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軒轅身後洶湧的河水,曲妙露出一絲陰笑,雖然他見到蛟夢諸人逃逸,心中極為氣惱,但是如果能夠殺死軒轅,這一切便算是值得了。在他的眼裡,軒轅比蛟夢諸人加起來更為可怕。
事實上,軒轅殺死了刑月,更讓刑天部的一些好手死於黃河附近,鬼方早已將軒轅列為大敵了。而軒轅更破壞了他們在君子國的大計,與鬼三更是對頭,如果存留這個人在世上,終究會成為大敵,不如乘早將之除去。此刻若軒轅與蛟夢走到一塊兒,也便很可能勾搭上龍歌,如果軒轅也成為龍歌的助手,那後果只怕更難想象。是以,曲妙欲乘機除掉軒轅,這也是代土計去做一件事情。
鬼三也趕來了,沚曲戰士對著湍急的河水卻沒有辦法可想,只好呈半圓形將軒轅圍住。這河中的水卻只能怪他們自己,要想露出河床,大概要等到明天上游的水流得差不多了才行,而此刻,河水剛好阻住了他們的去路。
沚曲部沒有多少水性極佳之人,他們自小便生長在高原之上,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中生活,對河內的河流並不太適應,因此水性都極差。當軒轅割斷了連接兩岸的繩索後,他們自不敢貿然下水。
“軒轅,你惟一的活命機會便是棄劍降服,只要你願意加入我鬼方,我可以保證你可任意享受生命的美好,我們也絕對不會虧待你!”曲妙突然開口道。
鬼三有些憂慮地抬頭向對面的山坡望了望,他心中所記掛的卻是那掌握著極樂神箭的神秘敵人,這種潛伏在暗處的敵人方是最可慮的。不過,此刻軒轅後退無路,他並不擔心軒轅真能夠逃到哪裡去,以他和曲妙兩人聯手,在這種環境下,就算軒轅逃到對岸也是無濟於事,問題卻是他們不得不防那擁有極樂神箭的神秘人。如果此刻再有一支極樂神箭射來,只怕真的有些難以阻抗了。當然,能夠將極樂神箭發揮出如此威力的人,其本身功力絕對已經達到了絕頂的境界,因此鬼三在意的還不是軒轅。
軒轅露出了一絲讓人高深莫測的笑容,冷冷地望著曲妙,道:“我從來都不習慣受人呼來喝去,降於鬼方還不是做羅修絕的一個奴才?何況升殺了刑月,別人也許不知道他的身份,而我卻知他是刑天的親弟弟!你說刑天、九黎、白虎神將他們會放過我嗎?所以我降只有死路一條!”
鬼三聞言神色一變,陰森地笑道:“如果你真心降伏的話,老夫可以替你解決這此問題。刑月雖是刑天之弟,但他卻降於少昊,所以在鬼方高手眼中他只是一個叛徒而己!”
“好意心領了!”軒轅不以為然地道。
“哼,不識抬舉,如此說來,我也便只好送你入地獄了!”曲妙不屑地道。
軒轅掃了四周那數十支瞄準他的勁箭一眼,目光又迅速回到鬼三和曲妙身上,竟在此時仰天發出一陣長笑。
只笑得所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有什麼好笑的?”鬼三不知軒轅在故弄什麼玄虛,冷問道。
“歧富,你還不出來嗎?”軒轅卻將目光突然投向遠處的山坡高聲道。
鬼三和曲妙大驚,他們立刻想到了極樂神箭,也不自覺地扭頭望去。他們自然知道歧富這個人,更知道這是一個十分可怕的對手,對於這一點鬼三的感觸是最深的。
鬼三和曲妙扭頭,卻根本沒有發現歧富的影子,但感到一股沛然莫可匹御的氣勁夾著強烈的呼嘯聲猛撲而來,他們哪裡還不知道這是軒轅的詭計?再回過頭來,面前卻是白茫茫的一片。
那是一幕水牆,千萬點水珠如千萬支勁箭向四面狂射,水幕之間更有一塊突出的弧頂,如草帽之頂般,而這弧頂卻是氣機最強最霸之處。
沚曲戰士大驚,哪還不知道是軒轅突然發動攻襲?因此,他們絲毫不敢猶豫,箭矢齊發,全都向水幕射去。
曲妙和鬼三同時出手,他們絕不會讓軒轅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撒野。不過,因為這一幕水牆相隔,他們竟無法知道軒轅所處的真實位置。
河水猶如被一股強大的吸力給抽起來一般,在河面上凝成一道旋轉的巨大水柱,沒頭沒腦地帶著強大的爆發力衝向岸上的眾沚曲戰士。
“轟……”水幕四散,那一堵水牆化成億萬點晶瑩的水珠,自虛空中灑落,但卻並沒有軒轅的影子,那數十支勁箭也全部射空,落入河中,倒是虛空之中那巨大的水柱以旋轉之勢拖起一股強風直撞向鬼三。
鬼三大怒,立刻知道這股巨大的水柱才是軒轅的真身所在。他沒料到軒轅竟如此狡猾,卻又不得不佩服軒轅的機智,竟能將地形運用得如此之好,連河水也不放過。他自然不知道軒轅的武功可以說基本上是在水中練成的,包括瀑布、山洪、河水,只有在那種充滿重壓的條件下,才能夠使自己體內的每一分力氣都得到最充分的發揮。如果一個刀手在水中出刀的速度能夠一息之間劈出十刀,那在岸上便一定可以劈出五十刀或是更多。而且在水流中修練武學,會使下盤功夫更為紮實。
放眼整個天下,大概沒有幾個人比軒轅更懂得利用水的力量了。而這些,也是軒轅此戰的籌碼。
“轟……”鬼三的雙掌與水柱相交,那水柱被氣勁所逼,立刻四散而射,沒頭沒腦地蓋在鬼三的臉上,使其視線一片模糊。
“小心!”曲妙大驚,他看到了軒轅的身影,軒轅在鬼三視線被阻之時出刀,以開天劈地之勢直擊鬼三的咽喉。而此刻鬼三猶懵然未覺,因為他的心神已被那股強大的水柱所奪,是以曲妙大驚。
曲妙在心驚之時也同時出手,他絕不能讓軒轅有機可乘。
