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是冷的。
無情的臉色很白。
眼色卻跟刀鋒一樣:
冷。
刀在她手裡。
她笑靨如花,巧笑倩兮。
她的唇色很豔,眼色很亮。
她是習玫紅。
她笑著向無情招呼,就好像是今天才第一次遇到他:“你好。”
無情連頭都不點一下。
──事實上,他的頭連動都不能動,因為刀鋒已嵌在他後頸,只要稍為動一下,刀鋒就會割入他的頸筋裡。
他只問了一個問題:“你到底是誰?”
習玫紅笑盈盈的道:“我不就是習玫紅嗎?”
無情道:“可惜你不是。”
習玫紅帶笑問他:“那麼,我是誰呢?”
無情冷冷地道:“你是王飛?還是唐化?”
習玫紅笑嘻嘻的反問:“你說呢?”
無情長吸了一口氣。
習玫紅手中的刀沉了一沉,帶笑的警告:“要小心了。你若往後退,這一刀下去,你就只有身體留在坑洞裡,頭可在外面了。”
無情閉起眼睛,臉頰彷彿抽搐了一下。
習玫紅又發出了警告,不過仍是帶笑的:“噯噯噯,你也千萬不要試圖掙出洞外,不然,這一刀下去,身首異處,可不是玩的。”
無情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眸出奇的清亮:“你熟悉這兒的路?”
習玫紅笑著答:“我剛才不是說過嗎?我先你下來一步,可佔了許多便宜。你可沒認真聽吧?”
無情淡淡地道:“我現在就聽得很認真了。”
習玫紅得意地笑了起來:“不過,好像還是認真得太遲了。”
“認真永不太遲。”無情道,“只爭疏忽不該太早。”
習玫紅倒似有點愕然,喃喃地跟著說上一遍:“認真永不太遲。疏忽不該太早。”
然後她道:“你好像就犯了疏忽得過早。”她的紅唇嬌豔若滴。
無情嘆道:“只要是疏忽,永遠嫌早。”
習玫紅試探地問:“你現在是不是在後悔?”
無情道:“後悔什麼?”
習玫紅道:“後悔為何要充英雄,爭先作護花使者,爬過這甬道來中了我的埋伏?”
無情道:“如果你要伏擊我,你先爬過這兒,等我跟在你後面,也一樣出這洞時,再給我一刀,也不一樣!”
習玫紅道:“既是一樣,你橫也是死,豎也是死,那就受死吧!”
無情道:“等一等。”
習玫紅側起了耳朵,好像要細聽什麼,細辨個啥,卻好像不得要領的樣子,隨後展顏笑道:“你怕死?”
“鼎鼎大名的大捕頭也怕死?”說著,她格格的笑了起來,不過,持刀的手一點也不顫動,而刀鋒依然緊貼無情的後頸。
無情道:“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想我死?”
習玫紅眯著眼笑了起來。
她這樣笑的時候很可愛。
很慧黠,而且看似全無機心。
“因為我想證實:當無情遇上了本姑娘,必死無疑。”她笑笑,笑意很浪,“也許,我只是不許你接近秘密,不給你找出真相。”
然後她問:“你還有什麼話說?”
問的時候,還側了側頭,好像在聆辨些什麼。
她側首的樣子很好看。
很靈巧,好像別有心思。
“沒有話說。”
無情冷峻地答。
“那就非常遺憾了,”習玫紅帶著惋惜的神情,“因為我就要殺你了,你卻連句遺言也沒有。”
無情道:“我沒有遺言,是有原因的。”
習玫紅好奇的剔了剔秀眉:“哦?”
“因為──”
就在這一剎,遽變驟然發生。
“嗖”的一聲,無情整個人,突然從洞口彈了出來,快如一枚炮彈!
習玫紅斷沒想到無情能這樣飛彈出來。
──無情沒有內力。
這點是大家都知道的。
──無情雙手仍攀在洞口邊沿。
這點習玫紅是一直盯死了的。
──無情的腿是廢的。
就算不是全廢,也斷無可能在窄仄的洞內,而且還是維持腹趴在地上的姿勢時,頸上還擱著鋼刀,居然能這樣整個身子像強弩發射的飛矢一般爆彈而出!
一掠近丈!
急若星火。
疾如閃電。
習玫紅的警覺性很高。
她反應極速。
她一發現不對路,就已經下手。
出刀。
一刀斫下。
但無情的頭顱已然不在。
星花四濺,她那一刀並非斫空,而是砍在一事物上。
那事物竟牢牢吸住了她的刀。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無情已然還擊。
他身上有四處:左袖、右袖、左肋、右襟,一併發出四道光芒,兩白兩藍,一齊打到習玫紅身上!
這下變生肘腋,習玫紅一刀不著,無情已越至她身後,她手中的刀一時又拔不出來,四件暗器已同時向她打到,而四件暗器之前,又有青光一閃!
她叫了一聲:
“哎吔!”
她的身子突如其來的一躬,然後翻身便倒。
鮮血,自她身上汩汩而淌。
棋差一著,要付出的是性命的代價。
算少一步,要面對的是勝敗的轉移。
習玫紅沒有低估無情,她也不是疏於提防,可是,她沒料到的是:
吸住她的刀的是無情的輪椅。
無情向前爬行,摺疊的輪椅經“神仙索”的扯動,也向前移動;而這仙索,並不是靠無情指掌縱控,而是系在無情腰肋間扯動的。
所以,習玫紅似乎也聽到了一點異響。
可是她顯然不知道那是什麼聲音。
──無情是給卡在洞口,但他依然暗使輪椅向前悄悄移了過來,然後,再驟以下身撞開機括,輪椅乍然彈簧發動,將無情的身子,彈了出去,無情亦馬上借力掠去,使習玫紅一刀斬空!
同一時間,輪椅前的磁鐵攝住了刀,而習玫紅就在這剎瞬的錯愕間,渾身要害便暴露在無情的暗器之下。
無情一發擊倒了她。
反敗為勝。
看來,習玫紅經這一次是:高興得太早,疏忽得太利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