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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結束灶房內的工作後,若情依例又在雷亦昀的書齋、睡房附近遊蕩著。她的第六感告訴她,那些人就快來了。

    五天了,她每天都託阿銘哥將當天購來的馬食埋在後山,而她又去其他馬食行買新鮮的馬食來喂那些馬兒,尤其是“鬃龍”那匹大胃王。

    想想,五天來的計劃失敗,那些人絕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會在不甘心的情況下突擊將軍府呢!

    初更時分,遠遠瞧見雷亦昀書齋裡的油燈還亮著,若情手裡拿著一根很別緻的上好長藤,無意義地把玩著,眼神卻有意無意的直向他書齋的方向瞟去,彷彿以一個保護者自居。

    天知道事到臨頭時,是她保護他,抑是他保護她?

    她跳上西廂花園外圍的籬笆上,找了個可監視他的最佳角度安坐著,扇型的優美睫毛不停地眨呀眨地,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書齋瞧;然,她的纖纖玉手可也沒閒著,它緊抓著藤條,以一種專注的神情嚴陣以待著。

    雖然她心知肚明這種機率是可遇而不可求,但她憑著一股女人與生俱來的直覺感應到他今天有危險!而讓她為之氣餒的是,自己那壓根無法登大雅之堂的皮毛功夫究竟對他有多少幫助?但願不會愈幫愈忙呀!

    驀地,一抹黑影從她眼前掠過,若情忘情地輕輕淺笑著,仿若這一切均在她的掌控之中,他們果真來了!

    她倏地躍下籬笆,利落地飛舞著手中的長藤,慢慢靠近依然發出微暈燈光的書齋房門……——

    □——□——□——

    雷亦昀的右耳略微地動了兩下,天生有副好耳力的他,方圓十里以內的任何風吹草動均逃不過他的耳朵。

    是誰?有那麼輕盈的身手與高人一等的輕功?

    他疾速地翻身越過書桌隱身在窗邊,由紙窗的縫隙中他可隱約看見約莫百尺處坐在籬笆上的人影……是她!費若情!

    這丫頭在幹嘛?看這等光景,她絕不是湊巧出現在那兒的,她到底在等什麼?是屋頂上的那位不速之客嗎?

    傻瓜,就憑她也想制伏那個武功絕不可小覷的黑衣人?他的唇抿成一字型,陰鬱的眼神已被漸漸沁出的層層擔憂所掩蔽住了;其胸口急遽起伏著,每一根神經均為她那大膽的行徑而拉得死緊,就怕一個萬一,他將徹徹底底地失去了她。

    莫非,這就是她遲遲不肯告訴他的真相?甚至於她早就清楚有人已處心積慮想要置他於死地?

    屋簷上一陣極其輕微的泣聲並未讓雷亦昀忽略掉,他凝起心神百分之百的注意著暗藏在他周圍的每一分動靜。他有把握,雖說上頭那人的武藝不錯,但憑他的武功對付他應不是件難事。

    驀地,他聽見一陣輕脆有力的用鞭聲由遠而近地傳來,接著則是一簇簇暗器疾飛流竄的響聲,發發凌厲兇猛的擊向屋簷上;然力道雖夠但準頭不行,只見黑衣人利落地幾個閃身後,馬上甩開了那些星型暗器。

    黑衣人不甘受擾,立即準備反擊,就在他猛然跳起,以一種特立獨行的功夫翻騰至攻擊的若情跟前時,說時遲那時快,雷亦昀已早一步飛躍至她面前,將她攬於懷中,替若情擋下黑衣人致命的一擊!

    “你是誰?冤有頭債有主,何必傷及柔弱女子。”雷亦昀沉聲問道,眼中閃著深沉的眸光。

    “她所發出的暗器招招欲置我於死地,我能放她走嗎?再說,她極可能是“青星堂”

    的餘黨,我更不能留下她。”

    那人從手中丟出一枚星型飛鏢,目光中含帶著一股陰森的寒氣。

    “呸,你殺了我們全家,毀了我們“青星堂”,如今又不知足的想加害雷將軍,我要你的命!”

