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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難

    第一章大難(1)

    正是隆冬時分,北魏皇城洛陽西郊大雪初停,眺望過去,大地一片雪白,煞是好看。遠處一片松林矗立雪地,松枝上的白雪在冰冷寒風的吹拂下,簌簌的落下,雪的白、松的綠,透露出的滿是蒼勁。

    男子正坐在室內調着弓箭,室內簡陋的擺設,在昏黃的燈光的映射下,顯得更加樸拙,牆上掛着把刀,刀鞘外鐫刻着「力微」二字。

    伸了伸腰,男子站起身來將弓拉滿,高壯的身長、虯結的筋肉,展現出威猛的力量。

    「碰!」「碰!」「碰!」,前面大廳的木門忽然傳來陣陣急促地敲門聲。

    男子鬆了弓,站起來走到前廳打開木門,一名皮襖、皮靴,腰配長刀,灰白頭髮在腦後結個辮子,右臉頰上橫着一道刀疤的老者匆匆地走進來。

    「太子,快走!快走!」

    「穆老,坐下喝杯酪漿,」倒了杯酪漿遞到老者身前,「怎麼着?還沒進來,就要我走。」

    「太子!那批漢狗還不放過你,一見皇上有些後悔廢你太子之位的舉動後,又在皇上身旁放屁。説你不思悔改,依然想着逃回舊都平城,皇上一聽大怒,派人來押你回宮,若非我早得了消息,恐怕也無法來通知你。」老者怒氣衝衝的説完後,將酪漿一飲而盡。

    男子皺眉道:「沒想到父皇胡塗至此。」

    「阿兄,那怎麼辦?」只見一名女子端着飯菜走出來。

    穆老道:「還需問嗎?你們馬上帶着孩子離開。」

    女子為難道:「但是這兒可是京師洛陽呢!一入夜,城門都關了起來,加上守備的嚴密,鳥都飛不出去,何況是人?」

    「再難也得走,難道在這裏等他們殺來?你們往城西閶闔門去,那裏的守備官元思譽是我所提拔,他會想辦法讓你們出城。」

    「穆老,你呢?」男子道:「若我們先離開,那些人找不着我,恐怕要對付的就是你與陸叡二人,畢竟你們可是京裏反對他們的人中最有份量的。」

    穆老霍然站起,「雖然我和陸叡給釋掉兵權,但總是三代老臣,他們想動我,可沒那麼容易。再説就算要對付我和老陸又有什麼關係,只要太子能回到舊都,率同舊都老臣,揮軍南下,一舉剿滅那些漢狗,保住我鮮卑用血打下的基業,那穆泰死又有何憾?」

    男子頭一低,望着地下透過窗户照進來的月光,「接受穆泰的勸告,離開洛陽,等於和父親正式決裂,」轉念一想,「但不離開這地方,照穆泰所説,那批當初在父親身邊進讒言的小人,也不會放過自己。如果自己是孤身一人,誰也不怕,最多是死而已,但眼下總不能拉着秀娘和弓兒一起陪葬。」想着想着,不知不覺頭慢慢抬起來望着妻子秀娘。

    見他抬頭望着自己,秀娘心中一驚,「不行!」

    穆泰怒道:「怎麼不行?莫非你要太子死在這兒?」

    秀娘忙道:「穆老,不是的!他要他要我們母子倆自己先走。」

    穆泰驚道:「太子,是嗎?」

    「穆老,」男子緩步到門口,仰望星空,「眼下這種情形,秀娘他們是個累贅,你幫我送她們母子到城外的融覺寺找大覺和尚;我要在這兒等他們一起進宮見父皇,我不信父子之情真的比不上李彪等人的口舌。」

    穆泰搓着手急道:「照顧夫人當然沒問題,但太子太子這樣太危險了!那批漢狗暗地裏骯髒齷齪的事幹的可多了,天曉得他們會耍什麼詭計?」

    「這你多慮了,我雖然不再是北魏皇太子拓跋恂,但畢竟還是皇室血脈,他們絕不敢隨便動我,」表情忽然變的嚴肅,「再説再説如果我現在離開,不就坐實他們落給我的罪名嗎?而且堂堂一個皇太子,居然被人逼的落荒而逃,這種事我可做不出來,」頓了頓,神色轉為温和,「我要進宮勸勸父皇,漢人的東西是不壞,但總不能把我們我們的根全丟了啊!」書包網txt小説上傳分享

    第一章大難(2)

    秀娘和穆泰還待再説,拓跋恂卻手一揮,「事情緊急,不用説了,事兒就這麼決定了。」

    「這這唉,好吧!太子。」穆泰無奈道。

    「阿兄,我」深情的眼神直瞅着拓跋恂,秀娘道:「在融覺寺等着你。」

    「嗯,」拓拔恂道:「妳下去準備一下。」

    邁開沉重的雙腳,秀娘轉身進去內室,看着正熟睡的兒子拓跋弓,「可憐的孩子。」找了條長布條,將他負在背後。伸手往牀底下一探,取出個木匣,一打開,裏面放着些珠寶和一柄短劍,她將短劍拿出,放入懷中,離開了內室。

