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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就只剩下七天了!

    當這個數字一串進諸葛楓的腦中,他整個人就猶如一隻從高空中墜落的大鷹,是如此的挫敗、無助。他後悔了,沒事兒去惹諸葛揚那傢伙做啥?如今卻弄得一身狼狽,裡外不是人……不,應該說不是“男人”!

    “咦!阿楓,你怎麼還不動身?雖然咱們輕功都不錯,但從這至滇省的西南王府也得要費些腳程,再說,你還得跟西南王尤棋逢對手山商議,畢竟,冒充其孫女嫁至延波府可不是件小事呀!”諸葛揚一副詭計得逞的竊笑模樣,看在諸葛楓眼裡,簡直是恨得牙癢癢的。

    當初他也是無聊,才把惜惜藏起來的,卻因此弄得諸葛揚彷彿不將他打入地獄誓不罷休似的。不過想起諸葛揚在見不著惜惜時,那焦慮、忿恨的德行,倒也是令諸葛楓挺快意的。

    “你少在那兒幸災樂禍了,誰不知道這是你出的餿主意?幸好我這個人向來有‘安定邦國,匡時濟世’的精神,所以也只好忍辱負重,犧牲小我,完成大我了。”

    諸葛楓真的認栽了,不過,在做這事之前,也得先將自己捧高一點,才值得、夠本呀!再說,這回突厥復起,對大唐江山的確是一項威脅,身為子民的他,理當為自己的國家盡一點心力,因此,就算他再怎麼不高興、不痛快,遇上這個難方殷的危機,還是會盡其所能的力挽狂瀾。

    “好大的口氣,這麼說,此次偷取密函的事情就得看你的羅?”諸葛揚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下經不少。

    “我會全力以赴的,只不過,你這消息正確嗎?裘鎮我雖不熟,但也曾有一面之緣,怎麼看他也不象是個賣國求榮的人。”

    諸葛楓道出了他的疑問,猶記得兩年前延波侯府所舉辦的武學比試,諸葛楓因一時好奇報名參加,榮幸得魁,而裘鎮之子裘昕敗居第二,當時裘鎮給他的感覺是穩重踏實、虛懷若谷的一位長輩,這和“內奸”兩個字,怎麼也連不上呀!

    倒是裘昕這位面如凝脂的男子,也就是他未來的“夫婿”,讓諸葛楓挺感興趣的。大夥都說諸葛楓“美”,卻沒想到還有男人比他更美,而那個人就是裘昕了。

    “一個人的好與壞會在臉上嗎?”諸葛揚不以為然的說道。

    “這也好。反正已決定要‘嫁’給他兒子了,再想這些也沒用。”諸葛楓聳聳肩。一想到自己堂堂七尺男兒身,竟要下嫁給一個不及六尺的小男孩,就有份無可奈何的挫折感。

    “那你決定什麼時候動身?別再拖羅!”諸葛揚以恣意的神情催促著他。

    “知道啦!待會兒就走,我去收拾收拾了。”諸葛楓斜睨了他一眼,煩悶的走進紅雲洞內。

    諸葛揚看著他那頹喪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來。

    “什麼事讓你那麼開心?”他的愛妻韓惜惜步出了洞外。

    他親熱的將惜惜摟在懷中,笑意盎然的說:“你看阿楓那張臉象不象‘老太婆的裹腳布’?”

    “好啊!你這話要是讓阿楓聽見了,他可是會跟你來個‘石板上甩烏龜’的喲!”惜惜也賣弄了一句歇後語。

    “什麼意思?”

    “硬碰硬呀!”惜惜掩嘴一笑。

    “好啊!什麼時候你也學會考我了?”他輕擰了一下她的鼻尖。

    “下回不敢了,總行了吧!”她撫著鼻子說:“你認為阿楓這次的行動會有危險嗎?”

