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四大公子（1）
要大辦，人生大事不可兒戲，親戚朋友都要請來。西門廣大說。
兒啊，不必了，老都老了，悄悄辦了便好。更何況，咱們也沒有親戚。奶孃卻不願意。
是啊是啊，過日子實在些好，弄得江湖上都知道，多許多是非出來，少主人，不是人人像你這般通情達理的。老張附和，他擔心江湖上俠義道的大俠們趁機找事。
其實，西門廣大也是這個意思，親戚朋友都請來了，自己不是立馬穿幫？故意這般說，見兩人都不願張揚，正中下懷。
也好，既然兩位老人家如此說，就自己家裡人辦了罷。不過，婚禮雖然從簡，裡外卻不能馬虎。有現成的銀子，兩位老人家不要怕辛苦，這幾日置備些被褥衣物，將新房重新刷洗一番，採買些山珍海味回來，撿一個好日子辦了大事如何？西門廣大的意思，不能讓這兩個人閒著，無事便要生非，讓他兩個忙起來，便沒有閒工夫來懷疑自己。
奶孃和老張這一次卻不反對，兩人分了工，各自去操辦，有那粗活累活，都委派了菜花。
看看十多天過去，各項事等操辦得七七八八，西門廣大又說要去廟裡上香還願，總之是將兩個人打發得到處跑。中間也曾幾次去偷聽奶孃和老張說話，兩人卻再也不提懷疑這是假西門廣大的事，甚至說到西門廣大說粗話是長大成人的結果，老主人不也有時罵人？
西門廣大安下心來，卻也處處小心，漸漸地，匪氣沒有從前那樣重，臉色也白了許多，手上的皮也細嫩許多。
不知老二知道了此事會怎樣？將他娘嫁給了家裡的下人，這廝一定暴跳如雷，管他娘，過了此時再說。西門廣大卻不去想今後。
眼看一個多月過去，家裡佈置妥當，大紅喜字貼了，奶孃與老張正式成親，喜筵就擺在家裡，證婚主婚等等一概省了，就是家裡人吃喝一頓，然後入洞房。
老張不知從哪裡弄了白酒來，卻是十分厲害的酒。三五盞下肚，個個喝得暈暈乎乎，奶孃與老張就抱在一起痛哭，菜花酒量不小，兀自與西門廣大對飲。又飲一陣，西門廣大起身小解，卻有些站不穩，險些掉進糞坑裡，扶著茅坑的牆站了好一陣。
從茅廁回來，西門廣大一搖一晃，猛抬頭，看見有人家正在喝喜筵。
入他娘，這是誰家喜筵？西門廣大苦想，想得頭痛，卻想不起來。做強盜時，最常搶的便是喜筵。
管他娘，搶。摸摸腰間，卻沒有劍，倒也不怕。
西門廣大晃晃悠悠來到桌前，一隻腳就踏在凳子上，伸手捉了一個鶏腿，一口咬了一半，大喝一聲：要錢還是要命？識相的，拿銀子出來。
奶孃和老張正在那裡哭得驚天動地，聽到這一聲喝，只嚇得跌倒在地，偷眼來看，見是西門廣大在那裡喊。
兒啊，你把娘嚇壞了。奶孃嗔怪道。
少主人倒會找樂子，扮起強盜來了，嘻嘻。老張笑道，不去理他，依然與奶孃摟在一起。
西門廣大就覺得這兩個人有些面熟，想不起是誰，不覺大怒：入你孃的，別以為是熟人老子就不搶，拿銀子出來。
沒人理他，西門廣大更惱，將手中鶏腿扔在地上，搖搖晃晃要來捉拿奶孃和老張。才走得兩步，被身後一個人撲在身上，站立不住，倒在地上。
少、少俠，你看，多多多多麼圓的月亮，你就要要要了俺吧。菜花壓在西門廣大的身上，果然酒壯色膽。
西門廣大沒有說話，睡過去了。
第五章四大公子（2）
奶孃與老張成親之後，整日裡兩人都是滿面春風。只有那菜花看上去不大高興，西門廣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娘，你看這菜花，在家裡日子不短，雖則性格粗些，倒也是個好人。依著我，不如就認她做乾妹妹，給娘做個乾女兒，今後兒在外行俠仗義的時候，也好有人孝敬，娘意下如何？西門廣大趁著奶孃高興，這般說。
那敢情好。奶孃一口應承。
