手臂一彎,喊道:“打!”那無名老人所得的功夫,當真奇妙之極,只聽拍的—聲,打個正著,白無常一楞,撤臂跳開!要知周洛在翻滾之頃,白無常巳在他斜後面,要想攻敵,本是不能,偏是無名老人那無名神功奇妙絕頂,施展開來,柔若無骨,白無常武功再高,也萬萬料不到,是以他探出的右臂,被周洛打個正著!一招得手,膽氣大壯,立即迫上,右臂恰似條軟鞭一般,順拍反打,拳指並用,同時叫道:“陶姑娘,快替他解開,快!”他適才分明打中白無常右臂,雖見他退後,但卻亦未傷得他分毫,明白只是招術奇譎上佔了便宜,要想傷他,那是休想。白無常怪眼圓睜,飄退閃躲,說:“娃娃,你這是甚麼功夫?”辛梅叫道:“用勁啊,狠狠地打他,喂,我說,你不把我托起來,怎麼解得開!”陶丹鳳躊躇不前,她是個姑娘,怎好意思把他托起來,而辛梅吊著,那繩繃得緊緊的,當真不易解開。周洛大急,白無常在好奇之頃,一時未看清他的招式,尚能阻擋,時間稍久,必然又落下風,忙叫道:“陶姑娘,豈不知事急從權,快!快!”白無常冷哼一聲,說:“娃娃,拿命來!”他猜不透周洛的胳膊怎會拐彎,心想當真辛梅被解脫了,這一個尚且不易對付,那時要懸擒住三個娃娃,豈不更費手腳。白無常惱得火起,虛飄飄橫掌一拍,周洛頓覺一陣窒息,忙衝前兩步,避過其鋒,哪知白無常意不在他,晃身向陶丹鳳抓去。周洛一急,左手劍,反臂疾撩,挑他右脅,劍尖一顫,鋒刃卻向他左脅掠到。原來他在離門劍上已有火候,劍一出手,自然而然巳腳踏五行方位!白無常聽得金風聲音,迫得縮手旋身,左手拍出,右手扣指連彈!周洛卻早往後躍退,心下卻振奮起來,當真這兩種功夫配合運用,威力豈不更大,馬上退而後進,左手劍斜斜刺出,劍尖一顫,連綿二十五式,四方八面皆是劍影,金風破空之聲更是驚人!白無常兩手連連彈出,心驚這少年的劍術武功無一不奇,同時掌心吐出暗勁!周洛心有顧忌,忙不迭左手撤劍,似退還進,右臂反打圈點,連攻他肩井期門兩穴!白無常分明見他後退,沒防周洛有此一著,躲過迎面他打的一掌,期門穴上巳微微一麻!白無常陡然大吼一聲,雙足一崩,駢腿躍退,一時不再動彈。周洛心下駭然,適才分明點中了白無常穴道,他竟能躍開。其實他不知白無常這一聲大吼,正是運氣衝穴,現下兀自未曾復原,若然他即時搶攻,必能得手,偏是他心存戒懼,失了太好機會。白無常雙目冷芒暴射,盯著周洛瞬也不瞬,他以為白無常要施展甚麼厲害的功夫,竟不敢近身發招,也對他凝視不瞬!只聽那面辛梅著急道:“你別耽擱啊,唉,你是姑娘,我……我……”陶丹鳳何嘗不知事在緊急,但她雖然挨近身去,見要抱著他的身軀,才能託得起來,兀自躊躇。辛梅咬了咬牙,急道:“告訴你,你是姑娘,我也不是小子,你還不快動手,黑無常一到,我們可全都跑不了。”陶丹鳳道:“你你……你是女扮男裝!”辛梅說:“是啊,快!快!”陶丹鳳左手一伸,抱著他往上託,右手便解繩子。周洛啊了一聲,回頭一望,卻在這剎那間,只聽身後轟隆一聲響,他一躍跳開,白無常巳不知去向了。陶丹鳳終於解開了辛梅的繩子。他手腳被綁久了,動彈不得,坐在地上搓揉,陶丹鳳卻驚呼一聲,發起呆來。