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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吳不名深沉地一嘆:

    “這就要等你符叔叔證明了!”

    一抬頭,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急於馳回方家堡的意思?”

    傅震宇一呆,道:“伯伯不是說要考驗一下小侄的悟性?”

    “對!”

    吳不名笑道:“賢侄可領悟了?”

    傅震宇思潮電旋,驀地鑽出一個大悟來道:“吳伯伯,可是‘虛插旌旗’之計?”

    吳不名笑道:“對了!”

    傅震宇道:“可是符叔叔一手佈置的?”

    吳不名點頭道:“也許是天時、地利、人和,般般湊巧”。

    活該那廝惡貫滿盈,才弄得眾叛親離,至於到底如何?還得等你符叔叔事後證實。”

    傅震宇矍然道:“照伯伯的語意,是確定‘絕絕教’的教主就是汪”

    吳不名截口道:“可以如此說,問題在振揚兄尚有一層顧忌,是否會立即揭破他的真面目?還要等振揚兄決定!”

    傅震宇心情如一鍋煮開的百度沸水,連道:“人心太可怕,人心太可怕了!”

    吳不名苦笑道:“賢侄,天下事,各人有各人的情況、思想、觀點、學識、個性等等原因,往往造成不可思議的事,大出意料之外,皆由一念之差,取決了一個人的一生或半世的行為”

    傅震宇接口道:“太不可思議了,伯伯,他如果是這樣的,為何不對小侄下手?而且,這種機會太多了?他為何總那樣煞費苦心,做最笨的事?”

    吳不名道:“世上事就是這樣千奇百怪,也許,他另有他的用意,心底事只有當事人自己明白,聰明人往往做傻事,當局者迷,他們自己是不覺得的,而且自以為是絕頂聰明呢!”

    傅震宇道:“伯伯是根據那方面”

    吳不名搖頭道:“太多了!一言難盡,證實他身份的,卻是他倚為心腹肱股的親信,也即是他差遣潛伏在方家堡的多年內奸!”

    傅震宇脫口道:“誰?”

    吳不名低聲道:“‘活曹操’與‘妙手伯溫’!”

    傅震宇駭然道:“伯伯是說魏世才和鄭中儀二人是藏身在方家堡內為汪浩然作應?”

    “對!他二人也承認是‘絕絕教’中人。”

    “這真是奇絕之事!他二人是”

    “賢侄是否見過方家堡四大師爺中的大二兩位師爺?”

    “伯伯是指席大蔭和洪之福?”

    “對!只是魏世才與鄭中儀的化名而已。”

    “伯伯,他二人即是早已成名人物,方堡主為何這多年毫無可知?”

    “那當然是他二人的易容化裝手法高明之故,方不同也自認有眼無珠呢!”

    “這樣說來,那已毫無疑義了,符叔叔怎麼還有顧忌?”

    “賢侄,你不能多想一下?”

    傅震宇想了一下,哦了一聲:

    “小侄明白了,因為符嬸嬸與章嬸嬸及二家兄弟姊妹們還在汪某人控制之下”

    吳不名閉目道:“不算正確。”

    傅震宇道:“為何?除了這一點投鼠忌器外,符叔叔還會有什麼顧忌?”

    吳不名噓了一口氣,沉聲道:“賢侄,以你來看,你認為你的符叔叔會因為本身之利害關係,不會誅除這種武林大奸巨憨麼?”

    傅震宇也沉聲道:“伯伯,如以符叔叔的為人來說,他是不會只顧到自己的,可是,在事難兩全下,他要先顧到二位嬸嬸與兄弟姊妹們的安全,對汪某人有一份香火之情,也是人之常情,這樣做,不失為智者,大家也會同情的。”

    “不!大義所在,不容涉及私人之情!”

    傅震宇失聲道:“吳伯伯,除了這事件外,什麼事還會讓符叔叔有所顧慮呢?”

    吳不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那因為關係了論千汜的婦孺生命,以及當代論百計的武林有名人物的生死!”

    傅震宇駭然道:“有這種事?請伯伯不吝詳加指教。”

    吳不名沉思有頃,沉重地道:“汪某人為了一己之私心妄念,企圖借重‘絕絕教’遺孽的名義,駕馭天下武林,主要是要對付你的符叔叔與章叔叔,他處心積慮,多年來,他廣佈牙爪,暗中向當代武林成名人物做了手腳,直到現在,還不知是什麼東西?大約是‘絕絕教’魔教中的一種絕學?被做了這種手腳的人,非他的解藥不能活命,他仗著這一點,控制了魏世才與鄧中儀等人”

    傅震宇接口道:“以符叔叔之所學,也不能解救麼?”

    吳不名搖頭道:“沒辦法!”

    傅震宇咬牙道:“汪某人如此狠毒!真是天下少有?”

