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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一團白雲上燃燒着充滿情愛的火焰。林優爭在白玉雪温軟的酥胸裏,暈眩了,沉醉了。那是一塊奇異的土地,綠草茵茵。幾聲生命的響亮的歡叫,一副大自然的純情美景。和風來了,吹卻幾粒紅豆。相思淚斑斑點點,讓人喜又愁。一陣雷聲,陰雲密佈,大地上又有了新的生氣,雨點打得草更秀,風兒吹得花更嬌。待雨歇雲收,兩下里愛聚心頭。沒有言語,沒有動作,只有目光交流。連呼吸的韻律,情人都能撫摸出各自的歡憂。白玉雪無限深情地長嘆了一聲,重新投入林優爭的懷抱。林優爭聽到了她的心跳,温軟的玉山壓在他胸脯上,使他感到生活的實在,具體,甜蜜和温馨。此時,他的心淨極了,什麼雜念也沒有了,一生中,什麼時刻也不如這會兒值得留戀珍惜。人世的恩仇,他再也不想提了,這就是歸宿,這就是一切的終點。白玉雪的雙頰如緋紅的輕雲,飄逸不定。林優爭兩眼眯成了一線。竹屋裏所演出的正是令人傷心的場面:鐘太倉看着牀上的龍小青,再也忍耐不住了。龍小青渾身無力,只有流淚份兒。悲慘的命運將要降到身上,這是一條多麼泥濘的小道!淒雨、荊棘、冷風。可鐘太倉一到龍小青身邊,慾火頓熄,連一點情致也沒有了,甚至還產生了厭倦。這使鐘太倉十分掃興。見鬼了!何以會這樣呢?龍小青也不明此中道理。其實,鐘太倉所以如此,是因為他的慾火全部被“真假功”給消了。在龍小青身上,他顯不出強命功力。這是絕妙的巧合。如果他練的不是同心強命功,龍小青的命運必將是另一個樣子。鐘太倉惱火地走出小屋,恨恨地掃了吳冶一眼,來到他妻子長河洛神身旁。此時,孔玄也已被迷倒,常無嬌正打逃跑的主意。長河洛神瞪了鐘太倉一眼,心裏大是不滿。鐘太倉笑道:“夫人,我只是跟她開個玩笑,連她的毫毛也沒動。”長河洛神雖覺奇怪,卻也沒放在心上,如此正好。長河洛神説:“這幾個人,聖姑是我們的朋友,可做護法,三個迷魂人可做使者,一同對付天下武林人物。‘同心強命會’可成立了。你就做會主吧?”鐘太倉大樂。天狼神功孔玄卻叫苦不迭:這兩個王八蛋背信棄義,對我也下了手,這下可墜入了萬劫不復的地獄中去了。鐘太倉用神功迷了龍小青、孔玄和吳冶的神志,片刻之間,他身邊有了三個忠心不二的殺手。長河洛神説:“你可帶他們進入江湖去了。”鐘太倉欣喜領命。他帶着吳冶,龍小青、孔玄一入江湖,血腥的一幕就揭開了。幾天後,他們出現在少林寺前。少林寺中的高手此時有一部分由方丈慧心帶着,仍在江湖中追蹤吳冶、龍小青,並沒有返寺。他們突然出現在少林寺,寺裏的僧眾慌了手腳。在他們的眼裏,龍小青是個又淫賤又殘酷的女人,吳冶被她女色所迷,也是個江湖煞星。眾僧人正聚集在一起商議退敵之策,他們就闖了進來。慧心方丈的師弟慧塵、慧空見少杯寺面臨一場劫難,趕忙命一個小和尚去藏經閣稟告師叔。鐘太倉衝着慧塵道:“我乃‘同心強命會’會主鐘太倉,要統一天下武林,使之歸於一道,報效國家。你們可聽命嗎?”眾僧見他如是説,不敢作主。這時,一個瘦大的老和尚走過來,朗聲宣誦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何來?”鐘太倉冷笑道:“你有權決定寺內外大事嗎?”老和尚説:“何事?施主不妨説來。“鐘太倉説:“現在有人謀反,要與皇上作對,我要一統武林,和那些逆臣賊子作對,你願聽我號令嗎?”鐘太倉的問話很狡猾,把正當的和不正當的理由交織在一起,讓你不好回答,他好有討伐的理由。老和尚果然沉默起來。令人難耐的沉悶過後,老和尚説:“施主,賊人謀反,意在逞兇,只要抓住便可。大明江山固若金湯,幾個賊子,何以要連武林同道也要牽扯進去呢?”鐘太倉説:“那幾個賊子,武功頗不弱,武林只有連成一體,聽我調令,方可敵之。”老和尚説:“施主差也,武林俠士,心中自有己義,該做之事,用不着去指使,他們一樣會不遺餘力。”鐘太倉大怒道:“老禿驢,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可怪不得我。龍小青,你去超度他!”這一聲,使眾僧都一哆嗦。這是到了生死關頭了。龍小肯也不搭話,揮劍要上。這時,從外面傳來一個聲音:“慢着,龍小青,你該放下屠刀了。”進來之人竟是名動天下的武當鼻祖張三丰老道。龍小青斥道:“你是何人,敢管我的事?”張三丰道:“小女娃,君山一屠,已使你臭名昭著,難道你要一直陷下去,不能幡然醒悟嗎?”龍小青怒道:“胡説,我從來沒殺過人!”張三丰道:“那今天呢?”龍小青説:“他們不聽話,自然要殺。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張三丰哈哈大笑道:“天下事,天下人管。怎能説沒關係呢?”鐘太倉雖然一向小視天下,可見了張三丰,也不由慎重起來。他對龍小青説:“小青,先收拾這個臭道士。”龍小青神志不清,完全被他控制。他一説話,龍小青就有令必行。她身形一動,長劍揮手而出,一式“畫蛇添足”向張三丰氣海穴刺去。這一招實在太詭太快,張三丰早就耳聞龍小青的厲害,故對她有十二分的戒心,她一動,他也提聚全部功力而動。她身法詭怪無常,他身法輕靈如羽,儘量離龍小青遠些,同時,長劍劃出一個極為明亮的圓圈。隨之,圓圈一閃而無,封了過去。“當”地一聲響,兩人的長劍碰在一起。龍小青被震出兩三步,張三丰卻穩絲不動。看來他的功力要比龍小青為高。龍小青驚駭萬分,這是頭一次有人硬生生接下她的劍招,張三丰也不輕鬆:自己已拼上了全部精神,雖然接下了這招,另兩招不知能否接下?他方才知道胡云死在龍小青手下,一點不虧,這招數實在到了人難以想象的高明地步。自己百多年苦修,和一個小女娃鬥成平手,慚愧呀!鐘太倉也早就欲見龍小青劍術的廬山真面目,可看了之後,一點印象也沒有。太奇怪了!他叫道:“龍小青,再進攻,非拿下他不可!”龍小青身子一旋,挺劍而上。張三丰如臨大敵,嚴陣以待,等龍小青靠近他,一式“負荊請罪”使出,他才一聲長嘯,劍一振,抖出七個劍圈,罩向龍小青。又是“當”地一聲,兩劍再次相撞。龍小青退出一步,心怦怦亂跳:這是怎麼啦,為什麼刺不進去呢?張三丰兩次截擊成功,心中雖喜,可也説不出個什麼名堂。一切都捉摸不定,讓人説不清。龍小青惱了,使出了渾身解數,一式“大合天燈”狂怒出手,這雖然違背使劍之道,可氣勢卻驚煞眾人。張三丰極力後閃,同時,長劍一振,抖出十三個劍花,罩向龍小青。這次沒有兩劍相撞,只是張三丰後閃了數丈之遠,胸前的衣服被刺破幾個洞,身體無事。要知,他早巳練成護身的先天罡氣,才擋住了龍小青的劍氣。張三丰這一次有驚無險,看出了一點龍小青劍術的訣竅。在心驚之餘,又有幾分慶幸。龍小青見沒有傷着張三丰,信心大減,知道再攻無望。自己的劍術一旦失手,那麼以後再攻,等於演給人看,這太不合算了。何況,這一次也傷了她的自尊心。張三丰微笑不語,他相信自己的小小發現,定可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雖然他也沒有取勝的把握。鐘太倉大怒。他本想一舉動江湖,偏偏又遇上這麼個難纏之人。他大叫道:“龍小青,和他纏鬥下去!”龍小青身子一麻,如雷擊一般,身不由己,長劍再舉,瘋也似地衝上去,直取張三丰。這一次張三丰不再象剛才那樣拼命了,而是劍前傾,身後斜,長劍走大圈不閉,成弧形,使出太極術中的粘字訣,“唰”地一聲,兩劍相交,張三丰把太極拳心術發揮到極限,不丟不頂,沾粘相隨,兩個人遊走纏鬥起來。龍小青想抽劍也不易了。張三丰仗着深厚的內力,一邊鬥,一邊思謀對策。他讓兩劍交在一起,就是不讓它分開,再思謀抽招換勢。龍小青這才領會了太極拳術的神旨,比師傅教一番還管用。可她不能用太極劍術,那樣豈不是班門弄斧嗎?一會兒的工夫,龍小青的額頭出了細密的白毛汗。她的心也煩躁起來。鐘太倉見龍小青取勝無望,對吳冶説:“你去鬥鬥那老和尚。”吳冶早已沒有了自我意志,一切唯鐘太倉之命是從。他腳下一個滑步,身形快閃,來到老和尚面前,一式“大羅金仙上上心法”的“純因正果”出手,劈向老和尚。這老和尚在少林寺中,是輩份最高之“覺”字輩的,也是武功最深之人,身在藏經閣,終日讀經修行。他不但學識博淵,而且悟性過人,一見吳冶出手,就知極不平凡,兩隻大手一抖,翻掌相迎,使出了少林七十二中的兩種神功,一是“氣灌皮毛”,一是“金剛不壞神功”,“嘭”地一聲,四掌接實,勁氣四濺,氣浪使四周的人都站立不穩,如海浪壓過來一般。兩個人各自退了兩步,竟然平分秋色。吳冶的心怦怦直跳,大是沮喪,連個老和尚也鬥不過,還稱什麼雄呢?可老和尚卻不這麼看。在他眼裏,吳冶是百年罕見的奇才,一個少年人能接下自己的百年修為的兩種上乘武功,實已到了通玄之境,奇蹟呀!在旁邊觀戰的天狼神功孔玄嘿嘿笑道:“想不到覺無和尚的神功,竟不下於光明佛。”覺無和尚道:“孔施主過獎了。”鐘太倉不願再耽誤下去,狂吼一聲:“殺!”孔玄、吳冶雙雙衝上。吳冶戰覺無和尚,孔玄戰慧塵、慧空,鐘太倉如猛虎一樣,衝進和尚羣。一場混戰開始了。吳冶和覺無苦戰,難分上下。孔玄戰慧塵、慧空二人,卻感不到壓力。幾個回合過去,孔玄使出“天陰華精法”,彈出一道冰玄指氣,射向慧空的膻中穴,身子一斜,又一道指氣點射慧塵的督脈靈台穴。孔玄的髮指偷襲,都是在拳掌的進攻掩護下突然發難,所以極難躲閃。慧塵、慧空和尚就在這種情況下被寒氣射中了。兩人頓時如被冰凍上一般,奇寒入骨,不能動了。孔玄心狠手辣,點住他們並不罷休,“啪啪”兩掌,擊在他們兩人的頭部,兩人頭碎腦迸而死。覺無和尚心中一凜,被吳冶趁機擊退一步,前胸氣悶不暢,有些發暈噁心。他連忙摒棄雜念,一心一意地對敵。這時,鐘太倉也擊斃了幾個和尚。孔玄又加進去。少林和尚們的景況大變,幾聲慘叫,又有幾人死於孔玄之手。這時,忽聽外面有人説:“少林正當劫難,我們救一救吧?”隨着話音,從牆外飄進兩個人來,竟是丐神苗文義、怪劍客史月中。他們一進來,也不搭話,史月中長劍一抖,一招“嫦娥奔月”刺向孔玄,身法優美而飄逸,煞是好看。苗文義身子一縱,一式“鷹擊長空”撲向鐘太倉。孔玄見史月中的劍向他刺來,身子急忙斜閃,同時使出“天陰華精法”彈出兩道冰寒勁氣,射向史月中的“印堂”、“神闕”兩穴。史月中冷冷一笑,身子輕飛而上,躲過他的指氣,劍向下點,孔玄無奈,只好一個兔滾,躥出幾丈。史月中並不想殺孔玄,所以孔玄才能脱身。如果他存有殺心,上來就要先奪其心志,再挫其鋭氣,然後殺之。他比孔玄是要強上一籌的。鐘太倉和苗文義堪稱將遇良才,一時之間難分高下。張三丰道:“史大俠,對付江湖敗類可適當見機行事,不一定一個對一個鬥,才稱豪傑。”史月中微微一笑,仗劍而上,直刺鐘太倉,這下,可讓鐘太倉神魂出竅。他的武功比其妻差遠了,只和孔玄在伯仲之間,如何能抵擋史月中的劍法。他大叫一聲:“龍小青,快來助我!”隨後側身後閃。龍小青急躁難耐,極力後退.衝出張三丰的“粘”字訣的糾纏範圍,身法如電,一招“大合天燈”指向史月中。這次張三丰急了,大叫:“史大俠快閃!史月中見龍小青的劍勢鋭不可擋,實在想不出有何辦法能擋住這一擊,唯一的辦法就是逃跑。他怪叫一聲,飛射出幾丈。縱然如此,他的衣服上也留下幾個口子。史月中臉上黯然無光:她用的是杜水的劍術。這煞星何以與杜水有牽連呢?就在這時,鐘太倉大叫:“快撤。”孔玄隨手掏出一顆“玄傷雷”擲向史月中,身形隨之外展。史月中久經大敵,雖不知孔玄扔出的是何物,但他明白。這顆珠球定是厲害無比的東西。他不敢去接,又急提輕功,一式“流星穿雲”飛出幾丈開外。“啵”地一聲輕響,玄傷雷在少林和尚中間炸開,銀星萬點,花開千樹,一聲聲慘叫,倒下十幾個和尚,連丐神苗文義也中了它的寒氣,打了幾個冷顫。但他內力深厚,尚沒受多大傷害。功力淺的和尚,來不及解救,就成了殭屍。眾人目睹這一慘象,義憤填膺:這些兇殘之徒,進入江湖,不知要有多少正義之土將遭殺害!覺無和尚沉靜如水,向張三丰和史月中,苗文義謝過,沉聲説:“少林這次劫難多虧道兄、大俠相助,只是他們不達目的不會罷休,我們還是想個辦法應付才是。”張三丰道:“這個我已想好了。這些人雖然厲害,卻有人能治他們,只要尋找到此人即可。”覺無和尚問:“何人可治住他們?”“杜水可也。”張三丰淡淡地説。史月中在旁邊插言道:“不錯。當今奇才,首推杜水。對付這幾個人,他可以説如探囊取物一般,不費吹灰之力。”覺無道:“他真有那麼神通?”苗文義説:“老和尚,我們都這麼大年紀了,還會騙你玩不成?”覺無微笑道歉。張三丰似乎感慨頗多,有點傷感地説:“十萬裏江山崢嶸,獨有武學秀。悠悠不盡春潮,唯有杜水不是頭。可嘆我彈指百年功不就,兩鬢雪發,待盼少白頭。”眾人聞言無語。少林寺內,一片悽切慘愁的悲哀之氣,如漫天的紛亂雪花,亂了心上的春秋。鐘太倉在少林寺沒能大施毒手,這口氣一直沒出,率人直奔武當。可他們到了武當山下,張三丰等人已在山上等候多時了。這使鐘太倉大為憤恨,轉而直撲峨嵋派。他一心要做出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讓天下人瞧瞧,讓武林人士震驚。