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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正值遽明自言自語,喃喃立誓之時,眼角一閃,驀覺身後站立一人,“呀”

    的一聲驚呼回頭時,只見身後不知可時來了一個奇異老人。

    見他面紅如火,銀鬚賽雪,一襲白衫不知經過多少年代,舊得發黃。

    老人紅彤彤圓面上似乎動了幾動,兩隻眸子精光電射,如利箭般,直逼得遽明不敢仰視。

    河風勁吹,老人衣衫發出颯颯聲響。

    老人嚴峻的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死板板的,如同臘月的雪霜,一片肅殺。

    遽明心裡發毛,一股寒意直透背脊,嚅嚅道:“晚輩參拜老前輩”

    老人嚴厲的臉上依然不動分毫。

    遽明又道:“晚輩金遽明拜見老前輩。”

    老人默視半晌,嘴角突動。

    遽明耳裡頓覺洪鐘大響:“哼,小娃子從什麼地方來的,照實說來,不能隱瞞”

    遽明忙道:“晚輩一時失察,遭受奸人陷害,被其投入死潭,僥倖不死,漂流至此”

    老人嘴角又動道:“娃子你敢騙我!”

    遽明一驚,忙分辯道:“晚輩說的句句是實話。”

    忽地洪鐘巨響又起:“有何憑據?”

    遽明一怔,訥訥的說不話來,暗道:“自己連性命都幾乎顧及不了,還有什麼憑據!”

    突覺老人逼人太甚,不由觸動少年人的驕氣,抗聲道:“晚輩項上人頭就是憑據”

    老人聞言一楞,隨即呵呵大笑,聲如萬馬奔騰,排山倒海,澎海怒嘯,震耳欲聾,直震得四谷“嗡嗡”山石迴音,老人面上微露笑容道:“荒居深壑與世斷隔二甲子,想不到還會有人來小娃兒,從今以後,你就要陪伴老夫了,哈哈哈。”

    老人忘形大笑,卻苦了遽明,頓覺氣血翻逆,腹內奇熱如焚,一股逆血直往上衝,喉頭一甜“哇”的一噴出一口紫血,人也搖搖欲墜。

    老人倏而止住笑聲,快逾閃電,扶住遽明身形,陡伸左掌,虛空急拍,遽明只覺全身要穴,盡被封住,恍惚中只聽老人驚道:“哦,小娃子竟被散去功力,可惜。”

    “咦,小娃子還是‘三陰血脈’好一副練武奇才,怎麼被人散去功力了呢嗯,在這裡了,原來運氣之時被人制住氣海穴,難怪真氣倒逆,滯塞體內”

    接著身子微微晃動,似乎被老人抱在手中縱躍疾走

    為知經過多久,遽明只覺丹田地方火熱如焚,忍不住睜張眼睛,只自己躺在一間石洞砌成的石洞內的一張石床上,旁邊紅面老人正垂簾閉目,將一雙奇熱手掌按住自己胸腹之上,緩緩運力,心中頓時明白,老者竟肯為自己療傷,不由感激萬分,身子微微一動。

    老人似有發覺,微睜二目,微笑著點點頭,兀自又閉上眼睛。

    半晌,老人二目陡睜說聲:“好了。”

    遽明突覺奇熱難當,“呀”的一聲脫口呼出,老人手已收回,微微搖頭道:“小娃子,適才老夫已用‘纏鎖真陽’手法,試探過你全身的真氣,只是真氣停滯已久,雖經老夫將近二甲子的內力修為引導,但為時已晚。唉,現在你只能和普通人一樣了,可惜一副練武稟賦的‘三陰血脈’又將浪費”

    遽明聞言心地倏落,急道:“老前輩,難道就毫無辦法救治了嗎?”

    老人搖搖頭道:“希望倒是有,但是講給你聽也沒有用,這種東西已經絕跡多年了,世人休想再找得到”

    遽明道:“老前輩您不妨說出來,就是晚輩終身見不到也沒關係。”

    老人神色突然變得極為難堪,紅面上忽青忽白的變化不停,突然憤然說道:“小娃子休要強問到底。”

    遽明一驚,忙道:“前輩前輩,晚輩可說錯了嗎?”