    吳不名在笑道:“他的狠毒,尚不止此,為了讓這些人永遠俯首聽命於他,他更有辣著他把各人的親屬家小一概作為人質,如果有人背叛了他,或者,他認為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不但反叛他的人決難活命,這個人的全家老小也完了!”

    傅震宇目射奇光,咬牙握拳唉了一聲:

    “伯伯,我們不能先探出他藏人之處麼?”

    吳不名慘聲道:“賢侄未免太一廂情願了,如果是這樣簡單,還不會早已暗中進行解救麼?”

    傅震宇沉聲道:“伯伯,他到底是怎樣?不論他如何秘密,總有一個落腳的地方,那麼多的婦孺人口,決不能安置在任何人也不知道之處。

    魏世才等難道也一無所知?”

    吳不名吸了一口氣,道:“當然,昂藏七尺,天下難藏,何況是論千計的人口,可是,說來叫人難以置信,連魏世才與鄧中儀之智,這多年來,也還是弄不清楚他們的家人究竟在什麼地方?還能知道別人的家眷在何處嗎?”

    “這太不近情理了!”

    傅震宇道:“吳伯怕,汪某人再不顧一切,也不能不讓魏世才等和他們的親人見面吧?”

    吳不名道:“可以見面的,而且,越是能力高,身份高的人,也越方便與他們的親人見面。”

    傅震宇道:“既然如此,魏世才等一年可以和他們家人聚首幾次?”

    吳不名笑道:“幾次?賢侄,說來你不會相信的,據魏世才說只要他想與親人見面,只要以暗號傳出,三天內即可和他的任何親人會面,有時,他們的妻室與兒女還會自行來探視他們。”

    傅震宇瞠目結舌,連道:“有這種事?有這種事?”

    吳不名笑道:“這有什麼奇怪?賢侄真是少見多怪。”

    傅震宇道:“伯怕,既然如此方便,以魏世才之智,怎麼不會連家眷住在何處?也不問清楚的?”

    吳不名搖頭道:“賢侄雖然聰明,到底江湖經驗太少,非是他們不會想到這些起碼的事,而是不敢問,不必問,不屑問。”

    傅震宇忙道:“為什麼?”

    吳不名道:“賢侄要知道,我們能想到的,汪某人怎不想到?”

    傅震宇道:“他為什麼又如此放心?”

    吳不名苦笑道:“這正是他的高明處,他一面故示大方,表示對忠心於他的人特別優厚,情同家人,極懂人情,可是,他藉口為了魏世才等人家屬的‘安全’為理由,為了免被外人注意,所以,不得不特別保密,無一定的地址!到處為家,生活用度,極盡享受,供應甚佳,便是他們的妻兒子女,也都衷心感激這種養尊處優,不亞於王候的生活,對魏世才等只有說好,那有說歹的?”

    傅震宇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魏世才等便是探問,也問不出所以然,因為,連他們的家屬也不知道自己住在何處,時刻流動,只知生活很舒服愜意而已,這確是一種最高明的羈絆人心,拉攏感情的方式,使人受其害而不見其害,明知其害而不敢背叛,反要感激不盡,甘心為他賣命!”

    吳不名道:“對了,他以這種手段,你想想,他們本身既已受汪某人控制,生死取決於汪某人,至親又受這種無形的‘軟禁’,稍一妄動,自身難保不算,家小全數被害,連想留一條香菸後嗣都辦不到,除了聽命於他,至死而已外,還有什麼方法反叛?”

    傅震宇想了一下,道:“以小侄拙見,未嘗沒有破綻可尋,汪呆人也有百密一疏之處。”

    吳不名目射異采道:“賢侄說說看。”

    傅震宇道:“第一:既然他們要求與家人見面,三天內即可會面,則可斷定他們的家屬不會距離太遠,只在三天腳程車馬路程之內。”

    吳不名笑道:“好,我問賢侄,就算三日之內的腳程,以武林人物一般的輕功腳程來說,該有多遠?”

    傅震宇道:“如果以日行百里計,最遠也不過三百里,加倍計,算是日夜兼程,也不逾六百里之內,車馬也如是。”

    吳不名道:“好吧,就算以最小的範圍三百里來說,請問賢侄,周遭三百里的人家,可以往人的地方,有多少?怎樣查探其中那一家人家是與他們有關的?”

    傅震宇道:“這個,如能不畏艱辛,以方家堡為例,如果以他們的能力而言,不易瞞過他們,何況是時常流動不定的戶頭?更易著手查探。”

    吳不名道:“假定他們是深居地道之內!或者寄身在世居的人家,利用重利緘口,又如何查訪?”

    傅震宇啞然失笑道:“若如此,真是太煞費苦心了!”

