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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火煉鴛鴦

    哪知“無影槍”一棍堪堪觸及包袱,突然縮棍回身,原來鐵駝一招已擊向他後背,他無法不回身自保。

    林軟紅“噗”地一跤跌在地上,心房不住跳動,滿身俱是冷汗,只覺雙腿發軟,一時竟站不起來。

    這時四人看來雖是混戰之勢,其實情況卻甚是微妙。

    原來藍大先生對鐵駝實無惡感,是以出招之間,攻勢俱擊向吳七、楊飛兩人,並未向鐵駝出手。

    而鐵駝目標卻在藍大先生身上,雖也向楊飛、吳七兩人東打一拳,西踢一腳,但真正煞手,卻全往藍大先生身上招呼。

    至於楊飛、吳七兩人,卻不分彼此,見招就發,那“無影槍”楊飛戰得興起,長棍指東打西,變作一團灰影,無論是誰當着棍鋒,他就給他一棍,“出鞘刀”吳七怨毒俱在李、孟兩人身上,這一戰他根本不想打的,無奈被人纏住,他此刻只求脱身,心不在焉,攻勢自也不能盡力。

    四人目標不同,使出的力道各異,只苦了藍大先生,別人俱是以一敵二,他卻着着實實乃是以一敵三。

    但這一代武雄,實有過人之能,身當三大高手之鋒,出招仍有如雷霆進發,絲毫未見示弱。

    四人招式是何等迅快,一交上手,百餘招已過,這祠堂若非青石所建,只怕早已被這四人拆散了。

    但縱然如此,這祠堂還是被打得滿地狼藉,零亂不堪,哪裏還是先前那般莊嚴整齊的模樣。

    “出鞘刀”吳七突然賣個破綻,嗖地鑽出戰圈,閃電般撲向縮在角落之中的李冠英、孟如絲兩人,孟如絲失聲驚呼一聲,吳七手掌已獰笑着抓向她胸膛,李冠英大喝道:“我與你拼了。”

    他與孟如絲顯見已有了真情,此刻竟待挺身而上。

    哪知他身形方動,吳七又縮回手掌,原來那“無影槍”楊飛掌中八尺長棍,已自他身後橫掃而來。

    這一棍顯已用了全力,威勢廣達數丈,吳七縱然武功高強,聞得風聲,亦自心驚,凌空一個“死人提”倒翻而出。

    只聽“砰”地一聲巨響,楊飛掌中長棍,棍梢掃上了祭壇,竟打得青石紛飛如雨,聲勢煞是驚人。

    “無影槍”楊飛回身旋棍,大喝道:“這裏地方太窄,你我要打得痛快,還是外面地方寬敞。”

    鐵駝大笑道:“不錯,早該出去了。”

    “出鞘刀”吳七怒罵道:“瘋子,誰要和你出去?”

    鐵駝、楊飛兩人不約而同,齊聲喝道:“不出去也得出去。”一條長棍,一雙鐵掌,齊地向吳七身上招呼下去。

    吳七縱然不願,但被這兩大高手一逼,還有什麼別的法子,當下罵不絕口,還是被他們逼了出去。

    這四人是何等武功,一出祠堂,身手自更縱橫開闔,但聞風聲虎虎,叱吒怒罵,不多時間越打越遠了,“鐵槍”楊成連忙追去。

    林軟紅也正瞧得神痴目眩,似乎還想跟去觀戰,但腳步方動,想起了包袱中的秦琪,自又轉身回來。

    李冠英、孟如絲自更不敢跟出,只有地室中的展夢白、蕭飛雨恨不得跟去看個水落石出,卻又偏偏出去不得。

    那些跟隨藍大先生前來的大漢們,自也想追去瞧瞧熱鬧,但幾個人腳步方到門口,似是瞧見什麼,突又一齊退回。

    只聽門外一個高朗的女子口音道:“你可瞧清楚了?”

    另一男子道:“小人瞧得清清楚楚,再也不會錯的。”聽這聲音深沉蒼老,竟又是那方辛的口音。

    那女子道:“哼,錯了就剝你的皮!”突然高聲喚道:“小藍,這次求你不要跑了好麼?我找你找得好苦。”

    一條人影,隨聲而入,但見她雲鬢高挽,環佩叮噹,滿身紅衣如火,展夢白認得她正是那烈火夫人。

    她進了祠堂,瞧不見藍大先生,面色一變,突然發現了藍大先生的弟子,飛身抓起了一人,道:“你師傅在哪裏?”

    原來她一心想纏着藍大先生,但藍大先生來去如神龍,怎會被她纏住,她無奈之下,找來找去,瞧見有許多武林人士齊在蜀中,當下也跟了來,湊巧遇着逃將出去的方辛父子,她本認得這兩人,便問了一問,方辛也正想她將藍大先生等人引走,好尋展夢白與唐鳳,自然老實將她帶來。

    這時林軟紅才將包袱解開,那幾條大漢也知道這位夫人的厲害,既不敢説出師傅下落,又不敢不説。

    烈火夫人瞧了他們神情,便知道藍大先生定在附近,當下手掌一緊.厲聲道:“你説不説?”

