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靜波和韋空帷面對的敵手是二轉子和阿里。
阿里伸了伸舌頭,說:“我們還等什麼?”
二轉子摩拳擦掌的道:“開始吧!”
冷血忽喊:“慢。”
阿里愕然:“怎麼?”
冷血很有點擔心。因為據他所悉,“白首書生”韋空帷似乎並不會武功。——他不想讓這個真的教了他很多學識的“教練”或死或傷在他朋友手上。
韋空帷忽然道:“你擔心我?”
冷血乾咳道:“不如就由弟子先向韋先生求教——”
韋空帷笑了,忽然向賀靜波厲聲道:“怎麼還不動手?!”
賀靜波鏘然拔劍。
這劍一出手,握劍的人反成次要。
好一把喧賓奪主的劍:“主”!
卻在這時,韋空帷一刀就插入賀靜波背門裡去!
賀靜波大叫一聲,一劍自後貫穿韋空帷。
——這一戰最是突然。
——也最是慘烈。
兩人都死。
“你別怪我為何要暗算你。”這句話韋空帷是向賀靜波說的,“我是讀書人,別的沒有,氣節我仍是有一些的。你出賣了諸葛先生,把一切機密,都告訴了蔡京,然後投靠驚怖大將軍——象你這種人,我卑鄙的用暗算的手段,也要手刃你。”
“我的家人是落在驚怖大將軍手裡,”這句話韋空帷是對冷血說的,“但我知道,他們早就不能活了。我為諸葛而死,也為報仇而苟活到現在,所以——”
冷血立即沉痛、沉重、沉哀地說:“你放心,我會為你報仇的!”
韋空帷一直熬到聽見了這句話,才死。
賀靜波已早他一步而逝。
白天是那樣的熱。
夜晚卻這般的清涼。
——這使人們懷疑:這陣涼快是不是愈漸明媚的月色帶來的?
“該我們了。”
薔薇將軍策馬走近冷血。
他要動手了。
——他“亮”出來的五個人,全都垮了。
他非出手不可。
可是他仍然在馬上。
“下馬。”冷血冷冷的道。
“為什麼?”
“我不想傷你的馬。”
“傷人先傷馬,擒賊先擒王——你大可不必客氣!”
“你該死,可是馬不該死。”
“——其實世上無論該不該死,到頭來總免不了一死!”這句話說得意興闌珊。
但話一說完,薔薇將軍就進擊。
那是一匹健馬。
也是一匹好馬。
薔薇將軍的掃刀已不是刀。
如果是刀,為啥刀風未起,刀意已傷人?
如果是刀,為何刀鋒未至,刀勢已侵人!
如果是刀,為什麼刀尖未亮,刀氣已殺人?!
刀是好刀。
刀法更好。
但對冷血而言,更可怕的,不是人,也不是刀,而是馬!
刀的攻勢只三分,馬的攻勢是七分!
薔薇將軍人並不高大,還相對的十分文弱,可是,他的騎術極佳,他的坐騎也是良駒!
他的馬完全配合他的刀、他的攻勢。
薔薇將軍使的是大掃刀,長而有力,厲而鋒銳,居高臨下,威力更盛!
他砍冷血易。
冷血攻他難。
劍畢竟太短。
馬太高大。
這確是一匹神駒。
冷血不忍傷它。
——他是在山野中長大,對動物是有情的;人要殺他,他就傷人,可是,動物是無辜的。
他不忍傷害這匹有靈性的馬。
所以他只有捱打的份兒。
這匹馬甚為靈動,而且似是完全通曉主人的意思,使冷血倍覺難以應付,左支右絀!
不殺馬,就殺不了人。
殺不了敵人,就得被殺!
可是他是愛護這匹馬的。
他不能枉殺一匹好馬!
——但局面卻是:馬若不死,他死!
冷血突然做了一件事。
他電躍而起,迎著馬頭,劍刺薔薇將軍!
馬向他疾奔而至,撞了一個空。
薔薇將軍一個急回刀——這時,在場眾人(甚至連蒼穹那輪明月)都看得出來:冷血在如此不傷馬而依然搶攻的情形下,只要薔薇將軍一旦反擊,冷血的下場只怕連傷都不可能,唯死而已!
掃刀力大!
刀先自保!
這一回刀,格在劍上,格登一聲,劍折為二!
劍鋒卻巧妙的飛釘薔薇將軍!
薔薇將軍眼看一刀得手,心中正喜,忽見飛劍疾至,急中生智,忙向後一個大仰身,背貼馬臀,避開那一抹飛劍!
但當他的身子拗彈回原位之際,卻見冷血已端然坐在馬頸上,斷劍已冷然指著他的咽喉!
這一霎間,勝負已定。
小刀只見馬上面對面坐著兩人:冷血的劍正抵著薔薇將軍的咽喉,兩人之間,還有遠遠天邊一彎明月,冷冷,清清,不悽不慘不戚。
斷劍也是劍!
——有時,劍斷就是絕世的劍招!
正如壯士斷腕一樣!
薔薇將軍一晃間,已為人所制,只呆了一呆,立刻低聲道:“你在我右脅上劃一口子,我就稱敗而去,便不再傷村中一人。留下傷痕,回去好向大將軍交差!”
他語音極低,場中只有跟在貼近而坐的冷血聽到。
冷血心忖:這也沒什麼不好!
所以他把劍一抹。
他要在薔薇將軍右脅拖一道口子!
他用力極輕。
他無意使薔薇將軍受傷太重。
——所以他自己要受害甚重!
薔薇將軍穿著厚厚的袍子,劍鋒過處,袍裘裂開,嗤地射出數縷腥臭的液體!
冷血大叫一聲,飛身而起;但身上已沾了一些。
冷血甫一掠起,薔薇將軍已回刀一斬——
要是這一刀是砍冷血,冷血還抵擋得住!
達一刀卻是砍向馬頸!
血光暴現。
馬哀嘶。
馬首斷而為二。
冷血狂怒,一陣心痛,“你連馬也——”馬血已噴到了他身上。
饒是他躲得快,也濺上了好些馬血!
薔薇將軍大笑,飛身而下,一刀向他砍來!
冷血恨極了。
他不退。
他要反擊。
他、要、出、劍。
他,要,出,劍。
他。要。出。劍。
他——要——出——劍——
他……要……出……劍……
他一向快、準、狠。
可是現在已不快、不準、不狠。
那一劍,完全攻不出去。
甚至還不能動,完全不能動——
(怎麼我竟完全失去了氣力!)
(怎麼我肚裡象有一隻活的動物!!)
(怎麼我的頭裡似有人在用巨斧砍伐!!!)
(怎麼——?!)
那兩種血,在冷血身上冒出了煙。
輕煙。
——也是青色的煙!
這煙使月亮也映得慘青一片!
“五人幫”一齊飛掠前去,怒喝聲中,要救冷血!
可是變生肘腋,他們已遲了一步。
薔薇將軍計賺冷血,施放雙重毒血,早有預謀:這一刀來得既快,來勢亦厲。
——先斬馬,後斬人!
馬就是人!
“停手!”
忽地一聲清叱,來自小刀姑娘。
“是!”一向傲悍的薔薇將軍陡然收刀,抱刀而立,向著在月華下一片清幽的小刀稽首為禮,“小將謹奉小姐之令——至於如何處置此人,尚請小姐指示!”
稿於一九八九年六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