菜花自是歡天喜地，從今以後就叫了西門菜花。只有一樣，不能再勾搭西門廣大。
西門廣大將幾個人哄得個個高興，誰還耐煩去懷疑他？
轉眼間兩個多月一晃過去，西門廣大何時曾過過如此好日子？每日除了練劍練拳之外，無事可做，飯菜自有老張操辦，而衣服有十好幾套，隨便怎麼穿都行，也不用管，自有奶孃和菜花清洗。
老二這個蠢貨，如此好日子不想過，竟願意去做強盜，此時一準後悔了，哈哈哈哈。西門廣大心想，暗自好笑。
初來時，西門廣大便將整個俠客居前前後後上弄得清清楚楚，做強盜的，最要緊的便是走到哪裡先看逃生路線。因此上，西門廣大觀察地形又快又準，何等物事放在何等所在，有幾條路幾個門都在一眼之間看得清清楚楚。
西門家銀子很多，西門廣大自然知道，只可惜忘了問老二銀子放在哪裡。不過，強盜通常都知道銀子放在哪裡。西門廣大很容易就找到了銀子，不過不多，只有五千兩。這自然不是西門家所有的銀子，那麼，大把的銀子放在哪裡了？
西門廣大找了幾日，沒有找到，心說這西門無邪比強盜還要賊，銀子藏起來，強盜也找不到。好在，現成的銀子夠用，西門廣大幷不急著要找。
不過，時間一長，西門廣大倒有些不習慣。
整日沒事幹，閒也閒得慌。
怪不得俠義道要追殺強盜，原來是閒得慌沒事幹。西門廣大自忖。
那一日，西門廣大端的是閒得發慌，尋思是不是出去行俠仗義一回，實在不行，出去噹噹強盜也可。不過想想，還是先弄清楚自己的朋友和仇人在哪裡，免得出去撞上都不認識，眼睜睜被人識破。
老張，我西門廣大雖然行走江湖時間不長，卻也有三二朋友。我的朋友你也認識，以你這許多年跟隨我爹的經驗，你覺得哪幾個朋友最值得一交，不妨說來聽聽。西門廣大吃完飯，問老張，他想從老張這裡套些人出來，也好去交遊交遊。
其實，老二早將自己有哪些朋友哪些仇敵等等告訴過西門廣大，只是西門廣大當時不以為然，如今竟然一些也不記得。
啊，少主人結交的，哪裡會有錯，個個都值得交。老張回答，似乎他對西門廣大的話倒有些意外。
老張，你這人恁不直爽，讓你說你便說，默默唧唧做什麼？西門廣大有些惱火，險些將入你娘說出來。這個老傢伙真是給臉不要臉。
這，那我便實話實說了。
說吧。
你那些朋友，沒有一個值得深交。
哈哈哈哈。西門廣大笑了，不僅僅是笑老張改口改得快，更是笑俠義道確實不能深交。既然如此，你一個個替我講講原因。
俗話說：相識滿天下，知交無幾人。少主人雖然在江湖上行走，結識的人也不少，不過跟少主人算得上朋友的，無非就是四大公子。
這個我卻知道，一個個說。西門廣大假做了然於胸，似乎老二也曾說過這四大公子。
第五章四大公子（3）
先說樸德煥樸公子，此人看上去十分熱情，你有何難處不用你說，他主動說替你出頭。不過他說了從來不算，是一個吹牛大王，最是靠不住。老張說完，看看西門廣大，不知是否得罪了他。
嗯，說得也是，入他孃的，樸公子靠不住。現在，西門廣大知道樸公子靠不住，不過誰是樸公子，他也不知道。
白索耀白公子看上去*倜儻，你說什麼他都知道，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好像很有學問，其實狗屁不通。也是個吹牛的東西，也靠不住。
嗯，這個我也知道，白公子也靠不住。西門廣大順著老張說，這世道，靠得住的人自然不多。
還有盧先進盧公子，這個人最差。滿嘴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說起話來義氣幹雲，實際上背後害人。這個人更靠不住。
嗯，你說得有理。既然這前面三個都靠不住，剩下的一個王八蛋就更靠不住。在西門廣大看來，老張似乎對每個人都信不過，既然前面的三個一個不如一個，最後一個必然更壞。