曲妙出手,軒轅刀鋒立改,他知道曲妙一定可以阻止得了他的刀勢,所以他索性改攻曲妙,身後依然掀起一股強大的水柱。
“叮……”曲妙終於出了兵刃,那是一柄以精鐵所鑄的短鉞,兩件兵刃在虛空中相擊,發出一聲清脆之極的震響。
軒轅一聲低笑,呼道:“謝謝相送,後會有期!”他的身子竟借鐵鉞的反彈之力投射入河水之中。
虛空中的巨大水柱“譁”然而散,化成一幕晶瑩,使得所有人視線都一陣模糊。
“撲通……”軒轅身子落入河心,立刻沉入水中不見。
沚曲戰士這才慌忙搭箭對著軒轅墜入之處狂射,但已較軒轅的速度慢了一拍,順著水流,軒轅已在六丈之外露出頭來,然後再次沉入水中。
鬼三一聲怪叫,迅速順河往下游趕去,沚曲戰士也沿河而下,箭都滿弦,只要軒轅再探出頭來,立刻將成為活靶子,被射成刺蝟。
曲妙氣得臉色鐵青,他竟然這般被軒轅給耍了,也立刻向下遊追去,可是當他們趕到下游近三十丈左右時,突然聽到軒轅在上游的對岸高聲呼喊:“嘿,別找了,我先走了,不陪你們玩了。”
曲妙回頭,軒轅竟沒有順流向下游淌,反而逆流自水底潛到上游去了。此時軒轅上岸之處距躍落之地竟有十數丈遠,也就是說曲妙此刻與軒轅相距四五十丈,而且還隔了一條河。
鬼三差點沒氣得吐血,沒想到這麼快又被軒轅給耍了一回,但徒呼奈何。
軒轅大笑著如一道光影般掠上山坡,眨眼間便消失在密林深處,林間河谷中仍留著那不無得意的笑聲。
曲妙呆呆地望著軒轅消失的方向,知道根本就不可能追得上。以軒轅的速度,只要沒被圍堵,就不可能被他們輕易留住。何況此刻軒轅距他們本身就有四五十丈遠,他們更不可能阻得了軒轅。直到這一刻,曲妙才知道,他們仍低估了軒轅。
沚曲部的戰士人人臉色都顯得極為難看,這不僅使他們顏面大失,而且對他們的信心也是一個強烈的打擊。這個軒轅的確是太狡猾了,而其水性之好也讓人咋舌。他們惟有呆呆地望著河水,望著曲妙和鬼三不知道該幹些什麼,事實上便連鬼三和曲妙也不知道該幹些什麼。
“走,他們一定會去救他們的同伴,我們就去那裡等著!”曲妙突然記起所囚的木青,信心又恢復了一些道。
鬼三無奈,也只好贊同曲妙的說法,這次的顏面的確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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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感到一陣輕鬆,不過,心神微有些疲憊,可心情很好,他竟又能夠見到故鄉的親人們,這的確是一件讓人激動的事情。
往日,他對蛟龍總有一種鄙視的心態,看不慣蛟龍那驕傲不可一世的樣子,可是此刻再見蛟龍,那種感覺卻已經沒有了,雖然蛟龍對他的表情和態度依然沒有多大的改變,但正是這種感覺才使他感到特別親切,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的確,再見親人恍若隔世。軒轅已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至少他覺得自己已經死過了一次,因此對生命分外的珍惜。他所珍惜的不僅僅是自己的生命,還有親人朋友的生命,這些讓他留戀的東西,讓他覺得人活著並不只是為了自己。
這次他自鬼三和曲妙的手中逃過一劫,憑的是僥倖。不過軒轅卻在暗自思量,那支極樂神箭究竟是什麼人射出的呢?究竟是什麼人在暗中相助?而且擁有極樂神弓。而這極樂神弓不是曾在土計的手中嗎?若是土計當然不會助他對付鬼三,何況他上次與土計交手之時,土計的手中並無極樂神弓,也就是說土計的極樂神弓很可能被人奪了去,而這個人又是自己的朋友。
軒轅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他想不起有哪幾個朋友能夠在土計的手中奪弓,當然這不可能是青雲,如果是青雲的話,他怎會不現身出來幫自己?除了青雲之外,他熟知的人當中能勝過土計的便只有歧富和柳靜,而如今柳靜生死未卜,也不應該是她所為,如果是她,怎會不出來與劍奴相見?難道她還會顧忌什麼?可是,這個人會是歧富嗎?
歧富的確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之人,若是他還說得過去,可是軒轅並不能肯定。事實上此刻的情況已經極為複雜了,這個局面有些混亂,他也不好把握其中的要點。
不過,只要這擁有極樂神弓的人不是敵人,那就是萬幸了,這張弓的力量的確是驚人之極,而極樂神箭更幾乎是無堅不摧的,除非以神族十大神器相擋,否則絕對難以抗拒。是以,只要不是敵人得到這張極樂神弓,對軒轅而言就是一大幸事。
不過,仔細回想起來,自東山口君子國離開以後,軒轅總覺得似乎有人在暗中跟蹤他,不過,他始終找不到很清晰的感覺。那似是若有若無,若遠若近,如果不仔細去體會,倒還真的難以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想到這裡,軒轅心中微微打了個突,難道真的有人一路跟蹤他們行了數百里,而他們仍懵然未覺呢?那這人究竟是誰?什麼人能夠瞞得了軒轅的靈覺?世間又有幾個人的速度能勝過他?除非對方如土計一般會遁地潛行之術,可是真有這個人嗎?