    那大漢早已被她抓得汗流浹背,此刻忍不住痛呼出來。

    這一聲痛呼,展夢白與蕭飛雨竟聽得清清楚楚,原來“無影槍”楊飛方才一棍擊上祭壇,恰巧打在地道一處樞鈕之上,以他神力,雖不能就擊毀這青石祭壇,卻已將祭壇地道入口的合閉之處震裂開,聲音便自這裂隙中傳下。地道中三人齊地一驚,蕭飛雨、展夢白更是滿心歡喜。

    他兩人方待出聲呼救,卻見門外又有幾人掠入,一個自是抱着愛子的方辛,還有三個人卻是展夢白夢想不到的。

    只見當先一人烏髮高挽,明眸清澈,全身上下,一白如玉,只是鬢邊已有些星星華髮,顯然正是那蘇淺雪。

    蘇淺雪竟會和烈火夫人同行,已頗令展夢白吃驚,更令他吃驚的卻是跟在蘇淺雪身後的竟是那生相與柳淡煙一模一樣的烏衫女子,還有她那夫婿頎長少年,這兩人垂頭喪氣,跟在蘇淺雪身後,竟似對蘇淺雪甚是畏懼,展夢白本已覺蘇淺雪十分神秘,此刻見這三人同行,心頭不禁又一動忖道:“不知這三人有何關係?”當下閉起嘴巴,忍住沒有呼出聲來。

    蕭飛雨只當來的是柳淡煙,她不認得蘇淺雪,卻當柳淡煙約了幫手,去而復返,自也不敢出聲。

    只見那大漢終於忍痛不住,顫聲道:“師傅正在外……外面和人動手。夫人出去四面找找,便會找到了。”

    烈火夫人大聲道:“胡説,誰敢和他動手?”

    那大漢道:“聽説是七大名人中的……”

    烈火夫人面色一變,道:“是他們?快帶我去。”轉向蘇淺雪一笑,道:“妹子,你可要一齊去麼?”

    蘇淺雪格格笑道:“你既已找着他,還要我做什麼?”

    烈火夫人笑啐道:“死相。”面上卻絲毫不見臉紅,接道:“你等着,我就回來。”逼着幾條大漢去了。

    蘇淺雪見她去遠,面色突然一沉,瞧着方辛道:“你從來不做沒有好處的事,今日居然老實將她帶來,莫非又有什麼花樣?”

    方辛垂首道:“小……小人不敢。”竟也似對蘇淺雪甚是畏懼。

    蘇淺雪冷笑道:“既然如此,還不快滾。”

    方辛道:“遵……遵命。”瞧了瞧那祭壇,雖然捨不得離去,卻又不敢不聽話,終於抱着兒子躬身退了出去。

    蕭飛雨暗罵道:“老不死,惹事精……”

    展夢白卻大是奇怪,暗忖:“為何這些人對蘇淺雪這般畏懼?”

    蘇淺雪面色稍霽,望向李冠英、孟如絲兩人,緩緩道:“你兩人還不走,莫非是要等那‘出鞘刀’吳七來麼?”

    李冠英身子一震,大驚道:“晚輩與夫人素不相識,夫人怎會知道晚輩的事?”要知此事雖非隱私,但江湖也少有人知。

    蘇淺雪淡淡一笑,道:“有許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我都知道。”語聲雖平靜柔和,但卻含藴着一種説不出的魅力。

    李冠英還未説話,孟如絲已悄悄握着他的手,道:“走……走吧!”手足冰涼,語聲發抖,顯見害怕極了。

    兩人再不答話,匆匆行了一禮,大步走了出去。

    蘇淺雪突然又道:“站住。”

    李冠英不由自主停下腳步,道:“夫人還有何吩咐?”

    蘇淺雪緩緩道:“只要吳七不死,終必不會放過你們,但想來吳七是不容易死的,天地雖大,你兩人要逃往哪裏去?”

    李冠英、孟如絲兩人對望一眼,知道她所言非虛,天地雖大,卻無自己容身之地,一時間,兩人不覺呆了。

    蘇淺雪突又一笑,自懷中取出面竹牌,道:“可憐的人,快拿着我這信符,到洞庭君山腳下,去找一個黃漆大船上的漁夫,他自然會帶你們到一處安全之地,到了那裏……”傲然一笑,接道:“莫説一個‘出鞘刀’吳七,便是十個、百個‘出鞘刀’吳七,也莫想傷你們了!”

    李冠英、孟如絲聽得又驚又喜,兩人一齊翻身拜倒,道:“多謝夫人大恩。”接過竹牌,匆匆去了。

    展夢白雖想瞧瞧那竹牌是何模樣,怎奈隔得太遠,實瞧不清,他心裏不覺更是奇怪,更覺這蘇淺雪行跡神秘,他記得蘇淺雪曾叫他去洞庭君山尋找她,此刻不禁暗地思疑,不知這洞庭君山究竟是何所在?

    林軟紅悄悄抱起包袱,也待乘機走了。

    哪知蘇淺雪兩道秋水般的眼神,卻正在瞧着他,也瞧見包袱中露出半面的秦琪,突然道:“你兩人留下。”

    林軟紅怔了一怔,道:“夫……夫人有何見教?”