周洛循她目光一看,方發現石門巳被關上了,難怪白無常這麼走了,原來是將三人關在室中。他奔到門前,用力一推,那石門紋絲不動,當下將全身真力貫注右臂之上,饒是他用了十二成力道,竟也未能推動分毫。陶丹鳳幽幽一嘆,說:“這都是我不好,偷偷跑來找這兩個無常,害得你們也失陷了。”她情深脈脈地看著周洛,道:“你是跟著我後面來的麼?”周洛巳知她之所以來求二無常相助,是為了他,心下早巳感動,現下她眼波脈脈含情,靈犀一點通,還有甚麼不明白的?心道:“原來她早就對我好,她,她愛我。”登時心頭撲通撲通,喜得狂眺,凝視著她,引中也滿含情意,瞬也不瞬,也忘了回答。還回答甚麼?此時無聲更勝有聲,萬語千言,盡在不言中。要知先前周洛對她,心有自卑,武功不如,又在逃命之時,在她面前,自慚形穢,連看也不敢,是以一直沒有發覺,若非今晚從二無常口中,得知她是為他而來,只怕仍然不會發覺。兩人四目交投,一時間忘了存在,忽聽辛梅冷笑道:“呸,不知羞。”她何時來到兩人身側,竟沒發覺。陶丹鳳滿面通紅,低下頭去,周洛也訕訕地,說:“小梅,原來你一直騙我,瞞得我緊騰騰的。”辛梅在剎那間,面上也升起一沫淡淡的紅霞,說:“不怨你自己是個傻瓜,倒說我瞞你,虧你還要怪我。”當真這一月多來,她的言談行事,沒一樣不象個姑娘,他何嘗沒疑心。但每次怕對辛梅不敬,有失朋友之道,來往深裡觀察,原因是絕想不到她會是女扮男裝,現下想來她說得可不是試。想一個男子漢,嗓音怎會那麼脆生生的,肌膚會細如凝脂,有時,她那麼溫柔體貼,又豈是男子漢作得到的?想著想著,想到這月多來時時與她肌膚相親,不由心中微微一蕩。他不由自主凝視著她,辛梅頭巾早巳不知失落何處,此刻秀髮披肩,更覺貌美如花,只是更覺正氣逼人,心道:“就憑她這般秀美的容貌,我也早該知她是姑娘,當真我太傻啦。”辛梅現露了女兒身份,態度也立變,跺跺腳說:“你瞧甚麼,我可沒人家陶姑娘好看。”周洛面上一紅,道:“小梅,我……”他想說不是有意看她,但還未解釋出來,辛梅巳道:“我們還不設法出去,待黑無常返來,可就再也走不脫了。”說著,她也試試推那石門,但她怎及周洛的充沛內力,周洛尚且推不開,她自然也如蜻蜒撼樹。陶丹鳳這時巳繞室轉了一匝,道:“你們瞧,這石室怎會有光?”一言提醒周洛,忙也繞室查看,辛梅撇了撇嘴,說:“有啥稀奇,一絲細縫兒也透得進光來。”但她也開始尋找光亮的來源。周洛繞過右邊,忽道:“在這裡了,果然是天光。”辛梅搶前,和他並肩一看,只見石縫雖細,卻看得明白,那天光射入之處,石層只得一兩尺厚,而且裂痕甚多。陶丹鳳也走近前來,說道:“可惜,我那紅綢若在,必能開得出一個出口。”辛梅哼了一聲,說:“吹大氣,憑你也有這本事。”周洛一皺眉,心想:“她怎麼總要與陶姑娘過不去。”望著陶丹鳳,想她那晚在薴蘿花塢,見她逆流練那紅綢別看她是個嬌弱的女子,其內力的充沛,實非常人所能及,當真若她的紅綢穿過石縫,它能將石層震裂,開出個出口來。忽然心中一動,忙解下腰帶,道:“陶姑娘,這個可以代用麼。”陶丹鳳接過,道:“讓我試試看。”