    吳不名道:“我們只是研究一下而已,無關大局,請賢侄再說說見解。”

    傅震宇道:“第二:汪某人既然允許他們與家人會面,可以由這點下手,等他們與家人再會面時,我們預先佈置好,不露痕跡地遠遠釘梢他們家人的行蹤,落腳何處?再進一步實地查探,不難一索即傅震宇說到這裡,頗為自得的續道:“何況,他們的家人又可以自己來看望他們,這樣,要查出他們家人的來朧去脈,可謂輕而易舉。”

    吳不名點頭道:“賢侄所見不錯,只可惜時不我與,如能早知才好,現在,已嫌遲了!”

    傅震宇訝然地:

    “怎麼?難道魏某人等已經自露破綻,而又為汪某人知道了麼?”

    吳不名搖頭道:“不論魏世才等如何變化,經過這一番暴風雨後,即使魏世才等仍不動聲色地潛伏到底,或脫身逃回去,汪某人只要有命在一定對他們有了戒心!”

    傅震宇道:“為何?”

    吳不名道:“以汪某人之賦性多疑,此次不論勝負,他對派在方家堡的人,一定會先想到如何防止他們萬一有所洩密?如果依照賢侄之計而行,是不能得到什麼?反而害了他們與家屬,證明了他們已經走了秘密?”

    傅震宇吸了一口氣,搓手道:“伯伯,小侄已明白了,如果江某對他們一起疑竇,必然暗中派了人監視他們一家大小的行動,我們再佈置得好,也難免會被他們手下爪牙發覺我們已經有了部署,也等於證明了魏某人等已經為我們所疑心或已反叛了!”

    吳不名道:“正是,正是:

    賢侄,這就是人心險惡得可怕的地方!現在,端看你符叔叔的運用了!”

    傅震宇道:“以伯伯的說法,是方家堡現在的一切,皆出於符叔叔的策劃,那麼,是不是為了引誘汪某人自投羅網?抑是引誘‘絕絕教’的遺孽送上門去?”

    吳不名道:“兩者都有”

    話未了,目光閃處,他疾喝一聲:

    “賢侄小心!”

    人已破空飛射。

    傅震宇反應得如弓離弦,跟著飛身如箭。

    二人的身法可謂快如追風閃電,可是,仍嫌遲了一瞬,只聽一聲傑傑厲笑:

    “姓符的,本座暫時失陪了,潔樽候教,不久當有一場不見不散的死約會,再決高下”

    話聲起於百丈之外,正是靠近方家堡那一邊的地道中,好像是由地底突然冒起一蓬黑煙,隨著話聲厲笑,捷逾鬼魅,劃空而逝。

    吳不名與傅震宇還差二十多丈,正要全力追截,只聽一聲沉著的長吁:

    “算了,窮寇勿追,此賊真是我生平唯一的對手”

    正是“四海游龍”

    符振揚由地道秘徑中一晃現身,仍是一身白羅衣,飄飄如仙。

    吳傅二人忙頓住身形,向符振揚掠去。

    傅震宇已經明白,這條地道,出人門戶不止一處,只是掩飾太巧妙了,如果不知底細的人,是無法找到出入口的。

    符振揚顯然是深知地道一切秘密,才能及時超前才能另操秘徑進入地道。

    同樣的,那位“絕絕教”教主,他即是“四絕諸葛”汪浩然與“不知先生”蔣淡如等也是洞悉這條地道秘密,才可來去自如。

    以“四海游龍”之能,仍被對方兔脫,遠-而去,真叫人咋舌不下。

    而且,最使吳不名與傅震宇吃驚的,當他二人接近符振揚時,才瞥見符振揚全身白羅衫上,血跡斑斑,一張玉面,也煞白無血,若非受了重傷,就是功力消耗太巨所致。

    傅震宇一陣心酸,正要下跪參拜,叫了一聲:“符叔叔”

    符振揚已含笑道:“賢侄免了,且喜嘯天兄英靈默佑,賢侄無恙,生死只差一發,也是愚叔叔最感安慰的一件事”

    吳不名忙接口道:“振揚兄,怎麼了?”

    符振揚笑道:“老吳,你放心好了,我因操之過急,只想一舉活擒那廝,未料到那廝太狡猾,竟會在地道中的原有佈置上,另加上最毒辣的佈置,被他利用了,加上閻皇老鬼礙手礙腳,我也險些著了道兒,雖然被我點了那廝一指,那廝功力比我估計又高過極多,竟能趁我分神對付土木消息,及斃了閻老鬼的空隙、以捉迷藏的方式,搶先一步逃出秘徑,帶傷遁走,我只是功力多所消耗,只要打坐一會就可復原的”

    傅震宇忙道:“符叔叔,你可要就在此歇憩一下?”

    符振揚搖頭道:“不必了,趕回方家堡去最要緊!”

    話甫落,數里處揚起一聲懾人心魄的厲嘯,搖曳夜空,大有雷走千里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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