    蘇淺雪微微一笑,道:“林軟紅,你不認得我麼?”

    林軟紅更是吃驚,道:“夫人怎……怎會知道賤名?”

    蘇淺雪笑道:“你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仰首輕輕嘆息一聲,接道:“有許多別人不認得的人,我都認得。”

    林軟紅聽得目定口呆,作聲不得。

    只聽蘇淺雪嘆道:“就是因為我認得的人多,那烈火夫人才會拖我出來找人,這真是麻煩得很?你説是麼?”

    林軟紅不知所答,只得訥訥道:“是……是……”

    蘇淺雪突然轉目瞪着那烏衫女子與頎長少年,冷冷道:“也就因為如此,所以你兩人無論做什麼,我都知道,無論走到哪裏,我也能找着。”

    烏衫女子、頎長少年一齊垂下頭去,面青唇白,更顯得害怕已極。

    林軟紅本也當這烏衫女子便是柳淡煙,此刻瞧她如此神情,又覺不似,不由得睜大眼睛去瞧。

    突見眼前人影一花,蘇淺雪已到了他面前,冷冷道:“這是我家的私事,你莫非也想聽聽不成?”

    林軟紅心頭一震,陪笑道:“這……這……在下不敢……在下出去迴避迴避就是。”便待抱起秦琪,悄悄溜將出去。

    蘇淺雪冷笑道:“但你此刻若是出去,等會兒叫我如何尋你?”

    林軟紅道:“這……”

    蘇淺雪道:“你既不能聽,也不能出去,唉,看來只有委屈委屈你了。”突然出手如風,連點了他五處穴道。

    展夢白瞧得清楚,是她出手之奇詭迅快,非但不在當世諸名家之下,而且剛柔並濟,似是身兼各派之長,奇怪的是她武功這般高強,手段如此高妙,為何聲名在江湖中卻不見響亮?他心頭越是驚異,越是不敢出聲。

    卻見蘇淺雪幽幽長嘆一聲,道:“冠兒,你過來。”

    那頎長少年垂首走了過來,蘇淺雪道:“並非我不通人情,定要阻止你們的婚事,只是……唉,我對你兩人的期望實在太高,你……你兩人難道不知道我的苦心麼?”説着説着,眼眶竟紅了,似乎將流下淚來。

    那頎長少年胸膛起伏,顯見得心緒也甚是激動,突然張口喚道:“媽……”

    展夢白聽得心頭一跳,再也想不到這兩人竟是母子。

    蘇淺雪面色又一沉,冷笑道:“媽,哼哼,不錯,你還認我是母親。”她面上表情千變萬化,誰也捉摸不定。

    頎長少年垂首道:“孩兒不敢……”

    蘇淺雪道:“你既還承認我這母親,為何還要傷我的心,我好容易將你送入‘帝王谷’去,你為何……”

    聽到這裏,展夢白但覺耳邊“嗡”然一震,心下頓時恍然:“這少年冒我之名入谷,原來竟是蘇淺雪的主意,難怪這少年非但知道入谷的法子,也對我身家知道的清清楚楚,原來都是蘇淺雪告訴他的。”他越聽越覺這蘇淺雪委實行跡神秘,善惡難測,轉眼一望,蕭飛雨面上也變了顏色。

    思念數轉間,那頎長少年與烏衫女子都已跪了下來。

    蘇淺雪瞪着烏衫少女道:“我將你兄妹兩人扶養成人,也算不易,你無論如何,也不該背叛於我。”

    烏衫女子流淚道:“孩兒實是身不由主,但……但望你老人家瞧在那孩子分上,成全了我們吧!”

    蘇淺雪冷“哼”一聲,道:“孩子,哼,你替冠兒生下個孩子,便想藉此來要挾我?”

    烏衫女子顫聲道:“孩兒並非……”

    蘇淺雪叱道:“莫要説了!”突然雙掌一拍,喚道:“你也進來吧!”一條人影隨聲而入,竟是柳淡煙。

    蕭飛雨掩住了嘴,幾乎驚呼出聲來,展夢白又何嘗不覺意外。自蘇淺雪話中聽來,這柳淡煙與烏衫女子無疑為孿生兄妹,而這兄妹兩人,卻又是被蘇淺雪扶養成人的,如今柳淡煙顯見與“情人箭”有關,那麼,蘇淺雪……

    這時柳淡煙也已躬身拜倒,道:“孩兒遵命到那邊查看了一遍,唐家的客人,至今還是亂哄哄的沒有散去。”

    想來他自祠堂中逃出後,也遇見蘇淺雪這一行人,蘇淺雪便令他至唐宅窺探動靜,是以他至今方自趕來。

    蘇淺雪沉聲道:“這些年你始終在外面,可知道近年來你妹子和冠兒做出了些什麼事麼?”

    柳淡煙道:“孩兒不太清楚。”

    蘇淺雪冷笑道:“你妹子做出了對不起我的事,你總也有些責任,該如何責罵於她,你瞧着辦吧!”