    「弓兒怎麼樣?」

    「睡的可熟了。」

    「那就好,你們快趁此時離開,遲了,等李彪的人馬到了,恐怕就走不了,」拓跋恂轉頭向穆泰道:「有勞穆老你!」

    拍拍腰上的刀,穆泰堅定的説道:「要想傷害她們,先問我腰上的刀。」

    「我曉得。」短短的三個字透露的滿是信賴。

    向拓跋恂拱了拱手,穆泰偕同依依不捨的秀娘二人,堅定的朝門外走了出去。

    看着桌上的弓與箭,在燭火映射下,似乎顯得搖曳不定,拓跋恂嘆口氣,「唉!真要走到這地步了!」

    半晌,拓跋恂恢復起堅毅的表情,自牆上取下長刀,「這把刀聽説是先祖力微公當年的配刀,鋭利無比,一代傳一代,現在傳到我手。幸好父皇廢我太子之位時,忘了將它收回,否則在這當兒,上哪找這麼一把好刀,嗯!粗刀柄、直刀身、狼嘴護手,這刀可真特別,一點都不像傳統鮮卑人用的刀。」還刀入鞘,神往着祖宗的勇猛之態。

    以手支頤了一陣,時序已過二更,「奇怪,怎麼到這時還沒到?」疑惑方生,一陣窸窣的聲音傳來,拓跋恂心中一凜,只聽屋外傳來:「廢太子拓跋恂,領受陛下御旨。」

    壓抑心中怒氣,拓跋恂走至前廳將門打開,門前一人乘着匹黑色駿馬,定睛一看正是中書侍郎邢巒,他曉得此人是李彪的一個得力手下,另有十個虎背熊腰,手執長刀的武士。

    眼珠子一斜,看着邢巒身旁二名寬袍大袖,腳登薄履的道人,想起太武帝滅佛崇道的往事,「可自從崔浩被誅殺後,京師道壇已不多見,怎麼邢巒身邊還有這麼二個?」

    細看二人長相,一人形容枯槁,似乎餓的只剩層皮般,眼睛微閉;另一人身材壯碩,孔武有力,二人背上均揹着把長劍。

    收回飛轉的心思,拓跋恂淡淡説道:「不知邢大人來我這兒,傳達父皇什麼旨意?」

    邢巒下馬將御旨張開,高聲念道:「庶民元恂。」

    「別亂改,我姓拓跋。」

    「皇上御旨哪能隨便改動,」邢巒的細眼瞇了起來,停了一下繼續念道:「庶民元恂,積惡難改,朕本諸父子之情,現令其自盡,以彰其怙惡不悛的過,為來者之警惕。」

    拓跋恂心頭一跳,「怎地和陸老所説不同?」腳下便往邢巒衝去,伸手要搶御旨。

    見拓跋恂衝來,邢巒往後一退,周圍衞士一湧而上,在二人間圍了道人牆。

    「胡説,父皇怎麼可能胡塗至此,將御旨拿來,我要親自一觀。」

    「嘿!嘿!看有何用?依我所見,你還是早些協助我完成旨意,回宮覆命吧!」

    「讓開!我要親自進宮見父皇。」

    「怎由得你説去就去,」邢巒嘴角一撇,左手一舉,十名衞士往拓跋恂圍過去,個個眼神帶煞,殺意畢現。

    「今晚他們好像非置自己於死地不可。」拓跋恂冷眼注視周遭,忽然往左二個大步,撲往一名衞士。書包網txt小説上傳分享

    第一章大難(3)

    「刷!」衞士橫刀,準備將他逼退,拓跋恂身形忽然加速,眨眼間已和衞士四目相交,幾乎抱在一起,隨即右手一伸,抓住衞士執刀的手腕。「噹啷!」衞士手一鬆,刀落在地上,拓跋恂左手再一叉,掐住衞士脖子,將他舉到半空,朝邢巒丟了過去,動作一氣喝成。

    邢巒趕忙一讓,在眾人一陣混亂時,拓跋恂已閃身進屋。

    將門立即閂起,只聽見外面人馬洶湧,隨時可能破門進屋,拓跋恂足不停,奔入內室將剛才置於桌上的刀插於左腰,背起箭袋,拿起弓,準備由後門離開。

    剛一開門,二道白光閃落,拓跋恂神色不變,弓一格,推開二把鋭利長刀,右手握拳,反手先將右邊拿刀來者,一拳擊昏;拳勢一轉,往前打在另一名刀者的面上,這拳力道更甚於上一拳,只見該名衞士,身子往前一飛,重重摔在地上,也暈了過去。此時邢巒等人早已聽到聲音,領着其他衞士,再度將他重重包圍住。

    拓跋恂張弓搭箭,喝道:「再不讓開,箭下無情。」只是卻沒人退後。

    再不容情,拓跋恂手指一放,「啊!」利箭沒入一名執刀衞士頭肩之間;隨後連珠箭發,一支接着一支,只見對手慢慢後退,距離拉開了。

    正待加把勁時,「不好,箭沒了。」拓跋恂當機立斷,拋弓抽刀,此時已被圍個滴水不漏。

    「殺!」所有人同時朝拓跋洵衝了過去。

    「沒想到千算萬算,還是算錯了他們膽大的程度。」拓跋恂暗歎一聲,迎了上去。

    「當!」拓跋恂長刀右擋,輕鬆擋住朝他右肩砍來的一刀,眼睛卻瞄着左方來敵。往上隨意一掀,先將右方刀手推的退了幾步,坐在地上,隨即刀交左手,一刀刺進左方敵人的肩窩,伸腳一踹,將他給踢飛了出去。跟着身子跨前二步,一回身,刀勢直落,迫得後面刀手趕忙舉刀一擋,但擋不住他天生神力加上鋭利無比的寶刀,刀子硬生生斷成二節,平舉長刀,拓跋恂衝入該名衞士懷中,長刀一抽,該名衞士緩緩倒下。