捏著一端,揚手抖動,那腰帶登時有若靈蛇,鑽入石縫之中。哪知就在這時,忽聽外面有人說話,陶丹鳳又將腰帶撤回。只聽外面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說道:“這老花子自不量力,竟敢找上門來。”一個說:“難道你怕他啦。”那人說:“誰怕他,我不過不願多費手腳,給他個死不認帳,打發他走了,不是省事得多。”陶丹鳳三人聽得明白,知是她偷偷跑來求華山二無常,被多九公發覺了,尋了前來,她心下不安,但聞言鬆了口氣,知道多九公未與華山二無常衝突。周洛和辛梅自然也聽出是二無常的聲音,心中著急,若然二無常進來,三人只怕即要束手被擒。卻聽—個說道:“你看準必是那個娃娃麼?”一個說:“不差,辛璜那個孩兒叫他周大哥,那女娃娃不也說他姓麼?而且那個子武功奇怪得很,不是他還有誰?”從話中分辯,就知說話這人是白無常,便聽那黑無常道:“那可妙得很,且關他們三五日,無飲無食,那時手到擒來。”白無常冷冷地打個哈哈,道:“我也是這個主—意,而且想來多老花子必不死心,早晚還要尋來,說不定暗中查訪,這一來也好教他死了心”只聽兩人話聲漸遠,巳然去了,辛梅說:“兩個無常歹毒得很,若是出不去,當真只有束手被擒了。”陶丹鳳一臉惶急,說:“這都是我不好,若不是為了我,你們怎會吃這苦頭。”她含情脈脈地望著周洛,又象有些欣慰,若不是這麼誤打誤撞,她豈能與周洛相遇。辛梅看在眼裡,老大不是滋味,她目中登時有異樣的光亮閃動,兩人都未注意。周洛聽了聽,說:“走遠了,陶姑娘試試。”陶丹鳳不敢怠慢,勁貫右臂,將腰帶一抖插入石縫之中,只見她右臂一震,登時便聽石縫中發出一陣輕響。她面露喜容,道:“行了。”將腰帶往回一撤,石塊便隨腰帶紛紛下落,只是僅落下拳頭大的碎石,無濟於事,但石縫兩邊的裂痕卻更大了。周洛忙將真力貫聚在兩臂之上,運勁搖撼,不到兩盞茶工夫,巳取下七八塊尺許大的裂石來,但外層卻巳無裂痕,仍然出不去。陶丹鳳又將腰帶插入,想將外層震裂,哪知外層石塊堅硬異常,雖然不足一尺厚,顧再也不能震裂。周洛看了看,心道:“若然我施展識法神拳,最多兩三拳,必能打開一條出路,但我在大師兄面前發過誓,今生絕不施為,這來怎好?”辛梅好半響沒出聲,這時走上前來,說道:“把劍給我。”不待周洛拔劍給她,她巳將劍抽出,在那石縫一尺遠處用力一劃便見石屑紛紛落下,這劍雖是把平常寶劍,但也是純鋼打造,劃了幾下,即已劃出一條深約—寸多的縫來,周洛喜道:“好主意,小梅,讓我來!”他接過寶劍,真力透達過劍尖,霍地向石縫中插去,右臂震動,立見碎石紛紛下落,一會工夫,已有天光射入。周洛道:“行了,”將劍還鞘,掌貼兩條石縫中間,吐氣開聲,他氣功已達上乘境界,石層兩邊都有了裂痕,哪會不應手而裂,只聽轟隆隆一陣暴響,裂石巳落下深谷,現出尺許大一個洞來。小梅叫道:“快走!”身如穿簾飛燕,從周洛身旁一掠而出。周洛道:“陶姑娘快走。”陶丹鳳柔情無限,說:“你先出去。”適才響聲太大,哪會不將黑白二無常驚動,周洛一急,伸手扯她,哪知這瞬間,忽覺洞口一暗,周洛才覺衣領被人抓住,雙腳已然離地,被人提出洞去,原來是辛梅。