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衣人掃了其他七個黃衣人一眼,赫赫一笑道:“帝君行事,真有鬼神不測之極,妙通天人之學,你們認為如何?”
其他七個黃衣人幾乎同聲道:“對!”
黃衣人揮手,道:“包紮掛彩的弟兄,再照預定步聚行事。”
黑衣人齊聲暴諾,分批四散。
黑衣人又向其他七位黃衣人一擺手,慢聲慢氣道:“咱們也好好的過年去,只等帝君回駕,值得好好慶賀一番,赫赫!”在其他七人哈哈,赫赫,嘿嘿怪笑聲中‘河廟神’恢復了空洞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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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賊子!看老夫老也不老?”
“銀鬚矮仙”剛神智稍復,就一掌三展,一陣暴響,把牆壁上的石灰打得粉落如雨。
還好,他身中奇毒,雖得“空青玉連丹”藥力解毒,人尚在半迷昏中,真力也難提聚十成,不然,以此老掌力之渾雄,非牆倒壁塌不可。
他一出聲,當然大家都聽到了,符振揚當即面現喜色霍地起立。
只聽“銀鬚矮仙”喃啁地道:“慧兒,下酒,來酒,噯噯怎麼”
雲中慧雖說在廚下幫忙,實則時時,注意看阿公動靜,這時,連聲應道:
“來了,來了”
虧得她還能及時捧了一壺熱酒,幾色下酒菜,迅步步入房中。
符振揚楦聲叫道:“爹,阿揚回來了,你先喝杯酒,再聽阿揚稟告吧。
人已抱著學仁和愛妻先後一步到了老人榻前。
學仁舞著小手,叫著:“爺爺,我沒吵你,我很乖雞腿留著給爺爺吃。呀爺爺您的鬍子怎麼不見了好多?”
這時的“銀鬚矮仙”已清醒了八分,面色也轉了紅潤,只是身軟無力,很快明白一切,一面噢聲道:“孩子們都好?家裡怎麼樣了?”
“一面坐了起來,雲中慧忙上前去扶,符振揚放下學仁,說:“都很好,爹放心好了。”
學仁叫道:“爺爺,火火,我好怕”
張開小手,撲向乃祖。
“銀鬚矮仙”一怔,道:“有人放火?為父中什了”手摟住學仁,急又噫了一聲:“靈兒呢?”
雲中慧忙道:“不要緊,大小平安,靈兒大約迷了路,它會自己找回家的”接著,學忠兄弟也擁了進來:“爺爺,我們給您請安。”
章思義兄弟也跟在後面叫道:“伯祖公。”
老人沉默了一會,只頻頻頷頭,習慣地援著銀鬚,那部垂腹美髯及發覺已是殘斷大半,又嗯嗯不已。
汪浩然本是佇門門外,二徒待立身後,這時,他朗聲道:“威伯,小侄浩然給您老請安來了。”正襟含笑而進。
老人似乎意外地一怔,哦哦道:“是你?”
符振揚忙躬身道:“爹,汪賢弟及時趕到馳援,爹中了鼠輩奇毒,也是江賢弟贈丹解救”
汪浩然一面向老人行晚輩禮,一面又恭聲道:“多年未見伯慈顏,伯父春暈如舊,小侄也已改過,特來聽訓。”
又回頭輕喝:“你兩個,還不快來拜見符老太爺。”
連城璧與尉遲玉應聲行下大禮,低頭不也仰視,因為,他倆早已由乃師口中知道此老嫉惡如仇,守正不阿,個性又烈,稍不順眼,就會大聲呵叱,二人心虛,也就特別恭謹敬畏。
老人自一眼看到汪浩然,就神色一肅,背過面去,似不屑理會,也不受禮,符振揚嘴皮微動,幾句傳音後,老人才吸了一口氣,冷漠地一笑:“不敢當,老朽生受了。”
符振揚忙雙手扶起汪浩然,同時含笑道:“二位賢契也請起。
汪浩然凝聲道:“伯父當須當憩養神,小侄先告退一下,等會再來領訓吧。”
一擺手,與二徒躬身退出。
老人擺手道:“你們都出去,我要喝酒。”
大家應聲退出房去。
學仁學:“爺爺,我給您捶背好不?”
