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數第二天·夜晚“你該休息休息了,兒子,”母親有點擔憂地說,“這把刀已經可以切開岩石了。”丁柯不說話,呼哧呼哧的磨著刀,那嗞嗞嗞的磨刀聲深深的鑽入他的耳膜,似乎可以壓抑暴風雪的咆哮。
最後一天風雪很大,不管是什麼生物,在這樣的天氣下都很難睜開眼睛。
丁柯的渾身都快要凍僵了,他已經感覺不出哪裡是冰雪,哪裡是自己的手腳。但他咬著牙,堅持躲在那塊岩石後面,看著不遠處的那座小村莊。
現在出來什麼樣的敵人都無所謂了。反正不會是巴雅。成人禮完成與否也無所謂了,有時候其實死掉也不壞。
臨近傍晚的時候,終於有一個敵人現身了。他就象喝醉了酒一樣,歪歪斜斜的在雪地裡踩過,留下的腳印很快被鋪天蓋地的落雪所覆蓋。天色將晚,他卻扛著一根粗大的狼牙棒,向著上山的路途而去。
顯然他和我一樣,都發瘋了,丁柯想,難道他也要趕什麼成人禮?慢慢的那個敵人走近了,撲通,又摔倒在地上。丁柯壓抑住自己上前的衝動,耐心的等著。
敵人爬起來了,再走,咕咚。這一次他終於掉進去了,調進了丁柯挖的陷阱。
丁柯跳起來,死命拉動了身邊的繩索。那些埋藏在陷坑裡的鐵鉤驟然間收攏,深深的勒住了對手,鉤尖刺入了敵人的體內。
敵人疼得叫出了聲來,丁柯已經趁這個時候發動了第二道機關。幾支箭激射而出,深深插入了敵人的胸膛。
就當是雪狼,就當是犛牛,就當是鹿,就當是熊。丁柯想著,走了過去,揮起刀子準備砍下去。砍下那顆頭顱,帶回去,就算完成了成人禮了。
但是對方突然從陷坑裡站了起來。他身上還是一片血肉模糊,那幾支箭頭上淬毒的長箭,正在把毒性送往他全身的血脈,但他還沒有死。他伸出雙手,用最後的力氣抓住了毫無防備的丁柯。
喀嚓。丁柯聽到了自己的脖子折斷的聲音。
那一瞬間他也看清了對方的臉,那是巴雅的父親,他嘴裡噴出帶著血腥味兒的酒氣,大概是想趁著酒意衝上雪山,給自己的女兒報仇。
這就是夸父的力量啊,丁柯想,受了這麼致命的傷,還能在臨死前殺了我。他們如果生活在雪山上,會比我們更適應吧。
臨死的眩暈中,丁柯想起他和族長的對話:“我們是人類,為什麼要單獨殺死一個夸父才能成年?”“我們的體格已經處於弱勢了,”族長回答,“如果連最後的血性和寶貴的智慧都泯滅了,我們蠻族距離滅亡也就不遠了。”族長那時候還給他講了一大堆振奮人心的歷史,可惜他不感興趣,那些玩意兒一聽就是瞎編的。瀚州過去不屬於華族,而是屬於我們蠻族——這可能嗎?過去夸父才是居住在雪山深處的,廣大的平原都是我們蠻族的——這可能嗎?我們蠻族曾經是九州最令人畏懼的勢力,曾經殺得其他種族俯首稱臣——這可能嗎?用這些虛妄的傳說讓部落的孩子們去送死,真夠可笑的。
大概蠻族註定是要滅絕的吧,他想。可這與我無關了,我要死了。
斷了的脖子已經不疼了,身體開始感覺輕飄飄的,滿舒服的。雪花覆蓋在身上,一陣陣的溫暖。倒在身邊的巴雅的父親在做著最後的抽搐,那是因為夸父形體巨大,毒性發作稍微慢點。
也好,我們一起死吧,丁柯想,我們一起去見盤韃天神。巴雅一定在那兒等著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