可到了中途,一件意外的事,使他改變了上峨嵋的計劃。他們幾個人穿越一片沼澤地,出來後,見到一片柳樹林,他們走進去,見地上橫卧着幾具屍體,有男有女。死者神色安祥,沒有痛苦之色。身上的體温尚存。很顯然,他們剛死不過片時。鐘太倉的手下三個人都是被迷了心神的。雖不至呆傻,可畢竟不如常人,所以,鐘太倉遇到什麼事,都只有自己推測、思索、從沒有問過他們什麼。鐘太倉不問,這幾個人向來不發一言,真可謂絕對的忠實。鐘太倉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發現死因,過了很久,鐘太倉才開始有點害怕了:莫不是有人練成了天犬吠神功?那可對自己很是不利。不然,這些人的眉心,何以有一個極不易被人察覺的紅印呢?這種神功雖不能剋制自己,可和“命母”的威力難分上下。這樣一來,它豈不對“命母”或多或少地構成了威脅?應該讓她快點知道才是。鐘太倉發現了這個秘密,又高興,又擔心,不敢再去峨嵋山,立即返回,把此事告訴長河洛神。龍小青,吳冶等人侵犯少林,又上武當的事,很快傳遍了江湖。吳音欣聽到了,杜水對他們的惡行也盡皆聞知。他轉臉問小黑:“這個龍小青是你們四個人中的哪一個呢?”小黑看了杜水一會兒,才説:“為什麼一定要認定是她們呢?既然她們被吳音欣小姐打跑,就不會這麼快地又侵犯少林。何況,她們報復的對象,現在該是吳音欣了。對龍小青、吳冶的事,她們恐怕沒心思問了。”杜水説:“算是你有理。這麼説,那又是另一夥人?”小黑道:“那就很難説了,是他們本人也未可知呀!”杜水沉默無語,過了一會,他煩躁起來,不耐煩地説:“小黑,你趕快離去吧,我已沒有耐心再讓你跟着我了。有難事該輪到我了。”小黑立時不高興地説:“我就那麼讓你討厭嗎?”杜水再也不客氣地説:“對,我非常討厭你,我讓你和我在一起,是出於對一個生命的憐憫,現在,危險期已過,憑你的能力,很少有人能傷了你。我也不是無事可做的人,怎能常和你在一起呢?”這幾句話,大大刺傷了少女的自尊心。她恨恨地説:“杜水,別以為你武功高,就可以不把天下人放在眼裏,你會為你説出的話,付出很大代價的。”杜水冷笑無語。小黑一陣風也似地離去。杜水冷靜地思考了一陣,兩臂一振,疾馳而去。他象一個大鵬,在山水之間飛掠。待他到了一座小橋上,止住身形,見對面的水邊有一對少年男女相偎而坐,神情甜蜜,充滿無限韻味。杜水不由心中一爽,暗贊:好一對佳男女!這對男女見有人注視,只好稍分開一點。褐衣少年見杜水面裏帶笑,似有詢問之意,便站起來抱拳道:“兄台有何指教?”杜水笑道:“不敢當。敢問兩位由何而來?”少年道:“我們隨師傅由峨嵋而來。”杜水笑道:“那定是峨嵋派的高足了?你們可曾聽到或見到過方小的行蹤嗎?”少年道:“在前面的鎮子裏,我們見到了方小和兩位小姐,一個姓鍾,一個姓吳,説不定他們還在客店裏呢?”杜水心裏樂開了花,忙問:“在什麼客店?”少年笑道:“兄台,我和方小相見投機,情同手足。不知你是何人。我怎好指示他的住址呢?”杜水哈哈笑道:“夠朋友。在下杜水,是方小的大哥。”那少年一縱而來,少女也連忙起身。少年笑道:“杜大哥,小弟呂心寧,這是我師傅的女兒,也是我的師妹,黃雪。”這個俏麗多姿的少女,向杜水飄飄施了一禮,輕聲甜音,叫了一聲杜大哥。杜水想了一下,才説:“你是峨嵋派黃豐大俠的門下?”呂心寧道:“正是。我們昨天和方小在一起呢,吳音欣小姐時刻惦記着你。”杜水笑道:“你是深得其中三味的吧?”呂心寧一笑,黃雪臉色羞紅地低下了頭。杜水説:“你們峨嵋派的高手不是在追殺龍小青、吳冶嗎?你是不是也為此隨師下山而來?”呂心寧道:“是的。可我覺得君山之屠未必是她所為,但少林之事,就令人難以相信她的為人了。到現在,連我也弄不清是怎麼回事。”杜水道:“這樣看來,你還是個有心人。君山之事,是鄭西鐵一手策劃,由‘生死夫人’和其四個婢女‘陰陽生死’裝扮並演示的。你可把此真相告知世人。”呂心寧道:“鄭西鐵是官府中人,何以要加害武林中人?”杜水道:“他們疑心江湖豪士結夥謀反,對他們坐江山不利,故出此歹計,使天下武林瀕於絕滅,讓他們高枕無憂。”黃雪輕聲問:“他們不是也追殺你嗎?”杜水道:“是的。現在鄭西鐵一夥人表面不活動了,實則更加瘋狂,到處收羅高手,想搞一個天羅地網。可是,到頭來他必定枉費心機。”呂心寧站立在橋邊,望着悠悠流水,不再言語。人世的許多事,百時是説不清的。黃雪説:“我們快些去吧,別讓他們走了!”三人一起向東邊的鎮子奔去。杜水心中的急躁稍平息了一點。多虧碰上他們兩個,不然又錯過了這個機會。三個人來到客店,正好和吳音欣他們相遇,杜水和吳音欣都欣悦萬分,説不盡的重逢之喜。眾人又回到客房,敍起各自的經歷。杜水對吳音欣的機巧應變大加讚歎,讓她高興得不行。黃雪見他們如此親熱,便也和呂心寧坐在一起。三對男女,使屋子裏充滿春色。吳音欣道:“江湖上傳言冶弟和小青大鬧少林寺,會是真的嗎?”杜水説:“先別信它,這裏面一定有原因。我們要儘快找到他們,查個水落石出,以告慰天下。”呂心寧説:“杜大哥所説極是,找不到他們兩人,説什麼也沒有用。”方小道:“你等一下,我去找幾個朋友,讓他們快想辦法。”方小出去後,鍾小云對杜水道:“嫂子的本事大着呢,説不定,你也比不過了。”杜水笑道:“這個自然,我只能給夫人提鞍墜鐙嘛!小云,我瞧瞧你的功夫如何?”鍾小云一展長劍,在屋子裏使起來。她演得極慢,每一式都讓人看得分明。杜水吃了一驚:這不是廣無劍法嗎?肯定是欣兒傳給他們的。但他臉容並沒有變,既然欣兒無瑕於心,就讓多幾個人知道這劍法也無妨。杜水微笑着瞅了吳音欣一眼,又看看呂心寧、黃雪,站起來,向她們講述了這劍術的神髓。呂心寧,黃雪都聰明透頂,一看就會,默記下來。杜水微笑頷首。在他們正歡笑之時,方小突然闖進來,胸口鮮血外冒,臉色蒼白。鍾小云驚叫一聲,撲了過去。杜水也吃嚇不小:誰能有如此的本領擊傷方小呢?他來不及細想,上前點穴止住血流,運起神功,輸入大量真氣,又讓他的傷口噴了一股淤血,便止住了傷勢。方小的臉漸顯紅潤,吃力地説:“是‘水上三雲’用‘詭譎劍’的‘大合天燈’劍招傷的我。”杜水愕然不解。他們如何會我的劍術呢?以後不能隨便傳劍了。他淡淡地説:“沒聽説江湖上有‘水上三雲’這樣的人物,他們是何來歷?”方小説:“這是北海冰島的三個巡海夜叉,不知為何跑到這裏來了。這是他們親口説的,並説這只是給我一個教訓,下次絕不輕饒。”杜水問:“你沒有還手嗎?”方小搖頭道:“我沒有來及。他們的身手太高,手法太快。”杜水點點頭,面色沉鬱起來。看來,鄭西鐵快要動手了,該請的人,差不多都已入了江湖,連北海冰島上的人都被他請來了,不知他用的什麼法子。北海冰島一直是江湖人物頗感神秘的所在,是人不可逾越的天塹,也是人與山的分水嶺,是一道萬丈雄關。不知來的三個小角色,會把江湖鬧成什麼樣?吳音欣説:“他們意在對付我們,還是冶弟、小青他們?”杜水説:“自然是對付我們。以後,你可要加倍小心,不可再那麼迂了,我們的敵人個個身手絕高,我們再出一次錯,這輩子就沒有回過頭來看一看自己足跡的機會了。我們不能再迂下去,否則連天也厭的。”這幾句話發自杜水的肺腑,對吳音欣的震動很大:自己這麼幼稚,如果再給丈夫添麻煩。那可太讓人覺得無用了。她暗自下了決心,象學生對老師保證不再犯錯一樣。杜水點頭微笑。他説:“呂公子,黃姑娘,你們快尋師傅去吧,這裏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呂心寧道:“杜大哥,我豈是貪生怕死之人,有人進犯我們,我們共度危難吧!”杜水嚴肅地説:“生命就如黃山頂上的佛光,燦爛多姿,隨意拋卻是一種罪過。我們都該萬分地珍惜它,我的敵人,每一個都是極兇殘的,無不以殺人為樂趣,你目前尚不是他們的對手,還是躲避一下為好。待日後風平浪靜,我們再共敍友情。”呂心寧見杜水説得如此真誠,也不好再求留下。他知道,那樣説不定會連累他們,兩人只好起身告辭,尋師傅去了。方小的傷勢雖不太重,卻也不太輕,一時半會,也難以痊癒。杜水只好暫時守在他身邊。在客店裏,他們過了兩天,才分頭去探聽龍小青、吳冶的消息。在這兩天裏,杜水對方小又一次進行了指點,傳授,方小在武功上又有新的收穫。方小放浪慣了,這次使命在身,真讓他感到了壓力。杜水和吳音欣對他進行了更加嚴格的訓練。使他真正懂得自己的武學,做到神意合一。吳音欣不但對丈夫温柔百倍,也棄去平日的嬌氣,認認真真地給丈夫喂起招來。時間雖然短暫,吳音欣仍然有了突飛猛進。杜水知道,要想讓她達到自己的水平,那是很難的。不管她多麼聰明,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接受下來.這裏面有許多難以説清韻精妙之處。但吳音欣的成績仍然使他欣喜萬分:這麼短的時間,達到這樣高的水準,已是難能可貴了。吳音欣有點憂慮地問:“他們不會出錯吧?”杜水笑道:“怎麼會呢?有你這麼個好姐姐保佑着呢!”吳音欣道:“我們到哪兒去呢?”杜水説:“自然是去少林寺了。”他們展起神功,飛掠不止。幾個時辰,少林寺已在面前。兩人沒有情緒觀賞這裏的景緻,徑直進了寺院,見一箇中年和尚非常冷漠地走過來,雙手合什,問:“施主進寺何為?”杜水笑道:“在下杜水,到此來探聽一下實情。”那和尚一怔道:“杜施主隨我來。”他們經過禪堂,到了藏經閣。按照少林的規矩,女人是不能進入藏經閣的。可杜水名聲太響,少林又在危難之中,他才算破例,沒讓吳音欣在外面等候。再者,這和尚也覺得姑娘太美了,領進來也不算褻瀆佛祖,説不定佛祖也會喜歡她呢?少林寺內不見有人走動,顯得十分冷清。眾僧中原來有人認為杜水和吳冶是一夥的,後經張三丰勸説,才相信杜水也許是好的,但對他仍有戒心。可誰都知道杜水一出手無人能接下,所以擋不如迎。他們進入了藏經閣,覺無和尚才站立相迎。老和尚一向不問寺裏的俗事,縱然皇上親來,他也未必親接。可現在情形不同了,他不能避開,寺裏的大事只能由他過問。杜水雖然年輕,可事關武林興衰,他造訪少林,對少林寺來説,可謂大事。兩個人禮畢,分賓主坐定。杜水説:“大師,我此行的目的,是想弄清騷擾少林之人,是否真是吳冶、龍小青?”覺無和尚沉吟了一會兒,道:“何以分辨真假呢?”杜水説:“我對他們的武功知之甚祥。大師博聞強記。尤精武道,自可分辨他們武功的來歷或徵象!”覺無和尚説:“杜施主高看我了。老僧一向以武學博才自居,這次我可説不準了。吳冶和龍小青的武功之商,實在匪夷所思,全是沒有見過的奇功。吳冶的神功好象是傳説中的‘大羅金仙上上心法’。龍小青的劍術太怪,看不明白,張三丰老道用了十三劍的透華氣劍,才接下她的拼命一擊。後來,張三丰老道説龍小青的劍術出自你手,我們無話可説。”杜水心頭一沉,知道大事不妙,是吳冶和龍小青,絕對沒錯。普天之下,只有吳冶才會“大羅金仙上上心法”神功,別人再能,也學不去的。覺無見杜水不語,問:“是他們嗎?”杜水説:“看來是的,這是貨真價實的龍小青、吳冶。不過,我要告訴你一個事實:‘君山之屠’的那個龍小青是假的。那是鄭西鐵設下的套子。扮龍小青的是‘生死夫人’手下的婢女。這是絕對沒錯的。這個,還要大師向武林同道釋疑。”覺無神色大變,馬上問:“你真的親眼所見?”杜水説:“我抓到了那個扮龍小青的婢女,是她吐出了真情。”覺無道:“這可是禍患無窮了。在出事的後三天,慧心等諸派俠士,趕了回來,問清情由後,又聯合下了山,去了有四天了,不知會有什麼變故。‘生死夫人’的武功雖高,並不可怕,怕的是她一入中原,‘天犬吠’神功大智上人也要隨之而來。這個人可太可怕了,他的‘天犬吠’神功,普天之下無人能擋,只要身入江湖,他便所向披靡,人人畏而避之。”杜水笑道:“真有那麼厲害嗎?”覺無和尚莊重地説:“出家人不打誑語。他的‘天犬吠’神功怪在他何時出手你都分不清,一旦被‘天犬’咬上一口,縱有通天之能,也萬難活命。而且此功沒有破法,連大智上人想施救被咬者,也是毫無辦法,只能看其死去。被咬者死是快樂的,沒有一個人被咬後,願意抵抗的。一個人若是願意把生命丟給別人,你還有什麼辦法呢?另外,被‘天犬’咬了之後,受害者立即心甘情願地把自己的功力通過‘天犬’輸給施功人,只要‘天犬’一吠,就説明你的功力已注入到了人家的體內,你就安然死去。這是多麼可怕的事啊!”杜水聽他如此一説,心頭頓時壓了塊巨石。這樣説來,那大智上人的功力,就無法推測了?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天下的事還真不能小瞧呢?被覺無這麼渲染,吳音欣身上覺得冷嗖嗖的:千萬不能讓“天犬”咬一口!杜水衝她一笑,説:“也許這是真的,可天下的事,都相生相剋,這個‘天犬’定也有剋制它的東西。只是我們一時不知而已。……也許你的琴聲可嚇跑那東西呢?”覺無説:“琴聲是不能驅走它的。‘天犬’潔白如玉,大如麥粒,硬而嘴尖,翅膀極有力,飛動起來極快。能和內力溶為一體,和蠱有些相似。所不同的是‘天犬’不能控制人,它只用本身的特殊毒性,讓人舒暢瞬時。在這瞬時,人沒有了理智,被快感驅使,願付出一切。”