    若情用力用動著長藤,霍地由藤口中發出一陣陣的星光!

    原來這枝長藤內暗藏機關,它並非是條普通的長藤,而是發射“青星鏢”的輔助器具。這是費侖所親手製造的,以便幫助若情內力之不足。

    “你是費侖的什麼人?”那黑衣人一面擋暗器,一面狐疑地問道。

    “你只要留下命,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見長藤內的暗器已發射完了,那人還安好如初,她簡直是氣餒傷心極了。

    一張梨花帶雨的臉龐,讓雷亦昀瞧得是既痛心又不捨。

    不自覺地,他伸起手將她摟在懷中,輕輕愛撫著她的肩頭;雖是如此,他依然不敢掉以輕心,仍然全神貫注地注意著那位欲取他性命的黑衣人。

    只是令他不解的是,他與青星堂可說是毫無關係,即使有,也不過是似海的深仇,他和費侖完全沒理由會同時得罪同一個人或幫派。

    他們究竟是誰?將他與青星堂扯上是何目的?

    “為什麼要取我的性命?你當然可以不說,但也千萬別以為禾慶將軍府可以讓你來去自如。”

    雷亦昀斜唇一撇,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容自他唇際泛起,但形之於外威猛強勁的氣勢卻顯現出他的不滿與憤恨。

    “告訴你也無妨,反正你也活不了了。”黑衣人自命不凡的嘲諷道,“我們不是別人,就是數年前被你所滅的天竺人,今天專門來找你復仇雪恥的!”

    “我原以為是回紇人,原來是天竺餘孽!想不到事隔多年,你們竟死灰復燃了。”

    雷亦昀眉頭攏聚,譏誚地撇撇嘴,對他的話並不以為忤。

    “姓雷的,你……”

    “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們這是何必呢?倘若不是你們天竺一心想攻擊大唐,弄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我們也不願這麼做。”天竺原為大唐的邊界小國,長年以來,雙方一向是和平相處、互不侵犯。但近幾年來,天竺卻出現了不少激進份子,他們趁機叛變,並聯系周邊的遊離小族群,一心想奪下大唐江山。

    怎奈他們人力物力均有限,根本動不了大唐的一點皮毛,最後在逼不得已及觀念偏激的情況下,他們奴役自己國家的百姓,強制徵兵,搞得全國哀鴻遍野,妻離子散,最後聖上終於看不過去了,決定將那些造反者一舉殲滅,並將那些無辜的百姓收歸為大唐子民。

    在君愛天下的大愛下,天竺百姓過著安和樂利的生活,其間並無發生什麼叛變之事,然而,想不到那些餘孽還不死心,竟然死灰復燃了。

    “不錯,勝敗乃兵家常事,今天我就要讓你嚐嚐失敗的滋味!”黑衣人狂妄的口氣,令若情膽戰不已,她緊緊抓住雷亦昀的衣衫,一抹無助幽遠的神情是如此撼動著他的心。

    雷亦昀技巧地將若情擋在自己身後,一股源源不絕的熱力,自他的大掌傳入她的柔荑中,使若情由衷感覺出他發自內心的關懷與溫暖。如今他唯一擔憂的不是自己,卻是她的安危,因為他已明顯的感覺出有不少同樣身著黑衣的天竺人,漸漸竄入府中埋伏在四周,這不禁讓他疑慮,他平日訓練有術的護衛隊呢?為何不見蹤影?這麼多人潛入府裡竟然無人發現,難道都已敗在他們手裡?

    “亦昀,他們會使用邪術,有奇怪的暗器。”若情似乎知道他的懷疑為何,出口解釋著。

    她回憶起那天的情景就和現在一樣,無數個黑衣人進入他們青星堂,單憑她父親與幾位師兄們的武功是絕不會輸的,怪就怪在當他們燒了一把彩色煙幕後,青星堂所有的人就像喪失了武功,怎麼也使不出力來。

    “你知道?”