    她話未説完,柳淡煙面上已然變色,只是不敢插口打斷,此刻目光一轉,方自輕輕道:“這裏還有人藏着。”

    蘇淺雪也立時變色,叱道:“什麼人?在哪裏?”

    柳淡煙附在她耳邊,輕輕説了幾句,蘇淺雪兩道鋭利的眼神,立刻閃電般掃向那青石的祭壇。

    展夢白雖知她此刻仍然瞧不見自己,但心頭仍不禁為之一凜,只覺她兩道目光中,彷彿藏着兩柄刀子似的。

    突聽蕭飛雨驚呼一聲,道:“秦……秦……”

    原來她一直未曾留意,直到此刻才瞧見自包袱中露出半身的秦琪,展夢白更是心驚,道:“她……她怎會在這裏?”

    蕭飛雨悄聲道:“這包袱是柳淡煙與孫玉佛抬來的。”

    展夢白大駭忖道:“如此説來,秦瘦翁莫非就是被這兩人殺了的?他兩人將秦瘦翁屍骨移入花轎中,卻將秦琪擄來這裏。”

    但此刻情況已不容他多加思索,只聽蘇淺雪沉聲道:“冠兒,你在‘帝王谷’中,學得的東西想必不少?”

    頎長少年垂首不敢答話。

    蘇淺雪又道:“那蕭王孫胸羅萬有,機關消息之學,亦所精通,你想必也學着一些,此刻便是你學以致用的時候了。”

    頎長少年還未答話,地室中蕭飛雨失聲道:“我爹爹機關消息之學,冠絕天下,這廝只要學得十之一二,便不難尋出這地道通路,我們既已聽得她一些不願為外人所知的秘密,此番若是被她尋得,只怕……”咬了咬唇,倏然住口,展夢白見那頎長少年已向祭壇走來,心下亦是大為驚惶。

    突聽唐鳳冷冷道:“展夢白,你可走得動麼?”

    展夢白聽她話裏有話,不覺大喜道:“唐姑娘可……”

    唐鳳道:“這地室還別有退路,你若走得動,我不妨帶你出去。”冷笑一聲,又道:“我雖不願讓別人嫁給你,但也不願見你死在別人手中。”橫目瞧了蕭飛雨一眼,似在説:“到了緊要關頭,還是隻有我救得了他,你呢?”

    蕭飛雨冰雪聰明,怎會不知道她言下之意,轉過頭去不望她。

    展夢白卻無暇顧及這些少女情懷,大喜道:“多謝姑娘。”

    唐鳳道:“但別人要抱你出去,我卻看不得。”

    展夢白笑道:“在下傷勢已稍愈,已可走動。”

    蕭飛雨突然大聲道:“你兩人走吧,我不走。”

    展夢白大驚道:“你……你……”

    蕭飛雨冷笑道:“人家是在救你,我可不領這個情……哼,諒他們膽子雖大,也未見敢傷了‘帝王谷’主的女兒。”

    展夢白目瞪口呆,正不知是何道理,只見唐鳳仰着頭不住冷笑,他心下頓時恍然:“原來如此。”

    當下大聲道:“要走三人一齊走,不走三人一齊不走。”

    蕭飛雨心裏一甜,只聽青石忽然發出吱吱聲響,不禁變色道:“不好,那廝只怕已找着樞鈕了。”

    展夢白嘆道:“想來必是如此。”

    蕭飛雨頓足道:“你……你快走呀,再遲就來不及了。”

    展夢白道:“要走三人一齊,不走……”

    蕭飛雨又嗔又喜,卻仍板着臉道:“磨死人的冤家,走,走,走,我陪你走……”話未説完,忽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展夢白一笑道:“這才像話……唐姑娘,咱們走吧!”

    這兩人真情假嗔,言來語去,唐鳳雖故意不去瞧他,心下卻已酸酸的又恨又惱,方才咬了咬牙,準備狠心不去救他,卻又聽得他這柔聲一喚,“咱們走吧!”這“咱們”兩字,頓時令她心又軟了,當下幽幽嘆息了一聲:“冤家!冤家……”伸手摸索了半晌,平整的石壁,果然吱地開了一線。

    展夢白嘆道:“想不到唐門中機關竟如此巧妙。”掙扎站起,走了幾步,腳步踉蹌,又跌倒。

    蕭飛雨、唐鳳忍不住一齊伸手去扶,但兩人對望一眼,又一齊鬆手,展夢白苦笑一聲,踉蹌走入地道。

    唐鳳冷笑道:“蕭姑娘,請。”

    蕭飛雨故作未聞,一步竄入。

    這時那祭壇已開了一線,唐鳳面色微變,閃身隨之而入,反手按了幾按,石壁便又合攏,不現一絲痕跡。

    只聽得蘇淺雪的聲音柔聲笑道:“展公子,蕭姑娘,門已開了,兩位還是快請出來吧!”