杜水沉默許久,才説:“這些大師如何得知的?”覺無長嘆一聲説:“這是本門的一段辛酸事。‘天犬’原為我的太師祖發現,因不會餵養,故不知它有何用。後來西域紅教裏來了一個上人,見了這東西便欣喜如狂。開始,他也不知這小東西有何用。一次,他偶爾發功,去擊一個本門弟子,那小東西閃電般飛到那個僧人的眉心,叮咬了一下,隨即受害者倒地,發功人卻感到丹田注入了新的功力。他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本門祖師,把他如何殺人的事故意漏掉。本門祖師因一時好奇,和他探研起來,沒有追究他的殺人事。誰知,當天夜裏他就偷偷跑了。這氣壞了祖師,派人去追,一個個都有去無回。後來那個上人把他的研究所得,寫到書信上給了祖師。可他只説有什麼效果,多麼厲害,就是沒有説如何行功驅使。祖師氣怒交加,身赴極樂。後人就只知大概,不知詳情了。經過幾代人的努力,他們驅使‘天犬’的能力大大增強。大智上人的手法,據説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實在讓人擔憂啊!”杜水雖不知此説的真偽,可看覺無的神情似乎還心有餘悸似的。身為僧人,四大皆空,死就是樂,尚且如此懼怕,可見這‘天犬吠’神功端地神奇無比。於是説:“大師,你的話,我記在心中。吳冶、龍小青的事,我定會向天下武林有個交待,你放心吧!”覺無和尚點點頭,表示相信。杜水和吳音欣出了少林,心情再也沒有來時那麼輕鬆了。杜水鑑於以往的經驗,不敢有絲毫大意。上一次不就差一點毀在小黑手裏嗎?誰知這個大智上人能玩出什麼新花招?但對武功,杜水還是相當自信的。大智上人也不能無窮盡地吸別人的功力歸為已有,他定然有所選擇。那樣,他就不可能達到人不可企及的境界。只要他有缺陷,自己就一定可以擊敗他!杜水雖然對前途充滿信心,他還是非常慎重的。什麼事都會有萬一,一旦這“萬一”出在自己身上,就再也不能回顧人生了。這一切就是這麼無情,沒有人會憐憫我,我也不需要憐憫。沒有人會有多大的力量幫助我,我—切要靠自己。只要脊樑不斷,永遠直衝霄漢。他看了一眼吳音欣。妻子的沉靜之美讓他極為驚奇。他説不出她的這種神韻達到了何等的程度,他只覺這一眼,把自己的五臟六腑全都爽透了。杜水頓感一種精神上的強悍。是啊!生命是多麼協調,在我的身旁,站着這麼美麗的妻子,還有什麼困難能讓我畏縮不前呢?山不動情亦難摧,巍巍崑崙,當如我哉!吳音欣見丈夫突然煥發出昂揚生氣,心頭暗樂。這是她的成功。她一直想分擔丈夫的憂愁,可又想不出什麼好法。忽然她靈機一動,讓丈夫心喜,不也是一種方法嗎?她立即忘卻一切讓人不快地事,進入自覺的一種清新的天地裏。丈夫的滿意同時也給她帶來了許多啓示和感受,這是以前所不曾體會到的,兩人在這個時刻,心心相印,攜手相望,如一對飛仙。他們沉浸在忘我的境界裏,不知不覺就進入一個山谷。這個山谷裏面,幾乎看不見土,到處是石板石塊,大大小小,緊密相連,鋪展開來,如橫下的雲片,給人一種力度。杜水感到稀奇。這些奇形怪狀的石頭,構成了一個殘酷詭異的世界。那些如人身、人頭的石頭,都彷彿在驚訝地看着他們,似乎在説,你們把我們遺忘得太久了!吳音欣沉思了一會,突然説:“這可能是女媧娘娘煉五色彩石的地方。你看,那塊成方又成圓的巨石,可能就是補天剩下的。”杜水微微一笑説:“我看你就是女媧娘娘轉世,不然為何這樣美呢?”吳音欣甜甜一笑。兩人在山谷中轉了一圈,感到這個地方雖好,但沒有水可是個大缺陷。兩人轉身要走,忽見山谷外又奔來幾個人影。杜水一扯吳音欣的袖子,躲到一塊石頭後面。進來的幾個人,圍着一個穿着錦龍黃袍的漢子轉,看來這漢子是個頭兒。他身旁的那個白衣上繡着蘭草的漢子,是馬山幫的呂文義。其他幾個精壯大漢的武功也頗為不弱。一個鷹目老者説:“幫主,官府追拿杜水,有什麼理由呢?還不是莫須有的罪名!我們見到他時,定要告訴他一聲,讓他加倍小心。”那個黃袍漢子詭笑道:“這個自然。他邀請的高手差不多了,我們也要暗中助他一把。”“是。”那個老者説。杜水在石頭的後面,沒有看到他們的表情,只聽到了他們的説話聲。馬山幫的幫主馬雲山是個厲害角色,他衝呂文義使個眼色。呂文義會意,説:“幫主,這件事暫放一下。丐幫的幫主不是約好再此相會嗎?怎麼還不來呢?”黃袍馬雲山説:“也許他們遇上了麻煩,脱不開身了吧?”這時,一個乞丐從外面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説:“馬幫主,我家幫主不能來了。永樂幫不顧江湖義氣,和鄭西鐵結成了一夥,對我們突然出手,使我們受損不輕。幫主説,約談之事,另選時間,還請馬幫主原諒。”馬雲山説:“我知道了。你去吧。”那乞丐飛跑而去。呂文義説:“幫主,如今是江湖的多事之秋,我們也不可不防着點。”“嗯”馬雲山答應了一聲。又長嘆一聲説:“這一箭雙鵰之計不知可行否,我們白來了一趟。”呂文義説:“那也不盡然,我們總算知道了永樂幫主洪傳雄的為人。”鷹目老者説:“幫主,此處非久留之地,我們還是快些離去的好。”馬雲山説:“張護法,你慌什麼,讓我想想下一步怎麼走。”一陣沉默,馬雲山兩眼注視着那塊石頭,若有所思地説:“我們要儘快想辦法對付洪傳雄,設法找到杜水杜大俠,告訴他,吳冶、龍小青也已是鄭西鐵的鷹犬了。”説完,他掃視了一下山谷,和他的手下退出。出了谷,馬雲山才哈哈大笑起來:“沒有白來!雖沒碰上於百川,可也順便攪了一下渾水。”杜水和吳音欣從石頭後面出來。吳音欣道:“我們該問問他們的,冶弟、小青何以成了官府的幫兇?”杜水道:“有這一天的。欣兒,你別急,我們是兩個人對付天下眾魔,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再有差錯了。你要學會冷靜,不要因對方的一句話,你就要跳起來。馬雲山的話,十有八九有詐,我們不可不防。另外,我們怎好在人家談論私事的時候現身呢?永樂幫主洪傳雄和鄭西鐵有殺子之仇,和好是沒有那麼容易的。他們撒謊撒得太離譜了。於百川我曾打過他一掌,他投鄭西鐵和我為難才可能更真呢!”吳音欣拉住杜水的手,親切地説:“是我太心急了,你別生氣好嗎?”杜水笑道:“我是不會生氣的。要緊的是我們不能錯,否則,就得付出血的代價。從此後,只有風吹草動兩依依,沒有人再呼喚你。”吳音欣點頭無語。她發覺自己太好笑了,丈夫反倒高了千丈。杜水説:“你別往壞處想,冶弟和青妹是不會有問題的。我們別在這裏停留了,快點走吧。”兩人展動身法,如雲似風,飄飄悠悠,向東方行了四十多里路,到了一個荒僻的小村子。這裏濃煙滾滾,大火沖天而起。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去救火。那火焰也似乎發了狠地猛燒,一切能給人留下的,全部被火舌舔走了,漸漸土牆也傾塌了。杜水和吳音欣走近時,已經灰飛煙滅,什麼都蕩然無存了。杜水又向東走了一段,才發現在一條溝裏,有二三十具大人小孩、男人女人的屍體。杜水的心一陣痙攣:這是什麼人如此歹毒,連一個人也沒有放過?這時,從一塊石頭的後邊,爬出一個面黃飢瘦的婦女。她滿臉都是血,樣子十分悽切。杜水忙把她扶起,問:“何人如此毒辣?”那婦女道:“這是官府的人乾的。我們這裏祖輩相傳一種栽培‘地火丹’的方法。這種東西也是我們維持生計的依靠。官府來催税時,給他們一點這個就成。平時,沒有了糧食,可拿這種東西到鎮裏、城裏去賣,換回銀兩買糧食。可前幾天,官府要把我們積攢下來的‘地火丹’全部收走,這不是要斷絕我們的生路嗎?我們問他們為什麼全收走‘地火丹’,他們説,有人要起兵造反,這東西對官兵危害極大。誰不願交出,就是圖謀不軌。我們不聽他們的。今天,他們就突然屠了莊,搶走了‘地火丹’。這是什麼世道呀?造反好!還是造反好呀!”杜水頓覺蒼涼。這太不公了。這姓朱的皇帝老兒實在可惡。這時,那婦女頭一歪,嚥了氣。杜水知她失血太多,難以救治了。他站在那裏,好久沒有言語。轉過身,把那婦女的屍體抱入溝裏。用土把他們全葬了。埋好後,杜水説:“我們來不及一個一個地挖坑掩埋,只好合葬。委屈你們了。”吳音欣被杜水的這一舉動深深地感動了,輕輕地説:“夫君,你真善良。”杜水無語。他只是掃了一眼吳音欣,望着遠方的天際出神,吳音欣似乎覺得丈夫成了一塊石頭,凝立在那裏,一動不動。她輕輕走過去,用手撫着他的肩頭,説:“別想那麼多了,我們離開這裏吧?”杜水把她攬入懷裏,苦笑道:“你害怕嗎?我抱着你走吧。好久我沒這麼做了。”吳音欣極其温順地微笑點頭。杜水抱起吳音欣,走了不過十幾裏地,吳音欣問:“‘地火丹’是什麼東西?”杜水説:“‘地火丹’是一種神奇的火種,形若小杏,鮮紅似血,易炸易燃,而且撲不滅,除非它自己燃盡。這東西若經人工改造。可成為人間極其罕見的歹毒暗器、火器。你要記住,在世間,只有我的‘假意神功’可躲此火,若是提聚其它功力,反而弄巧成拙。我只怕你到時候真假分不清,那樣可就受害無窮了。”吳音欣先是一喜,後一抖:“‘地火丹’竟然如此可怕?”杜水見她有些心慌意亂,又忙安慰道:“別害怕,凡事要小心,打不過,還跑不了嗎?我們慢慢總會想出辦法的。”吳音欣忽覺自己不該讓丈夫安慰自己,相反,自己應該給他帶來歡樂和勇氣。自己怎麼能任性妄為呢?自己又不是傻瓜,難道就不能有一點才慧身上顯現嗎?她又變得那麼沉靜,那麼安逸了。杜水見妻子變化如此之快,也深感驚訝:慢慢地,他明白了她的心思,放聲大笑。她見杜水看破自己的內心秘密,也嬌甜地笑起來。杜水抱着她又走過幾裏,突見一羣丐幫子弟奔跨如飛,猶如野馬奔草,成為一排急行的隊伍。杜水幾個連閃,跟在他們的後頭,一會兒離遠點,一會兒又離近點,總之,不能讓丐幫的人瞧見。這樣追了一個時辰,太陽已經落下山去,濃濃的夜撲過來,把他們全部包圍進去,這羣丐幫弟子左拐右轉進了一個村子,在村子西邊的一棵大樹前停下。這時,那裏已聚集了許多人,好象是兩方對峙。杜水沒有靠得很近,在離他們十幾丈遠的隱蔽處運神觀瞧,看見了丐幫主於百川,弟子胡大龍眾人。他們的身邊還有許多別派的人,杜水沒有見過。丐幫的對面是劉天存等人,不知他如何來到了這裏。劉天存冷笑道:“於幫主,你的人來得差不多了吧?”於百川皮笑肉不笑地説:“劉掌掌,你們來的人也不少嘛!崆峒掌門衞大俠、恆山派掌門陳大俠,不是也替你出頭了嗎?”這時,一個黃衫飄飄的中年人説:“於幫主,你言之不確。衞某來此,意在主持公道,沒有幫誰之心。”陳無用説:“恆山派的弟子也站在正義一邊。”於百川哈哈大笑:“好得很,兩位掌門果然是不同一般,於某佩服。但不知劉掌門人如何了結那段樑子?”劉天存道:“我們邛崍派從沒有和你丐幫有何矛盾,為何你要殺害我門弟子呢?俗話説,血債要用血來償。”於百川連聲狂笑,不屑地説:“你的弟子死有餘辜。他們仗着自己有兩下武功,夜入民宅,強姦良家婦女,難道不該殺嗎?”劉天存大罵:“好個無恥的於百川,竟把這惡名套到我的弟子頭上,真是不知你的良心哪兒去了?”於百川説:“劉天存,你少充什麼好人,以名派自居,其實你的內心也骯髒不堪。”這時候,從外面又跑進兩個人來,走到衞茂元面前説:“掌門人,我們也有兩個弟子被丐幫人所殺,系胡大龍所為。”這些話雖然很輕,可在場的人都聽清了。衞茂元冷眉一豎,問道:“胡大龍,你為何殺本門的弟子?”胡大龍滿不在乎地説:“該死之人,都要殺。誰讓他們該死呢?”這下可氣壞了眾人。連於百川也覺這小子渾。自高自大慣了,連一點心計也沒有。這不是給自己添麻煩嗎?雖然丐幫不怕誰,可也不能幹什麼就承認什麼,要把水攪渾才好。然而胡大龍話已出口,收是收不回來了,只好認了。衞茂元是成名大俠,修養頗深,他看不上胡大龍那副神氣: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連眾人都不放在眼裏。他説:“胡大龍,你以為你了不起,所以才拿殺人取樂麼?”胡大龍説:“就算是吧,你衞茂元能把我怎麼樣呢?”衞茂元冷冷地説:“那我要領教一下你的手段。”胡大龍一拍胸脯,説:“來吧,大爺正手癢呢!”於百川有點納悶:這小子怎麼了,為何如此狂妄?又轉念一想,讓他吃個虧也好,免得成天惹麻煩。衞茂元剛要動手,一旁的冷華生説:“師傅,殺雞焉用宰牛刀?讓我收拾他。”胡大龍忙道:“不行。我要斗的是衞茂元,他若不敢鬥,叫我一聲大爺就行了,不必做個縮頭烏龜。”衞茂元的耐性再好,這回也受不了,他拉了一把冷華生,氣恨地説:“我要看看這個惡賊有何手段?”説完,他一步跨出人羣,走近胡大龍,話也不答,一掌劈去。這一掌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暗藴殺機。胡大龍挺悠然,完全沒把這一切放在眼裏,直待衞茂元的掌快拍到他的胸前,他扭頭就跑,全不象高手對陣。可他跑得卻極快,連杜水也一驚:這小子比以前可是進步多了!於百川也沒有想到胡大龍這麼和人對敵。就在胡大龍一跳跑逃之際,人們突然一怔,場面上發生了奇變。就聽“啪”地一聲輕響,猶如火樹血花,在衞茂元的胸前,向四方進濺。衞茂元大駭,他拼盡全力斜閃,可仍然晚了,覺得有無數的冰刀刺在自己的胸前、臉上,痛徹肺腑。