    黑衣人發現,若再遲遲不行動,他們所有的秘密可能都會被這丫頭給暴露光了。問題是,她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看樣子,她一定和青星堂有關。

    那人將手一揮,四周立即掠出十數條黑影,正一步步向雷亦昀與若情的方向逼近。

    “不要說話,他們正準備施放蠱毒!”

    若情在情急之下捂住了雷亦昀的鼻口,自己卻吸進了不少毒氣。

    雷亦昀訝異地看向她,立即點住了若情的“行氣脈”,以免她血氣逆流,由他百般不解的表情可看出他對她的疑惑更深了。

    為什麼她會知道他們的每一種步驟?為什麼她要救他?

    他搖搖頭,眼神赤裸裸的表現出一股急切的關注,彷彿正向她示意著:別動,你會沒事的。

    他立即穩住心神,閉住自己的氣脈,不讓任何毒氣侵襲他,而後抱起若情一躍而起,在經過練兵場時,他霍地抽出插立在兩旁的長矛以防身。

    然而,在無法運氣的情況下,不利的局勢一直緊追著他,使他無法突圍。若情見他臨危也不願丟下她,依然緊抱著自己,但又無法使勁,這令她為之感動莫名。她終於確定他是在意她的,他並沒有她所想象的那麼恨她,這些恨意只是他騙自己的一種假象罷了,或許他對她還有一點兒愛意吧!

    “雷亦昀,你們別想逃!我們已經將你倆團團包圍了。”黑衣人在身後窮追不捨的放著話。

    雷亦昀目光如炬地射向他們,為了讓若情有活命的機會,他趁他們不注意時,輕輕將她置於涼亭內的石桌下,而後獨自挺身對付他們。

    一把長矛在他手中就宛如附了靈的一支仙棒,運用自如、揮耍如風,將身後緊追而來的重重黑影一個個奮力擊退掉。

    一炷香的時間晃過,雷亦昀體內所儲存的真氣已漸漸用盡,臉色也慢慢呈慘白的趨勢;若情眼見他快撐不住了,根本顧不得自己體內已暗藏了毒氣,猛然起身施展她最內行的“凌波微步”,以眩人耳目的花式速度擾亂他們的心智,以助雷亦昀退敵。

    雷亦昀驀然見若情不要命的運氣行走,忘了不能說話,狂烈的叫道:“該死!你快回去躲起來!”

    對方卻抓住了雷亦昀分心之際,倏然以毒針射向他!

    若情眼尖的認出那就是害死她爹的暗器,也明白它的毒性出奇之強,在絲毫沒有考慮的情況下,運足了內力衝到他身前為他頂下了那根毒針。

    “情——”雷亦昀赫然接住她的身子,驚心動魄地嘶吼出聲,聲音之痛苦與沙啞令人聞之心傷。

    然而,由於她內力不足,再加上毒性已漸漸擴散,頃刻間,已完全無知覺地癱在雷亦昀懷中。

    “不!”雷亦昀難以相信這個事實,他遽然轉身看向僅存的三名黑衣人,憤懣的眼神、緊繃的面容中有著濃烈的肅殺之氣。

    既然已吸進了蠱毒,他也不用再防範什麼了,如今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將他們千刀萬剮!

    就在這一剎那,他提足了所有的內力,以所向披靡、萬夫莫敵的駭人氣勢,射出長矛,瞬間貫穿了那三人的心臟。

    也就在同一刻,他抱起若情的身子,憑著最後一股毅力,直奔寧南王府——

    □——□——□——

    一陣急促的呼喊聲喚醒了正處於睡夢中的諸葛擎與田蜜,諸葛擎翻身疾步將房門敞開,所見的即是雷亦昀因毒發而呈灰黑色的面容。

    諸葛擎當機立斷,馬上將他的命門給護住,只見他幽幽開口道:“救……她……”

    不久,便倒下。

    諸葛擎這下才注意到他懷中緊摟著一位佳人。

    “是她!”睡眼惺忪的田蜜緊跟在後,當她循著諸葛擎的視線望去時,驀然想起在雷亦昀懷中的正是上回曾來過府裡的小霏。

    “你認識?”