    她顯然是怕地室中還有埋伏,是以不敢妄入,但這時蕭飛雨與展夢白早已避入石壁,已聽不見她的呼喚了。

    石壁後又是一條地道,兩壁竟也嵌着些銅燈,微光閃閃,地道曲折蜿蜒,深邃不見其底,端的建造得奇巧無比。

    展夢白嘆道:“想不到這裏竟還別有洞天。”

    唐鳳面現傲色,仰首道:“這些都是我爹爹建的。”

    展夢白本覺“搜魂手”唐迪似是平庸無才之人,聽了這話,才知他深藏不露,胸中竟然頗有丘壑。

    只見蕭飛雨撇了撇嘴,道:“這裏地方雖不錯,但比起‘帝王谷’來,嘿嘿,那差了多少,我不説你也該知道。”

    唐鳳大怒道:“你若嫌這地方不好,就莫要走好了。”

    蕭飛雨雙眉一揚,還未説話,突聽展夢白叱道:“噤聲。”

    他本是生怕兩人鬥口,故意叱止,哪知蕭飛雨、唐鳳方自住口,地道那邊,果有一陣低沉的腳步之聲傳來。

    三人齊地變色,屏息躲在陰影中,偷眼瞧去,只見三個人自地道另一端大步走了過來,當先一人竟是“搜魂手”唐迪。

    這三人自然料不到這隱秘的地道中還有他人,是以行止不甚留意,自也未發現展夢白三人的行蹤。

    但他三人若是一直走過來,展夢白三人便必定難逃目下,展夢白深知窺人隱秘,甚是不該,“搜魂手”唐迪若是在地道中發現了他,必要將他視為奸細,那時縱有百口,也難辯白,悄悄一捏蕭飛雨手掌,兩人卻覺對方掌心已佈滿冷汗,卻不知唐鳳更是滿頭汗落如雨。

    哪知唐迪走到中途,便停下腳步,伸手在壁間一按,原來這隱密的地道之中,竟還有密室。

    只聽石壁輕輕一響,唐迪等三人已閃身而入,但石壁猶未合攏,一線燈光,自壁中密室映入地道中。

    展夢白等三人對望一眼,口中雖未説話,心裏卻是同一心意:“三人若要自地道中出去,勢必要經過那重密門,便難保不被唐迪發現,三人若是等在這裏,卻又不知唐迪何時離開,何況,那少年既能尋着祭壇的入口,又怎見便尋不着這地道的入口?遲早將尋了過來。”

    三人想來想去,正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一時間三人木立當地,誰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但聞“搜魂手”唐迪的語聲,隱隱自密室之中傳了出來:“你兩人起更時動身,將這盒子送至洞庭君山,一路上萬萬不可延誤,更不能飲酒鬧事,知道麼?”

    語聲雖低沉,但四下寂靜無比,展夢白等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展夢白心頭不覺一驚:“又是洞庭君山,莫非唐迪與蘇淺雪也有來往。”

    只聽得那兩人恭聲應了,唐迪又道:“此事關係甚大,你兩人動身之時,切切不可令第三者知道。”

    一人道:“屬下自當小心。”

    唐迪道:“我也知道你兩人精明強幹,是以才將此事交託,但你兩人若是誤了大事,就莫要活着回來見我。”

    那人恭聲道:“屬下知道。”

    唐迪又道:“盒子已經密封,你兩人也莫想偷看,此事功成後,可以在君山支紋銀五百兩,自去快活,不必急着回來。”

    兩人喜謝道:“多謝老爺。”

    唐迪道:“此刻我修書一封,差你兩人一齊帶去,然後你兩人可以與我一同在此等至起更之時,這裏有酒,你兩人不妨隨意飲用些。”兩人恭聲應了,接着又響起筆硯搬動聲,展紙聲,磨墨聲……

    展夢白聽得又驚、又疑、又喜,喜的是自己竟在無意間聽得這秘密,疑的卻是不知盒子裏究竟是何物,為何關係這般重大,卻又偏偏要送至洞庭君山?驚的是唐迪若是知道自己聽得這秘密,必定不會放過自己,那麼自己此刻之處境,豈非更是危險,更是不能被唐迪發現。他念頭數轉,心意已決,與其等在這裏擔驚受怕,背腹受敵,還不如索性冒險衝將出去,逃出機會還多些。只覺蕭飛雨悄悄捏了捏他的手臂,轉目望去,她一雙眸子正在黑暗中灼灼發光,滿含激動冒險之色。

    展夢白暗中一笑,知道她心念正與自己相同,兩人對望一眼,心意已通,當下不再説話,悄悄向前移動過去。

    唐鳳吃了一驚,也無法阻止,只得跟在他兩人身後。

    三人小心翼翼,到了那密室門側,居然沒有發出一絲聲息,只聽密室中傳出傾酒之聲,一人道:“老爺請喝一杯。”

    蕭飛雨突然咬了咬牙,一把抱起展夢白,朝唐鳳一擰頭,唐鳳也咬了咬牙,三人一齊向外衝出。

    密室中“搜魂手”唐迪正在伏案作書,突覺門外光影一暗,擲筆叱道:“不好!外面有人,追!”

    短短七個字説完,他身形已在門外,只見前面果有兩條人影,一閃不見,也瞧不清究竟是誰?