他滿臉、滿胸是血,摔在地上。有人驚叫道:“冰島的‘回馬血劍’!”這下使所有人如被冰凍住一樣,連遠處的杜水也是一動;這個胡大龍肯定是受了“水上三雲”的指點,並給了他這歹毒之物。吳音欣使勁一摟杜水的脖子小聲説:“這些人的鬼點子太多了,真讓人想不到。”杜水“哼”了一聲,沒言語。這邊的名門大派的人頓時鴉雀無聲了一陣,隨之,如憤怒的浪濤狂嘯:“他小子如此歹毒,絕不能讓他逃走了!”“要為衞大俠報仇!”衞茂元太冤了,一出手就遇上這絕命的毒器,一代大俠含恨長眠。他一倒下,就再也沒有睜開眼睛,瞬間就變成了冰,連人形都沒有了。不知道原委的,還真分不出他是人是冰。對這一慘變,冷華生呆了:堂堂的崆峒派一代掌門,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死在一個無名小於手裏嗎?絕不能讓這小子逍遙法外。可就在這時,衞茂元變成了水,滲入地下,無影無蹤了。這使每個人腦子都懵了:活生生的一個人,如變戲法似的,永遠歸於空無。胡大龍笑道:“你們看見了吧?跟我作對,只有死路一條。你們若想不死,乖乖給我胡大爺磕三個頭,我便饒了你們。否則,你們將與他一樣,被化成水!”這小子如此得意,激起了眾人的仇恨。他們都是血性漢子,即使去死,也不能給他磕頭。可要讓誰馬上衝上去跟胡大龍動手,他們又不免有些膽怯。看胡大龍洋洋得意,連於百川也有些受不了:這出戏他倒成了主角,連師傅我也不放在眼裏了!可他又確實為丐幫打了頭陣,自己只好暫忍,看他能玩出些什麼花樣?劉天存的弟子李風瓊受不了啦,衝上前去指着胡大龍的鼻子罵道:“你胡大龍算什麼狗屁英雄?背後下毒手,只會讓江湖人不齒!你若有種,咱一招一式動個真章,那才是人呢!”胡大龍哈哈大笑起來:“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乃北海冰島使者的弟子,難道還會怕你嗎?”這使李風瓊心頭巨震,進退兩難。北海冰島是神秘的象徵,胡大龍是它的使者的弟子,身手極不平凡,那是順理成章的事了。可退如何成呢?李風瓊把牙一咬,人生自古誰無死,決不做場上逃兵!他身子一動,右方一晃,使出邛崍門的“龜蛇劍”,一招“忽動石火”閃電般刺向胡大龍的右肋。胡大龍非常沉穩,直待李風瓊的劍快要觸到他的身體時,突然扭動,身形如海螺,旋拔而上,隨之腳踢向李風瓊頭部。這是又一冰島怪招:“神龍蹬地步。”李風瓊雖是邛睬派的後起之秀,可比不上胡大龍。這一招又快又毒,讓人難以防備。在遠處的杜水早就拾起一粒小石子捏在手中,見胡大龍身一起,他就隨手彈出,“嗖”地一聲,直奔胡大龍面部。胡大龍本待取了李風瓊的性命,突見有暗器射向自己的要害,只好收腳踢向石子。雖然他踢中了石子,腳上卻痛起來,痛得他咧嘴咬牙。他飄落在地,叫道:“有本領就出來動手,暗箭傷人算什麼好漢!”胡大龍這次沒有罵出難聽話,是他認為暗中之人定不簡單,別自討苦吃。杜水不吱聲。眾人這才知有人助了李風瓊一把,李風瓊心裏鬆了一口氣,感到運氣還不錯。冷華生心中不是滋味:死的是自己的師傅,卻讓別人出頭,自己也太貪生怕死了。他人喝一聲:“胡大龍,冷華生要替師傅報仇。”説完話,人已展起“胡月吹簫”輕功,仗起八卦七星劍,使出崆峒派劍術的絕招“劍射飛鴻”,刺向胡大龍。這次胡大龍有了顧忌,怕暗中的人再插手,不敢託大,身子一旋,如鬼一樣一閃而沒。冷華生的劍藝不凡,見面前的胡大龍突失,心知不妙,立即回劍,一式“梅花亂點”來進行自衞。可是,胡大龍不知何時已在他的腳下,似卧非卧。眾人驚呼。可冷華生髮覺時已有些晚了,胡大龍一指點在他的長強穴上,疼痛鑽心。杜水本想助他,可胡大龍狡猾得很,在地上一鑽,使杜水不能發石相助。冷華生被制住。胡大龍一把抓住他,對眾人説:“你們認不認輸,若認輸,磕三個響頭,若不認輸,可別怪我手狠。”他一用力,冷華生一聲慘叫,背上被胡大龍抓出五個孔,血往外直冒。吳音欣心中不忍説:“我們幫他們一下吧?”杜水説:“也好,只是你把面蒙上。”吳音砍一陣興奮,用白紗蒙上面,身子輕飄而起,如飛曲臨凡。杜水仍在原地未動。他暗處觀察。他本不想插手其事,讓他們自己去爭鬥。因為,他一出手就露了行蹤,也給對方一個信號,他們就會更謹慎小心,毒計就周全了。那對自己是不利的。可這場面如此持續下去,不知會有多少人傷亡,只好允許吳音欣出面阻止他們了。胡大龍見一翩翩女子來到身邊,蒙着面,便嘿嘿冷笑。兩方的人都被她美妙的身法驚呆了,久久不語。這自然就更襯托出胡大龍的聲音:“深更半夜,你一個女子來此做什麼?”吳音欣冷冷地説:“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胡大龍大笑道:“好個小娘子,憑你這身嫩肉,也要撞大爺的鐵疙瘩,那就別怪我無情了。”吳音欣説:“胡大龍,你有什麼本事就使出來吧!”胡大龍獰笑道:“你可別後悔,我定會讓你輸個心服口服!”吳音欣“唰”地拔出長劍。胡大龍劍也出鞘。吳音欣身子飄動,劍一抖,使出美妙飄逸的“廣無劍”的第一式“神女抖袖”,劃出幾個弧形飄向胡大龍。吳音欣的這一招,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麼殺機,完全是一個醉夢。胡大龍身形一閃,也振出幾個劍花點向吳音欣。他以為自己有百勝而無一敗,哪知剛擊出去,凌厲的劍勢就逼了過來,想躲根本來不及。在胡大龍駭極的瞬間,他想:我活不成,你們也得全完蛋!他甩手拋出三顆“回馬血劍”,把他師傅“水上三雲”給他的珍寶,全拋出了出去。與此同時,他一聲慘叫,肢體分成了幾截。杜水大叫:“欣兒快退!”隨之發出假功相助。吳音欣見胡大龍甩出暗器時,也驚慌無比,極力後射時,已經晚了,“回馬血劍”向四方炸開,萬道血劍刺向眾人。就在這時,她突覺身子後面成了空無,她的身法突然加快了十倍不止,身子飛射,投入杜水的懷抱。這可慘了那一片人眾。剛才那個“回馬血劍”投到衞茂元胸上,是胡大龍故意讓他自己身死的,所以沒有連累眾人。這回卻不同,胡大龍有意要來個同歸於盡,不分敵我,連他師傅那裏,也甩出一個。這東西一炸,沾到身上的,除非立即把那片肉削掉,否則,片刻之後,必死無疑。眾人拼命跳逃,也沒能躲過厄運,幾十個人死去了一多半。於百川溜得快,心眼也快,抓了兩個丐幫弟子替他擋住血劍。他沒事了,可那兩個弟子全完了。劉天存身為一代掌門人,沒有躲開。李風瓊也在劫難逃。冷華生更慘,和其師傅的下場沒有什麼不同。陳無用的左臂被進上一點,只好劍斷左臂,他的妻子宋豔珍卻中毒而死。陳文是陳無用唯一的兒子,也遭了毒手;女兒陳菌也受了傷,弟子段一月被斷去半個左掌。邛崍派的優秀弟子,只剩下了龍相白。崆峒派無人了。於百川的那一夥人十去其七。杜水有些後悔,不該讓妻子去。總説自己以後不能犯錯誤,為何又犯了呢?真是不可救藥!杜水也有些心痛。這些人中有不少好人物,還沒有來得及一展身手,就一命歸西了。陳無用見愛子嬌妻全死了,幾乎氣瘋。他失去理智似地叫道:“那個該死的女人哪裏去了,誰讓你插手我們的事的?這些都是你殺死的,你也把我殺死吧?!”一個堂堂的大俠説出這樣的話,着實讓人心寒。這不啻於一錘擊在吳音欣的心上,這個慘不忍睹場面讓她傷神,陳無用的這一叫,更使她柔腸寸斷。她彷彿真的覺得是自己殺死了他們。好悔呀!她失聲哭起來。杜水怕別人聽見,只好抱起她向遠方飛逃。吳音欣用臂摟住杜水的脖子,悲切地問:“是我殺死了他們嗎?”杜水説:“你不該問我這樣的話,誰殺的你沒有看見嗎?我們都有錯。在我沒有準備出手前,你不該請求出手,我的過錯是把你估計過高了,沒有料到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你看見了,這就是血的代價。我們犯一次錯誤,不是朋友死,就是我們自己死,上蒼不會憐憫誰的。陳無用怪你,是他瘋了,胡説八道。時間一久,他自會明白的。好在他們不知道你是誰,不然麻煩就多了。做好事也要用腦子,不然會適得其反。這個教訓,我們要記住。”杜水的話,有氣有怨又語重心長。氣是因為吳音欣單憑柔腸,不用腦子。杜水認為吳音欣該比他聰明百倍,為何總也不行呢?真讓他搞不明白。怨是怨自己為什麼不能明察秋毫,為什麼對吳音欣的能力總是認識不透,自己太樂觀了嗎?我從來沒有樂觀過呀?在胡大龍的“回馬血劍”面前,吳音欣尚且不能自衞,若遇上“水上三雲”,那她連一點希望也沒有了。這是多麼氣人的事!可杜水又怕傷了她的心,説過後,又覺言重了,便又笑道:“欣兒,夫君説着玩的,你別生氣。這事誰都不怨。全怪胡大龍太狡猾。”吳音欣含淚搖搖頭説:“夫君,你罵我一頓吧,打我也行,是我不好,太笨了,給你添了麻煩,又惹了禍。我後悔死了。”杜水笑道:“吃一塹,長一智,別怕。以後做事要想好,我們的對手是什麼怪招都想得出來的。這一點切不可忘記。吳音欣點點頭,非常感激地看着丈夫。杜水運一奔就是幾十裏。穿林越野剛到一個山口,黑洞裏突然傳出幾聲瘮人的慘叫,接着是“嘿嘿”的獰笑。在這樣的夜裏,又是這樣的人跡罕至的荒山上,發出這樣的叫聲,幾乎能把人嚇瘋。杜水聽到這樣的聲音,也差點嚇得跳起來。吳音欣一抖。杜水連忙把她摟緊。妻子的身子不規則地顫動,讓他心裏很不好受,幾乎流下淚來。他深深地內疚。如此嬌弱的妻子應該和母親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才是。可這讓人喪魂的叫聲如此悽慘、悲絕,自己路過此處,豈有聽而不管之理,不然何以言“俠”?他向北面一看,黑洞口的周圍一片陰暗,亂石怪樹盤結一起,分不清個頭緒。在石洞的西邊是個絕壁,高挺入雲,直上直下,彷彿是石洞的尾巴似的。靠近石洞的東面,有流水的聲音,這水一直流下山來,整個山坡濕濕的,有土的地方,用力一踏,就往下陷。杜水只好專尋有石的地方走。那叫聲又傳來了,更加刺耳,如狼嚎一樣。杜水這才分出,叫聲出自女人之口。他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幾個縱躍衝到洞前,略有遲疑:是和妻子一起進洞好呢,還是讓她在外面等着呢?一起進洞實在太危險,可讓她在外面又怕遇上“水上三雲”式的人物,杜水也有點疑神疑鬼了。又一尖叫傳來。杜水便不怠慢,放下妻子,握着她的手,自己抽出長劍,閃身進洞。以杜水的目力,基本能看清洞裏的路。洞很深,裏面很濕,洞壁上凝聚許多小水珠,杜水和吳音欣進洞,可以説連一絲一毫的聲音也沒有,輕飄飄入內。走了有二十多丈,忽地洞寬敞了。這時,洞裏也有了火把,很明亮。杜水在暗處一看,裏面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洞裏有八個人。在石扳上躺着一個亦裸的少女,好象是被點了穴道,不能動彈,在一個石柱子上綁着一個赤裸少年,一個眼瞎了,這兩個人的表情都極為痛苦。少女是張美雪,少男自然是陳少勻了。不知他們因何落到這般地步。一旁站着的是黑心腸吳千,面對張美雪的嬌體貪婪地看着。在他的左邊是狂人鐵成、震八方朱雲山。另外的三個相貌古怪,年齡都在五旬之上,竟是“冥府三王”。這三個人在江湖上可是大有名氣。他們的身法之怪異,高深莫測,因其手段毒辣,又喜自我陶醉,故人稱冥府的閻王。這個洞也就是冥府,杜水對這一切看清楚後,心裏有了打算。這時,黑心腸吳千用軟鞭抽張美雪,她又是一聲叫。吳千説:“你答應不答應?這次看誰救你!”張美雪雖然身受鑽心之痛,可就是不開口。朱雲山説:“吳千,何必要她答應呢?動強就是了。”這小子正要前撲,杜水拾起一塊石頭打來。這石頭極猛,力道甚強,帶着風聲,一劃而過。朱雲山慾火頓熄,急忙閃身後退。杜水又扔過來一塊石頭,正打中一段鐵鏈子,“嘩啦”一聲,石頭子從一個洞口裏飛射而出,奔射那六個人,而不射陳少勻、張美雪。這一突變,使這六個人吃驚不小:什麼人深更半夜進了我們的洞?又破我們的機關?他們剛剛閃躲過,杜水又扔出一塊石頭,擊中一個石腳印。霎時,紅霧騰起,瀰漫了石洞。吳千大叫:“不好,快閉住口鼻,別呼吸!過片刻就成。”果然,轉眼之間,紅霧蕩然無存。杜水也黨奇怪:什麼東西消失得這樣快?他見那面沒有什麼可害人的東西了,才觀身出來。幾個人一見便驚叫不止。他們不是驚叫別的,是吳音欣的美,使他們忘記了一切。吳千嘿嘿笑道:“這真是天賜良機。小子,你壞我的好事,我不怪你,快把這小妞獻給大爺。”冥府三王要慎重得多。他們雖然自忖技藝超絕,可面前的這個年輕人破了他們得迷藥、飛石,定非等閒之輩,不可小瞧。杜水心中惱怒,並不想説話,隨手劈出極平常的“刀劈華山”之招,可吳千極力閃躲,竟然沒有躲開,一聲慘叫,救劈成兩半,血雨進灑。這讓其他的幾個魔頭吃驚不小。朱雲山和鐵成一使眼色,雙方齊攻。杜水身子一旋,劍一掃,竟是“小鬼推磨”的招勢,這兩個人睜着大眼看得很明白,可就是閃不開,兩聲嚎哭,被攔腰斬為兩截。死屍摔到一旁。鑑於以往的經驗,杜水這次出手毫不留情。世上多一個壞蛋,就多一份苦難,除去他,就多了點乾淨。