辛梅道:“快走,你瞧二無常來了!”果見黑白兩點影了,瞬巳由小而大,自谷中飛騰而上。周洛道:“小梅,你助陶姑娘出來,我去阻敵,你們在谷口等我。”瑲琅一聲響,周洛寶劍出鞘,向二無常迎了過去,心想:現今只有先將二無常引開,待小梅與陶姑娘出谷,我再設法脫身。是以他故意暴露身形,繞崖飛奔,還未奔出十來丈,陡地眼前人影一晃,象一張黑幕當頭罩下!周洛明知不是二無常對手,但現下事在危際,他寧可一人失陷,也不能讓小梅和陶丹鳳被獲遭擒,當下疾退一步,劍尖一顫,向黑影疾攻!那離門劍施展開來,瞬息便是連綿二十五式。只見那黑影陡地騰高兩尺,斜斜飄落在他身前,現出黑無常,說:“果然好劍法!娃娃,還不棄劍。”周洛見只得黑無常一人追來,可就急了,咬牙遞劍。從丙丁轉壬癸,劍影如山,但見寒濤匝地,紫電騰霄!勢若雷霆!黑無常果然不敢攖其鋒,而且面現驚奇,黑影晃處,身巳退後半丈!周洛明知對他不得,他耽心兩位姑娘,白無常既未追來,顯然是攔截兩位姑娘去了,這一將黑無常迫退,忙不迭倒縱出來,飛身便往回頭趕!何消兩三個起落,巳到了那出口之處,登時心頭一涼,只見他適才出來的那個洞口,巳被一塊千斤大石堵塞,小梅和陶丹鳳卻不見人影!要知他適才想將二無常引開,這一去一返,不到半盞茶的工夫,身在高處,又可望出老遠,他一望之下,也未見出兩人的影子,想來必又被白無常持兩人擒回去了。他急得大聲呼喊:“小梅,小梅,陶姑娘,你們在那裡啊!”卻見石旁黑忽忽的鑽出一人來,衝著他一裂嘴,便見森森白牙泛寒光,說:“娃娃,你不打聽打聽,入我陰風谷來,還想出得去麼!”周洛退了一步,見是黑無常,當真化象幽靈,不知何時巳繞到石後,他守在前面,竟然不覺!周洛狠了狠心,高聲叫道:“小梅,陶姑娘,你們暫且忍耐一時,我必救你們出去!”他剎那間已打定主意,唯今之計,只有自己先脫身,再設法來救兩人,右手劍霍地遞出,同時交到左手,劍尖一顫,一招五式,五五二十五,劍光飛灑,如潮推出!右腳卻退早大大邁了一步,黑無常才斜跨半步,周洛手臂一圈,巳向他反打出去!無名老人所授他的這套武功,其實並無一定不移的一招一式,主要的在以意克敵,就出手剎那間的敵勢,擊拳,擊掌、擊指,順打反打,運用由心,黑無常從他劍勢邊滑過,反欺近他右側,周洛胳臂一彎,反打出去,分明是不可能而得,黑無常這般高手,也上了當,只聽拍地一聲,周洛這一反掌,恰好打中他肩頭!黑無常咦了一聲,往返躍退,但見黑煙繞石,霎霎眼,卻見他巳立身在石上,成了居高臨下!周洛明知不是他的敵手,趁這一招得手,黑無常在錯愕的當兒,腳下猛一點地,巳向崖下翻去!只聽身後黑無常大叫道:“娃娃,你向那裡逃!”未聽得風聲,叫聲卻早到身後!周洛駭然,反臂振劍,向叫聲迫來之處推掃,他身形卻如離弦疾弩,飛縱出去!現下巳在谷底,地勢平坦,而且彎角甚多,才轉了兩個彎,黑無常已然追到身後,周洛迫得回身拒敵,出手就是兩種武功並用,左手劍迎面攻擊,待黑無常閃身躲避,無名老人所授的神功立即發揮出威力,無論黑無常任何方位,皆能出手打中!