    另兩人也竄了出來,面色更已駭得煞白。

    唐迪沉聲道:“計劃已變,你兩人拿了盒子,即刻隨我動身,外面早有埋伏,這兩人無論是誰,都逃不掉的。”

    口中説話,腳下不停,急風般追了出去。

    這時蕭飛雨等三人已到了地道盡頭,唐鳳當先,但情切驚慌之下,她一時竟尋不出那出口的樞鈕。

    但聞唐迪叱吒之聲,越來越近,蕭飛雨一顆心幾乎跳出腔外,她將展夢白安危看得實比自己性命還重。

    唐鳳突然輕呼道:“找到了。”

    蕭飛雨大喜道:“快……快……”

    只見唐鳳手掌不住顫抖,竟似已失去按鈕之力,而“搜魂手”唐迪衣袂帶風之聲,已近在咫尺。

    蕭飛雨只覺眼前一暗,原來冷汗已流下眉睫。

    忽然間,天光一現,出口已開,蕭飛雨三人如蒙大赦,嗖地掠了出去,但雙足仍是發軟,幾乎跌倒在地。

    三個人乍見天光,眼簾一闔即張,轉目望處,又不禁叫得一聲“苦也!”外面左右兩邊竟有十餘條勁裝佩刀的大漢,在四下巡邏,只是這些大漢都想不到敵人會自地道中出來,是以身子都面朝外面,還未瞧見蕭飛雨等三人,前面雖無巡弋,但馬嘶聲聲,黑壓壓一片,都是馬羣。

    要知四川唐門賀喜之人,大半乘馬而來,這裏便是唐宅為他們闢出的歇馬之地,賀客來自八方,馬羣何止千百,成羣擠在一起,端的無人能夠飛渡,是以前面雖然無人巡弋,卻比兩旁還要兇險,蕭飛雨一眼掃過,便知道自己此番仍是前後受敵,今日要想衝出此關,實比登天還難。

    只聽唐迪在地道中大喝一聲:“莫讓奸細逃了。”兩旁大漢一驚回身,“嗆嘟”拔出腰刀,厲喝着撲了上來。

    唐鳳生怕被人瞧見,竟不逃避也不迎敵,而先以手掩面。

    蕭飛雨更不敢放下展夢白,突然頓一頓足,向馬羣衝了過去,唐鳳此刻便是火坑也要跳的,何況馬羣,自也隨入。

    唐迪也已躍出地面,厲喝道:“這兩人逃入馬羣,實是自尋死路,傳令弓箭手伺候,莫要放走一人。”

    一條大漢應聲喝道:“馬欄中已混入奸細,弓箭手四面伺候着,只要有人自馬欄中逃出,只管放箭。”

    馬欄圍以繩索鐵線,四面本有看守之人,此刻一聲聲傳呼下去,四面八方都響起喝聲,聲勢端的驚人。

    蕭飛雨何嘗不知道自己已逃入絕地,但此時她實別無選擇之路,只好能躲過一時便算一時了。

    但她深知唐門暗器厲害,哪敢在馬背上飛躍,一入馬羣,便鑽入馬腹之下,那馬羣擁擠不堪,草地上不時可望見一堆堆馬糞,一陣陣臭氣撲鼻而來,他三人在馬腹下又熱、又悶、又臭、又是擔心害怕,還得時時留意,不讓馬羣的鐵蹄踏在面目之上,那滋味真是筆墨難以形容。

    蕭飛雨自幼嬌生慣養,幾曾受過這樣的罪,但她只顧着展夢白的傷勢,渾忘了自己的痛苦,一面以衣袖為他抹汗,不住地説:“你還好麼?這氣味你受得住麼?”

    展夢白衷心感激,喉頭哽咽,哪裏還答得出話來。

    唐鳳冷“哼”一聲,道:“這氣味受不住也要受的。”

    蕭飛雨知道這位小姐又犯了醋勁,只好當作不聞,柔聲道:“你的傷勢還疼麼?還是已好了些?”

    唐鳳冷笑道:“反正都要死了,傷好不好都沒有關係。”

    蕭飛雨瞧也不瞧她一眼,用身子護着展夢白,輕輕道:“你要是受不了這氣味,就……就聞我好了,我總比馬糞香些。”

    她極力想笑一笑,但此時此地,實在笑不出來,眼睛眨了兩眨,反而流出淚來,一滴滴落在展夢白的臉上。

    展夢白始終只當她嬌縱狂放,再也想不到她竟也會如此温柔,不由得嘆道:“我真該謝謝這些馬糞才是。”

    蕭飛雨道:“你……你説什麼?”