    紅面老人突然站起身來,怒喝一聲,雙掌突然虛空亂抓,只見老人手中似乎透出一股無比的大力,虛空所抓之處,離開三丈以外的堅硬石壁,突然“噗嗤嗤”塌下一大片碎粉,落在地上。

    遽明目睹老人這種神奇的武功威力,不由驚得俊目張大,一瞬不瞬,暗忖就是自己功力未失,也相差這種神奇威力遠甚。

    紅面老人顯露這一手奇玄的武功後,竟然神態迷惘地呆立當頭,嘴角微微地掀動,象攀囈般地訴說著什麼。

    遽明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只覺這怪老人彷彿有沉重的心事。

    突然紅面老人一轉身,銳利的眼睛停留在遽明臉上,遽明乍覺老人眸子裡,隱約蘊藏著淚光。

    良久,良久,老人嘆喟一聲:“好,老夫就說給你聽吧!”

    老人抬起了頭,目光落在石壁上,靜思片刻,彷彿在回憶一樁事,半晌才道:“不過,小娃子,你要先發誓不將此事說給任何一個人聽,包括你的爹孃,甚至最親的人”

    遽明忙答道:“晚輩定遵前輩訓諭。”

    老人點點頭才道:“這件事是百年前的事了,你是不曉得的,那時各派人材凋落,頹靡不振,稱雄武林的並不是什麼派,什麼幫,而是突出武林的怪傑、隱俠,共稱武林八奇”

    “老夫還記得他們的名字是‘孤劍’、‘神簫’、‘南鞭’、‘北掌’、‘東毒’、‘西邪’、‘星宿二怪’,這八個人稱雄武林,名聲極響”

    老人講到此,頓了一頓,繼續說道:“這八人之中,除了孤劍、神簫、南鞭、北掌為人較正派之外,其餘的不外是割據一方,作威作福的魔頭。事情就是這樣發生的,不問武林紛爭的‘衍陽派’掌門人‘酒仙’孔立興,突逢奇遇,得著了一件上古奇珍‘孔雀寶扇’,引起了八奇之中的東毒、西邪垂涎,並傳言江湖,聲言‘衍陽派’十日內不將得上古奇珍‘孔雀寶扇’交出,就要血灑‘衍陽派’”

    老人突然毫氣逸飛,興奮地接下去道:“小娃子,你要知道‘衍陽派”

    雖然每代只傳三人,派聲不響,卻個個一身絕技。尤其是‘酒仙’孔立興,武功更是高絕,只是深藏不露,極少在江湖走動罷了。故而武林中對‘衍陽派’的認識不深,以為‘衍陽派’必攝於東毒、西邪聲威,而乖乖將‘孔雀寶扇’交出。哪知大出所料,‘衍陽派’風聞此事之後,首先掌門人‘酒仙’孔立興傳言武林,絕對不將‘孔雀寶扇’平白讓人,匆匆地將‘衍陽派’掌門之責交付師弟‘八手仙猿’及師妹‘瀟湘仙子’兩人手上,然後單劍一騎,懷著‘孔雀寶扇’追尋東毒、西邪去了”

    老人目揚眉開,興致大發,指手劃腳地彷彿自己就是那“衍陽派”掌門人孔立興似的。

    “哈哈,‘酒仙’孔立興,諱號雖叫酒仙,卻沒有那等糊塗,行至不久立刻發覺有人暗地裡追蹤自己,表面上卻不露出神色,依舊酒不離口,裝瘋作傻,使敵人認為他只不過是酒囊,忘卻監視哪知當天晚上這般黨羽就被‘酒仙’殘殺殆盡了哈哈哈。”

    “東毒、西邪頓時收起輕敵之心,但兩兒平日驕狂已慣,也只不過認為‘酒仙’的確超人一等而已,並未將他放在心上。竟然徒手赴會”