    輕易便傷了幾人,拓跋弓冷冷的看着其他人,心中盤算着:「待會兒離開後,直接入宮見父親。」

    「呸!沒用的東西。」邢巒眼光往道人望去,二人微微一笑,往前踏進戰圈。

    拓跋恂一愣,只聽壯碩道人問道:「師兄,你還是我?」

    「好久沒動動筋骨,我來吧!」

    走到拓跋恂身前,瘦道人那瘦骨嶙峋的臉真醜的可怕,瞧了瞧他,輕蔑道:「五招就好了!」

    「好!」拓跋恂長刀直劈前胸,刀勢又急又猛,瘦道人將身子往旁一側,輕鬆讓過這刀。

    拓跋恂刀畫弧線,變招為橫刀側劈,瘦道人腰板往後一仰,雙腳虛浮,似要躺下卻未躺下,與刀鋒的距離拿捏的恰到好處,堪堪避過這招。刀交左手,拓跋恂側劈轉為斜劈,瘦道人腳尖略一用力,身子斜斜竄了出去,這一劈結果還是落了空。

    連續三招落空,拓跋恂雖怒,但不形於色,刀花一挽,續朝瘦道人攻過去。笑了笑,不退反進,瘦道人右手竟往刀鋒抓去,拓跋恂一愣,長刀去勢更急。

    赫然,拓跋恂長刀之勢嘎然而止,任憑他如何用力,就是脱不出瘦道人指中。

    瘦道人斜睨着拓跋恂,笑道:「這手功夫,還過得去吧!」

    突然拓跋恂把刀一放,右拳便往瘦道人面上擊去。

    還是那副令人討厭的微笑,瘦道人右手放在面前,左手背在身後,顯得寫意至極。

    突然拓跋恂化拳為掌,右掌將瘦道人右手握在手內,左手緊緊箍住他的腰,身體後仰,用上了鮮卑人傳統的撲跌之術,準備將他反身摜摔地上。

    第一章大難(4)

    「嘿!你上當了。」就在拓跋恂心中暗喜得計時,瘦道人身上突然一陣大力傳出,讓他不由自主鬆開緊握道人的雙手;接着左手腕痛徹心扉,他趕忙一退,只見左手腕鮮血淋漓,居然被瘦道人二隻手指給洞穿過去。

    「怎樣?這指的滋味如何?」不讓拓跋恂喘息,瘦道人左手揹負在後,右手五指箕張,順勢攻向他的左肩。

    拓跋恂左腳一退,準備側身讓過,瘦道人右爪卻已扣住他的左肩,一吐勁,可曳牛倒走的拓跋恂連退數步。道人猱身再上,一掌又印上了拓跋恂的胸前,拓跋恂只覺五臟六腑似乎給攪和在一起,一口血再忍不住,噴了出來,人也緩緩攤倒。

    瘦道人搖頭笑道:「記得我叫吳衡之!」五爪張開,便往拓跋弓胸前插下。

    「師兄,小心背後!」

    「砰!」吳衡之反身與來人接了一掌,身子往後疾退,氣血翻湧,一時難以平復。

    壯碩道人躍到他身邊,「如何?」

    「沒有大礙,」吳衡之抬頭看着一名身着袈裟,頭戴竹笠的和尚,「大和尚,修為不差。」

    委頓在地的拓跋恂抬起了頭,虛弱笑道:「大覺和尚,怎麼你也來了?」

    「阿彌陀佛!」朝吳衡之二人一揖,大覺問道:「拓跋施主與你何怨,怎麼下這般重手?」

    邢巒走上前,「和尚,我們是奉旨賜死,你再阻擋,那就是有意抗旨。」

    大覺疑道:「父子至親,怎麼可能下手賜死自己的兒子,施主莫要胡説。」

    手一舉,邢巒傲然道:「御旨已在此,怎可能是胡説。」

    大覺低頭向拓跋恂問道:「拓跋施主,是嗎?」

    「也不知御旨是真是假?你你向他借來看看。」

    「沒錯,可否請大人將御旨借來一觀。」

    壯碩道人不耐煩道:「和尚,識時務的就快滾,省的待會兒陪葬。」

    大覺眉頭一蹙,「施主怎麼稱呼?」

    「莫然之。」語氣狂傲。

    「莫然之,那與我對掌的定是吳衡之了。」

    「嘿!和尚還頗有見識。」

    「阿彌陀佛!青城山雙判官的名號這麼響,前任道主寇謙之圖謀篡位的名號更響,我當然聽過,不過,」大覺疑心道:「朝廷大臣怎麼會和你們扯上關係呢?」

    「這二位是近來投靠中尉府的武林人士,職司保護中尉大人,」邢巒轉移話題道:「大師莫再為難,否則皇上怪罪下來,我可擔待不起。」

    「請大人網開一面,待拓跋施主養好傷,貧僧必定同他進宮,交由陛下處置。」

    「你這不是擺明要為難我嗎?」邢巒道:「不然大師將太子交我帶回宮,由皇上聖裁?」

    大覺將身一擋,護在拓跋恂身前,「不成,他傷成這樣,得先療傷才行,大人高抬貴手。」

    知道軟的不行,邢巒朝吳、莫二人一呶嘴,示意二人出手。

    莫然之最是性急,「看來你定要淌這檔混水。」一招「蒼鷹搏兔」便朝大覺攻了過去,招式簡單,但速度、勁道都算上乘。

    「先打倒他,應付吳衡之就簡單多了。」大覺謹慎的將左手一翻,扣向莫然之的左腕;莫然之眼露不屑,爪勢稍緩,改抓大覺小腹;淡淡一笑,大覺左掌下切,往莫然之脈門切去;莫然之右爪再一縮,往上反手抓向大覺右邊太陽穴,爪上勁力充斥,在空中發出輕微「嘶」的聲響;大覺左手上舉,一吸氣,似幻覺非幻覺,旁人只覺他手掌似乎膨脹起來,擋在右太陽穴前,右手食指反守為攻,以「一指禪」之勢,迅捷無倫的往莫然之氣海戳去。