    “別人我不敢說,但阿楓性情刁鑽、聰明,若遇上什麼棘手的事,憑他的應變能力,一定會逢凶化吉的。”諸葛揚篤定的說。

    “那就好。走,我們去為他送行吧!”惜惜嬌暱地拖著諸葛揚往諸葛楓的房間走去。

    ※※※

    吉林-延波府

    裘昕不安地在後院踱著步,其步伐之凌亂、急促,不禁也讓一旁的奶孃感到焦躁、不安。

    再五天,就只有五天,他就要成親了!

    成親不是一般已達適婚年齡的夢寐以求的事嗎?怎麼裘昕竟然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悲慘狀?其為之感冒的模樣,可不比諸葛楓好上多少。

    從小,他就是延波府的寶,無論到哪兒總有成群的人結隊陪伴著。長大後,他更是集所有優點於一身,無論武藝、棋藝,甚至書、畫,他都有卓越的成就,唯有兩年前的一次比試,他輸給了來自贛州的諸葛四郎之一——諸葛楓。那次吃虧的情景,他到現在都還難以忘懷,他曾對天立誓,訂下三年的時間再次雪恥,他必要扳回他失去的面子。

    而今,他已沒空關心這個雪不雪恥的問題了,光“成親”這件事就讓他一個頭兩個大,就是算想逃脫也措手不及了。

    “奶孃,您去跟爹爹說,我才十七歲,還不急著娶親呀!請他打消這個念頭,好不好?”裘昕沒法子,只好懇求最疼他的奶孃了。其實,最主要的是因為整個延波府上上下下,就只有奶孃知道他的秘密。

    “不行呀!少爺,您沒瞧見老爺已經囑咐下人們在那兒張燈結綵,貼子也早就發出去了,來不及了啦!”不是奶孃愛扯他後腿,所有好人都知道,只要老爺一決定的事,是絕不容推翻,何況是少爺成親這等大事。

    這會兒裘昕可急了,“可是奶孃,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個——”剛要衝出口的話,在看見急忙闖入後院的總管姚天翔時立即打住。

    “少爺,老爺請您去一趟大廳。”他非常有禮的說著。

    “我爹長我去大廳幹啥?”

    “這屬下就不知了。”

    “好吧!你去告訴他我馬上就到。”裘昕甩了一下衣裳袖,不甚快意的說。

    “是。”

    “老爺一定是要和你商議這次的婚事。”奶孃神情憂慮的望著姚天翔的背影。

    裘昕眉頭微攏的說:“都已經依他的意思成親了,還有什麼好商量的?簡直是多此一舉。”

    “快去吧!別讓你爹等急了,我看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奶孃也無可奈何,只好消極的這樣想了。

    裘昕無言地看著奶孃,一串淚珠就這麼淌落了下來。他多久不曾在別人面前掉過淚了?十幾年來,就算心中有無奈、委屈,也只是在午夜夢迴時,他才能以眼淚發洩情緒。

    奶孃看得心酸莫名,低聲說道:“孩子,十七年了,也委屈你了。”

    “奶孃,你別這麼說,我早已習慣了。”他悽然一笑,逕自躍進上他的坐騎,往大廳的方向驅鞭而去。

    “延波府”乃當今皇上太宗,為了獎賞延波府侯裘鎮殲滅泥婆羅有功,所命脈人建造的豪華宅邸,其佔地之廣令人咋舌不已,光策馬繞府一週就需為時半天,更遑論用兩雙腳走呢!

    前院乃為招待賓客、賞花對奕的好地方,花影扶疏,令人流連忘返。小廝及丫環們常駐在這兒穿梭行走,伺候每日上府來的達官司貴客。後院的氣氛可就與前院有著天壤之別,因為它位於延波府的最邊際之荒涼地帶,寂靜、冷僻就成了它的代名詞,除了幾個路過的下人外,極少有人會在那兒出現,但對裘昕來說,此地可是他脫去“少爺”這個空殼子的最隱密的場所,他可以在這兒嘶喊、叫囂,以發洩心中的不滿。