    “啊那一次的比斗真是驚天動地。”

    老人似乎努力地回憶那精彩劇烈的打鬥,臉上不自覺地浮上驕笑。

    “出乎意料之外,身為武林八奇之一的東毒,竟然不過百招就被‘酒仙’的內家罡氣‘太乙神功’擊中,吐血而逃”

    遽明聽得入神,也情不由已地“啊”的呼出聲音。

    老人驕傲地笑了笑,繼續說道:“這一事,足今天下武林震動不輕,一時酒肆茶館裡議論迭起,一致認為這是武林變故第一件事。”

    “不料這件事迅速地傳到西邪的耳朵裡,驚恐之下,竟不顧自己在武林中的身份,突然隱跡匿藏,不知所終”

    “酒仙孔立興此時不過三十多歲,少年得志,不由得得意懷滿得,野心迭起,約斗南鞭、北掌,又將兩人擊敗。這時的酒仙由默默無聞之輩,搖身一變,而成為武林注目的怪傑。照理說,酒仙此刻名利雙收,應該見好便收了,哪知”

    老人臉色突然變為極暗淡,略帶著傷感。

    遽明心裡方自一動。

    老人嘆了一聲,道:“哪知酒仙孔立興連敗武林八奇中的東毒、南鞭、北掌等人後,驕念大生,竟自挑動那隱居不出,武功幾練至金鋼不壞之身的南簫南風真人”

    “啊”遽明忽地驚呼一聲,原來“南簫”就是自己在石洞內遇到逝世師傅。

    老人聞聲,微微一愣,朝遽明看了一眼又道:“所謂‘人要面,樹要皮’,那南風真人平日極好聲譽,愛惜羽毛,如何肯罷休唉,兩人劇戰大半日,終以南風真人功力深厚,掌法精妙而贏試想酒仙孔立興如何不氣,好不容易樹下的英名就要付諸東流了,如何能甘心,當下立刻取出那上古奇珍,‘孔雀寶扇’企圖挽回顏面,不料”

    老人彷彿受了極大的痛苦,微顫著身體,臉色蒼白地道:‘哪料,南風真人見酒仙‘孔雀寶扇’,也自懷中拿出一支其貌不揚的短簫,人在嘴邊吹了起來。唉,那個短簫端的厲害,酒仙只覺運起的內功,突然如被萬鈞之力壓下,當時真氣就翻逆不已,四下亂竄,收發不住,幸而酒仙見機不好,連喝住手,且功力已失大半羞憤之餘,棄扇而走”老人說到此,突仰面長嘆,憤憤自語道:“三十年艱苦忍受那炎熱冰寒之苦,為的是什麼呢?

    想不到武功恢復之後,那南風真人已逝世多時了,唉兩甲子來活得那麼長又能有何意義呢?”

    遽明脫口而說道:“老前輩您老人家就是那‘酒仙’孔立興前輩吧!”

    老人惘然點點頭,兀自呆呆尋思著。“那麼那麼”

    遽明懷疑地說道:“前輩,那麼這事與我能否恢復武功有什麼關係呢?”

    “哈哈哈”

    老人洪鐘般地狂笑道:“那短簫啊,那短簫能破壞人家的功力,也能恢復人家的功力啊,哈哈。”

    “哈哈,娃兒,你死了這條心吧,那支蝕骨毀金神簫隨著‘南簫’的逝世,也不知失落到哪兒去了。”

    短簫。”

    遽明猝然想起,那把得自括蒼山石洞裡,黑黝黝而其貌不揚的短簫。暗忖:不知是不是就是那支短簫?