可是，西門廣大錯了。
老張先是吃了一驚，然後笑了：少主人，你愈發會說笑了。
我不說笑。
不說笑，怎地說自己更靠不住？
原來，這第四個公子便是西門公子。
哈哈哈哈。西門廣大大笑起來，委實好笑，連老張也笑起來。
笑罷，西麼廣大正色道：老張，卻真不是說笑。實話相告，有時我自己說話自己都不相信，不是更靠不住？
老張楞一楞，點點頭：少主人也說得是，江湖上混，誰又有幾句實話？我們說別人靠不住，別人同樣也說我們靠不住。
西門廣大看老張一眼，想不到此人竟然如此老到。
老張，你端的說得好。入他娘，這江湖上，朋友不多，仇人不少。你再將我的仇人說來聽聽。西門廣大話鋒一轉，倒也自然。
說起仇人來，那卻多了。大凡比過劍的，紅過臉的，他向你揮手你忘了向他微笑的，諸如此類，你尚不知道哪裡得罪他，便成了他的仇人。
如此說來，豈不是十分可怕？
卻也不然，仇人多不可怕，若是你有人撐腰，便無人敢惹你；若是你無人撐腰，人人都來欺負你。想當初你爹在的時候，誰見了我們不是點頭哈腰，你爹去世之後，誰還正眼看我們？唉，世態炎涼，人心不古啊。老張嘆口氣，頗有感慨。
也說的是，不過說來說去，總有幾個恨死我的，最該提防的是誰？
少主人的身手在江湖上便算不是一流，也接近一流，因此尋常人等就算恨你，輕易也不敢招惹你。恕老張直言，倒是那些成名大俠要躲他遠些，他等一個個看上去都是德高望重，心裡正不知想些什麼。
說來說去，老張卻說不出一個仇人來。西門廣大還要問，想想，似乎也沒有必要，老二在江湖上混跡時間不長，料來也沒有什麼殺父奪妻的仇人。
俗話說：說曹操，曹操到。越是討厭的人，便越是如此。
四大公子便是這樣討厭的人。
少主人，有貴客到了。西門廣大正在午睡，被老張的喊聲吵醒。
貴客？什麼貴客？西門廣大正睡得發悶，坐將起來。先在房間裡問，知道是何等人來，也好應付。
便是公子的三個知交。老張高聲道。
原來是三大公子來了，西門廣大暗自慶幸兩天前老張剛剛提起過他們。
來到院子裡，早看見三個公子模樣的人站在那裡，一個紅袍，一個白袍，一個綠袍，好像是相約好了這般穿戴，倒好相認。西門廣大知道他們便是與自己齊名的三大公子，不過誰是誰，他不知道。不知道，如何打招呼？
各位兄臺，正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前來，必有見教。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久別重逢，小弟高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西門廣大說了一通廢話，開始大笑起來。
三大公子楞住了，這有何好笑？見面就大笑，卻不是顯得很傻？西門廣大這廝似乎不是這樣性格，莫非他爹死了，傷心過度，有些發癲？
你們怎的不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西門廣大心說不妙，只好繼續笑下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終於，三大公子覺得莫名其妙，莫名奇妙地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三大公子終於笑了，主人笑了，客人似乎也該陪陪。
現在，西門廣大知道誰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