    他用力抽著馬鞭,一心怨怒的去見他爹——延波侯裘鎮。

    “爹,我們退掉這個婚約好嗎?”一進大廳,裘昕就忍不住提出這個要求。

    “為什麼?自從我訂了這個婚約後,你就老擺張臭臉,是不喜歡尤姑娘?還是你另有心上人?”裘鎮以渾厚沉穩的聲音問著。

    “不是的,爹,您不覺得我還太年輕了?讓我多玩幾年嘛!”裘昕靠近裘鎮的身邊,決定先來軟的試試看。

    “成了親,照樣可以玩呀!尤棋山的孫女兒尤小菁很乖巧嫻淑,她會依你的。“裘鎮似乎把他的意思給扯遠了。

    “爹,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認為自己還不夠成熟,並不適合為人夫。”裘昕力爭道。

    “那你的意思是要多大?二十還是三十?到那是你已經熟透了,早就沒姑娘願意嫁給你羅!”裘鎮半開玩笑的笑道。

    縱然他在下人眼前總是不敬言笑、一板一眼的,但在這唯一的愛子面前,他總是表現一別慈父的面容。

    “大不了我一輩子不娶!”這可正合他意。

    “這怎麼成,我們裘家的香火還得靠你延續下去呢!”說起這個,裘鎮可就板起了面孔,一副不容反駁的堅定口吻。

    “爹!”

    “好了,別再多說了!我叫天翔請你過來,可不是要聽你說些忤逆的話。我是想親口告訴你,這個親你是結定了,別再擺出一副每個人都欠了你什麼的面孔,知道嗎?”裘鎮威嚴的說道。

    “爹——”

    “別再說了,瞧你婆婆媽媽的,怎麼愈來愈娘娘腔了?你回去好好想想,爹不會為你挑錯媳婦的。”

    也不待裘昕說話,裘鎮便大步離開了大廳,徒留裘昕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無奈的面對這即將支來的一切。事到如今,即使,即使說出“他”其實是個“她”,事情也不會大事化小了……

    ※※※

    滇南-西南王府

    “老太爺,外頭有人,他自稱是諸葛四郎之一的諸葛楓,他想求見您。”看門的小廝忙不迭的進門傳話。

    “快,快請他進來。”西南王尤棋山已年逾七十,但那白眉下的眼神依然是清瞿有神。

    待門房退下不久,一個飄逸、優雅的男子便手搖羽扇愜意瀟灑的走了進來,緩緩開口說道:“尤老,我乃諸葛楓,此次前來府上的目的,想必諸葛揚已向您提過了吧!”

    “有,有,楓公子,請裡面坐。”尤棋山彬彬有禮的招待這位遠來的貴客。

    諸葛楓瀟灑自如的走了進去:“我想,客套話咱們就別講了,現在首要之務就是得針對四天後的婚事做準備了。”

    “唉!這次與延波侯的婚事乃皇上所賜,我們不能違背。偏偏小菁自幼瑟南城外范家大少爺有婚約在,兩個感情上很不錯了,這次皇上賜婚使小菁成天魂不守舍、經淚洗面,讓我看在心裡好生難過。”尤棋山悵然的說道貌岸然,由他此刻的心境看來,才瞭解到一個曾在皇上面前叱吒風雲的人,在面臨未來的命運時,是多麼的無奈、沉痛。

    諸葛楓冷靜的觀看這一切,卻意外的發現尤棋山似乎對裘鎮通敵叛國的事並不知曉,只是一味地想為他孫女找個“代替品”。

    “你若只是想長個代替品,可以找任何一位姑娘代替呀!我畢竟是個男兒漢,遲早會東窗事發的,難道您不怕犯上欺君之罪?”

    “這點我也想過,本來是想找小菁的貼身丫環代主出嫁,但前幾個月揚公子湊巧來我這兒,因為我極信任揚公子,也就將此事告訴了他,他連忙說也替我找到人選,那人就是您——楓公子。我本來也覺不妥,但揚公子拍著胸脯保證絕對會讓事情圓滿的。”

    尤棋山事前雖不知諸葛揚在打什麼主意,如今一見諸葛楓,便從他那美如冠玉的臉孔,窺知一二了。只不過,這洞房花燭夜,總不能靠一張臉騙過去吧!