老人點頭道:“好,好,爺爺最疼你。”
學仁便爬上床頭去了。
符振揚陪著汪浩師徒吃過飯後,換座啜茗閒談別後。
章夫人早已吩咐二女安排諸人宿處,她當然與雲中慧同寢,學忠兄弟在思義兄弟房中下榻,老人是睡在思淑房中,思涉又便乃妹共寢,大書房裡,臨時添設臥具,分設三榻,即符,汪二各一,二徒共一,連火爐也已燒通紅。
中間再隔以垂幕錦帳,就分出內外來了。
章夫人向符汪二人道了安置,自回房去。
外面,風在嘯,雪在飄,大書房中,爐火熊熊,紅燭高燒,汪浩然揚起微醉的臉,慨然道:“振揚兄,到底有家的好,所謂家室之樂,就在溫暖與舒適?我們也可說是‘風雪夜歸人’,故人重逢,就作竟夕之談如何?”
符振揚含笑道:“飯後都思睡,二位賢契已經入夢,賢弟既有此雅興,自當敬陪。”
二人同臥,正面相對,中間只有一張巨大的檀木書桌,除了文房四寶外,淨無纖塵,四壁琳琅,縹緗萬卷,盡是圖書字畫。
符振揚剪了一下燭花,與汪浩然相對面坐,現在的香茗,汪浩就啜了一口,低聲道:“我們適才所定之步驟,似以勿稟告伯父為是?”
符振揚仰面想了一下,道:“賢弟美意,小兄省得?”
汪浩然摸著‘端硯’緩緩地道:“以小弟拙見,對手功敗垂成,必已遠,一時追蹤不易,但對手不甘心,卷士重來也是必然的,我們先離開此地,下一步棋,該是不動聲地分頭查探?”
符振揚道:“賢弟所見極是。”
汪浩然道:“願聽具體高見。”
符振揚道:“追索對付我的主謀尚在其次,主要的還是追查四家後人下落,劫後遺孤的安危,比為死者報仇更要緊,當然,探查當年陰謀暗算四位老友的元兇,也是要緊的,我十多年來所苦苦奔忙者在此。”
汪浩然目光一閃,道:“小弟有一感覺,今日對付你與章兄的人,說不定就是當年對付四大家的二而一?”符振揚道:“亦想當然耳,但我們行事,要講求證據確實,不能只平臆測推斷,因天下出手人想像外的事太多了。”
江浩然擊桌三嘆:“對,以你之智,這多年了,當真一點收穫沒有麼?”
符振揚搖頭苦笑:“有是有,但每每練索中斷,可以說迄今尚無正確可信的依據!”
汪洗可失聲道:“可怕,可怕,此人心計之深沉,不愧獨步天下,我們只能屈居第二,第三了。”
符振揚一嘆道:“嚴格地說,一開始便已一敗塗地,弄到今日自身難保,主動與先機全失,似乎我的一切,皆在此人計算之中,謀中有謀,計中有計,恐怕連第四都不敢當了!”
汪浩然目中射出異采,沉聲道:“振揚兄,你竟認敗了?”
符振揚道:“以後不可預知,但至今天為止,愚兄是棋差一著了,賢弟你呢?”
汪浩然豪氣洋溢眉宇,右掌重重地按在桌面上道:“小弟除對你仁兄外,從不認輸,當今之世,決不作第三人想。”
符振揚笑道:“賢弟太謙,賢身一身所學,當在愚兄之上,只是昔年過於放縱,欠缺些許沉潛而已。”
汪浩然連道:“知我者唯兄一人,小弟亦有自知之明,如今,竟有能使‘游龍’束手,‘諸葛’無策,也不失為一大快事”
符振揚目光一轉,突然道:“有了,賢弟既到過關外,為避人耳目,我們不妨換一個方向,你下江南,我渡河北如何?”
汪浩然笑道:“小弟正有此意,真所謂英雄之見。”兩人相視而笑,舉茶代酒。
符振揚微笑道:“只是江南多春色”
汪浩然幾乎噴茶,一笑接口:“小弟已非當年故我,決不誤事。”
符振揚正色道:“賢弟勿要誤會,江南靈秀所鍾,人多俊彥,女子亦多情婉孌,如有機遇,正可作成家之計,亦是好事。”
江浩然感動地點頭道:“一切為小弟記著就是。”
符振揚沉吟一下,突然注目道:“賢弟這多年來,對四大家當年事,毫無所聞麼?”