    “難道你忘了,她就是前陣子曾來咱們府裡攪得義兄心神不定的女孩兒呀!咦,義兄和她是怎麼了,怎麼臉色那麼難看?”小迷糊田蜜,這才發現到他倆有不對勁的地方。

    “他們倆均身受劇毒,亦昀還好,由於內力不錯,他自己控制住了毒性蔓延,但這位姑娘可就……”

    諸葛擎面有難色,醫術不是他有把握的範圍,暫時穩住她的毒性是可以,但想要治癒她,可非得請諸葛揚的老婆惜惜來一趟不可。

    “什麼?你是說小霏她——”田蜜不知怎地,總覺得與小霏一見如故,甚至有份說不出的情誼在,所以,她絕不允許義兄與小霏有什麼不測。

    “憑我的醫術,我只能說有兩成的希望。”

    諸葛擎分別將他倆抱上床與一旁的臥榻上,為小霏把起脈。

    “兩成而已呀!對了,去找惜惜來,她是神醫,一定可以救小霏的!”田蜜福至心靈的一喊。

    夫妻倆像是有心電感應似的,所想出的法子都一樣。

    “只可惜她與阿揚現今不知在哪兒?只怕再拖下去——”他眉宇深鎖,無法想像再這麼拖延下去,會發生什麼事。

    “那怎麼辦呀?”

    田蜜這下也慌了,好歹雷亦昀是她的義兄,小霏又是他心儀的女子,她怎能坐視不顧呢?但是她又心有餘而力不足,可怎麼辦才好?

    “對了,惜惜曾給你兩顆救命丸以防萬一,那兩顆藥丸子呢?”諸葛擎猛地想起這檔事。

    “萬歲!阿擎,你的記性真好,我差點兒就忘了這回事了。”

    “好,那你趕緊去拿,我只好想辦法先將他們倆體內的毒給壓抑下來,希望那兩顆藥丸子有起死回生的作用。”諸葛擎一臉凝重的說。

    “好,那我這就去,他們倆拜託你了。”

    田蜜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諸葛擎則不停地在那兒揣測著到底是誰下的毒手,依這些毒性看來,像極了滇及蠻荒的蠱毒瘴氣。雷亦昀與這位姑娘是什麼時候招惹了那些善於施巫術毒法之人?——

    □——□——□——

    “亦昀,你感覺好些了沒?”

    當雷亦昀眼睛一睜開,諸葛擎立即趨向前,觀察他眼中的血色、元氣恢復的狀況。

    “我……我怎麼了?”雷亦昀強迫著自己起身,但卻怎麼也使不出力來。

    “別亂動,你身上的毒還沒散盡,這樣會傷身的。”諸葛擎立即喝止道,擔心他千辛萬苦止住的毒性又復發了。

    “毒?”

    雷亦昀用了下頭,這才驟然想起昨晚的那一幕,還有若情……他猛地要躍下床,動作之粗狂令諸葛擎也險些壓制不住。

    “你這是幹嘛?我叫你躺下!”諸葛擎沒法子,只好對他吼了出來。

    “我要找若情,她呢?她還好吧!她在哪兒?”他隨即又翻起身,不顧一切的往門外衝去。

    “她現在很好,蜜兒在照顧她。”諸葛擎及時喚住他,“她不是叫小霏嗎?怎麼又變成了若情?”他話有玄機的問道。

    “這些事我以後再向你解釋,我現在只想見她,她在哪兒?快帶我去見她!”雷亦昀轉過身,一顆擔憂的心載浮載沉的。

    “她到目前都還沒清醒,但性命是保住了,等她好些你再去吧!”