    展夢白強笑道:“若非如此,你怎會這般温柔對我。”

    蕭飛雨破涕一笑,道:“我以前難道就不温柔了麼?”輕輕伏在展夢白的身上,再也不肯起來了。

    四面馬聲嘶鳴,殺機重重,但兩人第一次瞧見對方真情流露,只覺此時此地,便是天堂,而馬嘶也變成仙樂。

    良久良久,展夢白方自輕嘆道:“我脾氣不好,以前有許多地方氣苦了你,但以後……以後……”

    忽然想起此時已是危境,哪裏還有以後,下面的話,再也説不下去,蕭飛雨更是淚濕衫袖,不覺依偎更緊。

    突聽唐鳳絲絲苦嘆一聲,似在自語着道:“還説什麼以後,我只要有你們此時一刻,便是立時死了,也心甘情願的。”

    她回想自己雖也嬌生慣養,一呼百諾,但其實卻寂寞無比,眼見兩人如此真情,忍不住説出真心話來。

    蕭飛雨呆了一呆,暗暗忖道:“別人瞧她生長名門,洋洋自得,必當她幸運無比,又有誰知道她的悲哀苦命?”

    一念至此,不覺對這少女頓生同情之心,回過頭去,一抹淚痕,道:“你也過來,讓我們三人一起……”

    唐風突又板起面孔,冷笑道:“你兩人黃連樹下彈琴,苦中作樂,我可不願奉陪,反正快要死了,還是快些多温存温存吧!”

    蕭飛雨輕輕一嘆,道:“我知道你其實是個非常非常善良的人,只是常常喜歡故意説些令人傷心的話,又有誰知道你在説這些話時,自己比別人還要傷心呢?但你現在已騙不了我,我已知道你的話雖冷,心卻是熱的。”

    唐鳳怔了一怔,目中淚光轉動,忽然大聲道:“誰説我的心熱,我的心早已……早已死了。”

    她説話的聲音雖大,卻也掩不住心裏的悲哀。

    蕭飛雨忍不住用手去撫她肩頭,輕喚道:“唐姑娘,你。”

    唐鳳以手捶地,大聲道:“走開,走開,我……我不要你來可憐我……我不要任何人可憐……”終於伏地痛哭起來。

    四面叱吒之聲,一聲比一聲更緊,夾雜着馬羣的嘶鳴,西風的嗚咽,唐鳳的痛哭,端的令人腸斷。

    突聽展夢白驚呼一聲:“不好,馬羣散了。”

    蕭飛雨大驚轉目,只見馬羣果然已漸漸向外散開,顯是唐門之人已撒下四面圍馬的繩索。

    展夢白喃喃道:“抽水捕魚……好毒的計。”

    蕭飛雨心頭一寒,唐鳳卻問道:“什麼叫抽水捕魚?”

    展夢白嘆道:“若是將池塘裏的水抽乾了,池裏的魚,便動也不能動,只好被漁人一條條捉將去了。”

    唐鳳恍然道:“是了,他們將馬羣趕走,馬走遠了,我們就沒有藏身的地方,也只好被捉去了。”

    她本因自己能猜出此計而大是高興,但忽然想起人若是被捉去,還有什麼好高興的,垂下頭去,黯然不語。

    三人默然半晌,展夢白忽又嘆道:“要是有火就好。”

    蕭飛雨四下一望,只見馬羣太過擁擠,是以散得十分緩慢,她瞧了幾眼,點頭嘆道:“不錯,要是有火就好了。”

    唐鳳呆了呆,忍不住道:“你兩人打的什麼啞謎?”

    蕭飛雨苦笑道:“我們若是能將馬羣激得瘋狂奔馳,便可伏在馬背上,乘亂逃出去,你家的人雖厲害,卻也擋不住奔馬,只是馬羣如此多,以我三……兩人之力,要想驚動他們,實如在大海里拋下石頭而已,連浪花都激不起,但……但若是有火……只要有火……唉!”

    唐鳳搖頭嘆道:“我本以為自己聰明,哪知比起你們,心念就慢多了,但……”忽然一笑:“我這火鳳凰的名字,卻不是白叫的。”

    蕭飛雨、展夢白大喜道:“你有火?”

    唐鳳點了點頭,自懷中取出十餘粒梧桐子般的碧色彈丸,道:“幸好這暗器是我自己制的,所以未被他們搜去。”

    説到這裏,她語聲一哽,眨了眨眼睛,方自接道:“只要將它往地上一拋,便有火焰竄出。”

    蕭飛雨接過幾粒,大喜道:“這裏又是乾草,又是馬糞,這火一點起來,誰也莫想滅得了。”

    只聽外面有人厲喝道:“你們逃不了啦,還是乖乖出來吧,老子們還可讓你們舒服些,否則,罪就更大了。”

    這些人只當蕭飛雨等已成網中之魚,是以誰也不肯自羣馬間冒險衝入來,只是以逸待勞,等在外面,張網而待。

    但馬羣實在太多,四面餘地卻太小,是以散得很慢,想來唐門之人,也怕驚馬成變,是以不敢催迫。

    唐鳳道:“你們快些上馬吧,快……快……”

    蕭飛雨扶起展夢白,忽然問道:“我們快上馬?你呢?”

    唐鳳悽然一笑,道:“馬這麼多,後面火起,前面未必知道,你們只伏在後面馬背上,到了前面若是慢了下來,還是逃不了,只有我在後面一路點火。”

    蕭飛雨頓足道:“這怎麼可以,要走咱們一齊走。”

    展夢白道:“對,要走一齊走。”

    唐鳳搖了搖頭,悽然笑道:“能聽你們這一句話,我已心滿意足了,我一生只想着自己,現在也該為別人想想了。”

    蕭飛雨道:“但……但……”

    唐鳳道:“快,快走吧,我沒關係的,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我爹爹縱然抓到我,還真的能殺了我不成?”