    第一章大難(5)

    莫然之知道一旦氣海被戳中,畢生武功廢於一旦,左手食指亦伸出,只見二人右爪與左掌,左手食指與右手食指同時相接觸,內勁各自往外一送,「砰!」莫然之往外退了二步,大覺卻氣定神閒,似乎遊刃有餘,莫然之臉漲的通紅,挺身再攻,剎那間又交手了十餘招。

    「得快點制服他。」眼見吳衡之好似躍躍欲試,大覺雙掌一起,主動往迎向莫然之,只見一掌化二掌、二掌化四掌、四掌化八掌,掌影飄飄,將他籠罩在掌影之中。

    莫然之雙爪幻化,使出青城絕技——鬼魅手,爪影忽實忽虛,忽強忽弱,令人不可捉摸,只聽得悶聲不絕,雙方掌法與爪法,戰了個勢均力敵。

    驀地,大覺身形微微往前一傾,似乎內力不繼。

    「他媽的!叫你胸穿肚破。」一招「如影隨形」,莫然之右爪往大覺胸前空門抓去,準備將其一招斃命,扳回剛才失去的臉面。大覺隨即右掌五指成鑽,「破甲錐」迎向來爪,兩招相接,大覺身體後仰,直往後退。

    不容大覺喘息,「送你去見佛祖。」莫然之一聲大喝,左爪在月光下顯得猙獰,往大覺小腹攻去。可就在得意時,大覺右腳一頓,腰桿一挺,本將躺下的身體突然挺直,雙手往下一抓,不偏不倚地扣住了莫然之的雙手脈門。

    「不妙!上當。」莫然之一運勁,試圖震開大覺雙手;吳衡之身體一躍,也趕了過來。

    大覺立即雙手一緊,莫然之只覺全身痠軟無力,隨即心口一痛,被硬生生的用膝蓋頂了一下,跟着被抓着的雙手一鬆,整個人退到吳衡之身旁後,半跪了下來,口溢鮮血。

    「他他媽的!該死的,」莫然之喘着氣,「和尚。」

    突然的變化快的讓人措手不及,吳衡之望着受傷在地的莫然之,心中憤恨至極,表面上不動聲色,朝大覺一步一步的走去,「和尚,利害的緊!」大覺不接話,凝神戒備。

    吳衡之冷冷一笑,雙手枯瘦的食指微彎,發出絲絲響聲,足輕蹬,已到大覺身前。

    心中凜然,大覺雙手合什,不正面接招,身體一鬆,擺了個似守未守的門户。

    吳衡之一怔,爪勁未減,往大覺右頸抓去。卻見大覺下半身未動,上半身卻如同橡皮一般,往左橫移,整個人好似拉長一般,吳衡之這一爪由他頸旁劃過,身體一彈,又回到了原位。

    「什麼功夫?」帶着疑惑,吳衡之雙爪再起,分攻大覺左脅、右肩;可比方才更驚人,大覺身體好似分為三個不同部分,下半身依舊不動,左脅向右一縮、右肩向左一移,又避過了吳衡之攻來的雙爪。

    吳衡之疑惑更甚,出手卻更加狠辣,一爪快過一爪,漫天的爪影,將大覺困在中間,隨時有將他吞沒的危機。可爪影內的大覺卻全身關節、肌肉,忽伸忽縮、忽合忽離、忽松忽緊,每每在間不容髮之際,躲過吳衡之的利爪。

    突然吳衡之身體往後一飄,瞪着大覺道:「什麼古怪功夫?」

    「域外秘技。」

    「連西域外胡的功夫也曉得,和尚你深藏不露。」

    抬頭看看周圍邢巒帶來的衞士,吳衡之心道:「開始就和師弟連手的話,一定可收拾他,現在要靠這些人,」搖搖頭,看着躺在地上的拓跋洵,「他中的一掌暗含陰力,待會兒,和尚以內力為他療傷時,到時掌力互相引動,嘿!嘿!」

    心中計較已定,吳衡之向邢巒道:「既然和尚這麼堅持要先為太子療傷,不如做個順水人情,等太子傷好後,再進宮交由陛下處置。出家人不打誑語,定能遵守信約,大人認為如何?」書包網txt小説上傳分享

    第一章大難(6)