許許多多的疑問充斥著軒轅的腦子,使得他也無法得出真正的結論。不過,目前最要緊的卻是追上蛟夢諸人,否則這群人還以為他已經死於鬼三和曲妙的手中了。
事實上,軒轅能自鬼三和曲妙及那數十名沚曲戰士手中逃得一命,的確有些僥倖,若非他的狡計運用得當,只怕此刻即使沒死在鬼三和曲妙的聯手之擊中,也難逃那亂箭之厄。他若非引得沚曲戰士將拉滿弦的勁箭提前射出,那便算是他躍入河水之中也只會成為箭靶,可以說這種場面是險之又險,最幸運的是河水由此一陣山洪而變得渾濁不清,人根本就無法看清河水中的景象。否則,他也根本沒有可能借水而遁了。
軒轅想著想著,突然生出一絲警兆,他不由得忙將身子閃向一邊的亂石堆中,而在他剛藏好身之時,一陣細碎的腳步之聲迅速傳來。
數道人影自亂石堆另一邊迅速掠過,這群人似乎是來去匆匆,根本就沒有半點稍停的意思。不過,軒轅已看清了這群人的打扮,都極為利落,葛衣麻服,腰別長劍,肩負大弓,腳上皆穿草鞋。
軒轅倒是很少見到這樣著裝之人,不過他並沒有多大的閒情去理會,反正在這陶唐氏附近已是龍虎聚會,什麼樣的人物都有,還是不要去招惹或少惹為妙,免得又自找麻煩。現在軒轅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去找到白夜諸人好好長談,更要得知雁菲菲的消息,還有黑豆和啞叔及蛟幽。想到蛟幽,他心中多了一絲暖意,自小他就像對待妹妹一樣對她,認識雁菲菲,也正是因為蛟幽的存在,在有僑族中,軒轅的朋友並不多,而蛟幽絕對是一個,不過他從雁菲菲口中知道,蛟幽一直暗戀著他,而他卻不知,重要的是木青被沚曲人所俘,他自不能袖手旁觀,說什麼也得將木青救出來。是以,他對這群怪人並沒有多大的興致。
軒轅長身而起,卻發現了一堆擺得很奇怪的石頭,不經意間還以為是天然的,但落在軒轅的眼中不由得大震,迅速趕到石堆邊,仔細看了一眼,也迅速追在剛才幾人的身後趕去。
軒轅對這石頭的意思自是清楚之極,因為這正是龍族戰士所留的,意思是有重大事件發生,而這石堆中更有一根樹枝,那是指明方向,這所指的方向正是那群怪人行走的方向。是以,軒轅不得不放下其他的心事而尾隨追去。
追出兩里路,果然再見到一堆亂石,軒轅按樹枝方向迅速尋去,約再行了四五里路,便已到了一個長滿鮮花的山谷。
山谷中的樹木並不是很多,但五顏六色的鮮花卻是讓人眼花繚亂,一群群蝴蝶,蜜蜂來來去去,那種感覺極為清雅,還有一群紅色、花色的蜻蜓漫無目的地飛翔著,時而停在空中,時而停在草杆花葉上,整個山谷彷彿只是為這些小動物而設的。
山谷很幽靜,像是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世外桃源,初見此景,軒轅為之一愕,他也沒有想到,在這裡會有如此好的一個山谷,不過很明顯這個山谷並不是完全天然存在的。至少那些大樹便有被砍伐的痕跡。否則的話,一個花草如此繁茂的山谷,又怎會只有這麼幾棵大樹?當然,還有這些花草,也應該有人工培種的痕跡,如果是野生的話,不會有如此規則的排列。各種顏色的花所組成的竟是一幅幅精美的圖案,似無序卻有序,使得谷中更增添了幾許神秘的色彩。
軒轅嗅著那醉人的花香,身邊的蜻蜓似乎根本就不畏人似地飛舞著,五顏六色的彩蝶也在翩翩起舞,使得他恍若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這是什麼地方?這裡會有什麼事情發生?為何龍族戰士的暗記是指向這個方向?而又是哪幾個兄弟呢?而剛才那群劍士又是去了什麼地方?”軒轅心中不由得暗問。
軒轅自是發現了那幾位劍士也是向這個方向趕來,但是那幾人到了這裡卻消失了,是以軒轅心中充滿了疑問。
山谷,的確很美,但軒轅卻沒有入谷的打算。因為他看不透谷中的玄虛,決意靜觀其變。因此,他選擇一個最佳的位置靜坐下來,而這裡本身也是極隱蔽之處。
軒轅靜坐半晌,山谷依然靜悄悄沒有半點動靜,山谷周圍也是一片死寂,他不由得微微有些納悶,忖道:“難道這些記號只是一種巧合,而並非龍族戰士所留?否則,怎會沒有半點動靜?按暗記所示,這裡應該有重要事情發生,可是根本就沒有半點跡象。”
軒轅正準備起身四處找尋一下時,突聞谷中傳來了一陣低沉的樂音。
曲調極怪,倒像是將兩片竹葉夾在一起吹奏而出的,音質暗啞卻迴旋有力,並不是十分難聽。
軒轅也曾試過以竹葉吹出聲音,那是小時候與黑豆諸人在姬水河畔的苦竹林嬉戲之時學會的。不過,他所吹奏出來的調子極為單調,而此刻這人所吹出來的音調多變而平穩,顯然是能夠將音符控制得極好。如果此刻再以長短竹槓輕敲,以配合這低啞的曲調,那樣感覺或許會更好。不過,軒轅卻沒有多大的興致去為這樂音伴奏。可是,軒轅卻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便是山谷內和周圍的蝴蝶、蜻蜓及蜜蜂全都向樂音傳出之處飛去。
這群小昆蟲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召喚,而這召喚的聲音卻是來自這古怪的音調。
軒轅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這個吹出樂音之人竟然能夠控制這許多小昆蟲,那這個人究竟是誰?抑或是人嗎?不過,軒轅可以肯定這個人定是此谷的主人,而這些花草全都是出自他的手。
這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為何龍族戰士會認為這裡發生了重大的事情呢?難道他們也只是因為這裡的景物有些特異,才會讓大家來看嗎?軒轅心中有些不解,不過,他隱隱感到事情可能不會如此簡單。
“在下乃九黎供奉偃金,特來求見忘憂先生!”一個洪亮的聲音突然響起,倒嚇了軒轅一跳。
軒轅也的確有些意外,但卻知道來人正是神谷中的四大供奉之一偃金,與童旦齊名,這是他自桃紅口中所得的消息。神谷中的四大供奉以狐姬為首,另外便是奄仲、偃金和童旦,童旦已在君子國中喪生可以不論,而九黎的另外三大供奉也都是極為可怕的人物,武功之高並不會比風絕差多少,卻沒想到偃金竟出現在這個谷中,而且還對花谷之中的什麼忘憂先生極為客氣,只不知這忘憂先生又是什麼人?或許便是這神秘谷的主人。
樂音驟止,一個空洞的聲音悠然飄了出來:“老夫已數十年不見外客,偃先生的心意老夫心領了,請回吧。”
軒轅微訝,驚訝的是這聲音竟是自四面八方飄出,根本就無法掌握聲源傳來之處。事實上,這聲音本身更多的像是迴音,由此可知谷中之人確實是個高深莫測的高手。
“如果先生不願見外客,偃金懇請先生能網開一面,放了我那幾個少不更事的下人,偃金則感激不盡也。”偃金又高聲道。
“忘憂谷已立下閒人莫進之警示,凡私入我忘憂谷者皆無回。你的下人更是傷我愛蟲,罪不可恕,請回吧!”忘憂先生聲音驟然變冷道。
“若是先生不肯放我下人,只怕偃某回去不好交代……”
“那是你的事,與我何干?”忘憂先生打斷偃金的話,不屑地道。
軒轅知道偃金是個響噹噹的人物,定難忍下這口氣,不由得探頭向偃金所在的方向望去。
果然,偃金的臉色極為難看,在其身邊所立的卻全都是九黎族的勇士,其中似有十餘名一級勇士,另外二十多人卻是族中的二級勇士。曾與軒轅交過手的百戰赫然便在其中。九黎戰士人人面含憤色,顯然對偃金對谷中之人如此客氣卻遭到如此不客氣的回應,感到極大的不滿。
“供奉,讓我們殺進去好了。”百戰似乎有些耐不住地道。
偃金神色不動地道:“貿然入谷,有去無回!”