“冥肩三王”一驚之後,沉住了氣,這小子的武功也並不多麼高明,平平常常的招式,唯獨快了一點,這個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可輕而易舉地辦到,沒什麼稀奇的!這三個魔王雖然這樣想,可從萬無一失的角度考慮,還是以多勝少為妙,這符合“孫子兵法”中的高論。三個人各取兵刃在手圍了過來,各自擺開架式,果然有些怪,確實有不同一般的武功。三個人心意相通,一聲嗚叫,齊動刀槍如小鬼勾魂,不見動靜,可見身法之快了。但杜水比他們更了得,長劍一抖,一招“似是而非”使出,三個人都覺光芒一點,向他們刺去,躲閃來不及了,同時三聲悶哼,每個人身上刺了一個透明的洞,血如水似地流出來。被扎透的地方,全是要害,他們想動,也無能為力了。三個人至死也不明白:這人殺一個人費這麼小的勁,殺兩個人還是一樣,殺三個人也沒有什麼不同,難道殺一個人和三個人沒有區別嗎?杜水一劍劈除陳少勻身上的繩索,又讓吳音欣解了張美雪的穴道,穿上衣服,這才出了洞。杜水出了一口氣。陳少勻和張美雪兩個人都很感激杜水的救命之恩。杜水説:“你們打算投奔何處?”陳少勻説:“我已厭倦了江湖生活,打算歸家務農桑去。”杜水説:“好的,你會有一個好的家。會過上好的生活。”見陳少勻和張美雪相偎着消失在夜幕中,杜水有一種説不出的感慨。吳音欣拉着他的手,輕聲説:“別亂想了,我們也該走了。”杜水一笑,攜起妻子的手,下了這座荒山。這世界多麼荒堂,又多麼奇麗,什麼樣的怪事都有,讓你想都想不出。杜水不打算想這些了,還是學會忘記好。不然總有許多負擔。吳音欣説:“小哥哥,下次和人動手,由我來。讓我再歷練一番嘛!省得你不放心。”杜水笑道:“好吧,你説什麼都是對的。我一次也沒見過你説錯過什麼。”吳音欣説:“你又哄我了,上次還説我不聽話呢?”杜水道:“那是我説錯了。你怎麼會錯呢?”吳音欣嬌笑了幾聲。兩個人奔馳了一會,吳音欣説:“我們別再跑了,就找個地方睡一覺吧。這裏多靜呀!”杜水説:“你不害怕嗎?”吳音欣嬌甜地道:“我怕什麼呢?有人護着我嘛!”杜水也覺如此不錯,就在前面的山上尋了一塊大石板,上面很光滑。杜水坐下來。吳音欣撲到他懷裏。兩人躺下,望了一會兒星星,有了睡意。就在這時,兩條人影向他們這兒奔來,杜水半閉着眼看他們有什麼企圖。這兩個人來到離杜水十來丈遠的地方站定,他們沒有發現旁邊還有人。一個人説:“奇怪,怎麼追沒影了呢?”另一個道:“他們可能躲起來了吧?”杜水瞟了一會,沒見過這兩個漢子,只好再聽他們敍談。片刻之後,一個又説:“他們能藏到哪裏去呢?”另一個忽然道:“快走,我們到了死地了。”聽這人説話,好象非常恐懼似的。杜水暗覺奇怪:這是個什麼地方?有何等厲害的人物?把他嚇成這個樣子?又聽那人説:“這莫不是血魂山?別怕,我們有這個嘛!”他一晃手中的一個小黃牌,又説:“鄭公公不是請金剛神無相和尚助我們一臂之力嗎,怎會傷害我們呢?”杜水聽他們這麼一説,想起一個傳説中的故事,心頭不由大震。血魂山的三個天尊,早已退出江湖,人們也已把他們忘了,難道鄭西鐵連他們也請動了?這三個人可實在是了不起的人物,每一個進入江湖,都可把江湖翻個底朝天。他們若要和鄭西鐵一個鼻孔喘氣,武林的末日就來臨了。又聽拿黃牌的人説:“他可以逃過今晚,可逃不過明天。我們不如等到天明再追尋他們。不然追丟了,豈不沒了雁蕩雙雄的名頭。”那個人也只好“嗯”了一聲,不説話下。這時,一陣風吹過,一個極輕的聲音傳來:“兩個小子,是什麼來頭?敢夜闖我血魂山?”拿牌的那個人忙道:我們是鄭公公的人,追尋唐氏父子,來到此山,還望巡山太歲原諒。”那個人沉悶了一會,説:“你們過來吧,唐家父子就在下面。”兩個人非常欣喜,走了過去,一眨眼,不見了。杜水一直沒動,可巡山太歲卻看見了他們。這裏的一切他太熟悉了,哪個地方多一個石子,他都能覺察,何況有兩個人睡在石板上呢?他不慌不忙地走過來,到了離杜水不過三四丈遠的地方站定,冷冷地説:“天下這麼大,到什麼地方睡不好,偏偏在這裏躺下。既然倒下了,就永遠別起來了。”杜水笑道:“巡山太歲,你好大的口氣,憑你在我面前也敢説這麼大話?”巡山太歲笑了。這笑聲有嘲弄的意味,也有得意自信的歡暢,笑聲傳之悠遠,在寂靜的夜空裏飄蕩。小子,我一輩子不知什麼是大話,你闖我們的血魂山,已是死定了。我念你剛才的豪氣,給你一個便宜,只要你能接下我的一招,你便可自由離去。否則,只有魂喪青山,屍骨難存。你懷中的小妞,也要香消玉殞。”杜水仍然沒有動,似乎眼前的一切與他無關似的。他淡淡地説:“我杜水頭次遇到象你這樣狂妄的人。”巡山太歲沒有回話。血魂山的人雖不走動江湖,可經常有人來拜山,所以,對江湖上發生的大事和當今天下的名流巨手並不陌生。這杜水的名字,聲震五嶽,響徹天地,巡山太歲自是知道的,心中雖然不服氣,可一旦遇上,心裏也是打鼓。杜水是個特殊環境下產生的人物,若是欺世盜名之輩,誰替他吹牛呢?可見傳説中他的一切,大概都是真的。巡山太歲話説得太滿,一招分勝負,這實在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以自已畢生修習和杜水戰個平手,便足可傲視當代。杜水説:“你不用想了,你吹過了頭,那是自取其辱。動手吧?”巡山太歲是自視很高的。他能慎重地考慮一番,已是他對敵時絕無僅有的事。他覺得這已給了杜水不小的面子。現在杜水如此輕視他,不由怒火攻心,兩眼都要噴出火來。杜水抱着妻子不動,這使巡山太歲不知如何下手。杜水的姿勢,也讓他感到莫測高深。他轉了一圈,右手突然一揚,拋出一個東西直奔杜水,在離杜水有一尺多遠的時候,突然變成一團紅霧。這時,杜水才身子飛射而出,這速度也不太快,以正好射出那團霧的範圍為準。巡山太歲雖見頭招無功,心中卻有了異樣的感覺:這杜水有點故作姿態,看他的武功並沒有傳聞中的那麼厲害。傳聞是不是有些不實呢?這小子的名聲如此之高,很可能他有什麼鬼道道,並不一定他的武技多麼神。這樣看來,他並不可怕。巡山太歲越想越覺有理,世上的事,毀就毀在沒有信心上。人不是説,橫的怕不要命的嗎?這就是個氣勢問題。他心裏踏實多了:這杜水沒有什麼了不起,只要我小心應付,一樣可除去他。巡山太歲充滿了信心和勇氣。杜水和吳音欣已不是躺着了,他們靜靜地站在巡山太歲面前。杜水對巡山太歲道:“你要記住,你頭一招已過,再動一招,你就是死人了。”這冷漠的話,讓他周身一麻。他怕真如杜水説的那樣。人一死,什麼都完,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音,看不見一寸色彩。但他豈能讓人家如此奚落一頓?那自己還有什麼臉面,他再次舉起手。這時,一個人叫道:“是大哥嗎,你在和誰對仗?”話落人到:一個三十多歲的陰沉人物,讓人感到他渾身冷冰冰如鐵似的,給人一種壓抑感。他雙目明亮而又冷峻,一看,就知是個極難纏的人物。巡山太歲説:“這個人自恃武功高強,不把我們血魂山放在眼裏!”那漢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杜水,“哼”了一聲説:“多少年來,還沒有敢到血魂山找事的,他可算頭一個了。”巡山太歲説:“這就是傳説中的杜水。二弟,你看如何辦?”巡山太歲挺聰明的,把球踢給了他二弟。他心裏很清楚,在三個巡山太歲之中,以二太歲武功最高,而且人也最機智,遇事不慌,所以他才把這個擔子送給他。可二太歲聽説這個人是杜水,神色也立時變了。天下人無不把杜水的武功吹得神乎其神,他豈能忽視呢?他眼珠一轉,冷笑道:“杜大俠向來以俠義自居,為何也倚強凌弱呢?”他把自己説成弱者了,變得也夠快的。杜水説:“山是天下人之山,我在此坐一坐又妨礙你們什麼事呢?”二本歲笑道:“沒有什麼的,杜大俠可否到洞府一敍?”杜水笑道:“我們之間會話不投機,就免了吧!”二太歲見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輕聲説:“人傳杜大俠武功蓋世,可否讓我們開開眼界?”杜水爽朗地笑道:“你們別信。人的武功大同小異。哪裏有什麼不敗之人呢?”二太歲笑道:“杜大俠是豪爽之人,佩服!”他説話的時候,腳下的步子已不停地變動,想選擇一個最好的功擊角度,可一直沒找到令他滿意的方位。杜水是他們要對付的人,這是毫無疑問的,只要有機會,就得除去他。這是他們心中的信條。現在杜水不找自來,豈不是踏破鐵靴無覽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不住變換步法,什麼“逍遙步”、“麒麟步”、“八卦紫微步”,他全試過了。巡山太歲也在想如何配合二太歲的行動。兩個打一個雖然有失身份,可這杜水不比一般人,若能羣戰取勝也是一種可行的辦法。可杜水和吳音欣站在那裏,全無一點形跡可表,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全都不入其心,冷漠如霜。讓二太歲不知如何下手才最妥。他對杜水有兩種完全相反的看法。一是杜水什麼也不行,無非能沉着而已;另一是杜水全不把天下萬般武學看在眼裏,視高手如無物,可能真有了不得的功夫。這兩種看法,二太歲分不清哪一種更正確。他不能沉默太久,如果這個無語的場面不打破,他認為就有可能讓杜水識破他攻擊的動機。但説什麼好呢?這時,杜水説話了:“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説,快點講來。既然你們不讓在此歇息,我也不願壞了你們的規矩,自尋煩惱。”二太歲心中欣悦無比:打破了僵局,那你是在劫難逃了。杜水退了一步,幾乎把二太歲喜得笑出來:這不是攻擊他的最好方位嗎?他立即選擇好角度,同時拖延着:“杜大俠,你頭次來到血魂山,不知者不罪。你若願走,請便。”杜水淡淡一笑:“那好,杜水告辭。”他轉身欲動,二太歲認為下手的最佳時刻到了,他和人動手,只要認為萬無一失,肯定會勝利。他好久沒有遇到這樣的機會了,今天良機來臨,而且對手是杜水!難道這是上蒼承全自己嗎?他動了,巡山太歲也動了。二太歲的身手實能駭人的,身影一晃為二,左右包剿,右手一甩,五道金光射出,那氣勢太有和天地爭雄的樣子。這五道光是他的五隻“追魂金錐”劃出的,只要被一隻擊中,人就立即完蛋。巡山太歲也不慢,刀光一閃,直剌杜水的小腹。兩人配合得可謂天衣無縫。杜水長劍一揮,身子並沒有動,一式“大合天燈”使出,五道光芒立斂,隨着兩聲悶“哼”,兩個人都甩出丈外,滾倒在地上,鮮血直往外冒。又是每人一個透明的劍孔,二太歲這次臉色死灰,再也打不起精神。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估計會失算,五隻金錐會被他的劍一下子全部削掉,同時那劍又分刺二人,這樣的快劍,連神也恐怕躲不過。杜水淡淡地説:“不自量立!你們這號人物我見得多了。”兩個太歲的肺幾乎氣炸。這次跟頭栽得太冤了,可還能説什麼呢?對手的神通自己已領教,永遠沒有下次了。杜水説:“欣兒,這裏太污穢了,我們走吧。”吳音欣挽起丈夫的手,一起飄然下山。還沒有走到山底,又聽到一個人的喝斥:“慢走!殺了人就想溜嗎?沒有那麼便宜的事!”來人是個中年人,有四十多歲,一雙眼睛如寒星一般。接着從北面又奔來一個人,大叫:“別讓兩個狗男女跑了,為我兩個哥哥報仇。”這是三太歲到了。這兩人在杜水動手時才出洞,杜水擊殺兩位太歲的的時候,他們並沒有看見。因杜水和妻子下山時走得不快,他們見了兩位太歲的屍體,立即分頭尋找。三太歲下北邊又拐向南,中年人站原地未動,杜水從一個窪地上來,正好被他瞧見,他一叫,三太歲也看見了。中年人嘿嘿一笑道:“你們兩人的膽子也夠大的,竟跑到這裏來逞兇!本山主怎能饒了你們!”三太歲罵道:“兩個狗男女幹見不得人的事,定是被兩位哥哥撞見了,才起殺人之心。”中年漢子哈哈一笑道:“夜深入靜,男女做苟合之事與我們也無關,但殺了我的手下,就不能一走了事。”杜水道:“你們不要羅嗦了。要動手,快點!”三太歲縱身要上,中年人一把拉住他,對杜水説:“我血魂山和人作鬥,向來公平,請朋友報出姓名,再分生死。”杜水説:“我不想和你們鬥,就讓我妻子調教你們吧。她叫吳音欣,也許你們沒有聽説過她的名字。”中年人氣得一抖:好個狂妄無知的小子!竟敢把我血魂山主周立也不放在眼裏!三太歲憋不住了,大叫:“山主,讓我來收拾這兩個不知羞恥之徒。”周立搖搖頭,慢慢地説:“血魂山名揚四海,從沒有誰敢看輕過。這位朋友如此蔑視本山,看來身手定然卓越無比。我們還真要領教一番呢!”周立暫時壓住心頭火,説出了這一番話。他看出面前的年輕人非常閒靜,沒有一點情緒微波,自己堂堂山主,豈能不如他!三太歲也是極厲害的人物,一聽説要入江湖鬥一鬥杜水,早就躍躍欲試。自從見了兩個太歲的屍首,這才沉不住氣,並非他淺薄。吳音欣見丈夫讓自己出手,滿心歡喜: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正對自己的胃口,歷練一下自己,也好應付今後的事變。她抽出長劍,做好出手的準備。周立久經大敵,比三太歲高明許多。