    邢巒心想:「如此一來,要如何向中尉大人交代?」卻見吳衡之走來,在他耳邊嘀咕一陣。

    「好吧!既然吳先生這麼認為,我只好答應,等太子傷勢痊癒,進宮由聖上發落,」停了一下,邢巒臉色冷道:「到時再與你算打傷莫先生的帳。」左手一揚,帶着所有人離開現場。

    將莫然之扶起,吳衡之陰惻惻地向大覺道:「這筆帳天師道記下了。」説完也離開了。

    見眾人走遠,大覺放下戒備的神情,「拓跋施主!拓跋施主!」。

    拓跋恂緩緩張開閉着的眼睛,微微笑道:「你這和尚,真會藏私,功夫這麼好,卻不傳給我,害我今日討的這麼一頓好打。」説完咳了幾聲。

    「你倒也硬氣,這麼重的傷還能説笑。」大覺抹掉頭上汗水,「先扶你回屋療傷吧!」

    回到屋中,大覺讓拓跋恂盤坐於牀上,將他上身衣服脱掉,胸前一道黑色掌印,清晰可見。

    「這一掌可不簡單,」大覺心中略一斟酌,「我先將你體內的淤血逼出。」

    只見大覺右手食指伸出抵住拓跋恂背後中極穴,拓跋恂忽感一道細微暖流流入體內,將他胸口窒悶之氣逐漸衝散,整個人精神隨之好轉許多。

    「我舒,啊!」拓跋恂張嘴一噴,鮮血在牀上到處流動,鮮豔的可怕,隨即暈了過去。

    忽感人中處一痛,拓跋恂慢慢醒轉,有氣無力地問道:「方才怎麼回事?一開始還頗為舒暢,怎麼突然胸口好像被二把大鐵錘錘下一般。」説完喉頭又湧出一口鮮血。

    「我我上當了!」大覺難過道:「你身上的這一掌,隱含陰力,真氣進了你的體內後,引動暗藏內力,二道真氣激盪下,把你的五臟六腑全都全都唉!」

    拓跋恂一怔,張口要説,卻覺胸口悶的嚴重,一口氣快喘不過來,好不容易壓制住那種感覺,「還有救嗎?」

    大覺搖搖頭,拓跋恂胸口一悶,又吐出了更多鮮血,總算調勻呼吸,「和尚嘿!和尚,你不要自責,剛才我早該死了,現在又迴歸死路,剛好扯個直,」呼吸卻又急促起來,「秀娘、弓兒應該已到你你那兒了吧?」

    大覺道:「她們何時到融覺寺去的?」

    拓跋恂用力的吸了口氣,將穆泰送她們母子到融覺寺暫避的事,微弱地説一遍。

    眼見拓跋恂越來越虛弱,大覺在其耳邊低聲説道:「你放心,我會好照顧她們。」

    拓跋恂聽完,微微頷首,眼睛一閉,緩緩停下了呼吸。

    呆坐一陣後,大覺心中的悔恨,好似把利刃不斷的扎着心頭,但他卻喊也喊不出聲音。看着天空落下的雪花,將拓跋恂的身體逐漸掩蓋,這一瞬間他遲緩的起身將拓跋恂緩緩抱起,在屋外尋了塊空地,將他安葬,隨即拿起拓跋恂落在地下的刀,施展輕功,朝融覺寺方向急奔。

    「穆老,留阿兄一人在那兒,我真有些不放心。」

    「若非太子堅持,我非留在那兒,和李彪那批人拼命不可,」穆泰道:「等會兒送妳到融覺寺後,我定要趕進宮裏,替太子爺説幾句話。」

    「但我擔心會不會還沒進宮,就出了意外?」

    「不會的!妳太多心了,太子説沒事,就一定沒事。」越想越不放心,穆泰語調一揚,「如果太子出了什麼事,我非帶人殺進城裏,將那些狗孃養的一個一個宰了不可。」

    「什麼人?」只見前方走來一隊士兵,將二人圍了起來。

    穆泰只裝做沒聽見,冷哼一聲。

    「該死的刁民,」帶頭的士兵罵道:「拔刀!圍起來。」

    第一章大難(7)

