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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老天爺大喜

    大壽。

    是日是花枯發的大壽。

    花枯發在汴梁城裏,論地位家世,遠不能與方應看、龍八太爺、諸葛先生等人相比,要論武林中的權望聲威,也遠遜於雷損、關七。蘇夢忱。

    但他還是有他的朋友。

    花枯發約五十大壽,道賀的人自然不少。

    跟花枯發交往的人,自然都不平凡。

    就算他們有一張平凡的臉孔,但身手都不凡。

    就算他們身手並不如何,身份也不如何,但他們都有不凡的品性。

    口

    其中最不凡的要算是牽牛尊者。

    這人自視甚高,脾氣又大,古板小氣,又自以為豁達豪邁,脾氣古怪至極,但在武林中叻叻叻,卻是人人敬重的角色。

    要是他看不起的人物,就算是皇親國威,用八人大驕抬他也不過來。

    他來了,就是他看得起花枯發。

    而且連“不丁不入”也來了。

    這是令花枯發也頭疼的人物。

    也是令所有人見之莫不頭大的人物。

    “不了不入”不是一個人的名字。

    而是兩個人。

    一對夫婦。

    老公公是“樂極生悲”陳不丁。

    老婆婆是“喜極忘形”馮不八。

    夫婦二人武功高極,剛烈俠義,但行事作風,也令人為之瞠目。

    花枯發在賓客間周旋敬酒,滿臉笑容,但誰都看得出他似有所待。

    等誰?

    看來,一定是等八大天王“。怎麼”八大天王“還遲遲未來?以”八大天王“和花枯發的交情,他斷沒有理由不來。日”八大天王“沒來,卻來了一羣人。張炭帶着王小石、温柔、唐寶牛、方恨少一行五人,浩浩蕩蕩的來了。花枯發一見到張炭,一把抱住他,兩人摟在一起,一面捶着對方的背心,一面呵呵大笑”好小子,可把老夫等急了,還以為你死在那裏,這輩子郗冒不出來“好老鬼,可把我給想死了,咱們見你一次就少一次,你難得做大壽,我當然不能不來兩人如此喧騰一陣,兩個身子才算是分了開來。花枯發有點變臉的道:“好小子,六年不見,一見面就咒老夫:“張炭也強笑道:“好説,好説,彼此,彼此:“王小石見兩人説話如此頂撞,不禁有些擔心起來,卻見張炭捱了幾記背心捶後,臉色也有點發白,這在張炭這張黑臉而言,已是十分難得的事,不禁低聲問:“怎麼了?”

    張炭撫背,臉上還充了個抽筋般的僵硬笑容:“好老鬼,出手倒是越來越重了。”

    温柔柳眉一豎:“什麼話?他暗  動了手了?”

    王小石忙道:“炭兄出手也不輕。”

    張炭苦笑道:“咱們每次見面總要來這一趟禮。”

    温柔撇了撇嘴角,不屑地道:“虛偽:“那邊廂的花枯發也退了幾步,他的首席大弟子張順泰即縐近沉聲問:“師父,你怎麼了。”

    花枯發並沒有應他。

    張順泰一怔,連忙想扶住花枯發。

    花枯發一把推開他的手,怒而低叱道:“扶什麼扶:人那麼多,你這是什麼意思?要師父丟醜不成?”

    張順泰吶吶地道:“我見師父沒有同應……”

    花枯發罵道:“我在忍痛,那個龜孫子功力又進步了,他奶奶的……我在忍痛怎能回答你那些廢話~”這次“擲海神叉”張順泰忙道:“是是是。”他不想在大壽之日激怒師父,所以討好的問:“要不要徙兒把他們給攆出去”廢話┃花枯發高喝一聲,大家都靜了下來,花枯發怔作勢道:“沒事,沒事,又向大家敬酒,才噤着聲斥罵張順泰:“他打我,我打他,多年來見面都如是,不打不舒服,打了吃虧,兩造沒怨隙説,你去打他,這不是陷師父於不義嗎?再説,我都跟他打個兩沒討着便宜,你去打他,打輸了,我丟臉,打蠃了?我面子更往那兒掛?你這不是説話,是放屁話上然後整整衣  ,吩咐張順泰道:“你要記住,不管是任何人,進得了我花家大門,就是我的佳賓,不得無禮,。也不可無義,不要像你温師伯那樣吝嗇、刻薄、小氣,知道嗎?”