汪浩然蹙眉道:“道聽途說當然不少,而都幾乎集中懷疑在你與章兄身上,只有小弟能多想想。”
一頓,噢了一聲,道:“幾乎忘了,據關外盛傳,嘯天兄之子,是由大家將中的老二揹走”
符振揚目射神光,一手把住汪浩然右手道:“賢弟聽誰說的?是有人親眼在現場看到?抑是事後傳聞?”
汪浩然道:“是‘燕雲十八寨’中人在’關外大豪’六十大壽壽宴上當眾說的,並且還說有人在格陽一帶看到付家那位家將老二在跑江湖賣藝”
符振揚緩緩地鬆了手,道:“多久的事”
江浩然道:“大約已二年多了。”
符振揚捺住激動心情,苦笑道:“我時刻以此長念,一聽故人之子有了下落,不覺失態,既有這條線索,愚兄一定天涯尋覓,唉!只不知在田,如風,起濤三兄之後如何?”
屈指算算,矍然道:“如四家賢侄與賢侄女託天之佑都無恙的話,最長的當已一十五歲,最幼的也有七八歲了吧。”
汪浩然想了一下,點頭道:“不錯,只是小弟尚弄不清四家各有子女幾位?真是糊塗!”
符振揚道:“嘯天有一子二女。”
仰面思索了一下,續道:“在田只有二女,無子。如風有三子女。起濤只有一子。至於各人是否另有偏出(妾生),愚兄亦不清楚,只知彼此間有指腹為婚之約。”
汪浩然嗯嗯連聲道:“四家賢侄都怪免於那場大劫麼?”
符振揚道:“愚兄與大鈞兄曾向垂斃的人查問過,並仔細搜索過現場,未見孩子們的蹤亦,雖說相隔千里,在時效上不能一概而論,但事實上只有兩種假定,一是被元兇有計劃的劫走,一是被人救走。”
汪浩然目光一閃,震聲道:“如此,我們只要查到元兇,就等於找到孩子們一半全部下落了?”
符振揚道:“我也是如此設想,也追查過有關方面,包括四家的親戚友好,卻都無頭緒可尋,若非聽賢弟說有所發現,我幾乎疑心全部均落入元兇之手了。”
汪浩然道:“孩子們可有什麼可以辯認的特微麼?”
符振揚道:“這很難說,我見過的,當時也只幾歲,歲月無情,容貌全改,已非兒時樣子了”
頓了一下,接道:“我只記得嘯天兄的長子雙額有‘日角’長女左眉有米痣,在田兄長女右唇邊有一美人痣其他就想不起來了。”
汪浩然道:“事隔十多年,難為仁兄還記得這些小事,我還忘了告訴你一點,那天在壽宴上漏出這點消息的兩個人在回途中被人滅口了!”
符振楊哦了一聲:“這不算意外,口出如風,招了殺身之禍,由此亦可證明元兇耳目之多,消息之靈,雖然斷了這條線,我認為對方一定會追殺曾現身洛陽的付家八將老二的?”
汪浩然道:“這個,我還沒有聽人說過,路過洛陽時,小弟曾就便追查,卻未獲結果!”
符振揚道:“賢弟也是有心人,但這一樁耳聞所得,已比我多年奔波所得強過一籌,誰說:“‘諸葛’不如‘游龍’賢弟成家時,我要鄭重要更正,實是‘游龍不如諸葛’。”
汪浩然啞然地:“你又說笑話了,這不過適逢其會而已,以小弟之見,付家八將老二夙稱機智,豈有故意露出形跡之理?也許是虎賁中郎之似?被人誤認,以訛傳訛?”
符振揚道:“有理,反正愚兄非弄個水落石出不可,我們做事,是不目換不止的!”
汪浩然撫掌而起,道:“對!對!不達目的不止,憑你憑我,沒有做不到的事,何患不成,問題只在遲早先後,我倒想與你賭一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