    「刷!」五把明晃晃的鋼刀,反射着雪地的光線,寒氣逼人,對準了穆泰二人。

    「去你媽的,連我都不認得嗎?」

    帶頭士兵喝道:「管你是誰,皇上有令,城內一到夜間,一率宵禁,違者以盜賊論處。」

    穆泰斜睨着帶頭士兵,「你叫什麼名字?」

    「高成泰。」

    「滾去叫你們帶兵將軍過來。」

    「我們將軍豈是你們要見就見的?弟兄們,將這二人拿住,交由將軍發落。」

    雙方正箭拔駑張之時,一人馳馬過來,明光鎧、配長劍,是個將軍模樣。

    「高成泰,怎麼這兒喧鬧?」

    「將軍,這人在此鬧事。」

    瞥見穆泰,將軍單膝跪下,「僕射大人,元思譽參見。」所有人心知不妙,也趕快跪着。

    「是你!」穆泰笑道:「你小子不在府內休息,還親自帶兵巡邏,這是新規矩嗎?」

    元思譽嘴露苦笑,喝道:「這位是尚書右僕射穆泰大人,還不過來賠罪。」

    眾人膝行至穆泰前面,同聲説道:「望僕射大人不記小人過。」

    穆泰笑道:「算了!」

    「大人,這位是?」

    穆泰將事情經過略述,「來這兒,就是要讓你打開城們,讓我們出城去。」

    「這事兒恐怕有些困難。」

    「怎麼?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

    「不是卑職不願意,而是做不來。」

    「怎麼回事?」

    「前幾日我已被解了閶闔門守將的位置,現在改由他人負責城門守備。」

    「混賬!京城裏誰不知你是我一手提拔的,哪個人這麼大膽把你給換了?」

    「還能有誰,便是李彪那一夥人。現在皇城內胡漢爭權爭的厲害,他們本就想把我撤換,剛好前幾日我犯事,給了他藉口,上奏陛下,沒二日聖旨一下,我便得帶兵巡邏了。」

    「媽的,又是李彪。」

    秀娘眉頭一蹙,「難道沒有其他方法可令城門打開嗎?」

    「夫人,夜間城門的開啓定需要城守的令箭,任何人私自打開,都是死罪。」

    正思考着對策時,元思譽道:「硬闖不是辦法,依末將看法,大人府邸便在不遠延年裏,不如請夫人先到那兒避一晚,天明後再出城,又或許太子沒事,那時也就不需出城了。」

    穆泰轉頭看着秀娘,「妳看可好?」

    「就依元大人的辦法吧!也許到明兒,陛下真接受了阿兄的解釋。」

    「既然夫人也這麼説,那就先回我的宅邸,待明日的消息再説。」

    元思譽喜道:「眼前這批人,都是我鮮卑本族的兒郎,卑職便派他們先護送大人回府。」穆泰一點頭,偕同秀娘迴轉自家宅邸。

    隔日清早,穆泰正用早膳時,一名帶刀部曲急急趕進來,在他耳邊説了幾句話。

    只見穆泰怔在當場,半響不發一語,過一會兒,臉逐漸脹紅,拳頭握緊到五指幾乎要插進手掌中,似乎憤怒到極點。突然間他猛力拔出腰刀,往桌上一劈,將一張八仙桌劈成二半。

    「穆忠,馬上替我請陸爺、陽平侯、元思譽、侯業、元超過府。」

    穆忠躬身道:「是!」隨即離開。

    方走到大廳的秀娘,見到分成二半的八仙桌,再見到穆泰的怒容,聲音顫抖道:「穆老,是不是是不是阿兄阿兄出了什麼事?」

    穆泰沉默半響,跟着臉色一沉,「太子死了。」

    「死了。」霎時,秀娘腦袋一片空白,接着天旋地轉,眼內所有的事物似乎都旋轉成了一團,整個人便往後倒了下去,隨着穆泰「夫人!夫人!」的聲音越來越小,人就此昏迷過去。

    第一章大難(8)

    當她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牀上,想起剛才聽到的消息,衝了出去,「不可能,我不信。」

    一到大廳,廳內已坐着六個人,當中除了穆泰外,還有昨日見到的元思譽。

    秀娘顫抖着聲音,「穆老!您您剛説的消息是是真的嗎?」

    穆泰無奈的點了點頭。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話聲未停,秀娘眼淚已奪眶而出。

    一名高大的白髮老者站起身來,「夫人,別再難過,壞了身子,少主怎麼辦?」

    「是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撫養弓兒長大,阿兄已經死了,我不能再有閃失,」秀娘收起不受控制的眼淚,「陸老!您説的是,」平靜一下心情,「穆老,阿兄是怎麼死的?」

    「詳細情形我也不知,今早穆忠説陛下派人帶着棺服將他入殮,葬在河陽。媽的!我定要為太子報仇,」」穆泰壓抑住心中憤怒,「我先替妳介紹眼前這些人,他們都是來商量報仇的事。」

    指着剛才勸告她的白髮老者和元思譽,穆泰道:「老陸和元思譽是妳識得的。」

    指尖轉向一位留着落腮鬍子、短小精悍的中年漢子,「這是撫冥鎮將侯業,侯將軍旁的是驍騎將軍元超。」那元超身着勁裝,全身散發出一股氣勢,確是糾糾武夫的樣子。

    跟着指着一位相貌端莊,看起來不像武臣的中年男子,「這是陽平侯元賾。」

    秀娘按鮮卑習俗,向每一位行了簡單的禮儀。

    「妳先入內照顧少主,有什麼決定,待會兒我會告訴妳。」

    「好吧!」秀娘哀慼着臉,轉身入內。

    秀娘一進內堂,穆泰開口道:「現在他們連太子爺也害了,再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鮮卑的祖業,大概也逃不出他們的手了。」

    「沒錯!現在朝中大權幾乎都掌握在那批賊廝鳥的手中,我們這些帝裔十姓與勳貴舊臣一個個被逐出陛下身邊。我本就忍不下這口氣,只是太子一直説要忍耐,皇上總有一天會回心轉意,沒想到事與願違,還害了太子。」侯業越説越氣,拳頭往桌面重重一擊,只打的茶杯倒了一桌。

    「侯業,你彆氣了,先聽聽陸老怎麼説。」一聽元超如此説,眾人的眼睛都望向陸叡,想聽聽這個朝中三朝元老有何主意。

    陸叡慢慢站起身來,「現在他們害了太子只是第一步,下一步便是對付我們這批老人。」

    元思譽開口問道:「陸公,你認為我們該怎麼做?」

    陸叡鋭利的眼神,掃射過在場眾人,「我早有個釜底抽薪的方法,只是一直猶豫着,太子之死,讓我下了決心,端看各位有沒有膽量去做?」

    「老陸,你只要出個主意,大家就幹了。」環顧四周,穆泰問道:「你們説是不是?」

    「是!」眾人齊聲喝道。

    「不要這麼篤定,先聽聽我的主意再決定不遲,」拈着白鬍子,陸叡道:「方法很簡單,我們各自帶人入皇城,用祖宗成法,替天下換個新主子。跟着讓他下道聖旨,誅了現在朝中的漢狗,這樣既可替太子報一箭之仇,又可免得我族天下易手。」

    元賾囁嚅道:「陸公,你的意思是要舉兵作亂?」

    「這不是舉兵作亂,而是為了不讓我族數百年來的傳統毀於一旦。你們想想孝文對漢化已是鐵了心,就算我們把現在這批漢狗殺光,他定還會再找另一批,與其夜長夢多,不如換個真肯維護我傳統的主子來統理天下。」

    聽完,眾人紛紛低頭陷入靜默。

    許久,陸叡打破沉默,「你們的意思如何?」書包網txt小説上傳分享

    第一章大難(9)

    元賾道:「沒其他法子了嗎?我雖對孝文不滿,但做這大逆不道的事,可沒想過。」

    陸叡冷哼一聲,「老穆,你的意思呢?」

    「幹了!大不了是死,總好過窩囊的活着。」

    「你們呢?」

    元超迎向陸叡的眼光,「好!總不能讓我們用命堆來的江山,拱手讓孝文送人。」

    侯業接道:「元超都説好,那我也跟着幹。」

    陸叡又看着元思譽和元賾二人,眼神中帶着詢問。

    元思譽道:「穆大人給了我今天的地位,今天我把這條命交給他。」間接表明同意的想法。

    「好吧!我也只好豁出去了,」元賾苦笑道:「但要怎麼做呢?攻入皇城,可不簡單。」

    陸叡咳了咳,自懷中拿出一張圖攤在桌上,「這是洛陽城街道和兵力的配置圖。」

    見陸叡連地圖都已準備好,眾人這才明瞭他是有備而來的。

    「最近朝廷和南方的蕭衍老頭鬧的很不愉快;北方的吐京胡人也蠢蠢欲動,二面都已經抽調兵丁過去,這對我們是個大好時機,」陸叡一指桌上的圖,「你們看,除了外城把守的兵力外,現在宮內兵力主要把守在幹明、雲龍、閶闔、神武四個城門。正面攻城,死傷的人員必多,這不是我們的目的,內城東西各有一道掖門,這是宮內宦官出入的門户,平常只有部分士兵負責查驗出入人員,我們就帶人由西掖門衝入宮裏,攻往孝文所居的含章殿,逼他退位,另立新君。」