    蕭飛雨一想此話也有道理,再看馬羣越散越疏,中間已突出數丈之地,不由遲疑道:“如此説來,就……就……”

    唐鳳頓足道:“還不走,真要三人死在一起麼?”

    蕭飛雨忽然流淚道:“你幾次三番救了我們,我……我……”突然脅下一麻,竟被唐鳳點了穴道。

    只聽唐鳳道:“今日一別,後會有期,只要你們莫要……莫要忘記……”拉住一匹馬將蕭飛雨、展夢白兩人一齊送上馬背。

    展夢白急呼道:“唐姑娘……”

    唐鳳直作未聞,咬緊牙關,隨手拋出數粒碧丸,草原上立刻騰起一片火焰,馬羣驚嘶,鐵蹄漸亂。

    被唐鳳拉住的馬,也驚嘶揚蹄起來,蕭飛雨與展夢白幾乎落下馬鞍,就在這時,唐鳳左手拍開蕭飛雨穴道,右掌一拍馬腹,健馬箭一般竄了出去,唐鳳大喝道:“走吧,後會有期……”淚珠流滿面頰。

    蕭飛雨穴道一解,顧不得別的,先抱住展夢白。

    她縱待留下,但健馬已自狂奔,她實已身不由主,只聽唐鳳的呼聲,自身後傳來,但瞬即被亂馬嘶叫聲、鐵蹄聲所淹。

    只見後面火勢越來越大,顯見得唐鳳正不停拋撒她自制的火藥暗器,似是要藉此烈火,來宣泄心中之悲苦。

    “搜魂手”唐迪凝神卓立,面沉如水,指揮門下弟子壯丁,疏散馬匹,張網捉人,他指揮若定,隱然竟有大將之才。

    他張的這個網,實是暗器之網,唐門弟子,勁裝佩刃,腰邊暗器革囊鼓鼓囊囊,裝的都是見血封喉的毒藥暗器。

    另一些家丁壯漢,雖未得到唐門名震天下的暗器真傳,但手持的也是唐門特製的毒弩,滇邊一帶苗人,便是向唐門買的這種弩,用來射虎獵獸,可見這弩箭之毒,猛虎也難當,常人只要被它擦破一些皮肉,更是立刻身死,這種毒弩雖不及唐門暗器精巧毒辣,但萬弩齊發聲勢,卻更霸道。

    “搜魂手”唐迪揹負雙手,沉聲道:“萬萬不能將奸細放走一個,無論死活,也要將他們留下。”

    語聲未了,突聽身後地道中傳出一聲輕笑,道:“奸細是什麼人呀?”笑語温柔,探詢殷殷。

    唐迪聽了,卻不禁驟然失色,旋身輕叱:“什麼人?”

    那人語道:“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麼?”

    唐迪訝然失聲,脱口道:“是你!”四顧一眼,大喝道:“加緊搜捕,莫要鬆弛!”自己伏身“嗖”地竄入地道中。

    只見蘇淺雪盈盈含笑,斜倚在入口旁石壁上,一雙春葱般的纖纖玉手.輕繞着腰間彩條,端的風情萬種,難述難描。

    唐迪嘶聲道:“你怎的來了?”心情激動,聲音也嘶啞了。

    蘇淺雪笑道:“我來不得麼?”

    唐迪頓足道:“早知你來了……唉,方才我已令兩個得力弟子,將那東西連夜送到你那裏去了。”

    蘇淺雪笑容突斂,道:“還追不追得上?”

    唐迪嘆道:“追不上了,只怪陰差陽錯,太過湊巧。”

    蘇淺雪道:“我本也是為此而來的,冠兒我也已尋着,若不是他,還找不到你這地道的入口哩!”

    唐迪失聲道:“哦!他也來了,在哪裏?”

    蘇淺雪道:“還有別人,我未讓他們跟來。”

    唐迪沉聲道:“你也快退回吧,若被我門下弟子見了,多有不便,今夜三更,我再設法與你相會。”

    蘇淺雪一笑道:“我知道……自這裏逃出去的兩個奸細,你可知道是誰?唉!你永遠猜不到的。”

    唐迪道:“是誰?快説。”

    蘇淺雪道:“展夢白、蕭飛雨,還有你那寶貝女兒。”

    唐迪身子一震,怔了半晌,狠聲道:“我正奇怪別人怎會尋入我這地道中來,原來是這吃裏扒外的小賤人。”

    語聲未了,突聽地道外驚呼道:“火……火……”

    接着,人聲大亂,馬蹄狂奔,嘶叫之聲,卷潑四野。

    唐迪面色大變,低聲道:“小心行蹤。”旋身掠了出去,抬臂大呼道:“準備暗器,留意馬背,寧可射死馬匹,也莫要放人自馬背上逃走。”呼聲高亢,雖在馬羣驚嘶聲中,仍是嘹亮震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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