    張順泰恭聲道:“多謝師父教誨。”便衍了開去,在門口招呼客人。

    花枯發遂向張炭等人拱手道:“承蒙諸位光臨,老朽不勝榮幸,薄宴奉侯,有失遠迎,不知諸位高姓大名……”

    張炭正想引見,忽聽首席弟子張順泰猶如發禮炮似的喊道:“有客到。”

    花枯發整整衣衫,正要相迎,只聽張順泰破鑼似的嗓子又呼喊道:“留香園、孔雀樓、瀟湘閣、如意館、卯字三號房何姑娘何小河光臨:“口口口花枯發第一個反應就是叫了一聲:“老天爺:“更奇怪的是在壽宴  三流九教的寄人異士、村夫俗婦都失聲高呼或低叫”老天爺:“温柔喃喃地道:“怎麼?難道那姓何的就是”老天爺”“張炭臉上似笑非笑的道:“她外號就叫”老天爺。“唐寶牛瞪着大眼道:“她是什麼東西?”

    “她不東也不西,她是人,”張炭微笑道:“她是京城裏的名妓,正紅上了頂,成了萬家生佛,男人都叫地做:“老天爺”一。“只見花枯發氣沖沖的,一把手就揪起張順泰,吼道:“誰叫你給她進來的?”

    張順泰囁嚅地道:“您……您……是師父您……”

    花枯發幾乎連眉毛都氣到耳角上去了,“你説什麼?我幾時有傳個妓女進來的?”

    “我,我,我……”張順泰幾乎嚇得臉無人色,説道:“是師父您……您説……凡來這兒的,都是您……老人家的貴賓的……”

    花枯發一時為之語塞。

    只聽“哎唷”一聲,聲音清脆好聽,人影一晃,一個俏不伶仃的翠衣女子,修長高俊、活色活麗的就在眾人眼前,一雙活靈靈的美目溜過來、轉過去,像醮了蜜的刷子,在人人臉上$都刷了一把,似  似怒的説:“喂,花黨魁,你這算啥?老孃在青樓混,沒做賣爹賣娘賣朋友的事,就是賣自己您也不許?小女子今兒也是給您老拜壽的。”你瞧得起就欠着身子受了,還得側身讓妾去喝林壽酒才走;要是不歡迎嘛,他日你口發夢二黨“的子弟還有今兒在座諸位,誰都別想再踏入我那兒牛步:“只聽座中一片嗶然。”花老,你這可太不上道了,何姑娘出污泥而不染,你這豈是待客之道上“老花,你這樣做,又何必呢上”花公,人家都來了嘛,鬧僵了砸了這吉喜祥氣,還不快請何姑娘喝林壽酒:“只見那老婆子馮不八間:“這女人是幹什麼的?怎麼那姓花的孤獨鬼會這般的厚此薄彼白。”

    老頭子陳不下支支吾吾地道:“她……她是做那些的……馮不八奇道:“那些?”

    陳不丁期期文艾地道:“那小馮不八叱道:“那些是哪些?”