“難道這谷中還會有什麼古怪?”百戰疑惑地反問道。
“這谷中的花草乃是以奇門遁甲之術所植,看似無序,卻暗藏殺機,走入花叢之中若不懂陣法精奧,只會老死花叢中!”偃金深深地吸了口氣道,他的目光投向谷中那寥寥的八棵大樹,眸子裡閃過一絲鋒銳的厲芒。
百戰和眾九黎勇士全都大愕,望著那五顏六色的花草,竟沒來由地有些心寒。
“那我們該怎麼辦?”百戰有些惑然地問道。
偃金未語,仔細地打量著谷中的地形,再次開口道:“苟芒兄,難道你連故人的一個小小請求也不願意接受嗎?”
“老夫早已不叫苟芒,此時號為忘憂先生,昨日之我已死,今日之我新生,無往亦無來,喜樂化塵埃,何為故人?何為請求?何為接受?老夫不懂,老夫只知道誰擾我清修,擅入谷者皆無回。”谷中再次傳來忘憂先生的聲音,這聲音似乎根本就不包含任何感情。
軒轅心中卻大驚,因為他曾聽劍奴說過神族八聖中的木神便是苟芒,只見偃金如此客氣地與之說話,難道這谷中的神秘忘憂先生便是失蹤的神族八聖之一木神苟芒?是以軒轅禁不住心中暗自驚駭。
“如果苟芒兄依然如此絕情,就別怪偃金不客氣了!”偃金顯然也發怒了,為忘憂先生如此不給面子,而老羞成怒。
“天地間,何為情?情為何物?絕天滅地皆由情起,絕情也好,無情也好,薄情也罷,老夫早已厭倦紅塵世俗之虛情,這個世上惟一的真理便是弱肉強食,已無情可講,我並沒叫你對我客氣!”谷中的忘憂先生依然不慍不火地道。
軒轅不由得暗中叫好,這忘憂先生所說的話似是而非,卻又無從辯駁,倒似乎真的有些道理。不過,軒轅之所以叫好,卻是因為偃金的大失顏面。
他心中忖道:“不知道花猛等三十六殺手是不是也跟偃金一起來了?如果這群人也跟偃金一起來了,倒省了我許多手腳,免得還要去神谷救人,那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我再問你一次,如果再無法談妥,我只好放火將你這狗屁忘憂谷化為灰燼了!”偃金顯然是動了真怒,冷喝道。
“你這是在威脅我?”忘憂先生冷冷的聲音再次傳出來。
“可以這麼說!”偃金毫不在意地道。
忘憂先生再沒有說話,但是谷中卻響起了一陣怪異的樂音,與剛才所吹奏的樂音完全不同,尖厲而輕緩。
“嘶嘶……”一陣異響自四面八方傳來。
軒轅環眼一看,竟是無數條大小蛇蟲迅速游來,在花叢草地間滾爬,還有大大小小的蜈蚣、蠍子、癩蛤蟆之類的,讓人看了禁不住一陣噁心。
“蛇……”百戰首先驚呼。
軒轅此時發現在山谷四周的山頭上人影晃動,紛紛向遠方掠去,顯然在山谷周圍並不只偃金一批人,但此刻那群人卻被這些無處不在的毒蟲毒蛇逼得紛紛現身。
偃金也微微吃了一驚,知道這些蛇蟲全都是受了苟芒樂音的召喚,也可以說這些蛇蟲毒物乃是護谷之物。
“雕蟲小技!”偃金怒意不減,不過他知道面對這生機盎然的山谷,一時之間也無法引燃焚谷的大火,因為根本就找不到可以引火的乾柴。
“苟芒,你記著,我偃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偃金恨恨地道,同時他也領著人迅速撤離。
“哈哈哈……”谷中的苟芒終於爆出一陣朗笑,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偃金那威脅的話。
軒轅不由得好笑,不過,對他身邊越聚越多的蛇蟲也感到一陣噁心,他不想再在這裡過多的逗留。當然,此刻他也不會懷疑這裡將會很熱鬧,只是他卻沒有找到龍族戰士的行蹤,如果能夠找到葉皇和柔水那便更妙了。
驀然間,軒轅感到身邊似乎有些異樣,或許並不是身邊有些異樣,所謂的異樣只是一種精神上的感應。
軒轅感到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自他的心頭升起,但很快又消失無蹤,仿若有一個極為熟悉的人自他身邊擦肩而過一般。
身邊並無人影,只有幾棵疏散的樹木和一些花草,蜜蜂以及蝴蝶之類的似乎全都聚集於谷中,地面上只有讓人噁心的蛇蟲在爬,但這些蛇蟲顯然畏怯於軒轅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強大氣勢,不敢太過靠近。
軒轅也以為是錯覺,但那種感覺卻是極為熟悉,他知道自己突然生出的感覺很少會出現錯誤,這是他能夠逃過許多劫難的原因,而他也從未懷疑過自己這超乎尋常的靈覺。
猛然間,他身子微震,他知道這感覺所來的原因,立刻身子倒立,目光四處掃射。果然如他所料,在距他六丈外的泥土有些微微異樣,而這異樣正迅速向谷內移動。
是土計,絕對是土計!軒轅可以肯定剛才自他身邊過去的人定是土計。因為只有土計的遁地之術才能夠達到這種境界,但土計顯然也知道他的存在,是以禁不住生出對他的敵意。軒轅正因為土計無法控制住心中對他的恨而無法逃過其靈覺,因為他們的氣機在某一個層面之上已經接觸了。是以,軒轅感覺到似乎是有人自他的身邊擦肩而過,事實上只是因為土計自他腳下附近的泥土之中穿行。
軒轅心中鬆了口氣,他知道土計並不是來對付他,甚至不敢單獨與他面對,此刻他的武功絕對不會輸給土計,而土計更曾是敗將,兼且在君子國封神臺上被軒轅那驚世駭的一擊寒了膽,自不敢單獨尋軒轅的晦氣。而此刻土計應也知道軒轅感覺到了他的存在,所以放棄了偷襲的打算。
當然,作為一個絕世高手,他們已經到了以精神去感應四周環境的地步,幾乎已經不存在偷襲的概念,他們絕對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作出最快最猛的反應。是以,土計放棄了攻擊軒轅的打算,而將目標鎖定忘憂谷。
對於土計這種遁地高手來說,活動在地面上的蛇蟲根本難奈他何,而所謂的陣式也根本就無法發揮其作用。他的一切都活動在泥土之下,實讓人無法揣度。若非軒轅找到了以倒立之法對付土計的妙招,只怕此際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土計的具體方位,更不能知道土計行走的方向,或是如果土計行入了那花圃之底,有那些莖葉擋住視線,他也根本就不可能發現得了土計的行動。
此刻倒的確是有些熱鬧了,不僅九黎族來了一大供奉偃金和三十六殺手,鬼方更派來了鬼三、土計、曲妙這三大高手及沚曲族的人馬,說不定刑天也在這附近,的確有點風雲集會之感。
“噗……”正在軒轅思忖之間,突自忘憂谷邊傳來了一聲地面炸裂的聲音。
土計竟然破土而出,身上竟纏著幾根長長的樹根,每根樹根足有手腕粗細。
土計身形在空中狼狽地倒翻,重重地落在花圃之外,只讓軒轅看得大為訝異,又有些不解,而此時,忘憂谷中那顯得有些蒼老的聲音有若迴音一般飄了出來。
“想不到小小的忘憂谷竟頻頻有佳客趕來,真是難得。如果地神有意,何不進來敘敘舊?”