可惜他現下功力太低,這功夫因是出手變化太快,本身真力不能用上,是以打中黑無常之時,連三成力道都用不上。雖是如此,但黑無常亦駭了一大眺,即刻飛退開去!周洛趁機巳向谷口飛逃,同時心想:“黑無常這般窮追不捨,早遲也逃不出去,我得想個法兒。”忽然心中一動,想到他在那石室中施展離門劍時,白無常不但躲得輕易,而且還能彈中他的劍身,令他手中劍幾乎出手,可見黑無常的武功要比白無常遜一籌,我何必怕他,好在白無常並未追來。他想到這裡,巳近谷口,便大著膽,腳略停,辨聲知黑無常巳然又追近了,霍地急旋,振劍疾撲,劍如匹練,但劍尖卻不顫動。黑無常早巳激怒,想是萬不料周洛反撲回來,陰惻惻尖聲怪嘯,兩臂一振,小指箕張,竟敢向他劍身抓來!只見他兩手小指有如漆黑,指甲怕不長有一寸,也黑得閃閃發光,顯然他這十指之上喂有劇毒,而且他既敢向劍身抓來,不問可知,必然刀劍不能傷他!說時遲,黑無常右手當先抓到!同時左手暴伸,象突然間伸漲了五寸,抓他右肩!幸是周洛這一招,是誘招,劍尖早是一顫,腳下已轉了兩個方位,長劍剎那間抹挑刺砍撩,一式化五,從甲乙轉壬水,身形卻如輪轉,卻早回到火位,左腳斜探,立轉庚辛,他腳下不停轉動,劍上亦巳生出了無窮變化,但見劍影如山!他這一將離門劍的威力發揮開來,黑無常登時被鬧得手忙腳亂,但顯然他兩手不怕刀劍,是以連番劈打拂彈,周洛長劍仍未沾身。這時周洛恰好繞到他身後,咬牙喝道:“打!”右臂從劍招中穿出,呼地一聲,陡地斜肩又折,兩指一分,點他雙睛!他這一招從後面發出,卻能點睛,實是奇妙絕倫,黑無常咦了一聲,身形疾閃,躲過這招,周洛卻早向左前路上一步,陡劍暴張,風雷驟發!只聽嗤地一聲響,黑無常怒喝聲中,巳化作一團黑影,到了數丈之外!原來周洛這一劍,巳將他左脅衣服穿了一個窟窿,只分毫不差,沒將他傷在劍下!周洛心知這一來是他劍招武功奇絕,二者是黑無常未摸透他武功深淺,更加這一招兩個武功並用,行險犯難,是以方能僥倖得手,—見黑無常退後數丈,也忙收招,昂然而立,朗聲說道:“黑無常,今天先讓你嚐點厲害,早晚再來找你算帳。”腳—點地,飛奔出谷去了。黑無常實是驚魂方定,雖然怒不可遏,但一時驚愕得說不出話來,眼看他出谷,竟也沒有追趕。周洛一口氣跑出三里多地,來到一個山巔,這才腳下略一停,回頭見無人追來,不由一聲長嘆,他只想早早趕到河套,訪著黃梁道人之後,即迴轉訪他仇家,不料此間又另生枝節,心想辛梅和陶丹鳳失陷在那石洞之中,不知如何才能救得出來。正焦急間,忽見山下走來一個姑娘,頭上巧梳雲鬢,翠綠鵝黃衣裙飄飄,若舞霓裳。周洛一怔,這嶺之上,怎來這麼個女子?那女子來得近了,更見美貌若仙姬,明豔照人,周洛見她來得近了,不敢再平視,才將頭掉過一邊,忽聽那女子噗嗤一聲,說:“周大哥,你不認識我啦?”——武俠吧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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