    諸葛楓心中暗罵道貌岸然:好一個諸葛揚!這個臭傢伙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但罵歸罵,他也明白得很,若非事情緊急,諸葛揚也絕不會要他來淌這渾水的,尤其是有關聖旨的事。

    慢慢地,他已從尤棋山那身長蹙的眉峰,知道他在想什麼了,於是,他笑著說:“尤老不必擔心洞房花燭夜,我自有辦法。”

    哦?尤棋山大嘴圓張,驚訝這年輕人竟會讀心術。

    “既然楓公子這麼說,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他只好如此說道。

    “若尤老同意的話,我想見一見令孫女兒。要代替人家,總得先探清楚她的喜好、個性,免得日後穿幫。”

    “你是說小菁?”

    “難不成尤老還不只一位孫女兒?”諸葛楓的語氣有些取笑的意味在。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看來,這尤棋山象是有些為難。

    “怎麼,尤老有隱情?”

    “我……我們小菁已離家出走了。”他豁出去了,一口氣說了出來。

    “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發現的,她已與范家大少爺私奔了。”說到這兒,尤棋山直感丟人現眼且無地自容。

    “可真是敢愛敢恨呀!”諸葛楓淡然一笑。

    “公子可別見笑了。”活到這麼一把年紀,還碰上這等事兒,令他嗟嘆不已。

    “不敢,坦白說,我倒還挺佩服她的。”他解釋道,接著又說:“既然小菁小姐不在,有些較私人的問題,我只好向尤老您請教了。”

    “沒問題,只要我知道的,必定全數奉告。”

    “是否能到內廳去淡?我擔心這兒人多口雜——”諸葛楓提醒著。

    “好,請公子隨我來。”

    繼之,尤棋山帶領著諸葛楓往他的密室而去。

    ※※※

    今兒個是十五了,月亮圓圓的高掛在天際,像是知道延波府明兒個喜慶一般,照耀的如此光輝耀眼,可是裘昕卻整個人有如被愁雲慘霧籠罩著,大氣連連嘆個不停,一點也沒有新郎官的喜悅模樣。

    一想起明兒個接踵而來的迎親、拜堂,甚至於洞房……天啊!洞房?!一想起這兩個字眼,她的一顆心就七上八下直跳個不停。

    該死!從前怎麼沒想到要去練法術呢?只要念個什麼“急急如律令”、“波耶波羅蜜”或“叭咪叭咪”之類的咒語,就可以隱身去了。

    唉!這可是她第N次的嘆息聲了。

    想想那尤小菁也是個身家清白的閨女,遠嫁來這兒卻碰上她這種“夫君”,這不是毀了人家的一生嗎?她雙手託著腮、側著頭,女孩兒家嬌柔百態都在不經意中表露了出來。

    “昕兒。”奶孃一進門,就忙不迭的將那托腮的雙手拉了下來,“別忘了,你可是裘家唯一的獨子,以後這種女人家的動作還是少做。”

    “我本來就是女兒身嘛!何必怕別人知道。”憋了一肚的話,裘昕還是吐了出來。

    “孩子,都已經隱瞞了十七年了,你就沉住氣,別在成親前夕在那兒大聲吆喝呀!”奶孃捂住她的嘴,在她的耳邊輕聲提醒她,要她別忘了身處的立場。

    裘昕忿然的扯開奶孃的手,“我明兒個就要成親了,您還要我隱瞞多久?紙是包不住火的!”

    奶孃瞧她已快失去理智的模樣,趕快安撫道:“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剛才我特地向老爺打聽,聽說這位未來少奶奶端莊賢慧,想念她是個體恤丈夫的女人,你只要告訴她你這陣子身體不適,不適合做那事,不就成了?”