土計伸手迅速拔下纏在身上的樹根,有些尷尬地回應道:“想不到木神終於種出了萬花陣,我土計只好望陣興嘆了,就此別過!”土計話音一落,立刻再次遁入土中。
軒轅心中微驚,原來忘憂谷的忘憂先生真的就是神族木神苟芒,不由得肅然起敬,但對土計竟就如此而走,也有些驚訝。不過,讓軒轅驚訝的卻是這萬花大陣,竟連地面之下也全都封賭死了,以土計遁地之術如此絕妙天下者也無法穿透。顯然是土計被花木盤錯的根莖所纏,如果不是他功力絕高,只怕會被活生生埋在萬花之下了。軒轅不由得不佩服木神,連土計和偃金這樣的高手都未戰而退,如果由木神親自出手,那結果會如何呢?
土計自然是發現了軒轅,這才倉皇而遁,此刻他身形既露,又無法戰勝軒轅,也便只好走為上策了。
軒轅不由得笑了笑,他也不想再留在這裡,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去做。當然,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與跂燕會合,也許,蛟夢諸人已去了那裡。此刻軒轅耽誤了近個時辰,再也不能遲疑了。
(注:木神苟芒,據《山海經》海外東經所載,東方的木神苟芒,長著鳥的身子,人的臉,駕著兩條龍。另外,據上古神話傳說,苟芒便是木神,至於其形其貌,自是以訛傳訛給神化了。現實中的苟芒與人並無分別,只是他擁有著普通人所沒有的武功,而又受了盤古大神和五帝所封,方得神位,也因所做之事確益於人類,因此被人尊為神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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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金並未走遠,但他卻並沒有發現軒轅的存在,因為軒轅比他們先來一步,而且所藏之處極為隱秘,以軒轅此時的武功,欲刻意地掩藏自己,實是很難讓人發現其存在。不過,離開時卻是另一回事。
偃金似乎正守在他的歸路之上。
“軒轅!”百戰最先呼出口,他對軒轅的印象極深,因為他們曾經交過手,而且在軒轅的手上吃過虧。是以,對於軒轅的印象特別深刻,只是他卻沒有料到在這個地方遇上軒轅。
偃金與那一群九黎戰士皆驚,軒轅也覺得有些意外,而此時,他又感到土計的存在。他哪裡還會不明白?偃金剛好出現在他的歸路之上,是因為土計搞的鬼。
土計自然希望他與九黎人先拼個你死我活,而後坐收漁翁之利。土計自不會傻得率先與他交手,但要將偃金引來對付他卻並不是一件難事。因為此刻軒轅與九黎族已勢成水火,互不相容,只要偃金與他相見,一場惡戰自是無法避免。
“你就是軒轅?”偃金的瞳孔在收縮,目光變得銳利若刀,聲音有些發冷。
“不錯,軒轅正是我!”軒轅深深地吸了口氣,極力使自己的表情變得鎮定一些。他自是明白今日之局兇險異常,如果沒有土計在一旁虎視眈眈,或許這一戰會輕鬆多了,就算打不過,也可以溜。但此刻土計卻靜伏於他的身邊,只要一有機會,這個矮鬼便絕不會留情。是以,他想逃也是無能為力。看來今日之局,軒轅絕對討不了好,只憑偃金一人之力,也會讓他頭大,何況還有那十餘名一級勇士,這群人的實力幾乎都可達到一流高手的水準。而百戰本身更是九黎一級勇士中出類拔萃者,所以他能成為二級勇士的教頭。百戰的武功並不輸給蛟龍和白夜諸人,試想,軒轅不僅要面對一個不比自己遜色不了多少的偃金,還要應付那十餘名幾可等同於白夜的好手,以及二十餘名九黎二級勇士,更要提防一個超級高手土計,這一戰不打也知道是什麼結果了。
偃金在軒轅回答後,神情變得肅穆,他似乎也意識到了他將面對的是一個可怕的高手,憑他對敵的經驗也知道軒轅的可怕。何況,他更知道風絕便是重創在軒轅的手中,童旦更是被軒轅震入深淵。在沒有見到軒轅之前,他絕不相信一個毛頭小子有多大的作為,可是此刻他與軒轅直面相對,這才深切地感受到來自軒轅的壓力。
偃金絕不會小視軒轅,至少這一刻他絕不會小視軒轅,當然這並不表示他會放過對付軒轅的機會。他甚至有信心拿下這超強的敵人,因為他此刻並不是人單勢孤,而軒轅卻恰恰相反,如果在這種條件之下,他們仍無法對付軒轅的話,只怕以後這種機會便不多了。
偃金今次自不是專為對付軒轅而來,他今次出手卻是另有其事,卻沒想到軒轅適逢其會,既是冤家路窄,也便順便解決某些問題好了。
“童旦是你殺的?”偃金明知故問地道。
“我想沒有否認的必要,他的確是因我而死!”軒轅攤了攤手,聳肩道。
百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一個多月前,他曾與軒轅交過手,但那時候的軒轅比他厲害不了多少,其武功頂多只能算是與帝十處於伯仲之間。可是這一刻,軒轅竟是擊殺童旦、重創風絕的兇手,這之間的飛躍簡直是個奇蹟,是個讓人心驚又驚駭的奇蹟,百戰仍有些難以相信這個事實。不過,他並沒有出聲,有偃金在,他幾乎沒有出聲的權力。偃金的身分在九黎族中是超然的,比之帝恨、帝十這群人更有身分,便是風絕和風騷都不能不對他客客氣氣的,那是因為他擁有超人的武功。四大供奉皆曾是魔門的戰將,所經歷過的事情比他們多得多,而且又是魔帝的親衛,雖然魔帝神靈被封鎖,但其親衛在東夷族中仍然不能被人所忽視,即使作為少昊之輩也一樣。
“如此一來,我倒要見識一下了!”偃金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百戰及身後的九黎勇士立刻箭上弦,那閃爍著寒芒的箭頭全都對準了軒轅,只要偃金一聲令下,軒轅就會在頃刻之間成為一隻刺蝟。
偃金身子微側,事實上他並沒有打算親自與軒轅過招,他不覺得有那個必要去冒險。他無法肯定自己的武功能夠勝過風絕,連風絕都不是軒轅之敵,就算他出手也不會有多大的勝算。所以,他選擇以眾人之力來對付軒轅。
軒轅心中叫苦不迭,是因為在附近還有一個如奸似鬼的土計潛伏著,這是一個可能隨時都會成為致命殺手的敵人,他有些後悔沒有在忘憂谷中擋住土計,如果在那裡解決了土計,現在也不會成為這等局面。
“供奉似乎忘了此行的目的!”軒轅突然之間似乎想到了某個問題,開口大出眾人意料地道。
偃金果然一呆,臉色微微變了變,軒轅卻又接著道:“供奉相不相信我有能夠讓你我兩敗俱傷的能力?”