可他仍然看不出吳音欣的姿式的名堂。這是個什麼樣子呢?不象對敵,也不象遊戲。他忽地心中一動,想起一個人來。難道這個年輕人就是人稱無敵手的杜水嗎?聽説只有他的武功四不象,任何外人也看不出一點門竅。看來是他了。這個吳音欣定是吳冶的姐姐,周立的心頭不由沉重起來:這可不是個易對付的人!怪不得兩位太歲死於他們之手?自己剛剛和鄭西鐵有了默契,他就尋上門來,這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呢?周立靜立不動。三太歲有點急了,叫道:“山主,我來!”周立這次沒有阻止他,讓他和吳音欣動手也好,摸摸她的底。她不是杜水,不一定比三太歲強多少。吳音欣比以前有了明顯的進步,就在幾個時辰之內,她學會了用自己的智慧取敵了,不能再一味講策略了。鬥殺胡大龍時的慘變,對她的刺激極深,現在還有點難過。為什麼不可以外示軟弱,一舉而讓對手沒有回手的餘地呢?三太歲身子一縱,猶如游龍昇天,旋擰飛上,在空中一丈多高處,突然頭向下轉,如龍王噴雨,使出他的絕命招數“金龍撒魂針”。頓時,無數金芒電射吳音欣。這又是一個意外。三太歲出手就是漫天飛舞的暗器,這些暗器都是淬了毒的,被一枚細針射中也難逃一死,她想要氣度安閒也不成,只好又一招“萬相歸無”出手。她的劍一揮,立即劍芒大盛,無數的毒針射不進她的劍網之內,相反,她的進攻的速度反倒更快了。這可使三太歲靈魂出竅。他身在空中,沒有憑藉,升不能升,射不能射,只有挨劍的份。一旁待敵的周立不能無動於衷。吳音欣劍一動,芒剛生,他就感到不妙,到她的劍剌向三太歲,周立也已使出自己的“混天一劍”,點向吳音欣前胸。這一招凝聚周立的全部功力,光華閃閃,快極無比。吳音欣心頭一震,立時後退。她的身法高絕美妙,正好躲過周立的這一擊,三太歲因吳音欣及時收劍,沒有被刺傷,可衣服卻被她的劍劃破不少口子。他落到地上,心驚難止,周立也是迷惘和驚駭:自己的這一劍聚自己的武學全部精華,竟被人家全身而退,實在不可想象。同樣,廣無劍第一次擊人無功,也使吳音欣若有所失。杜水卻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周立不過是血魂山的山主,並不是三大天尊。吳音欣的一劍,不管從什麼角度上看,都強過他們兩三籌,卻仍未取勝。這樣看來,如果兩個“天尊”圍攻她,以他們的身手,她連一點取勝的希望也沒有,弄不好得來個同歸於盡。這是多麼可怕的事!她要在一時之間大進是不可能的。自己要保護她,又要對付敵人,這確是極其難做的事。他兩眼注視着場面上的一切,説不出話。看來,吳冶、龍小青也定會有不少對手。他們兩個人比欣兒差不少,所以生死難卜啊!但急也沒有用。他在這種時候,什麼喪氣的話都不能説,不然,欣兒連鬥志也沒有了。周立知道以自己一人的身手對付不了吳音欣,只有和三太歲聯手。杜水在一旁道:“欣兒,你又長進了。剛才的那一招應變得很好,但不能有傲氣,應先取血魂山主。”吳音欣正為神劍絕招殺手失利而懊喪,聽丈夫説她應變好,又有了信心,長劍一揮,又一式“萬相歸無”刺向周立。這一次,周立雖然有了充分的準備,可還是沒有接下吳音欣的一劍。三太歲出擊的一掌,也根本沒產生作用。剛才是周立偷襲,現在是三太歲偷襲,結果卻大不一樣,周立大叫一聲,極力後退,血從小腹的右下方噴出,連話也沒説出。一僕而沒。三太歲又向吳音欣攻出一掌。吳音欣劍一旋,回手一抹,使出的是太極術中的“閃環訣”。三太歲料不到吳音欣劍式突變,想跳已來不及,“唰”地一聲,吳音欣的長劍掃過他的脖子,人頭滾出幾丈遠,吳音欣也飄出幾丈。杜水不願讓吳音欣看到血腥的場面,身子一彈,把她抱在懷中,飛身下山奔向平野。吳音欣一手攬着丈夫的脖子,一手提劍依偎他的懷裏,輕喘了幾下,問:“我做得好嗎?”杜水説:“對極了。可我的小妻子,你頭一招想到要使用‘萬相歸無’了嗎?”吳音欣笑道:“沒有啊,我那是急中生智。”這差點使杜水笑出聲來:還急中生智呢!不過細想起來,也確是如此。在那種情況下,她沒有別的辦法呢。他説:“敵人是狡滑的。你本來按自己的想法做沒有錯,可情況突然發生了急變,你也得不慌不亂地隨變,對嗎?”吳音欣説:“這太對了。我又長進了嗎?”杜水説:“這個自然。你的腦袋瓜可比丈夫的要強多了。”吳音欣嫣然一笑,靠在杜水的脖子上。杜水抱着妻子飛馳一陣後,看東方曙光欲現,便把她放了下來,説道:“我還要試試你的功力,來吧?”吳音欣從之。兩人在清新的田野餵了一會招,杜水又從頭到尾把自己的神功不厭其煩地細細講述一遍。吳音欣似有所悟,不住點頭。杜水見朝日已升,噴薄萬里,長嘯了幾聲,説:“走吧,武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練好的,要多悟才行。”吳音欣對丈夫可説是崇敬萬分,愛慕無比。她覺得丈夫的話,每句都很有道理,所以,她聽得極為用心。吳音欣人極聰慧,記憶力特強,對杜水的話能一字不漏地記在心裏,仔細揣度。既然杜水一再強調他的神功全在意上,須在“悟”上下功夫,那就細心體味吧。她這一認識,紿她帶來了莫大的好處。人的體質有強有弱,力鼎千斤,她不成,可在柔、心、思、悟方面,她得天獨厚。吳音欣是極其聰慧之人,秋水一樣眸子在廣大的天地裏捕捉着靈機。杜水和她來到一個鎮子,這也是江湖人經常歇腳聚會的地方。他們一進其中的一家飯店,便有一雙眼睛盯住了他們。這雙眼睛裏閃動着仇恨、毒惡,恨不得一口把杜水他們吃下去。此人走到廚房裏,趁廚師不注意,在杜水要的酒裏菜裏全灑上了毒。這是一種紅色粉末,一入酒、菜,瞬間毫無痕跡。他得意地一笑,躲到一個隱蔽的地方,怕被杜水發現他。杜水對這一切毫無所知,他正在想着別的問題,哪會把有沒有人下毒這個問題總放在心上!這就是他的大意之處。店小二把酒菜端上,滿臉春風,笑呵呵地走了。杜水拿起筷子便夾。正在這時,一個蠅子飛到了菜邊,杜水正要去趕,忽然它自己飛了。這時,吳音欣也拿起了筷子。杜水衝她一笑説:“你看這菜如何?”吳音欣一驚,問道:“難道這裏面有毒嗎?”杜水點點頭説:“這次是蠅子救了我們。這小東西比我們靈敏,真是古怪。”説來也巧到了極點,天下無論什麼藥,蠅子對它也不會有這麼靈敏的感覺,唯獨對這毒粉它反應極快。杜水沒有説什麼,只是笑了笑:這算不算是一次過錯呢?吳音欣也笑了:多險!又差一點上了人家的當。杜水喚過店小二,問是怎麼回事?店小二大汗滿頭,極其驚慌,説他一點也不知道。杜水説:“你就換新的酒菜來。”店小二立即答應去辦。在暗處的那人見下毒無用,立即逃竄。回去告訴馬雲山。他們吃過飯,在街上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杜水心裏卻有一種焦躁:方小到哪裏去了呢?他怎麼還沒有吳冶的消息呢?吳音欣拉着他的手,似乎盼着他心裏的那份不快,傳到她身上一點,為他分擔一部分憂愁。這時,從西邊奔來一匹快馬,馬上一個青年漢子,他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不知為什麼這麼急。他從杜水身邊馳過,跑進一個大户人家。杜水覺得奇怪:沒聽説這裏有什麼武林人家,可那青年明明是江湖好手。看來這裏面有文章。他衝吳音欣説:“我們去看看,是什麼人物在此住着。”吳音欣隨着他進入了那家院子。杜水也沒有問什麼人在家,剛才是何人造訪,默聲不響直往裏闖。好在這大院子裏沒有什麼人走動,剛才跑進來的那匹馬正在院子裏。杜水見後面的正堂屋門半掩着,便走過去,側耳一聽,裏面果有説話聲。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説:“幫主,我們愈來愈孤立了。吳冶、龍小青投鄭西鐵這是無疑的。鄭西鐵準備對所有可疑的人動手,連名門大派也不放過。聽説連黃山的九佛子都被他們請動了。九佛的五個弟子已入了江湖,我們怎麼辦?幫主快拿主意。”“慌什麼?”一個渾厚的聲音説。杜水笑道:“屋內可是洪幫主嗎?”門被打開了,出來的正是永樂幫主洪傳雄。他看見杜水,哈哈大笑:“原是杜大俠光臨,快快請進一敍。”杜水也不客氣,和吳音欣一同進去。屋內沒有什麼東西可放的,顯得很寬敞。有幾把小椅子空着。屋內的幾個人都是永樂幫的頭面人物,洪傳雄略加引薦,便言歸正傳。他説:“杜大俠,我們一直想尋找你,今日相會,定是天意。我們的處境危也。鄭西鐵這個混蛋,不知吃錯了什麼藥,誰在他眼裏,都有造反的嫌疑。老子想做皇帝,可成嗎?真是小心眼兒。我們只有聯合起來,才能度過難關。”杜水笑道:“你有什麼消息呢?”洪傳雄説:“不好的消息多着哪!好消息一個沒有。馬山幫、丐幫都投了鄭西鐵,九大門派的名流鉅子正在危難之中,鄭西鐵很快要對他們下手。一些多少年不入江湖的人物,不知為什麼竟被鄭西鐵請動了,也要攪渾水。這樣一來,我們不聯合行嗎?還有,吳冶、龍小青被你救出圍困後,也投入了‘強命幫’的懷抱,強命功鐘太倉又和鄭西鐵沆瀣一氣,狼狽為奸,這不等於投靠了鄭西鐵了嗎?他們兩個人的武功之高,江湖罕有敵手。聽説龍小青和張三丰鬥了個平手。這是多麼可怕的事啊?這對我們不是一個極大的威脅嗎?”杜水笑道:“洪幫主,我也聽到一個消息。馬雲山説,你也投了鄭西鐵,可有此事?”洪傳雄一跺腳,恨道:“杜大俠,我和鄭西鐵有殺子之仇,他又早把矛頭指向了我,我們有合作的可能嗎?”杜水微微一笑,説:“我也覺得洪幫主不是不顧道義之人,這定是馬雲山造出的謠。”洪傳雄又説:“我們聯合之目的。只在相互照應,其它各隨其便。你看可好?”杜水説:“這樣是可以的。不過,對手太強,你們要有個準備!”洪傳雄説:“這個且請放心,我們已有周密安排。”“好。”杜水興奮地站起來説。洪傳雄等人把他們兩人送到門口,才折回來。杜水出了大門之後,就和吳音欣離開鎮子,向東去尋消息。在江湖中,江湖人喜歡在什麼地方相聚,有大致的規律和地點。杜水要打聽江湖上的消息,一是靠機遇,另外就是到這些江湖人聚集的地方去。他們兩人走了一會兒,太陽已到頭頂,烈日炎炎,萬物都無精打采。杜水見吳音欣有些勞倦,有點心疼地説:“把你累壞了吧?”吳音欣一揮手説:“我一點也沒感到累,我可不是個小娃娃!”杜水歡欣地笑道:“我就喜歡這樣的娃娃。”他一拍吳音欣的肩頭,兩個人到了一座獨木小橋。杜水一見,覺得奇怪:世間哪有用朽木做橋的?這不知又是什麼人搞的鬼。他向四下一打量,並沒有發覺什麼異常,就問吳音欣:“欣兒,你能過去這橋嗎?”吳音欣俏笑道:“獨木橋有何難過,難道它有什麼不妥嗎?”杜水説:“這要看你的眼力了。”吳音欣仔細看了一會,才説:“這獨木橋如朽的一般,讓人分不出真假。”杜水説:“假作真時假亦真,真作假時真亦假。這就是我們神功的精義。你可有什麼發現,感受嗎?”吳音欣説:“剛才忽而有了,又一閃而逝,捉摸不定。”杜水説:“千呼萬喚始出來,應知仙姑下瑤池。她遠她近全不問,但求心中一點清。”吳音欣説:“既如此,我過一過亦無妨。”杜水沒有説話。吳音欣飄然落在橋上。這一接觸,發生了一件令人絕難想到的事:整座獨木橋觸發成霧,黃騰騰的。吳音欣以為自己的輕功不會把它壓斷,料不到腳下突然失空,身子沒有憑藉,飛射難成。那霧似豹口,想一下子把她吞沒。杜水見她沒有應變的能力了,只好運起神功把她託了上來。吳音欣突然感到腳下如有個頂大的力量之毯,她藉以展身飛回杜水身旁。杜水衝她一笑説:“這裏荒無人煙,平常人誰也不會來到這裏過橋,只有武林中的高明之士才會仗着自己的功夫,敢走這裏。這橋看似平凡,沒有什麼奇異之處,可挺有名氣,武林人稱它為‘失魂橋’。那團黃霧是‘迷魂霧’,只要吸上一口,這輩子可就完了。”吳音欣聽得呆了。真是出門三步有奇聞,天下什麼樣的怪事都有,自己連聽也沒有聽説過。她羞怯地問:“這橋是何人所造?”杜水説:“是天下第一怪物‘失魂老人’趙公明所造。他是‘青極毒王’向不滅的師叔,年齡也有二百多歲了,是個極為厲害的人物。”吳音欣沉吟了一會,笑道:“丈夫何以知道這樣多呢?”杜水淡淡地説:“我從小就常聽人講江湖上的一些奇聞怪事,可是後來都忘卻了。不知為什麼,自從我自創神功以來,這些忘了的東西,一齊又回到我的腦子中來,比以前的更為清晰。聯繫一下當今江湖上的一些事,一聯十,十串百,一下子豁然開朗了。不知道的,也成了知道的了。”吳音欣動情地摟住丈夫的脖子,用紅唇吻了杜水一下,笑説:“你真了不起。”杜水説:“自己的老婆誇讚是沒有用的。”吳音欣嘿嘿一笑,又接下去笑了起來。杜水覺得不對,吳音欣也嚇了一跳:自己只笑了一聲,笑聲何以這麼長呢?是誰接着笑的?“我接着笑的!”一個和吳音欣的聲音完全一樣的女人説。吳音欣更感到不解了:這個女人何以知道我想什麼呢?她又沒見過到我,也不知她在哪裏,難道她是神不成?杜水淡淡的沒有什麼表情。但他心裏明白,這是趙公明所發出的笑聲。一個二百多歲的老頭子,能學一個少女的嬌嫩之聲,並且學得這麼象,達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可見其內力到了化百鍊鋼為繞指柔的境界了。