    諸葛擎不敢告訴他,目前若情的臉色看起來蒼白極了,雖然保住了性命,但未能確定會不會清醒,只怕雷亦昀見了會承受不了。

    “不!我要見她,我還有好多話沒告訴她,我一定要見她!”雷亦昀冷峻的五官刻上深深的痛楚,當人面臨生離死別的恐慌時,再多的怨恨也會化為烏有。

    “你冷靜點兒,她暫時還聽不見。當務之急,還是把你自己的傷勢療養好才是。”

    諸葛擎使出渾身解數的勸說著。

    “你也曾愛過,就不要再勸我了。你不告訴我也沒關係,我可以去問任何人,甚至是義父。”他拖著虛弱的身子跨出了門檻。

    “等等!”諸葛擎忙不迭地喚住他,“好吧!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她的氣色很差,正在生死的邊緣遊走,但她很堅強,一直保有強烈的生命力。”

    雷亦昀倒抽了口氣,若情的狀況很糟嗎?都怪他,竟無力好好保護她,反而要讓她一個弱女子惦念著他的安危。

    他更恨自己,當初為何不給她一個說話的機會,讓她獨自承擔這一切椎心的痛苦,並還得再一次面對那些殘害她一家人的歹徒,這種二度的生理及心理的傷害全是他造成的!

    他不是不懂她的心、她的情,更何況,他敢說他對她的心、她的情並不比她少,只是他不願表現出來,沒想到卻害苦了她。

    “無論她變得如何,我都要見她。”他的語氣堅決有力。

    “好,那你跟我來吧!”

    諸葛擎點點頭,相信他對若情那份感情的執著能感動天地,幫助她早日從沉睡中醒來吧!——

    □——□——□——

    輕輕推開紙門,諸葛擎用眼神示意田蜜出去,只留下一臉悵然的雷亦昀。

    雷亦昀一步步緩緩走向床邊,每一個腳步都是那麼沉重,多希望現在在他眼前的不是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若情,而是那個俏皮可愛,老喜歡戲弄他的若情。

    “若情,睜開眼看看我。”

    他執起她冰冷的小手,眼神幽然哀慟。

    “為什麼不說話?是恨我對你太狠了,傷了你的心嗎?”他親吻著她的柔荑,以下顎粗糙的鬍碴子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腕。

    “現在我只擔心義父知道你是費侖的女兒後,不會放過你。但你放心,我會為你說情,不會讓他傷了你。”他俊挺的面孔微微地抽搐著,最後忍不住黯然的低下頭,吻上她白皙冰冷的唇,將自己身上的熱力慢慢傳送給她……唯今,他只希望她能清醒,只要別讓他再面對這冰涼的軀體,讓她能復甦、能活躍,即使要他的命他都願意。

    “好多話我還沒告訴你,快點兒醒來聽我說好嗎?若情——”

    雷亦昀沉悶的低喊出聲,如今他才明白,從前那些恨意與今天想要她清醒的執著相比擬,根本就變得微不足道,而他竟被那些無意義的狠意矇蔽了這麼些年。

    然,當他面對若情那動也不動的慘白臉龐時,他只有更堅定的告訴自己,他要等下去,等她清醒的那天……——□——□——□——在雷亦昀衣不解帶的悉心照顧之下,一個星期後的某一天,若情終於有了些微的動靜,她的手指和睫毛均會不經意的抖動兩下,這些莫不帶給雷亦昀莫大的鼓舞。

    西蜀幾位著名的大夫也多詫異於這項奇蹟,他們統一的答案均是若情清醒之日指日可待了,這更可說是上天賜予雷亦昀的一劑強心針,一掃多日來的愁雲慘霧,無論做起任何事也都更有勁兒了。

    就在這樣的期待中,約莫又過了三天,正值子夜時分,若情醒了。

    當她迷迷糊糊的掀起眼瞼時,只依稀瞧見在幾步之遙處一盞搖晃的燭燈。這是哪兒?

    但當瞳孔慢慢適應了光線後,她終於看清楚枕在燭火旁的人影,是雷亦昀嗎?好像,她想。

    恍惚間,她似乎記起了一些昏迷前的景象,以及那些要他倆命的黑衣人。對了!雷亦昀受了傷,不知他現在是否無恙?她想挺起身子,卻力不從心,但不看清楚枕在桌上的人是誰,她又放不下心。

    此刻她一心惦記的只有他——雷亦昀。

    “亦……”口乾舌燥的她壓根發不出半點兒聲響,最後她只好勉強抬起手,使出吃奶的力氣,敲打著床板。

    果然,雷亦昀並未睡的很沉,在一陣細碎的聲音發出後,他立即清醒了,並在抬起頭的剎那發現了聲音的來源。

    就在他與若情四目交會的那一瞬間,兩人宛如被定住了般,久久出不了聲。幾秒鐘過後,雷亦昀才打破沉默,以一種既欣喜又感動的粗嘎嗓音問道:“你醒了,你終於醒了……我不是在作夢吧!”