偃金目光再次變得尖銳,但他卻不能不相信軒轅的話,只憑透自其眸子深處那股強大的自信,就沒有任何人敢懷疑軒轅的話。何況軒轅在說話間,那股強大的氣勢逼得人喘不過氣來。當然,偃金並不意外,也不會害怕,如果不是這樣才會真的有些奇怪了,那樣軒轅也不配成為重創風絕的人。
“其實今日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事有輕重緩急,如果我們兩敗俱傷的話,今次的目的都將會成為泡影,甚至會讓人坐收漁人之利,不如我們打個商量如何?”軒轅煞有其事地道,同時心中暗暗戒備,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偃金是什麼目的,如果偃金的目的並不重要或是他說錯了,那結果只會令偃金立刻翻臉動手,再無商量的餘地。當然,就算軒轅不作這些試探,偃金也絕對不會放過他,其結果仍需武力解決。是以,軒轅自是希望多一些機會為好,或是拖上一段時間也許便可想到解決之法。
軒轅的目光緊緊地對視著偃金,似乎想自他的表情中猜測出剛才那試探的話究竟起到了多大作用。
偃金的臉上微微閃過一絲狐疑之色,但旋即又變得陰沉,冷冷地逼視著軒轅,不屑地道:“你知道我有什麼目的?”
軒轅心頭微微鬆了口氣,雖然偃金的語氣極冷,但可以看出其殺機消斂了一些,也就是說軒轅的那番話並不是全沒有起到作用,至少讓偃金無法猜透他的虛實。想到這裡,軒轅露出了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故作神秘地道:“我不僅知道你們的目的,事實上便連鬼方都派來了不世高手,也為同一個目的而來,只怕我們的競爭對手會很多呢。”
偃金神色不變,依然不屑地道:“誰會不知道鬼方也派人來了?”
“你知道鬼方來的人是誰嗎?”軒轅反問道。他知道如果將偃金的話題引開,在兩人之間談論得越久,對對方的目的也便可能猜得越準。因此,他故意將話題的主動性操控在自己手中。
“是誰?”偃金自然不在意知道這麼一條消息,是以他不由得問道。
“來的人包括土方部首領地神土計,沚曲部的高手及曲妙,還有另一個武功不輸給曲妙的鬼三,若我估計沒錯的話,刑天也領著高手藏匿在這附近!”軒轅這番話倒不是作偽。
偃金吃了一驚,神色間變化了數次,這些人他當然聽說過,更知道這群人沒有一個是好惹的。如果連刑天也來了,那這場角逐立刻便顯得極為艱辛了,或許他們會一敗塗地。
“你是怎麼知道的?”偃金問道。
“因為我在兩個時辰前差點死於曲妙和鬼三的聯手之擊中,而剛才,我發現土計在忘憂谷出現,我之所以猜測刑天會來,是因為刑天曾出現在有熊族的癸城外。因此,他自是有可能來此。”軒轅並不掩飾地道。
“你剛才與曲妙他們交過手?”
“當然,這件事情我沒有必要說謊,被人打得四處逃竄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所以,我想找個人合作,不僅僅是為了我們的目的,也想讓鬼方人看看,我軒轅並不是好欺負的!”軒轅淡然道。
“你認為我們之間有合作的可能嗎?”偃金語調變冷道。
“事在人為,雖然我曾是你們的大敵,但那是形勢所逼,為了求存自然不能留情。可是在一定的環境下相互合作也並不是沒有可能,至少這場角逐可以在我們排除了重重阻礙快接近目的時再進行,那無論是對你對我都多了一份希望,省了不少力氣,難道供奉不覺得嗎?”軒轅反問道。
偃金一呆,軒轅之語不無道理,事實本就如此,如果此刻他們拼個兩敗俱傷的話,那麼的確有可能為鬼方所乘,讓對方揀了便宜,而且他們的目的也可能無法達到。但如果此刻能與軒轅聯手,先將鬼方這一強大競爭對手的力量削弱,然後再對付軒轅也容易多了,說不定還可以讓軒轅與鬼方拼個兩敗俱傷,那樣效果更為理想。
當然,想法是美好的,可事實真能夠如此順利地按他心中所想去發展嗎?這自是偃金不敢放心的事。
“我憑什麼相信你這些不花力氣的話?”偃金的確有些無法安心相信軒轅。
“事實上,合作兩利,鬥則兩害,如果你執意要對付我,我說什麼也沒有用,但我勸你還是三思而行。”
“你是在要挾我?”偃金冷漠地問道。
軒轅笑了笑道:“不如這樣吧,我先讓你看看某些正在虎視眈眈的人,你再作出決定吧!”
“誰?”偃金逼問道。
軒轅在眾目睽睽之下拔出身上所攜的銀質小刀,目光變得無比鋒銳,向偃金道:“希望供奉能夠與我配合一下!”