忽地一聲,從橋下飛昇上來一個如老壽星似的人物,光頭長鬚,前額閃亮,一身霞紅色的衣服拖到地,連腳也看不見,手拄一個兩頭都有龍頭的金紅色的枴杖,着實好看。這老者雙頰紅潤如嬰孩之膚,一臉笑,但無皺紋,慈目一雙,清光晶晶,透爽明亮。這連杜水也自愧弗如。自己才二十五六歲年紀,額上已有深深的皺紋,頰面灰黃,從沒有過人家的這種光采、神儀。這可是一百多歲的老人呀!他一露面,吳音欣就驚叫一聲,這是個老頭子呀,怎麼會説出女人的聲音呢?老者猜出她的內心活動,故用她的聲音説:“你感到驚奇是嗎?小女娃,人本分陰陽,陰陽藏於心。龍虎腹中育,自可倒乾坤。”這聲音與吳音欣的聲音實在象極了。吳音欣目瞪口呆。老者的聲音一變,成了一個渾厚悠長的男音。他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彷彿貫透十分沉實的力量,要把人擊一個趔趄。他衝吳音欣一點頭説:“是你毀了我的橋嗎?”吳音欣説:“是的,我不是故意的。”他一指杜水説:“他是你的什麼人?”“他是我的夫君。”吳音欣靜靜地説。老頭子把頭搖得象撥浪鼓兒似的,説:“錯了,錯了。小女娃,你乃天地之靈秀,怎可嫁他為妻。真是月老一打盹,人間婚姻亂安排。”他把眼一瞪,看了杜水一會兒,笑道:“樣子不雅,倒能沉住氣,還説得過去。”他又轉過臉,面對吳音欣説:“小娃娃,你毀了我的‘失魂橋’,壞了我的誓言,按我的規矩,當殺不饒。可是見你這般模樣,我也下不了手,你就陪伴我一年吧,讓我也好有個説話的人陪着解悶,順便傳你幾手威震天下的絕學。”吳音欣嘻嘻笑道:“這我可做不了主,你問我丈夫吧。”老者眯起眼瞧了一下杜水,道:“你小子豔福不淺,可知我是誰嗎?”杜水笑道:“聽説江湖上有個橋下烏龜趙公明,可是你?”老者幾乎跳起來,站在那裏停了一會,沉聲道:“小子,你敢污辱老夫,膽子也大到了家。百多年來,你算第一個向老夫挑戰的,有種!老夫給你個面子,稱稱你。”杜水説:“讓我妻子代勞吧。你若用真功夫和她打個平手,我再教導你不遲。”趙公明的耐心再好,也吃不住勁兒了:這話大得連底也沒有了,如此小看我,真是無知之極。杜水衝妻子一點頭,吳音欣拔劍在手,做個迎敵的姿式。趙公明笑了:人言初生牛犢不畏虎,今日看來不謬也。他幾乎想放聲大笑。他想不出天下有誰敢和他叫陣,除非是“北海冰島”上的人,其他人他根本不放在眼裏。這小女娃今天向他挑釁,難道是倒轉了流年?他站在一旁笑了一會,説:“小女娃,你別不知好歹,和我動手,你最少還要再練一百年。憑你的陣仗連我一個指頭也抵不住。”吳音欣冷笑一聲説:“你説大話有什麼用,真有本領你顯露一下呀!”趙公明一想,有理。便説:“你動手吧。”吳音欣説:“你別後悔,我一動手,你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趙公明不屑地説:“行了,我知道了。”吳音欣再不説話,長劍一展,使出廣無劍的“萬相歸一”一招,擊向趙公明。頓時萬道凌華,從四面八方而來,彷彿所有的星球都迸灑了。趙公明本想用雙龍杖去擋,一見這陣勢,魂都嚇飛了,一輩子沒遇過這樣的劍術!他想也來不及,隨手拋出雙龍杖,如千龍飛舞撲向吳音欣,同時,他身子一低,閃電般地弧形斜射。趙公明的雙龍杖似軟又硬,乃難得之寶物,它一下絞住吳音欣的長劍,趙公明才得以逃開,可兵刃落在吳音欣手裏了。吳音欣的劍氣雖盛卻沒有斬斷雙龍杖,它一滑,滑向吳音欣的劍把。她伸素手便拿,杜水叫道:“別動!”吳音欣趕快又縮回手去。杜水道:“趙公明是向不滅的師叔,別看這老兒慈眉善目,一身都是毒,剛才那橋兒成霧你忘了?只要你抓住他的雙尤杖,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你了。”吳音欣打了一個冷顫,心撲撲直跳。趙公明在幾丈外笑道:“小子,你果然有些門道,能看破老夫的心機,可算機敏過人,非一般武林人可比。”杜水冷笑道:“趙公明,你毒、武兩道均可稱聖,實是了不起的人物,可是你做了幾件好事呢?我勸你不要自以為是,妄動殺機,這對你沒什麼好處。”趙公明哈哈大笑:“小子,你以為我會聽你的?這一招她略佔上風,那是我輕敵,沒用真手段。這回就讓她知道我的厲害。”杜水説:“趙公明,我告訴你一個事實,她危險的時候,也就是你死的時候。”趙公明一怔,隨即笑道:“小子,在老夫面前少吹大氣,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一嚇唬就怕了?”杜水説:“難道你不以為她這劍術無比嗎?”趙公明道:“平心而論,這劍術舉世無雙。但取勝之道,並不在於全以劍為先,其它神功一樣可以取勝。”杜水點頭道:“不錯,沒有人會反對你的説法。求勝之道,難以數盡,但因此而以為你可以取勝,卻牽強得很了。”趙公明大笑:“你不知我的手段,怎知我不能勝呢?剛才的劍術我領教過了,她沒能傷了我,再用就更不靈了。我的神通只要一出手,她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杜水心中暗驚:人傳趙公明有一手絕藝,世人不可敵,到底是什麼功夫呢?是武還是毒?或者兩種兼而有之呢?杜水沉默無語。過了一會兒,説:“趙公明,你最好收起你的把戲走路,不然,後悔的是你。”趙公明嘴一咧,冷冷地説:“憑你還不配説這種話。”杜水説:“你執意如此,那請便吧。欣兒,你小心應付。別怕,有丈夫保護你呢!”吳音欣胸中一股温流蕩漾,暖洋洋的,甜絲絲的。杜水站在一旁,如入天地風雲之中,這裏的一切似乎都再也與他無關。他的雙眼空了,沒有眸子,只有輕風、白雲,人成了木偶雕像。他不止一次進入這樣的境界了。以他的身手,完全不用這洋做,但他對趙公明的武功不好估計,怕出差錯,只好這樣。這是一種十分奇特的爭鬥,是妻子和趙公明鬥殺。他的任務自然是防備不期然的突變,好施手救治。趙公明對自己的這手神功十分自信。他以為,吳音欣的劍術雖強,但功力不夠,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勝她。不過他見杜水那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心裏有點吃不準。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不得不對杜水格外注意。很明顯,他感到杜水的能力比吳音欣要強。杜水的一行一動,他自然要分析一番。但杜水能給他提供的分析材料,幾乎是個零。他能看出什麼來呢?杜水的一行一式毫無規範,沒有任何攻防意識,這讓他感到面前的年輕人深不見底,猶如一把鋒利的刀,不知何時會突然出手。趙公明眨眨眼,不知何為萬全之策。這小子的話連一點人情味也沒有,彷彿從石縫裏冒出來的,如此心神沉凝的人屈指可數,難道他也達到了那種境界嗎?一向自視無敵於江湖的失魂老人趙公明有點搖擺不定。吳音欣見他猶豫不決,就説:“你若不願動手,我們彼此相安無事了,不是很好嗎?”趙公明“哼”了一聲:“沒有這麼好的事!毀了我的‘失魂橋’,就完了嗎?”吳音欣芳心有了怒意説:“那你幹嗎還不進攻呢?”趙公明臉色一正:“我老人家在等着你呢,你不動,我怎能向一個後輩先動手?”吳音欣説:“這就好辦了,那我要走了!”趙公明身子動了。他的內心是很矛盾的,他既不想殺死吳音欣,可又怕自己一旦不用全功遭了杜水的暗算,那樣可什麼都完了。他的這個念頭一閃便隨之消失了,那種果斷的作風顯了出來。他的身子一旋,立即模糊一片,看不清他的真身軀。多麼古怪奇特的功夫!隨之他雙掌一攏,立時一旋,一個粉紅色的碩大的袋子罩向吳音欣。這不是一般的袋子,而是趙公明的“羅天一清網”,以內勁旋動而成的。這東西不畏刀劍,對劍氣、內勁都有極大的破壞力。特別是在高手相搏時,只要你出刀出劍,那“羅天一清網”的內勁定會吸住你的刀劍,同時會使你周身無力。趙公明的雙掌勞宮穴突然發出兩道天藍色氣劍刺向吳音欣。這速度實在快捷無比。在他一動的時候,吳音欣也動手了,又是廣無劍的絕招“萬相歸無”。雖然這次她使出了水平,發揮了極大的威力,可劍芒一碰上趙公明的“羅天一清網”內勁,立時無影無蹤。她感到有點力不從心。在這極其短暫的時間裏,杜水揮手彈出兩道無形無色的指氣,就如不見底的的口袋迎上趙公明發出的兩道氣劍。真是奇妙,趙公明的內勁一遇上杜水的內勁,就無能為力了,彷彿冰溶進熱水裏一般。這一次,吳音欣沒有受到什麼傷害,趙公明也沒有少什麼。—眨眼功夫,分了一次生死,竟然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自然,吳音欣如不得杜水相助,恐怕一點香魂早返了故鄉。杜水若要殺掉趙公明也易如反掌。總的説,還算扯了一個平手。廣無神劍終於遇上了對頭,它什麼威力也沒有發揮出來。這使吳音欣心灰意懶,也有點替丈夫難過。杜水卻不這樣看,相反,他很高興。一是因為見識了趙公明的奇怪的神功,二是因此而更加證明了自己的“真假神功”確實囊括了天地。趙公明的真功多麼厲害,遇上自己的假功,什麼用處也沒有了。不過他有一點擔憂的是,自己的這種功夫極難分清哪是真,哪是假。而真與假是本功的精髓,分不清這一點,就僅能懂得它的皮毛,登堂入室就談不上了。以吳音欣的聰明,按説該能體會出真假的,為什麼她沒有成功呢?趙公明見杜水破了他的拿手的神功,知道完了: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很可能來自冰島,不然,中原武林出了這樣的人物,我何以不知道呢?他自然不知杜水名揚天下,是近兩三個月的事。而他一隱就是三年五載,怎麼會知道呢?杜水沒有殺他,只是淡淡地看着遠方,臉上略有笑意。這他分外奇怪。杜水道:“你的武功確是神奇無比,給我很多啓示,我很感激你。”趙公明心裏一熱,有些説不出話來。仔細一想,也覺自己有些不是,便道:“小俠武功通神,又心胸寬廣,可謂天造英才。可是來自冰島?”杜水搖頭説:“我不知冰島在何處。我原是青城派弟子,後被逐出門牆,無意中突然徹悟,自創了這套神功。這功夫易學易練,就是難分清其中的真假。”趙公明深有感觸地説;“以小俠的武功,在江湖上可説是難尋敵手。但若和冰島上的人相比,怕還有不如。他們簡直不是人,而是鬼,是神。”杜水見他如此崇敬冰島上的人,心頭也有沉重感,但他只是一笑,沒有説什麼。趙公明笑道:“我們不打不相識。一場角鬥後,都能毫髮無損地活着,也算有緣。我就饋贈小女娃一些奇珍異寶吧。”他從百寶囊中掏出一個小紅球,光波盈盈,世間難見。他用手捏着,笑道:“這是西崑崙‘天丹見母’,可避邪祛毒,無論什麼毒物,包括向不滅的內勁毒,都不能損你分毫。你要把它服下。”吳音欣極其感激地向他飄飄一拜。趙公明又掏出一個小黃丸,説:“這是陰陽素女丹,把它服下,可增你一甲子功力。我再把我的‘羅天一清網’神功傳給你,使劍功一體。這樣,行走江湖就安全得多了。”吳音欣喜之不盡。這真可謂洪福齊天。她向趙公明參行大禮。趙公明卻之不恭,安然地承受了。他心裏非常歡喜。這兩個世間的珍寶,他正愁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服下,今天送給這小女娃,實是她莫大的造化,他也就此心安理得。這是他幾年來所盼望的。自己的命運雖到了盡頭,但他沒有一點不快。多少年來,這是他精神上最明媚的一天。多麼古怪!剛才還你死我活,現在又欲離不捨,情如親人。把寶貝送出去。趙公明笑逐顏開,把他兩人領到自己的居處。這是個有—間屋大小的山洞,裏面有一個鋪,幾個盆碗,別無長物。趙公明讓吳音欣在牀上靜坐了一會兒,他開始傳授他的心法。這種功法,在吳音欣看來易學極了,服丹藥之後,立即進入了功境,身遊兒極,同洗天地,暢快無比。幾個時辰之後,吳音欣大功告成。他們又一起敍談了一會天下大事。過了一天,杜水和吳音欣告別而去。吳音欣一切更加自如順意,她充滿對未來的信心。杜水也滿心歡喜:現今他們若是分開一段時間,想必她不會有什麼危險。只要不遇上眾強敵的圍攻,自己就可放寬心了。杜水和妻子順小道,過了山溝,又進入了大道,直奔江南。吳音欣再也用不着杜水挾抱,速度再快上一倍,她也不感到勞累。兩人身如流星,疾似迅雷,幾個時辰後,已過千里。吳音欣説:“我們到揚州去看看吧,那裏風華秀色,不正是江湖豪客常聚之處嗎?”杜水説:“那裏是風流公子的温柔富貴鄉,逍遙魂迷所,不是你這個冰清玉潔之人的去處。”吳音欣嗔道:“連我你也要用這樣的話教導嗎?”杜水笑道:“開個玩笑,欣兒倒惱了。”吳音欣眼波一閃,輕笑着説:“我會惱嗎?全是給你看的。眼兒、眉兒,哪一樣不是你的呢?”杜水心中一蕩,好個賢淑的嬌妻,真讓人比吞服靈丹妙藥還受用。他笑道:“我的骨兒、心兒、劍兒、拳兒哪一樣不聽你調譴呢?”吳音欣扳住他的脖子説:“我才不稀罕呢,只要你的甜話兒。”兩個人在陰霾的天氣裏找到了一種談資,也算清洗了一次肺腸。他們兩人進了城。這裏的一切都令他們着迷。過了一會,又有點泄氣。茶樓酒肆,擺攤買賣,典當叫街,倚門拉客,五花八門,什麼都有。