    伸手進懷,摸搜一陣,幸而還沒失去,遽明喜滋滋地問道:“老前輩這支短簫是不是蝕骨毀金神簫?”老人目光一閃,突然“咦”一聲現出驚懼之容,快如閃電,一把將遽明手上的短簫搶了過去,細細地觀視著。須臾,老人猛得大喝一聲道:“小娃兒,你是什麼人?”遽明不會說謊,據其以告:

    “晚輩正是南風真人之徒。”老人面色一沉,陡然邁步

    遽明只覺左臂被老人所抓之處,宛如中上一道鐵匣,不由痛得連眼淚也幾乎掉了下來,耳聽老人喝道:“哼,小娃子,年紀輕輕竟也會騙人。”

    遽明忙忍住痛,分辯道:“老前輩,遽明說得是實話。”

    老人放手一鬆,冷哼道:“那麼我問你,南風真人遠在八十年前就已逝去了,你現在究竟有多大點年紀,敢冒充真人的徒弟,哼!”

    遽明將自己如何在石洞發現秘籍,南風真人遺體等據實告訴了酒仙孔立興。

    老人這才恍然,情緒漸平,但對南風真人仍然憤憤不已,不願為他的徒弟治癒功力。因此遽明也只有天天陪伴著他,每日由老人出去覓尋食物果子一類,維持兩人生命,但老人出去之時必用巨石塞住洞口,以防遽明逃走。

    其實遽明連自己此刻處身之地都懵然不知,還想要逃走嗎?

    日子飛快地過去,遽明整天地守在石屋內,日子一久,頓覺其苦無比,暗忖:這個奇異老人,聽他自己說竟在此洞匿居了達二甲子時間,也少在他這段日子是怎樣過去?

    心中頓覺這位年紀奇大,武功奇絕的孤僻老人,外表雖然孤僻冷漠,其實可憐得很,只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去接近他。

    一日,酒仙沉思片刻,猛得躍起老高,神色怪異地說道:“哈哈,老夫想起來了,小娃兒過來,老夫助你恢復武功,然後你再用南風真人遺傳的武功,與老夫對敵,豈不等於與南風真人的比鬥一樣嗎,哈哈。”

    遽明微愕,喜憂參半,言道:“前輩,小子不敢。”

    老人目光電射:“來來,小娃子別洩氣,不要替你師父丟臉。”

    接過蝕骨毀全神簫,遂命遽明盤膝而坐,雙目重簾,照著運功之法行功。

    倏而,一道鳴金之聲響起,初時極低慢,如同交戰前的序曲,漸漸聲調一變而轉為高亢清長,直穿洞壁,如同虎嘯龍吟,怒海巨浪,古鐘急鳴,萬馬奔騰

    遽明忙自強定心神,收斂雜念,默運內功,隨著神簫鳴聲運轉氣血。

    驀覺背心一股綿綿真氣透入,心知老人所為,忙將體內流離真氣收聚合攏,連合老人透入的軟柔真氣,緩緩地通過丹田,運轉三十六大穴十二重樓直透玄關。

    片刻間,簫聲一變,突顯柔和低沉,宛如春季微風,長亭柳枝,體內剛猛真氣,忽而綿綿聚于丹田,布之於四肢,胸腹間豁然開朗

    猛聽老人大喝一聲道:“好了!”

    左掌急拍命門要穴。

    遽明吐出一口逆血氣,只覺全身佈滿了綿綿真氣,揮發自如,以拳擊掌,頓知功力已復,忙不迭拜倒酒仙身前:“多謝老前輩,再造之恩。”

    老人將手連搖,說道:“小娃子且慢高興,咱們的事還沒有完了呢?”

    移開石屋裡的石床傢俱,石洞顯得寬大得多,老人道:“來來來,小夥子不準客氣,把從南風真人處所學的武功儘量使出來,若要藏私,哼,老夫決不客氣。”

    遽明知道再謙遜下去,可要觸怒“酒仙”,遂不再疑遲,略一恭身,說道:“如此晚輩放肆了。”