    說著,他便在若情出其不意之下用力擰了下自己的臂膀。

    “別……”她發不出聲,只能眼睜睜並心疼地看著他那已瘀青的臂膀;真是的,幹嘛那麼用力嘛!

    “不是夢!你真的醒了!”他敏捷的奔至她面前,半跪在她的床頭。

    “你——”若情不僅是喊不出聲,也嚇壞了。他是怎麼了?從來未對她表現出那麼關心的,是不是受了傷,傷了腦子?

    “別說話,好好把身子養好再說。”他凝神望著她,眸光中流竄著喜悅的神情,那抹呵護備至的溫柔情懷,著實令若情感動不已,想不流淚都難。

    兩行淚自她的臉龐淌下,她潤了潤唇,頭一次被他的行徑弄得不知該說些什麼,無論他這抹關心是否發自內心,對她來說都已足夠了。

    “怎麼哭了?”他用大拇指輕柔地拂去她的淚珠兒,一臉的不捨,“是不是怪我?

    怪我當初對你那麼狠、那麼兇,那不是我所願意的。你知道嗎?那麼做我也很痛苦,是我心裡有鬼,自己做繭自縛,原諒我好嗎?”

    阿銘前陣子曾來探望過若情,並將她如何拯救將軍府的一切行為告訴了他,這令他除了心疼與不捨外,更添加了無比的愧疚與不安。

    想不到他堂堂一個七尺之軀的大男人,竟然還比不上一位纖弱女子所擁有的大仁與大義!

    若情欣喜的笑了,並吃力的抬起手企圖撫平他深蹙的眉峰,微微開口道:“水……我要……要水。”

    “想喝水?”

    若情微笑的點頭。

    雷亦昀會意的趕忙去倒杯水遞至她唇邊,並輕巧的扶起她,將茶水徐徐喂進若情的紅唇中。

    若情仿若八輩子沒喝水了,沒一會兒工夫,那杯茶就已見了底。

    “慢點兒喝,你才剛醒,別喝那麼急。”雷亦昀俯下身吻去她殘留在唇際的水漬,並以一股濃情蜜意,望進她款款相迎的眸中。

    “謝謝你,我好多了。”補充了些水分後,她終於能發出些微的聲音。

    若情痴痴地看著他,多少個日子以來,多少個夢境中,她都曾這麼祈求他能如此溫柔多情的待她,想不到今天果真實現了!

    就在他拿杯子去放的當兒,她又開口了,“你的傷還好吧!我記得你好像受了傷,也吸進了毒氣,那種毒好厲害,你怎麼可能那麼快就痊癒了?還有我……我怎麼還會活著,我應該早就死在他們的毒針之下了呀?”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若情深覺不可思議,她無法不問清楚啊!

    雷亦昀踱回她身邊,想不到她才剛清醒,就有那麼一大堆的疑慮,這麼說,她的身子應該恢復得還不錯,於是,他釋然一笑道:“別一醒來就只知道問問題,好好歇著知道嗎?該讓你知道的,等你完全復元後,我會一字不漏的告訴你的。還有,從現在開始別再稱呼我“你”或“將軍”什麼的。”

    “這麼說,以後我就叫你“喂”好了!”她調皮的回道。

    “不行,這多難聽呀!以後只准你叫我“亦昀”或“昀”。”他輕擰了下她的小鼻尖,佩服她的機靈。

    “昀……你不怪我了?”若情依然抱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因為自始至終她還弄不清楚,為何他對她的態度會呈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雷亦昀輕扯了下唇角,整個人陷入一陣無法遏止的自責中,“上一代的恩怨根本與你無關,我不該怪你的,是我不對。”

    “你想通了?”她杏眼圓睜,反應出她的驚訝。

    多不容易呀!早已深植在他腦子裡的仇恨,竟然那麼簡單的就一筆勾銷了。

    “我不但想通了,還要告訴你,我喜歡你、愛你,就在你我遭人突襲的那一刻,我才發現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我根本離不開你,也不能沒有你。”

    他急急地摟緊她,表情中有著無法言喻的熾情熱愛。

    “你真的……喜歡我?”