偃金不知道軒轅弄什麼鬼,但為了表示不畏懼軒轅,他故作輕視軒轅手中的小刀。不過,他心中卻在小心戒備著,當然,他對軒轅手中這柄銀質小刀並不怎麼看好,卻想看看軒轅是在弄什麼玄虛。
“土計,還不出來嗎?”軒轅一聲低喝,手中的銀質小刀化為一道電芒,直射入五丈外的泥土之中。
偃金和百戰諸人皆駭然,但見五丈外的泥土之下立刻有一個土丘迅速拱起,向遠方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延伸,如同有一條奇異的蛇在土中極速飛馳。
“轟……”十二丈外的泥土終於爆裂開來,在塵土四射之中,一道黑影沖天而起。
“土計!”偃金吃了一驚,那自土中竄出之人果然是土計。
“嗖……”百戰諸人的勁箭全都調頭對著虛空中的土計射去,此刻他們竟相信了軒轅的話,自偃金的語氣之中也可捉摸到偃金欲對付這個擁有神鬼莫測遁地之術的土計。
土計在虛空中發出一陣“桀桀”怪笑,身子化成一團旋風,那四散的泥土竟似凝成了一面土牆,射向他身體的勁箭似被他身體所帶起的那股強風引向一邊,竟沒有一箭可以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偃金沒有出手,但軒轅的身子卻如一道虛影般射向土計,瘋狂的殺機挾帶排山倒海的強大氣勢如潮水一般向土計湧去。
偃金並不想阻攔軒轅攻擊土計,讓這兩個敵人交手,他自是樂得清閒。何況,他根本就沒有把握阻擋得了軒轅這瘋狂的一擊。
土計一聲輕嘯,身子在虛空中一旋,避過那自泥土中追射而出的銀質小刀,如投林之鳥一般向山林間掠去。
土計竟欲不戰而走,這大出偃金的意料之外,但更出乎偃金意料的卻是軒轅在抓過那銀質小刀後,也飛身投入山林之中。
“對不起了,供奉大人,我先走一步,咱們後會有期!”軒轅遠逝的身影后只飄來這樣一句讓偃金氣得翻白眼的話。
此刻偃金哪還會不明白,軒轅這所有的一切只是想找個機會溜走。事實上,軒轅根本就沒有興趣對付土計,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所謂的目的是何物,但此刻欲追也是來不及了。
當然,偃金並沒有怎麼後悔,如果剛才土計一直在窺聽著他們的話,那當他與軒轅鬥個兩敗俱傷之後,土計一定不會吝嗇痛下殺手,剷除他們之中剩下那已疲憊不堪的一個。因此,軒轅這一舉動實是對他們兩個人都有利。不過,在土計走後,偃金大可將軒轅留下,那時候他便可傾力對付這個可怕的對手而不用擔心其它,只可惜軒轅太精明瞭,這一點早就已經算到,所以在土計一現身之際,便立刻找機會逸走,誰也奈何不了他,畢竟其速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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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所取的方向與土計完全相反,一來他不想土計陰魂不散地纏著他,事實上,他也找不到辦法殺死這個潛行匿蹤的高手,之所以能夠發現土計的所在還有些僥倖的成分。當然,他不會每次都有這麼幸運,如果真讓土計陰魂不散地纏著,那確實不好玩。二來,他急著去見跂燕,沒時間與土計糾纏,跂燕所在的方向與土計所行的方向自是不同。
土計的確是個可怕的敵人,軒轅知道這個對手必須清除,否則他沒有安生的日子,就算他不懼土計的暗殺,但是如跂燕、柳莊諸人卻是無法抗拒土計的偷襲,抑或包括將來的葉皇、蛟夢,只要有土計存在的一天,這些人的生命就不可否認地受到極大威脅,是以軒轅覺得最首要的便是要讓土計永遠消失。可是,他卻想不到用什麼方法對付此人,否則,當年神族八聖早就將這個討厭的對手給宰了。
軒轅知道此地有龍族戰士存在,心頭又禁不住活躍起來,他才到這裡不久,對這裡的情況瞭解不是很多,但如果能與自己的兄弟們取得聯繫,那時候便足夠了解清楚眼下的形勢了。只要瞭解了眼下的形勢,一切都可適當的安排,是以他也一路留下了只有龍族戰士才能識別的聯絡暗記。他可不想再瞎摸亂打,那時候說不定會真的栽在別人的手中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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跂燕諸人竟未曾離開那個山洞,見到軒轅回來居然又是哭又是笑,跂燕更是賴在軒轅懷中不起來,使得軒轅哭笑不得。
劍奴已將軒轅的事與眾人說了,蛟夢諸人來過這裡立刻又走了。但跂燕始終不相信軒轅會出事,堅持一定要在這裡等上兩天,誰知道才不過兩個時辰軒轅便回來了。使得本來沉鬱的氣氛一下子活躍了起來,那悲悽的情調給衝得無影無蹤,最妙的卻是那匹馬兒也親熱地趕來,在軒轅的身邊磨蹭,逗得眾人禁不住大笑。
蓋危對軒轅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硬要領著眾人前往不遠處的蓋山氏駐地,雖然軒轅想早點找到蛟夢諸人敘舊,但盛情難卻之下,只得跟蓋危一起前往蓋山氏,何況蓋危想讓蓋山氏也成為龍族的一份子,他自然樂意接受。能夠使龍族不斷壯大,這當然是一件讓人極為欣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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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山部距陶唐部不遠,也是在太行山腳下,不過,蓋山部卻只有兩百餘人而已,確是屬於一個極為弱小的部落。
部落依山落寨,整個寨頭顯得極為簡陋,以土木石稍作壘疊,與有熊族比較起來有著天壤雲泥之別。如果說這些防事對那群毫無智商的野獸有作用那還說得過去,但對於敵人的攻擊來說,這些東西實在是太過簡陋。
當然,對於蓋山氏而言,他們幾乎每日都在作遷徙的準備,就因為他們太過弱小,很輕易被敵人吞併。是以,他們若不想遭受滅族之厄或成為外族的俘虜和奴隸,就必須逃亡避難,不住地遷徙。所以,再好的防事對於他們來說,都不是很重要,他們所防的就是如虎狼之類的惡獸傷人,這才築起寨牆以抗之。
由於這是一個不住遷徙的部落,因此其結構便比較簡單,一般的老人並不多見,在一次次的遷徙和奔逃中,老人根本就無法承受那種苦楚,一些不願遷走,一些在路途死去,或由於行動過緩而被俘。對於一個不住遷徙的部族來說,年老體弱實是一種悲哀。