    足下微動,突進二指一彈,一縷勁風,電射而出,左掌一伸一縮,疾拍他胸前奇門、幽風、血海要穴,一招三式,端的厲害。

    老人呵呵一笑,也不見作勢,人已滑出尺餘,袍袖微揚,指風頓減,右掌快逾閃電,劃出極大圓圈,倏而切下。

    遽明攻敵不成,老人一掌隱夾風聲已朝命脈切下,立刻左掌一縮,避過切勢,突又一伸,依然襲擊老人胸前要穴,右掌更不閒著,翻掌拍出。

    酒仙象是許久示與人過招,武癮大發,叫道:“好。”

    一團白影倏而上起下落,忽作蒼鷹伸爪疾抓,忽作靈蛇,團團直轉,掌式乍見雖是零亂無章,卻奧妙之極,只迫得遽明連連倒退。

    他不由俊目一瞪,立刻還以顏色,身形旋風般一轉,呼呼擊出七掌,按著七絕門戶,凌厲撲攻。

    老人低聲喝個彩,顧忌立失,只見他衣袂飄飄,白影騰挪更速,掌風更猛,招式之變幻繁複,神奇狠辣,令人防不勝防,更兼那呼嘯疾勁的雄渾掌風,更令遽明俊臉色變。

    須臾間,數十招已過,遽明漸漸打出真火,每一招式莫不施出全力,奈何老人功力雄厚,招式精絕,往往一招未使全就被逼得中途變招,這樣一來掌法威力大減,遽明已由略敗之勢,漸呈不支之勢了。

    突然老人閃過二掌,袍袖陡揚,推出一股凌厲無比的掌風,徑向遽明全身罩去。

    遽明見他一揮掌,勁風即急湧而來,掌到人到,熱如排山倒海。

    躲閃不及,忙揚掌翻腕,長身出招,用上十成功力,兩聲相接,轟然巨響,一個身體頓被震飛出去七八步,面紅氣喘,右臂骨環等處,痠疼難忍。

    老人也被震得前後動搖,幾至拿樁不穩,暗驚小娃子好純厚的掌勁。

    遽明星目電閃,倏而一聲長嘯,暗自默運起奇門玄功金剛罡氣,身形暴進,悶哼一聲,竟然發出。

    老人不知就裡,呵呵一笑,運掌一接驀覺風聲有異,老人經歷廣闊,已知就裡,來不及運功抗拒,足尖一移,白影亂閃間,倒縱而出。

    饒是酒仙身法絕快,“嘶”的一聲,一襲白衫已被勁風颳破少許。

    老人面色一變,緩緩舉起右掌

    遽明突感到這種行為,有些接近卑鄙,不由慚愧交併,低頭默然。

    酒仙孔立興紅彤彤的圓面上,突然顯得蒼老多了,注視遽明片晌,喟嘆一聲,放右掌,緩緩說道:“小娃子你走吧!”

    遽明連忙道:“前輩,對不起,晚輩不是有意的,只是控制不住而

    而”

    酒仙孔立興打斷遽明的話語,道:“小娃子不用多說,老夫不責怪你就是。走吧,推開那塊石頭出去吧。”

    “不。”

    遽明臉色浮上一絲堅決的神態。

    “老前輩,晚輩要終身陪伴著您。”

    “哈哈哈。”

    老人淒涼地笑道:“小娃子別胡思亂想了,老夫在此已逾二甲子年歲了,這長的時間尚呆過了。哈哈,剩下的年歲大概也不會太多了。”

    遽明忽道:“老前輩,難道您不打算再回世間嗎?”

    老人微微頷首道:“小娃子你不知道,半天之前,老夫還打算能夠回到世間的,但半天之後就不同了”

    “為什麼呢?老前輩。”透明急急問道。

    “你不會知道的”酒仙喃喃自語。

    遽明耳利,早已聽見,不由叫道:“老前輩能告訴我嗎?”

    “好,好,告訴你也無妨。”

    酒仙激動地道:“自從老夫敗於你師父南風真人之手後,認為此乃畢身大恥,總以一雪為快,暗地裡發了個誓,若不擊敗你師父,就終身自閉此洞,現在老夫敗在你的手裡,還不是等於敗在你師父之後一樣”

    遽明聞言更加惶恐:“老前輩,晚輩罪該萬死!”