    「陸公,」元思譽問道:「問題是兵器方面,短期間要怎麼找到這麼一大批的兵器?」

    「思譽,你忘了西掖門外不遠便是武庫署嗎?只要拿下這個地方,哪還怕沒有兵器。」

    一拍大腿,元思譽悟道:「是啊!」

    「但宮內尚有千牛衞,這批人全都是千中選一的勇士,要對付可不是易事。」元超又問道。

    「這也不用擔心,現在領左右的將領是元羆,這人和我們一樣,早對孝文不滿,我早將他打點好了,我們一起事,他會領着千牛衞束手觀望。嗯!唯一需要擔心的是元澄所領的一支兵,不過只要我們行動夠快夠隱密,應不會受到太大的阻擋。」

    「老陸,真有你的,」穆泰讚道:「什麼細節都想好了。」

    「好啊!既然陸公都安排妥當,那還等什麼?人馬備齊後馬上行事。」侯業興奮道,似乎認定成功已是囊中物了。

    「侯業説的沒錯,早日行事,便可早日報太子這深仇大恨。」穆泰也趕緊贊成。

    「既然大家都願意冒這大險,那決定十天後起事。在這期間,眾人將所需人馬備齊,十日後的子時,人馬在西掖門外長秋寺旁的松林中集合。」

    「好。」眾人摩拳擦掌,各自迴歸府邸,暗中籌備人馬。

    「穆老,大家的決定如何?」秀娘方走出來,便迫不及待的問着。

    當下穆泰將事情詳細説了一遍。

    秀娘驚道:「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殺頭也不打緊,既能為太子爺報仇,更能保我鮮卑祖業,我是萬死不辭。我擔心的是夫人你和小少主,」説着由腰間拿出一塊鑌鐵令牌,穆泰沉重道:「這是當年我賣命救了先皇,他賜我的鐵劵,雖犯十惡不赦之罪,拿此令牌,可免死。現在我將這鐵券交給妳,如果出事,可保妳和小少主不死,也算盡我對太子生前的承諾。」

    秀娘將鐵券接過,怔怔的看着穆泰,心思卻已想着十日後的情形。

    匆匆十日已到,長秋寺外的松林,人馬洶湧,鬥志昂揚。書包網bookbao.com想看書來書包網

    第一章大難(10)

    全身戎裝的陸叡皺眉問道:「見到元賾了嗎?」卻見每個人互相看了看,搖搖頭。

    陸叡眉頭鎖的更緊,「怎麼遲了這許久時間?」這反應讓眾人心頭開始犯着嘀咕,一股不祥的預感逐漸浮現在所有人心頭。

    「沒有他,就不能成事嗎?」侯業不耐這樣沉悶的氣氛,負氣道:「陸公!下令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陸叡清清喉嚨,原本的喧鬧聲忽然消失,等了一陣,「我鮮卑的好兒郎們,今日行此大事,不是為自己,而是為我族千秋霸業的永存,希望大家齊心合力,成此偉業。」聲音乘着風,在松林中傳送着、迴盪着,一句不漏的傳到每個人的耳裏。

    「好啊!」霎時,松林內又喧鬧起來。

    正喧鬧時,「咻!」眾人才聽清楚聲音時,「扣!」一支利箭已沒入樹幹。

    元超一聲大叫:「鳴鏑,躲到樹後。」話聲未停,如蝗的飛箭已射了過來,一剎那,哀鴻四起,在場眾人紛紛倒卧在血泊中。

    好不容易攻擊停了下來,元思譽右臂插着一支箭,由樹後走出;可叫大家躲避的元超身上卻中了五箭,躺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