    “不適合做啥事兒?”裘昕一頭霧水的問道。

    “就是……”奶孃支吾其詞,不知該從何說起。

    也難怪少爺不懂這“事兒”,自幼裘昕她娘就把她當成男兒養,從未告訴過她有關女兒家的事,甚至連“月事”都是騙她說是因為練功的關係,每個月必須排出一些廢血,才能滋生出新血。裘昕也就是在這一大堆謊言中過了十七個年頭,唯一沒騙她的就是在十二歲那年,告訴“他”,其實“他”是個女的。

    真的,就這麼兩個字——女的,其他一律有問“不”答。

    唉!只因她娘自從生下裘昕後就不能再生育了,為了保住在裘家的地位,她只好與產婆及奶孃串通好隱瞞起這天大的秘密。

    “就是什麼嘛!”裘昕緊追問著。

    “哎呀!就是……”奶孃頓了一下,轉了個方向問:“少爺,你可知這洞房花燭夜是要做些什麼?”

    裘昕霎時羞紅了臉,怯怯的說:“就是……就是……”

    “怎麼這會兒變成你在‘就是’個不停呀?”奶孃趁機揶揄道。

    裘昕見奶孃如此,於是不服氣的說:“說就說嘛!就是……就是兩位……兩位新人,在新婚的那夜都不……不穿衣服的……抱在一起。”

    “然後呢?”奶孃好笑的繼續問著。

    “然後?不是就這樣而已嗎?”裘昕歪著頭不解的看著奶孃。

    “你的意思是兩個人不穿衣服抱著就叫‘洞房花燭夜’?”奶孃重複了一遍。

    “對呀!所以我說煩嘛!如果明晚我和那新生娘相擁而抱,你說這不滑不滑稽?她又會怎想?搞不好她會納悶她相公的身體竟跟她一樣的。”

    她瞄了一眼自己的前胸,的確是平坦的沒話說,那是因為她用了整整十二尺的長布捆綁的結果,若將它們鬆了開來,她還是與一般女子一樣有著豐滿渾圓的胸部。

    “你是從哪兒聽來的,說新婚之夜要裎袒而眠的?”奶孃記得自己不曾告訴過她這些,該不會是夫人在世前說漏嘴吧?

    “是上回護院小李成親時,他偷偷告訴我的,他還意猶未盡的表示,那一夜他抱著他老婆沒穿衣服的身體,簡直是爽呆了。奶孃,沒穿衣服抱在一塊兒會很爽嗎?”裘昕天真的問。

    奶孃聽他有此一問,眼珠子差點掉下來,“以後別再聽你那些酒肉朋友胡說。沒那回事兒。”

    “是嗎?”裘昕用狐疑的眼神看著奶孃,總覺得她的話有問題,因為小李他們從不會騙她的。

    他們有樂子一定會找她,像是逛窯子、去賭場,只可惜她身為堂堂延波侯之“子”,那些地方她是絕對去不得的。

    她好無奈,女孩兒玩的東西她不能玩,男孩兒常去的地方她又不能去,有時候,她真懷疑自己到底算不算是個人?

    “奶孃不會騙你的。記住,無論做什麼事,都得想想自己的身份,別淨給你爹捅樓子。”奶孃義正嚴辭的來個機會教育。

    “我什麼時候給爹捅過樓子了?他要我學武我就去習劍法,他要我習字,我就不分晝夜的埋首在墨水硯臺裡,就連他要我成親,我連皺眉頭的份都沒,您說我這個‘兒子’做得辛不辛苦?”一說起這事,裘昕就連連發著牢騷。

    “小聲——”奶孃聽了她這悲切的一番話,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

    “奶孃,別再叫我小聲了,或許這輩子我已不可能擁有小聲的身份。”她那一句靈活剔透的大眼,在此刻卻顯得黯然無光。

    “昕兒,是你娘及奶孃對不起你,我本想在你娘去世後就向老爺坦承這件事,但依當時的情況來看,老爺手握不少權勢,有不少人在窺視著,卻因為有你這位卓越的繼承人在,所以他們也就不得不死了這條心,要是讓他們知道你是個女孩家,你想想看,他們不鬧個天翻地覆是絕不會罷休的。”

    “奶孃,我從不曾怪過您和娘,我只恨自己生不逢時。”裘昕無奈一笑,“我現在只擔心明天該如何騙過新娘呢?就算騙過去,久了她也是會起疑的!”