    “小娃子不用自責,老夫不久即將逝去,伸張武林正義之責,已落在你們年輕人肩上,以你的武功不難殲滅惡徒,為民除害,猶豫什麼,快去吧!”

    老人言罷盤膝跌坐,垂簾閉目,不再言語。

    遽明自覺已變成惡孽深重之徒,俊目緊注老人面上,心中不知是愧,是羞,抑是恨。

    想到家仇未報,遽明不再猶豫,恭身朝老人施了禮,遂按老人所言,推開巨石,只覺黝樹林立,草木叢生,四周峭壁矗立,直入雲表。原來自己處身之所,竟是一個沉荒谷里的石洞內

    再見荒谷之中,蛇蟲之物,不勝其多;且草木叢生,樹林盤根交錯;四周俱是不長一毛,人跡罕至。誰也料想不到這種荒山深壑之內,競隱居著一個武功絕世的上代奇人呢?

    遽明武功已復,峭壁雖然其滑無比,卻也難不倒他,只見他四肢並用,運起“壁虎功”,四肢之內如同有一股無比的吸力,將自己一個身子,緊緊吸附在石壁之上,穩穩地向上攀登。

    須臾間已爬上三十丈高了,居高臨下,俯首一瞧,石洞口那塊巨石不知何時已被老人封上了,心裡一陣感慨,在這短短的數日裡,彷彿象渡過數年似的,年紀長了許多。

    不知爬登多少,方達山頂。只見白雲蒼蒼,古木參天,勁柏蒼松隨著綿亙不絕的大山,不知蔓延多遠。

    他佇立山峰,默默沉思,山風勁吹,撲面生寒,衣衫發出折折飄風之聲,藍天煦日,不生半點作用,“春日映山寒”,此話一點都不錯。

    遽明腦際洶湧紛亂,不知應該先做哪一件事?

    驀然想起慕花秀士那一句:“嘿嘿,莊珍那賊婢已被在下玩弄過了。”

    心中一急,暗忖:自從那天自己迷迷糊糊地被馬車運走,與莊姑娘離開之後,不知道發生什麼變故,莊姑娘無恙還好,若真象慕花秀士那廝所說,哼!

    遽明暗地悶哼一聲,心中惦念莊珍,腳步也就加勁,沿著一條羊腸小道,連走帶縱地不到頓飯光景已尋到一條大道了。

    道上迎面走來一個荷鋤帶笠的農夫,遽明忙走了過去問道:“借問兄臺,潼南城,位於何處?”

    “潼南城?”

    莊稼漢子偶然地搖搖頭表示不知道:“此處方圓百里之內,並沒有什麼‘潼南城’。啊!有是有的,不過那個小城叫著‘童男城’,並不是什麼‘潼內城’。”

    遽明又好氣,又好笑,知道再問下去也沒有著落,道謝一聲,邁開大步,疾走而去。

    半途中,遽明忽然想到若知莊姑娘,唯有向太魚教徒打探消息。

    俊目一轉,已想到一個主意。

    匆匆奔進一個城市,這座城市尚不算小,人物風華,極其繁盛。

    遽明施然而行,目光卻在象獵犬般地搜尋著,希望能找到幾個太魚教徒。

    他一派從容瀟麗的樣子,逛了半晌,尚沒有個象太魚教徒那一類的人,自然太魚教徒不會掛著太魚教的招牌。

    遽明逛了許久,仍沒有看到有可疑的人,正自有些著急,忙念轉處,不禁猛地一動。

    他微扶上額,暗笑自己:“我怎的如此之傻!山不會來找我,我難道也不會去找山嗎?”