    陳不丁慌得失手弄翻了一杯酒,倒得整個衣褶都是,正要抹揩。

    馮不八怒道:“你還沒同答我的話:“陳不丁苦着臉道:“是那小那種……嘿嘿┅‘:那類……”旁人知他尷尬,但又深知馮不入的武功與脾氣,誰都不敢挺身出來圓場。迎送生涯呀。“那位黛衣翠鬟、高髻險裝、鳳佩雲裳、俊氣逼人的何小河倒是坦蕩,。”老夫人啊,我們江湖女子苦命曖,那有老夫人的福氣、命好?再説,男人不來找我們,難叫叫道我們當他們做蟹糕子綁紮了過來送金贈銀的不成?老夫人,別人都欺我們,你跟小女子拿拿主意嘛。”“我唏:“馮不八過去拉看何小河的手,和藹的道:“原來是這樣:這有什麼不好,都是臭男人不好:小妹妹不要怕,老身罵了幾十年男人,今兒還要罵個飽:”“誰要是不給你上席,就是跟我馮不八為敵,咱們今天就在老身的鎮鐵老藏金龍雙牽虎枴杖下兒個真章:“方恨少向唐寶牛低聲道:“嗶,她的武器名字,幾乎有你外號那麼長:“然而見她用那一根至少有一百五十斤重的大枴杖,遙指着花枯發道:“你:花黨魁,今兒要當老鬼還是壽翁,只要一句話,我馮不八一定奉陪。”

    忽聽“噗哧”一笑。

    馮不八幾時被這樣羞辱過?眼光發綠,頓時大怒,龍頭枴杖往地上一登,發出“缸”的一聲價響,她尖叱道:“誰笑?”

    大家見陳不丁尷尬不堪,。花枯發也難以下台,都不禁臉上幫笑,也有的強自忍笑,忽見馮不八大怒,而且眼瞼突然發綠誰都知道她二大特性:一是喜與陳不丁發脾氣,二是愛保護小姑娘,三是眼光發綠就要動手傷人人人都噤若寒蟬,笑容都凍結了。

    偏生那麼巧,花枯發有一個最不長進的記名弟子,姓蔡,人戲而稱之“追貓”,乃譏他武功疏練,三腳貓的幾下功夫,只能用來追貓趕鼠,據説連對付犬隻也不易,他正好見師父花枯發被這矮老婆子指着痛罵,一喝一驚心,師父平日威嚴,而今竟然如此狼狽,忍不住想笑。

    沒想到,人人都不笑了,他卻笑容依然掛在臉上。

    這時人人都向他望來。

    他身旁幾位師兄,都怕沾上麻煩,“袋袋平安”龍吐珠、“丈八劍”洛五霞、“破山刀客”銀盛雪等人,全都向他望來。

    這無疑是等於説:是他,是他……

    蔡追貓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

    站在他身邊的人都沉重地點頭。

    馮不八怒了。

    一怒,她的眼更綠了。

    綠光暴射。

    蔡追貓一面慘叫。一面搖手道:“不,不關我事,不關我事:“馮不八正要出手,忽聽一個清脆得來嗲嗲的、酥穌的、柔柔的,而又麗麗的語音道:當然不是他呀。”

    馮不入霍然回首,就見到一張芙蓉臉,長的眼,倘的臉,飛動着許多緋色的風流。

    她是誰?

    當然就是温柔。方恨少一直在扯温柔的衣袖。

    他在示意她不要説。

    更加不可以承認。

    他已看出來了。

    他看出這老婆子實在不好對付。

    可是温柔才不管。

    的確是她笑的,為何不敢承認。

    所以她坦坦蕩蕩的説:“剛才是我笑,不是他。”

    馮不八回頭一見這嬌俏俏的小姑娘,登時怒氣消了大半,變做慈和的語音問:“你笑什麼呀,小姑娘?”

    “我笑您老好威風,”温柔盈盈笑道:“把大夥兒都嚇得作不了聲。”

    馮不八頓時心花怒放,對温柔展顏笑道:“小姑娘,我也不是對人人都]都好的,待會兒咱們好好聊聊,有我在,那個臭男人也不能欺你。”

    温柔拊掌笑嘻嘻的,一面望着王小石説:“好啊好啊,那個欺我,婆婆跟我打他嘴子。王小石只見馮不八盯了自己一眼,嘴層立即有點熱辣辣的,彷佛已給她摑了一記耳括子的感覺,頓時滿不是味兒,只低聲問張炭:“這兩位就是江湖上人稱[不丁不八],丈夫頂怕老婆的那對老夫妻了吧?”