    “我看——”奶孃搔頭抓耳的想了一會說:“我看明晚你就告訴新娘子,說你最近染一些奇怪的病症,為了怕傳染給她,所以讓她委屈幾天。”

    “這樣成嗎?”

    “絕對成。”

    “那幾天之後呢?”裘昕得先未雨綢繆呀!

    “幾天後嘛——”奶孃踱了幾步,倏地軒身說道:“對了,你就說你要去拜師學藝,得去一年半載的。”

    “一年半載?那新娘不是太可憐了嗎?要是我是新娘子,一定會希望丈夫能常伴在身邊的。”裘昕那天憫人的胸懷,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發揮得淋漓盡致。

    “老天,我說昕兒,你別忘了你不是個好‘丈夫’,倒不如讓新娘‘眼不見為淨’。”奶孃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頭。

    “這我倒忘了,看樣子,也只好這麼辦了。”突然,她覺得挺對不起那位未曾謀面的妻子。

    “好,辦法既然想出來了,就早點睡吧!新娘明兒一早就到我們這兒了屆時就有你忙的羅!”

    “我們這兒離滇州那麼遠,新娘子一連幾天的奔波應該比我更累才是,我那麼早休息幹嘛!我還是多想些法子才是。”

    剛才奶孃也只不過想到一年後的辦法,那之後呢?要是她能活到六十歲,不是還有四十三年的時間“開天窗”嗎?

    不行,總得想出到三十歲都還能讓她無事的辦法,她才能安心睡下。

    天呀!三十歲,她似乎將那新娘想的太“錘”了些吧?她現在才十七歲,十三歲不行房新娘不會起疑嗎?

    諸葛楓要是知道他這未來的“夫婿”將他想成是如此的“豆腐腦”的話,也許他會真的去撞豆腐,將自己掩埋在豆腐渣中。

    “隨你了,別明天多出一對熊貓眼就成了。”奶孃看正全神貫注思考辦法的小主人。

    “奶孃。”就在她欲出門之際,裘昕又叫住了她。

    “還有什麼事?昕兒?”奶孃停下腳步。

    “爹要是知道我是個女兒身,您想,他會作何反應?”她突然問起這個困惑她已久的疑問。

    “你怎麼會想起這種問題?”

    “您說嘛!別管我是怎麼想起的。”畢竟有濃厚的雌性荷爾蒙成份在,儘管扮演了十七年的男孩,不經意還是會擺出撒嬌的女兒態。

    “我想,老爺一定會咆哮、發狂吧!”奶孃一想不對,急著又說:“你該不會是想向老爺坦白了吧?”

    “我是有這樣的打算,既然不能讓別人知道,就偷偷告訴爹不就成了。”裘昕忖著:這十三年的法子實在不好想,倒臺如向爹坦白來的快多了。

    “你不該有這種荒謬的想法,你爹絕對會受不了的。”想想:養了十七年的兒子,在一瞬之間竟變成了女兒身,任誰也會抓狂呀!

    “那麼,女和女的抱在一起能生出孩子嗎?”她現在腦袋裡竟是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疑問。

    “不會!”奶孃斬釘截鐵的說。本來嘛!這怎麼可能。

    “所以羅!我擔心爹抱孫心切,到時候來個緊迫盯人,或追根究底怎麼辦?總不能這樣一年拖一年吧!”

    “船到橋頭自然直,你想的得太多了。”

    “當然,又不是您嫁。”她嘴一扁,逕自趴在案臺上不理她。

    奶孃搖搖頭,寵溺的說:“好了,昕兒。別耍小姐脾氣了,過了明天,奶孃一定會幫你想出一個好主意,好嗎?”

    “真的?”

    “當然,好好休息著吧!明兒個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您又說!”一聽到“大喜”兩個字,她就怎麼也喜不起來。

    “好,不說不說……”奶孃嘆了口氣,逕自搖搖頭退了下去。

    房內只剩下裘昕一人,遙望著遠方成排的大紅燈籠,她厭惡的收回眼,又看見銅鏡上大大的雙喜字,怎料更是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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