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可杜水仍然感到空虛,惆悵。這一切屬於另外的人們,對他來説,眼前的一切那麼遙遠,如海市蜃樓,是虛無縹緲的幻景。吳音欣也不能把這一切看成是自己應該分享的東西。弟弟、母親、小青他們依然在人家的手裏,或者説,在受着死亡的威脅,自己也在重重的包圍之中,任重道遠啊!但他們並沒有哭喪着臉,心裏的憂愁誰也不想表觀在臉上。他們依舊喜氣洋洋,熱情奔放,興致勃勃地談論這裏的新奇見聞。他們進了一個茶樓,坐在一旁慢慢地飲茶。過了好大一會兒,才見有幾個人走進來。杜水暗中打量,知是江湖客無疑。幾個人也坐下,要了茶慢飲。一個漢子説:“方小這下完了。遇到‘霸王劍’,他還有什麼指望呢?”另一個人説:“聽説這小子和杜水有淵源。‘霸王劍’李天九也不敢把他殺了吧?”第一個人“哼”了一聲,説:“你別以為杜水厲害,比他更厲害的人也入江湖了。其實,霸王劍李天九也不一定比杜水差,只不過他不常在江湖上走動,才讓杜水成了名。”另一個道:“老弟,你總是不服氣,但杜水若是不行,何以名氣如此之響呢?”“誰説他不行了?我是説比他強的還大有人在。沒聽説過嗎,能人背後有能人,一山更比一山高!”眾人無語。過了片時,一個青年説:“李天九擒住方小,原打算交給鄭西鐵的,可鄭西鐵不在此處。他一時半會是不會殺方小的。不過,只要風聲傳出去,又是一場亂子。”“有什麼好亂的?現在是大明的天下,連杜水這樣想亂的人物,不也見不着影了嗎?放心,亂不成的!”“你小子,我説的不是天下大亂,而是説定會有人找李天九的麻煩,救走方小。”“不會的,方小並沒有什麼幫夥,要救他的只有杜水。”這幾個人七嘴八舌説了一陣,又陷入沉默。杜水心中又驚又憂,敵人這麼多呀!連李天九這樣的正派人物,也要和我作對,那可太不妙了。這個人在江湖上極有召喚力,他若也加入鄭西鐵的行列,那可真是八方來敵呀!這幾個議論了一陣,也沒有説出方小被關在何處,便揚長而去。杜水也不想詢問,坐在那裏獨自沉思。過了好大一會兒,茶都涼了,他才長嘆了一口氣。這時,西方的太陽殘紅如血,街面上的人漸漸稀少了。茶樓要關門,他們只好出來。杜水直待那紅紅的太陽落下,夜幕到了千家萬户,才抓起吳音欣的手,去尋找客店。他們走了幾家店,都不滿意,又繼續向東。這時,已家家關門閉户,無聲無息。他們剛進一條小巷,忽見一個極其輕靈的身影一閃而逝。杜水衝妻子一點頭,兩個人提功便追。前邊那個人的輕功,雖然高明異常,可並不知後面有人。杜水他們的速度比他快得多,幾個閃跳飛越,已到了那影子的身後。杜水立即認出了這人。但他並沒有驚動她,仍是不緊不松地跟隨。過了幾條街,來到城的西北角。這裏有一個又大又荒的院子,裏面的屋子都是低矮的草屋,有的地方草有人高,風一吹,沙沙作響,彷彿一羣鬼過來似的,令人毛髮直立,背後發涼。在這個大院的中間,有棵樹高大挺拔,樹冠極大,如一把傘。下面是幾間大一點的草屋。這草屋本也不高,但它的基礎地勢高聳,所以,它彷彿如樓似的,能俯察全院的一處。在這幾間草屋中間,有一盞燈亮着,昏黃而微弱,但聽不到有什麼動靜,那條黑影遲疑一下,飄然入內,瞬即向那亮着燈的地方奔去。杜水對吳音欣説:“欣兒,你去助她一臂之力,要小心。”吳音欣點頭答應,也身射如箭撲過去。那條黑影到了草屋的近前,才要推門入內,突然在她的身後亮起幾個燈籠,連吳音欣也照到了。吳音欣見露了面,藏也無用,索性不躲了,那個黑影一轉身,看見吳音欣,大叫一聲:“鬼,鬼!”這使吳音欣周身發麻,頭皮發炸。什麼鬼?哪裏有鬼呢?她四下一瞧沒有發觀什麼,才笑道:“鍾小云,我是你音欣姐姐,哪來的什麼鬼?”鍾小云大驚道:“你不是鬼嗎?你和杜水大哥一齊死了,又陷害了我們,難道不是這樣嗎?”吳音欣如在五里霧中,不明其理,便問:“我和你杜大哥一直沒有見到你,又怎麼陷害你呢?我們好好的,哪裏是什麼鬼?”這時,一個令人恐怖的尖細聲音道:“你們兩個人都是鬼!這裏是鬼屋,你們入了院,就別想出去了。”吳音欣道:“小云,這明明是對方布的套子,你還不明白嗎?”鍾小云遲疑了一會,半信半疑地説:“你真不是鬼,也不是壞人,那我就不怕了。”她正要靠近吳音欣,突然,方小血淋淋地從屋內奔出,大叫:“小云,別信她的話,她是惡鬼!”鍾小云幾乎嚇癱。我的娘,這是個什麼人?難道他就是方小嗎?太恐怖,太淒厲了!方小張口一笑,血水直滴,連吳音欣也一時體似篩糠,多虧她近日神功大進,內力極深,才沒有被嚇倒。鍾小云卻一動也動不了。方小伸出血手向鍾小云抓去,吳音欣大急,這是真方小還是假方小,她分不出來,不敢用劍,可又不能讓鍾小云被他抓住,若不然,鍾小云還不被嚇瘋?百忙中,她左掌立揮,使出趙公明傳她的“羅天一清網”神功。旋向方小。她只用一掌發功,網小了些,沒發氣劍,但其功效並不弱。血人方小見吳音欣襲擊他,立即揮掌迎敵。可他掌到中途突覺渾身無力,一股極大的內勁把他吸住,他暈頭轉向,不能自已。就在這時,—個燈籠突然而滅,一團黑霧滾向吳音欣和鍾小云。這突然之變,使吳音欣再不能兩顧,收起神功,夾住鍾小云急閃躲過黑霧。那個血人方小在黑霧中消失了。鍾小云這時回過神來,才知面前之人真是吳音欣。不然剛才已被毒霧所傷害無疑。她忽覺有了依靠,不再那麼孤單,激動地流出了淚水。她們來不及説話,正要離開這裏,忽然燈籠又多了幾百個,並且旋轉起來,簡直成了走馬燈。瞬時,成了燈的牆,燈的海,裏三層,外三層,把她們圍了個風雨不透,水泄不通,她們兩個人站在中間,不知如何突圍。吳音欣暗中奇怪,這麼多燈,為何不見一個人影呢?難道燈會自己轉不成?看來,破這燈陣,只有先破其人陣,關鍵是找人。其實,玩燈的人都在地下。他們個個身手高強,一人擺弄十幾個燈籠,用線把燈挑起來,這是用內勁完成的。如玩木偶似的。每人一個位置,左右晃動。他們並不是走動,但因為他們在時間上把握得好,燈籠就如走動的一樣。每個燈籠中都有劇毒,人只要被其沾染上,就有生命危險。這些劇毒的解毒之法,只有玩燈人才會。所以,一旦被毒所染,誰也不能保你能再活在世間。站在燈中間不動,仍然是極為不利的。那毒氣仍可把你毒倒,因為它是可以慢慢散發的。吳音欣沒有什麼感覺,鍾小云可受不了啦。她臉色蒼白,有些眩暈。吳音欣忽然想起自己服過“天丹見母”,不懼萬毒,而鍾小云不行,可見這旋轉着的燈正在放毒。她突然急躁起來。這時,一個悠長的聲音傳來。“欣兒,別怕,遇事沉着,我相信你有辦法突圍出來。”吳音欣聽到丈夫的安慰,心裏一寬,夾住鍾小云,向西北方衝去。她身子一動,對方的速度也加快。吳音欣在這瞬間發現了其中的秘密,心裏一喜,又一式“羅天一清網”神功使出,“呼”地一聲,西北角的燈全滅,從地下飛上一個人。燈一滅,所有的燈籠化成煙的滾滾浪濤撲向她們兩人。吳音欣當機立斷,讓鍾小云閉上嘴,別呼吸,自己帶她從煙霧中向霧外鑽。飛上來的那個人兩手一個旋轉,使出擒龍手要捕她們兩人。吳音欣十分乾練,臨危不亂,再一次使出“羅天一清網”神功。那個漢子功力原是很高的。碰上這種奇功,也毫無抵抗之力,身子一軟,隨着吳音欣神功的吸引力,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吳音欣用力一帶,那漢子一個嘴啃地,撲倒在煙霧裏。吳音欣剛要展身飛射,突然,所有的燈籠全滅,換了兩盞明亮的大燈照着這愁霧慘慘的荒涼大院。一個清亮的聲音傳來:“好個‘羅天一清網’神功,讓老夫開了眼界!”隨着話聲,走出幾個人,接着又是十幾個人圍上來。吳音欣見是幾位老者,最前面的青袍老人如仙人下界,極為卓然不羣,臉上正氣凜然,不象個邪惡之輩。她心中一動,輕聲問道:“你就是霸王劍李老前輩嗎?”那人微微一笑説:“不錯,老夫正是。小女娃身手不凡,可謂難得的人才。可是‘失魂老人’前輩的門下?”吳音欣道:“不是。這武功是他相贈的。”李天九點頭道:“很好。你剛才不懼鬼毒,是何原因?”吳音欣才要實言相告,忽覺不妥,自己不能太傻,不能露了底,於是便淡淡地説:“他沒有什麼,偶爾巧合而已。”李天九哈哈大笑:“小女娃,實不相欺,此屋江湖人稱‘鬼屋’,剛才擺燈之人是屋中十鬼,這幾個便是。”他隨手指了一下週圍的人,“這幾個是我的朋友,對你來説,是敵非友。我們受天下同道相托,特來與你和杜水商議一事。”吳音欣以為有什麼好事,忙問:“什麼事?”李天九淡淡地説:“很簡單,就是讓你們夫婦與方小、鍾小云—起自盡。”吳音欣心頭火起:這是人話嗎?我們憑什麼死呢!但她並沒有發怒,仍是輕輕地問:“我們為什麼要死呢?”李天九説:“這很好説的。你們存心造反,攪亂了江湖秩序,不少人因此喪生,這都是你們連累的。即使你們沒有謀反朝廷的意思,可他們硬説你們有,也不是無因的。為了天下江湖客,你們一死,鄭西鐵等人就回去交差。這樣,江湖中的殺伐就可避免。為人為己,對你們來説,都是功德無量的事,可謂拔一毛而利天下,殺數身而救眾人,又何樂而不為呢?這正是‘俠’,字的真義。你們不是自命大俠嗎?為了眾人的幸福,又何必吝惜自己的生命呢?”吳音欣聽他如此強辭奪理的胡説一通,又氣又好笑:這真是強盜的嘴臉,説出這樣的話也不臉紅!她忍住氣,説:“我們本來就是俠,這用不着你來提醒。正是為了天下江湖客,我們才天下奔波,不辭辛勞。請問,你不是也自命大俠嗎?若是讓你去自殺,你幹嗎?”李天九輕鬆自得地笑道:“幹。只要能把這場災難消於無形,我怎能看重自己這蒼老之軀呢!”吳音欣笑道:“那好極了,你自殺吧!你死了之後,天下就太平了。你想這能是真的嗎?”李天九説:“我沒有圖謀不軌,是一個清清白白的人。我自殺了有什麼用呢?人家也不會放過眾人。只有你們死了,你們自殺,他們才肯罷休,刀兵才可不動。”吳音欣冷笑道:“謠言算數嗎?”李天九道:“不算。可謠言傳久了,就成真的。你不要辯了。你不願為天下武林豪俠之士獻出你的生命,就説明你貪生怕死,不講信義,就是不配稱俠,也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因為你們的存在,別人就要死,所以,我們不得不把你們除去,以告慰武林同道。”吳音欣還再説下去也無用,便説:“你們把方小如何了?”李天九説:“方小是個末流角色,我們自然不能單獨送他上路。杜水是你們的頭領,只有你們一快死,黃泉路上有人照應,才不孤單。杜水仍可做你們的頭,吹吹打打,笑笑鬧鬧,不也挺不錯嗎?這樣,我們也算對起朋友了。你們不可執迷不悟,一條道跑到黑。總之,我們是仁至義盡了。”吳音欣沒有言語,左手勞宮穴按在鍾小云的百會穴,微一發功,鍾小云很快清醒過來。吳欣歡喜異常。原來自己的身體不但不懼毒,而且還可發功為人解毒,這太好了,多虧那粒寶丹。鍾小云在片刻之內轉危為安,令李天九也是一驚。其實,鍾小云中毒甚淺,所以吳音欣可以救她。鍾小云恢復正常,正要尋問方小的下落,李天九已令人把方小帶來,隨手一扔,摔在地上。方小神色萎頓灰敗,沒有了往日那快活王子的勁頭。穴道被人點中,不能動彈。鍾小云要衝上去,被吳音欣拉住,對李天九説:“你們剛才的廢話我全聽清了。打算如何辦,快動手嗎。”李天九笑道:“你不吃敬酒吃罰酒,這可是自找的,怪不得我。”吳音欣故意沒有理會,握了一下鍾小云的手。方小見到吳音欣,頓時了長精神,知道死不了,兩眼不住地閃動,似平在尋找杜水的蹤影。他很清楚.杜水是不會讓妻子一個人亂闖的,除非他有了意外。可看吳音欣的神情似乎不象發生了什麼意外。他索性慢慢等着。自己不但穴道被點,而且中了人家的軟迷藥,渾身無四兩的勁。在牆頭上的杜水有滋有味地看着,他要看看妻子如何對付這羣人。吳音欣的冷漠,激怒了眾人。李天九説:“這女的功力不弱,你們可要一齊上才行。”一個人説:“十鬼還從沒有一齊上對付一個人的先例呢!”李天九説:“這次不同,你們十個人若能拿下她,已是謝天謝地了。”“鬼屋”十鬼圍上來,各人握緊手中的利器,要作生死的拼搏。吳音欣讓鍾小云退到一邊,自己長劍在手。待他們一齊大喝撲上來時,吳音欣長劍一揮,使出“萬相歸無”一招。這一次劍氣比鬥戰趙公明時強盛多了,彷彿有無數劍外刺。又似乎什麼也沒有。速度實在太快,讓人根本無法想象。十鬼的武功本也極高,十人合力更是駭人,不幸的是遇上了廣無神劍,他們縱然高強,也難逃厄運。十幾聲慘叫連聲呼起,個個都踉踉蹌蹌栽倒一旁,做夢也想不到對方一招竟結果了他們十個人。是的,現實是嚴峻的,不管你怎麼吃驚,這都是改不了的了。幾個人到死才想起後悔也晚了。李天九和其他幾個高手嚇呆了。以他的武功,擊殺十人也是可以做到的,但絕不能一招做到。這女掛如此神通,“霸王劍”難成霸王!他心一震:這是個強敵,只可巧取。他哈哈一笑,劍一揮,身子也動。他的另一隻手伸進口袋。李天九看似前衝,實是做後射的準備。杜水的一雙目光時刻盯着這裏,一見李天九的神色、手法和另一隻伸向口袋裏的手,就知大事不妙,一聲長嘯,身如閃電射來,可李天九仍然拋出了兩個彈丸。杜水仍是晚了一步——玄鶴掃描龍神OCR獨家連載轉載時請保留此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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