    張炭伸了伸舌頭道:“他夫婦倆的”雙拉牽虎式口和“老藏金龍式,也當真不易惹呢一。”

    “他倆原是師兄妹,做師兄的當然讓着師妹啦……”

    王小石恍然道:“難怪……”遂很明白陳不下的“處境”。

    馮不八明明跟温柔在對話,忽平地一聲雷的喝道:“那黑臉小鬼伸舌頭是啥意思?”

    張炭嚇了一大跳,忙稽首抱拳道:“家師天機大俠張三爸,特此向二位老前輩請安馮不八這才頷首,道:“你既是張天機的高徒啊,輩分可高啦,這禮就免了,跟老身請安,這還罷了,卻跟老不死的請什麼安:“她説的”老不死“,指的是自己的丈夫陳不下。陳不丁卻日發神光,一味笑眯眯的打躬做揖的道:“原來你是張三爸的徒弟,原來你是哥哥的徒弟,失敬失敬,免禮免禮。”

    馮不八似不喜陳不丁插口,叱了一聲道:二還不趕快抹乾衣服:“陳不了剛被燒酒淋了一身濕,沒他夫人吩囑,不敢抹拭,但他內力高強,熱力蒸發,酒演早就幹了,而今馮不入這一吆喝,他反而不知所措、不知該拿什麼來抹揩才好。馮不八又掉首找花枯發的晦氣:“怎麼?你還讓不讓這位小姑娘進來?”

    忽又咕  道:“不行,今天一連見了兩個標緻的小姑娘,這是小姑娘,那又是小姑娘,怎麼分得清楚呢?”

    何小河即道:“我姓何,叫何小河。”

    温柔也笑嘻嘻的道:“我叫温柔。”

    何小河走上前去,握住温柔的手:“妹妹你好。”

    温柔也笑眯眯的説:“姐姐……我還有個純姐,我就叫你二姐好了。”何小河見温柔天真無邪,心裏着實喜歡,正想答話,只聽馮不八質問花枯發,花枯發強笑道:“我那有不給何姑娘進來……況且,她不是已經進來了嗎?”

    馮不八對花枯發的答案還是不甚滿意:二那你又揪着你的寶貝徒弟幹麼?“花枯發這才省起自己一直揪住張順泰,他知道這老婆子十分不好纏,只好忍氣吞聲、且把一股氣發在張順泰身上:“都是你:我揪住你是要問你:為何對青樓妓院的地方名字那麼熟悉,可以一口氣喊出來?”

    張順泰還沒答話,那個頂冠雲髻的牽牛笠者已從鼻子裏哼出聲來:“你焉知道他喊的不是菜館的名字?你一聽就懂,師徒兩人,一樣貨色:“花枯發正要發作,但見説話的人是牽牛尊者,此人比馮不八還要不好惹,心想今天真是做  擇不得日子,只好強忍一口怒氣,不料陳不丁卻自做聰明的大聲道:“不對,不對,是留香園、孔雀樓、瀟湘館、喜鵲閣、卯字五號房,後面兩項,他説錯,他説錯”話未説完,眾皆鬨笑。

    而他也發現他的“夫人”馮不八,眼光發綠,正盯着他,好像當他是一隻黏在肉上的蒼蠅一般。

    陳不丁現在真的“知錯”了。

    花枯發也不想陳不丁出醜當場……他也想趕快把氣氛弄好。

    所以他找假話題。

    “這幾位是……”他知道張炭年紀雖輕,輩分卻高,大家都不敢得罪這個黑煞神“不知你的朋友高姓大名”張炭正想引介,忽聽有人打雷一般的説:“對了,我姓高,名叫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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