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魚、救魚、傷魚、忙魚,加起來就是‘一元蟲’?”
“對。其實‘一元蟲’不是蟲,而是魚。當然,你也可以說,那些魚不是魚,而是蟲。”
“那些古里古怪的魚竟然就是……我不相信!”但巴旺簡直不能接受這種太“新”的觀念,“魚要有魚的樣子,蟲也有蟲的樣子,怎能魚蟲不分!”
小骨低聲道:“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個高手,可是,說來你的武功還挺高的嘛。”
但巴旺一時沒搞懂小骨的話是贊是譏,發作不得。
“如果那些魚就是一元蟲……”梁大中驚喜不已,“那麼,剛才九八婆婆和蟲二大師豈不是已經出手救治冷血了?”
“對!”溫約紅也喜孜孜的說,“所以,我也只不過是把工作接下去做而已。”
說著,他把冷血的手,放入酒缸裡。
酒缸裡當然有酒。
濃郁芬芳的酒。
酒裡還有魚。
——魚在酒裡,游來游去,很是忙碌。
——難怪叫做:忙魚。
忙魚忙。
溫約紅更忙。
梁大中和但巴旺也算是見多識廣,也負過傷,既給人療過傷,也替人治過傷,可是,眼見“三缸公子”這種療傷治理法,他們不僅見都沒見過,而且連聽都沒聽過,簡直連想都沒想過。
那些魚,都在冷血手背周圍游來游去,忙著像一場球賽。
溫約紅一上來就掏出一塊碎銀,使冷血吞到肚子裡去。
然後他把三條魚(還是蟲?)、一塊磚頭、十一隻蚯蚓和一朵七色的花,全塞入冷血的喉嚨裡。
之後他就開始放暗器。
暗器嗤嗤的射在冷血身上各處要穴。
小骨忍無可忍,想要喝止溫約紅,梁大中畢竟博識,忙拉住小骨,道:“他在跟冷血治病,還是別打擾他吧。”
小骨無法接受眼前所見:“這樣子治病?”
“對。”梁大中似也沒啥把握的說,“那磚頭是藥磚,那些蚯蚓想必是藥物,現在他正為冷血隔空打穴……”
小骨問:“那麼銀子呢?”
“銀子……”梁大中可也答不上來,正在此時,噗的一聲,溫約紅的手遙向冷血的腹部一按,冷血驀一張口,銀子便吐了出來:那一塊碎銀,已成了閃燦著妖嬈幻麗的灰色。
溫約紅疲憊的說:“好了……”眾人甚至可以聽得到他的汗滴聲。
他累得像是三十六年來未曾睡過一樣。
小刀、小骨、但巴旺喜道:“全好了……?”
溫約紅長吁了一口氣,累得像一口破布袋,“你們把他抬去乳房山,要是‘三罷大俠’也肯出手相救,把他所飼的一元蟲——傷魚也給病人用用,那麼,他這條命不但準可以撿回來,而且絕對就像個沒事的人一樣……現在,他可以聽,可以看,可以感覺……但就是不能動,一動,血就得崩開了。他的毒去了,傷口也痊癒了,新血也注入了,但就象是一瓶沒有蓋子的水,稍一震動,水都要傾出來了。一旦血崩,血竭力盡,可救不得了。”
眾人看去,只見冷血正和他們笑笑。
——這兩天來,病魔毒妖,把這樣一個鐵鐫般的少年折騰得不成樣子。
小刀關心的問溫約紅:“你……要緊嗎?”
溫約紅象一道牆塌下來似的跌坐到地上去,苦笑道:“不妨事。你們去吧,把人治好了再說。”
小刀又問:“公子……你還是在等方姊姊嗎?”
溫約紅為小刀的問題,而感到疼痛。他臉上現出一種淡淡的微笑,令人感覺他對自己所戀的何等深情,但對自己本身卻何等殘酷。
不管深情還是殘酷,他們都得要上山。
繼續上山。
——乳房山。
第四座山。
上山為的是救人。
救人需救徹。
——要救人就得要有“一元蟲”。
“一元蟲”中的“傷魚”,是在“乳房”主人“三罷大俠”的手裡。
——三罷大俠是什麼人?
大俠也是人。
——所有的“大俠”都是人,充其量,只不過是好一些、強一些、正義一些、好打不平一些的人罷了。
“三罷大俠也是溫家的人,是個施毒好手。他早年因家族的壓力太大了,營營役役的要出人頭地,千方百計,衝破萬難,不顧一切,罔視障礙,就是要出類拔萃,結果,到了壯年時,他終有所成,可是迴心一算,親人都離他而去,妻離子散,發已蒼蒼,失去的遠比得到的多。”對“三罷大俠”的生平,梁大中卻是四人中較熟悉的,所以這次便由他來簡述三罷大俠的過往:
“他回顧前塵往事,感慨不已,因此,他少為虛名私利,多行俠仗義,反而博得了‘大俠’的名頭——”
但巴旺詫道:“行俠得俠名,這個自然,可是‘三罷’又是怎麼回事?”
他這樣問的時候,那就像一朵小小椒乳的山丘,已經在望了。雖然暮色已輕得像羽毛一般蒞臨了,但仍見綠的草、藍的天,烘托著一環乳白的山丘,就像美麗女子的肩一般的勻柔。從這兒望過去,只見牛群、羊群在草地上倘徉著,十分舒適、平和。
不知怎的,冷血望過去,卻感覺到那乳房山上,有一股殺氣。
這是梁大中、但巴旺、小刀、小骨等人所感受不到的。
他想說。
卻說不出。
——那是什麼樣的一種殺氣呢?
三罷大俠在房裡。
他浸在乳液裡。
屋裡有許多鏡子,映出他光滑的皮膚。
——真舒服。
過份的舒服使他有一種“昇仙”的感覺。人在乳中,就像一葉浮舟,他每有這種感覺的時候就想起了他的家人。
他把房裡的屏風,都繪上了他的父母、妻子、兒子、女兒的形象。
——他已失去他們多時了,只有天天的看看繪像,以作慰藉。
他在早年的時候,大過拚命忘情,只為求得世上功名,以致用毒過甚,為毒所侵,身子已殘破得七零八落,必須要時時浸在乳水裡,才能保持不迅速衰老,反而皮膚漸次光滑,日漸回復青春。
他原擬再浸一會兒,就起來誦經。
這時候,門就敲響了。
他有點不情不願的起來,披上衣束帶,開門一看:
房門口站著的是一個臉上塗著一層白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