對於小孩,在這種部落之間極為看重。一個種族只要有小孩,那這個種族便還有希望。在一個重視小孩的部落之中,女人也備受關懷,不過女人們的任務只是生兒育女,當然男女分工也不同,一個男人更可同時擁有幾個女人。
蓋山部無疑是一個十分重視小孩的部落,雖然族中只有二百餘人,但有七成是婦孺。
蓋危就有三個女人,五個兒子,這也是蓋危的驕傲。事實上,蓋危在人丁稀少的蓋山氏之中,地位極高,因為他是族中出名的勇士,能夠徒步追上野馬,又擁有超乎尋常的靈覺。因此,很受族人的擁戴。何況族中一共只有二十戶人家,年齡最長的也只有四十歲。
蓋危的大兒子已經十五六歲,也是族中有名的獵手,二兒子也能夠上山獵獸,只有最小的三子仍然只是少不更事,而他仍有一個妻子已懷胎六月。如果算起來,蓋危已有十多個兒子,只是病死的病死,被野獸吃掉的也有。當然,這一切在這個時代極為普遍,但能夠生存下來的,都是生龍活虎、極具生命力之人,也或許是一種幸運。
軒轅諸人的到來使得蓋山氏為之震動,倒似是蓋山氏有史以來最大的一件事。
軒轅所帶來的那匹神駿異常的野馬當然也成了小孩戲耍的對象,而如軒轅與跂燕這般俊男美女同樣讓蓋山氏的人歎為觀止。
蓋危的三個女人雖然在族中算是佼佼者,但與跂燕一比,有著螢火皓月之別。
蓋山氏的許多女人是自別的部落裡搶過來的,但被搶過來的女人也都成了蓋山氏的一部分,而蓋山氏的背景正是整個時代的縮影。
在這洪荒的時代中,一切都失去了法則,為了生存,所有的秩序都被打破。人與人之間,部落與部落之間,都變得赤裸裸,除了掠奪還是掠奪。
軒轅諸人的到來,整個蓋山氏都大感振奮。
對於軒轅和他的那一群戰士,蓋山氏以最大的熱情最隆重的形式歡迎,是因為龍族戰士的傳說早已飛遍了天下各地,而軒轅在君子國的大名更是紅極一時。當然,君子國的名聲極好,這是一箇中立從不對外掠奪、愛好和平的強大部落。所以,那些弱小的部落都喜與他們交往,也絕對不會去惹他們。鑑於這些,蓋山氏便不得不以最盛大的禮節來對待軒轅諸人。
蓋危更講出了軒轅相救的經歷,還有大破沚曲人等驚心動魄之事,聽得蓋山人只當軒轅是個活神仙,軒轅解釋都沒有用。
柳莊諸人才來一會兒,便被蓋危的大兒子蓋石領著一群年輕的大娃娃給纏住了,然後族中的年輕人也都纏住柳莊這群來自君子國的劍手,要他們傳授劍法,指點武功,倒是因為劍奴年齡太大,那種深沉的樣子,大孩子們不敢惹,軒轅因身分特殊也沒人敢來胡纏,而跂燕則被那群女人們給拉去。
這種場面亂成一團糟,連蓋危諸人也沒辦法,只好聽之任之。軒轅也感到好笑,這種禮遇他還是首次遇到,不過,這卻是蓋山氏的一片盛情。
軒轅倒是向族中諸人討教有關於馬的經驗,這群人經常去捕野馬,但很難尋到如軒轅所馴服的野馬這般狂野。
蓋山氏中的長者們毫不藏私地向軒轅傳授捕馬的經驗,其中有許多要點。不過,蓋山氏中許多人都只有捕馬經驗,而未真正享受過騎馬的快樂。於是所有年長者都聚在寨外的平地上,欲試騎軒轅所捕之馬。
蓋危諸人給馬兒套上韁繩,率先躍上馬背,風馳電掣般跑了一圈,只讓所有圍觀者大聲叫好。
軒轅也沒想到繫上韁繩的野馬如此容易控制方向,當然,這也是因為蓋危的身子靈巧,方能在顛簸的馬背上坐穩。
軒轅也騎了一圈,感覺不錯,就是覺得所坐之處有欠平穩,似乎少了點什麼。
然後又有幾人試馬,但其中有兩人險些被摔下馬背,若非軒轅抓住馬韁,只怕會摔成重傷。如此看來,這馬兒也不是很好騎。
蓋危也察覺到了騎在馬背上的弊端,如果只是騎馬,全部心神用在馬背上還好說,但事實往往不是這樣,一旦分神,可能就會有被摔下馬背之危。如何讓馬背之上少些顛簸,讓馬兒在跑動時,一切都顯得平衡,這就成了他們所想的問題。
軒轅也知道,以這群蓋山氏長者十餘年對馬兒的經驗,比他更有發言權。雖然這群人並沒有真正騎馬作戰的經驗,但在與馬群的鬥爭之中,他們不知道多少次翻上馬背,又被馬兒摔下馬背。因此,他們對馬背上的運動規律掌握得比別人更為深刻,由他們去想辦法解決問題應是最佳的選擇。
軒轅終還是個大孩子,在難得有片刻輕鬆下,也被蓋石那群不知天高地厚嬉鬧的大孩子給勾起了童心,這讓他想起了數年前的自己。事實上,軒轅也只是比蓋石大兩三歲而已,之間應無什麼隔閡,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找到這種感覺了,或許因為他是有僑族中的一個另類。
作為另類,軒轅或許裝得夠像,夠冷酷,但在他冷酷的外殼之下,也同樣藏著一顆火熱的心,只是因為時勢所限,他不得不將孩提的童真過早地掩藏,取而代之的是對生命的思索,對現實的反省。是以,當他徹悟之時,方明白若想讓這個世界變得清明、和睦、友愛,就必須讓這個世界在一個強權之下發展,便如偉大的盤古大神建立起強大的神族一樣,那時候整個天下在神族的掌控下,各部落間相互尊敬,團結友愛,各種族之間相互通婚,根本不存在戰爭,就算有戰爭,也不會如現在這般每個部落、每個氏族都人人自危,失去了一個制衡的標準和法則,處處充滿了血腥,充滿了殺戮,人類變得比野獸更可怕,更沒有人性。因此,這個世界所缺少的不是仇恨,不是物質,不是人丁,而是一種法則,一種規律,一種約束眾生的標準。
軒轅深深地明白,這個世界缺少了一個強權的統治,以一顆仁愛的心去建立這強權的國度,將這些相互殺戮仇恨的部落規範起來,方是真正讓世界和平的最佳途徑。
這個世界已經不相信仁義,不相信眼淚,在血腥的風雨中,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些瘋狂,未瘋狂者遲早也會被逼得瘋狂起來。若想拯救整個世界,惟一的方式便是以暴制暴,再施之以威德。這或許是因為軒轅自小就厭惡那血腥的殺戮之故,對那些披著仁義皮毛的醜惡嘴臉更是深感憤恨,也使他立志要讓這個世界以他的意志去重整。而龍族戰士和所有已屬於他的力量,都是他重整天下的籌碼。
其實,人活在這種無休無止的鬥爭之中的確很累,軒轅也不例外,是以他也想要輕鬆。眼下蓋石諸人正勾起了他的心思,於是他也加入到了這群年輕男女之間。
軒轅的加入讓其他人一時難以適應,但蓋石諸人也很快就適應過來,畢竟年輕人樂起來便有些忘乎所以,哪裡還管軒轅是什麼身分?
蓋危諸人先是有些吃驚和擔心,後來見軒轅玩得不亦樂乎,也就釋然,倒是劍奴一個人靜靜地對著夕陽而坐,似睡似醒,抱劍之狀極為嚴肅。
沒有人敢去打擾劍奴,像劍奴這般年長者,蓋山人很少見到,但每個蓋山人都知道劍奴也身懷不世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