    於是他微微一笑,走進一家很熱鬧的茶館。

    只見這茶館之中,九流三教,人品複雜,正適合自己此刻所需。

    他一走進茶館,目光四掃,就看到座中大都是直眉楞眼的漢子,暗中滿意地一笑,走到一張坐著四個彪形大漢的桌子旁,一言不發地朝桌旁那張長板凳上的空處坐了下去。四個彪形大漢本在談著話,這樣一來,可都楞住了。

    但望了遽明一眼,只見他衣履之間,氣派不凡,心裡雖然奇怪,仍沒有發作。

    哪知遽明突地一拍桌子,將桌上茶杯都震得飛了起來。

    這四個漢子不禁勃然變色,一個臉孔長著刀疤的漢子,站了起來,瞪著一雙滿布紅絲的金魚眼,指著遽明破口罵道:“朋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還是怎麼著?也不打聽打聽俺‘刀疤黃三’是幹什麼的?你要是活的不耐煩了,就到別的地方去死,不要跑到這裡來死!”

    俺裡俺氣的,滿口燉粹山東話。

    遽明故意冷笑一聲,倏地從桌上抄起一個茶壺,朝這“刀疤黃三”頭上掄了過去。

    以遽明的身手,要掄中“刀疤黃三”那顆巨頭,還不容易,只是他卻故意將這茶壺掄得遠遠的,一面大罵道:“你們這批太魚教的狗腿子,惹到太爺頭上來,還不快給我跪下!”

    他這一罵,可碰巧罵對了,原來太魚教在各地的勢力頗大,這些泡茶館的閒漢,倒有一半是屬於太魚教的分舵之下的。

    茶館裡登時大亂,站起了一大半人來,有的往外面跑,有的就大聲喝罵著,刀疤黃三卻劈面一拳,朝遽明面前打去。

    遽明冷笑一聲,手腕倏然突出,只用了三成力,刁住這粗漢的手腕,反手一擰,那刀疤黃三立刻象只被宰的豬一樣地叫了起來。

    遽明略展身手,打得這批粗漢叫苦連天,茶館裡的桌子、椅子,紛紛飛到路上。

    路上的磚頭、石塊,卻一塊塊飛到茶館裡了。

    遽明此舉一方面想把一些太魚教的頭子引來,另一方面卻是他對太魚教積怨已深,想借此出一口悶氣。

    他自己知道,自己此刻內力的修為,出手不過只用了兩三成力道。

    不過,用來對付這批傢伙,卻已足夠用了。

    但打了半天,還不見有太魚教的頭目來臨,幾乎連影子也沒瞧到,不由得心裡暗罵道:“這些傢伙架子倒不小!”

    心裡正有些著急,忽然聽到一聲暴喝道:“住手!”

    遽明一喜,道:“來了。”

    目光轉處,只見茶館裡動手的漢子,果然聽話,一個個全都住了手。

    只見一個年約四旬,頭上長著瘤子的人,目露兇光緩緩走過來。

    雖然衣著華貴,但卻脫不了那一股兇橫的江湖氣色,便道:“嘿嘿,朋友,你若是要找太魚教的人尋事,那是自討苦吃。”

    “朋友是哪條道上的?但憑著這份身手,就想在‘福監’地面上撒野,嘿嘿,朋友你的招子也太不亮了。”

    言罷忽地一個箭步,左手一領遽明的眼神,右腿一勾,一個橫掃千軍之勢,朝遽明下三路掃了過來。

    遽明哪會被他掃著,微微一笑,毫不閃避,五指疾扣來人命脈。

    來人“嘭”的一腳掃在他腿上,立覺如掃中巨石一樣,麻痺不堪,心中一驚,方想撤身後退,驀覺左掌命門脈上如中了一道鐵箭,頓時動彈不得。

    眾人驚呼一聲,但是沒有一個人敢上來解救。

    遽明左臂一招,立刻閉住來人啞穴,挾著他的身子,慢慢走出門外,一回頭,朝著驚愕的眾太魚教徒嘍羅冷笑道:“告訴你們的頭子,少爺坐不改名,行不改姓,金遽明就是。這個傢伙,少爺可要帶走了。”

    眾人哭笑不得,見那人兇猛異常,只有眼巴巴看他將人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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