    侯業衝出去扶起元超,悲憤喊着:「你不能死!」

    忽然一支箭流星趕月的朝着侯業背後而去,卻見穆泰怒目躍出,長刀一掃,將箭掃落塵埃。

    等了一陣子,再沒有箭射來,躲在樹後、伏在地上的眾人紛紛走出、爬起,卻見周圍不遠處,一支龐大的隊伍圍了過來。

    到了陸叡等人前方約十步距離,一名大漢拱手道:「陸公!穆公!侯將軍!元將軍!」

    侯業正憤怒於元超之死,刀一拔,便欲上前拼命,穆泰也在旁怒目而視。

    陸叡手一拉,阻止了二人,臉帶陰霾道:「元澄!怎麼如此狠辣?在場眾人總是我鮮卑族人,怎麼用冒頓對付他爹的東西來對付他們?」手指躺在地上的死人。

    看着躺在地上的同胞,元澄難過道:「唉!我也不願意,但真打起來,死的人就更多了。」

    「元賾呢?」

    「宮裏。」

    「媽的!這狗孃養的賤人。」穆泰、侯業同時怒道。

    「那你也知道我們何以甘冒着殺頭的大罪,做這大逆不道的事了?」

    「箇中緣由,我大略知曉。但我來此,只負責帶各位進宮面聖,其他就由諸位自己當面向聖上申理了,」沉默一下,元澄問道:「陸公!要戰要和,就看你一句話。」

    看看穆泰、侯業,只見二人鬚眉怒張;再看元思譽,只見他因失血過多而滿臉蒼白,手臂中的箭還插着;又看看各人所帶來的部曲,雖然戰意依舊強烈,但力量已折損大半。

    「唉!大勢已去,」陸叡仰望天空,一朵烏雲正逐漸將原本明亮的月色掩沒,隨着光線慢慢黯淡,他的心卻更為黑暗,「看來老天爺是有意滅我鮮卑了,可是就這樣放棄嗎?不行!我已經活了一大把年紀,風光歲月早過,現在噹噹悲劇英雄總可以吧!」一想到這兒,原本沮喪的心情,突感興奮,他拔出刀,朝穆泰、侯業、元思譽等人笑了笑。

    「好啊!」穆泰等人各自拔出刀,朝天一舉,口中發出「荷!」「荷!」的吼聲。隨着聲音越加響亮,其他人受到感染,也同時發出聲音,一時間,原本低落的士氣又重新昂揚起來。

    見到陸叡等人的反應,元澄知道除了戰之外,已無轉圜餘地,心中一嘆,手一做勢,一場實力懸殊的戰鬥就此展開。

    太極殿外正灑着温暖的陽光,殿前一對重達數萬斤的石獅,張牙舞爪的站着;石獅後一道已開的巨大木門,高約二丈,門上巨大而精緻的龍形雕刻,就似要飛上天一般;殿內前中後各四根巨形石柱,撐起上面雕樑畫棟的屋頂;殿前有階梯二十級,上面放置着一張貼着金箔的長椅,裝飾着各種珠翠,顯得尊貴非凡,上頭正坐着北魏孝文帝元宏。

    第一章大難(11)

    階梯下二班文武官員,文臣之首是名白髮的中年漢人,正是少保李衝,他因修練秘功,以致中年白髮;身後站着另一位身材瘦高,臉上陰陰沉沉,讓人摸不透的漢臣,卻是中尉李彪。

    一入太極殿,元澄前行到階梯下,「臣元澄順利底定陸叡、穆泰等人叛亂,特來複命。」

    元宏長嘆口氣,「陸叡他們呢?」

    「正押在殿外,等候皇命。」

    「押上吧!」

    不久,只聽見叮叮噹噹的鐵鏈聲響起,陸叡、穆泰、侯業、元思譽等人,身着朝服,只不過手上腳上各加了條鐵鎖鏈,魚貫的行了進來。

    「穆公。」元宏自龍椅上站了起來,隨即又坐下,耳中傳來穆泰一聲冷哼。

    元宏毫無忤色,回想起多年前文明太后藉故想廢了他的帝位時,穆泰仗義為他執言的過往,又嘆了口氣,「叛臣陸叡、穆泰、侯業、元思譽,你們還有何話説?」

    陸叡平靜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只恨蒼天要亡我鮮卑天下,更恨自己識人不明,讓元賾這賤人斷了存我鮮卑江山的一線之機,生死就由你吧!」

    元宏轉向穆泰問道:「穆公!你呢?」

    穆泰瞪着李彪,「恨我不能親手為太子報仇,」隨即面向元宏,「我不求你能饒我一命,只希望你能放過太子妃母子二人。」

    「於妃在你那兒?」

    「沒錯!」

    李彪忽然出班道:「陛下!根據律法,謀反者,除首謀者一率誅殺外,家屬也一體同罪,陛下萬不可因一時心軟,壞了自己欽定的律則。據微臣所得消息,在廢太子未亡前,穆泰曾去見過他,可以想知他必與謀反有關,因此絕不可放過。」

    聽到李彪的話,穆泰、侯業二人氣的便要衝去,無奈身上枷鎖的禁制,心有餘而力不足。

    突然滿頭白髮的李衝出班道:「陛下,太子已死,根本無從得知他是否參加謀反,以這莫須有罪名強加到他身上,恐怕他死後也無法瞑目。而他遺留的孤子雖説早被廢為庶人,總是皇家血脈,妄加誅殺,也非良策,望陛下思慮再三。」話聲剛停,穆泰等人是疑問加上感激;李彪卻是眼露不滿。

    聽完,元宏陷入了沉思。

    「陛下!持鐵券者可免死,對也不對?」

    「沒錯!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那太子妃便可免死。」

    「於妃有鐵券?」

    「沒錯,我將先皇賜予我的鐵券給了她,希望陛下能免她與小少主一死。」

    一直不言的元澄接道:「陛下!既然於妃持有鐵券,照祖宗慣例應可免死。」

    「陛下!萬萬不可,謀反之罪絕不可赦。」

    眾人爭論不休之際,元宏示意眾人靜下來,「持鐵券者免死,是我鮮卑數十代的規矩,但謀反之罪卻不可不正。如此吧!於妃母子二人免死,發配北方沃野鎮為府户,世代執戈衞戍。」

    穆泰心情一沉,隨即自我安慰道:「所幸保住一命,以後的事留待以後吧!」

    陸叡忽道:「求儘速賜我等一死。」侯業、元思譽也點頭表示相同的想法。

    元宏眼神透露着不捨,掙扎許久,「李彪!由你監斬,即刻執行,所有家屬一率充軍。」

    「謹尊諭旨。」

    「元澄,傳令沃野鎮將,派人到洛陽押解於妃母子往沃野鎮落籍為府户,並將他母子自皇族簿籍中永遠除名。」

    「是!」元澄轉身離開太極殿,一出太極殿,只覺遠方一片光明中,似帶着一絲灰暗,而他的心中也有塊大石,逐漸沉落心裏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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