    若情頓感辭窮意拙,檀口櫻唇微微地顫抖著,好幾次她曾這麼告訴自己,他是喜歡自己的,可是當親耳聽見他的真情告白時,她又會感動的喜極而泣,忍不住的又哭了。

    “怎麼又哭了?是不是我的坦白讓你為難?”

    見她臉上沒有半點兒喜悅,反倒是讓他意外的哭得像個淚人兒,這教他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不如說像只鬥敗的公雞,諸般失落的情緒襲向自己。

    “不……不是……”

    她拚命拭著淚痕,怕他誤會了。

    他嘆了口氣,“阿銘已經將所有的事都告訴我了,我知道我不能回報你於萬分之一,但這是我的真心話。”

    若情驀地睜大眼,心情起起落落的問道:“難道你是為了這個原因才對我好?”

    “不——情,你千萬別誤會,就算沒有這個原因,我還是真心愛你的!老實告訴你,就在茶棚第一次見到你的那一刻起,你的身影就在我的腦海中駐足了,兩年來,我從未忘記過你。當我得知“青星堂”慘遭滅門時,第一個泛入我心裡的念頭不是高興,而是傷心和痛苦……知道嗎?我曾去找過你,但就是尋不著你的屍首,那種椎心刺骨的痛你是不會懂的……”

    “我懂,我懂,我誤會你了,根本不該這麼問你,因為我害怕你並不是真心愛我,我寧可沒有,也不要這種回報的愛!”

    她撲向雷亦昀懷中,在其胸膛內蠕動著,哭得他心都融了。

    他猛地攫奪住她的紅菱小口,將她推倒在錦床上,盡情釋放出壓抑在心中已久的炙熱情慾,“這絕不是回報,而是真心付出……”他粗啞的說,語氣中透著縱情放浪的喘息。

    “亦昀——”

    若情心中有著害怕,有著沉迷,更有著一股躍躍欲試的衝動;她輕扭著不盈一握的腰肢,似逃避似附和,惹得雷亦昀意亂情迷、熱血奔騰。

    雷亦昀的嘴唇沿著她的下顎徐徐吻出一條路徑,他想停止卻欲罷不能,那種脫出自我控制的感覺令他不安……“若情,我知道你身子尚未恢復,不適合……但我沒辦法停止……”他用手臂撐起自己,抬起頭注視著她。

    “我……我不知道……”若情低語著,當他溫暖的呼吸拂過她的唇時,突然一股悸動竄過全身,讓她喪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噢,若情……”他低首埋在她的頸窩處,儘可能讓理智復甦,不再沉淪於這份意亂情迷中。

    若情卻發現自己已飄浮在天堂與地獄之間,漸漸無法自拔。她睜開眼凝視著他那張粗獷黝黑的臉孔,看見他眼中的慾望及痛苦的壓抑,他弄錯了!她並不想停止啊!

    “不要停!”她以嬌吟般的嗓音誘惑著他。

    “情!”他眸中透著濃濃的熾烈熔岩,不可思議地望著她。

    她嫣然一笑,放開一切拘束,再次用她那美得令人銷魂的魅力蠱惑著雷亦昀,把她那強烈的需求表現的淋漓盡致,“聽說很疼,但我願意為你承受這一次。”

    天,這句話無異是在他的烈火上又添加了一堆乾柴,他的需求更像狂風般掃蕩著他僅有的理智。他迫不及待地要讓自己迷失在她的體內,用她的柔軟與溫暖軟化他緊繃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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