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燕子道:
“那便好了。”
那高大漢子冷冷說道:
“好什麼?”
玉燕子目光冷冷一掃,只見那大漢年約四十,身材比平常人高大,眉粗眼大,貌相十分兇惡。
在那大漢四周還站了七八名勁服漢子,玉燕子一瞧便認出這些人都是東廠的錦衣衛,在最外一圈卻圍了百多名兵丁,個個執刀在手,似是提防他倆逃走。
玉燕子皺了皺眉頭,心道:
“這高大漢於是誰,我從前都好像沒聽人說過?”
念隨心轉,當下說道:
“一點點傷勢算得了什麼?當然是好了!”
那高大漢子哂道:
“傷雖未重,卻得把命留下,算起來還是不合算啊!”
玉燕子冷笑道:
“你自信有這份能耐麼?”
那高大漢子道:
“若沒這份能耐,老子攔著你們幹什麼?”
說話之時,趙子原也飛身掠過來。
玉燕子轉首道:
“趙兄可認得此人?”
趙子原搖了搖頭道:
“小可從未見過!”
那高大漢子怔道:
“你便是趙子原?”
趙子原笑道:
“是便怎的!”
那人冷聲道:
“前夜大鬧九千歲府以及後來又想到天牢救人的可是你?”
趙子原聳聳肩道:
“不錯!”
那人目光一寒道:
“如是說來老子便先對付你!”
趙子原冷冷說道:
“趙某平生不殺無名之輩,閣下高姓大名?”
那高大漢子道:
“老子沒名沒姓,你先接我一招試試!”
單手一挽,右掌緩慢的在空中斜劃一道圈子,然後徐徐的拍出一道飈風,直襲趙子原胸前三大要害部位。
他出手甚慢,可是每當掌風推出少許,勁力便加大一分,快到趙子原胸前之際,已彙集成一股銳不可當的雷霆之勁。玉燕子脫口道:“‘飛龍掌’,你是密宗弟子?”
吳非士怔道:
“密宗那有俗家弟子?”
玉燕子道:
“是啊,難不他是化過裝了,只要揭掉他頭上方中一瞧便知!”
那高大漢子掌風已發,倒也不由暗暗心驚道:
“此女好厲害的眼光,我掌勢剛出,便瞧出我的底細!”
趙子原笑道:
“姑娘所見正與小可相同,他是密宗和尚假裝的。”
說話聲中,一股宏大勁力已當胸封至。
那高大漢子嘿然冷笑道:
“小子,你是找死!”
驀地吐氣開聲,掌風爆炸而開,幾乎把趙子原整個身子都罩了進去!
趙子原胸口一窒,暗忖密宗武功當真不同凡響,就憑他這一掌之勢便夠爭雄武林了。
他身子微幌,勁風一沉,誰知對方掌勁生像貼了狗皮膏藥,他雙腳堪堪落地,那高大漢子掌勁已如影隨形攻到。
趙子原大喝一聲,突地原地中一聲春雷乍展,“轟”然一聲,勁風作響,那高大漢子一幌,登登退了幾步。
那高大漢子臉孔蒼白,半晌之後才道:
“好掌法,老子要和你鬧一鬧了!”
這話一出,那七八名錦衣衛分向兩邊散開,那一百多名兵丁也跟著兩邊退讓,只在遠遠站了一道圈子。
玉燕子道:
“密宗玩意很多,注意要小心!”
吳非士道:“說得是。”
剎時,只見那些兵丁向兩邊讓開一條路來,左面一排走出八名小和尚,接著右面也跟著走出八名。
那十六名和尚年紀都只十一二歲,個個生的唇紅齒白,模樣俊俏,當真人見人愛。
那十六名小和尚手中都拿著一隻翠綠的菩提樹,每走一步,那翠綠的樹枝便幌一幌,由遠處看來極為醒目。吳非土奇道:“他們想幹什麼?”玉燕子道:
“吳老師,腦中別多想,盡力安靜,千萬不要著了道兒!”
那高大漢子嘿嘿說道:
“好說,好說!”
便在此際,只見他雙手一陣搖幌,那十六名小和尚忽地交錯行走起來,那高大漢子往空地下一坐,喃喃念道:“嘛稀咪哩,唏啦唏啦……”
他先念的很慢,那十六小和尚便也走的很慢,不一會他念快了,那十六名小和尚走的也跟著快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只見那十六名小和尚利用交錯的身子繞著趙子原等三人打轉,由於身形迅速,趙子原等人乍然一望,便是生像發現自己面前有千百條道路似的,一時竟為之舉步不得!玉燕子大驚道:“這是什麼名堂?”吳非士只一陣目眩,駭然道:
“你們嗅到一種氣味麼?”
趙子原大喝道:
“快屏住呼吸?”
右手一掃,一股飈風已橫掃而出。
趙子原心念十六名小和尚年紀輕輕,那一掌只用了六成左右功力,饒是如此,飈風翻滾風勢仍足驚人。那知他掌勁掃出,有若泥牛入海,毫無痕跡。
那十六名小和尚疾轉如故,而且花樣也越轉越多,當真令人眼花鐐亂,為之神搖目奪。
那高大漢子先是盤坐地下念著,此刻卻把身子站了起來,只見他手舞足蹈,狀若瘋人。
玉燕子寒著臉孔道:
“據聞密宗一門極是正派,緣何會有這等旁門左道玩意兒呢?”
趙子原道:
“小可孤陋寡聞,姑娘知道這是什麼玩意?”
玉燕子道:
“姑不論他是哪種玩意,總之我有辦法破他,不過這一辦法甚是損理,我不願施出來罷了!”
趙子原暗忖,處此境地,她竟然還有這種慈悲心腸,實在難得!
目光一掃,見吳非士臉孔泛紫,驚道:
“吳老大可是中毒了?”
玉燕子笑道:
“不礙事!”
隨手掏出五顆藥丸道:
“吳老師把嘴張開!”
吳非士粗重的喘著氣,模樣十分痛苦,吃力張開嘴巴,玉燕子中拇兩指一彈,已把那顆藥丸彈入口去,說道:
“趕快行功!”
吳非士跌坐下去,運動真氣,誰知真氣怎麼樣也運集不起,反之臉上現了一陣痛苦,顫聲道:
“追魂教,追魂教,姑娘,我……”
下面的話還沒說完,“撲通”一聲仰倒。
玉燕子臉色一變,正待伸手去扶,趙子原忙道:
“動不得!”
玉燕子茫然道:
“天下何物這般厲害?”
趙子原道:
“小可久聞‘追魂教’所行之毒,是天下少有的毒物,此物極似‘無形毒’,無色無臭,中者無不立斃!”
玉燕子痛苦的道:
“這樣看來,吳老師是沒有救了?”
趙子原喘噓道:
“死者已矣,生者何堪,姑娘還是節哀的好!”
玉燕子兩眼射出精光,大聲道:
“我非殺了他們不可!”
說話之時,只見她從懷中取出一物,那物乃是一條綵帶,不過這條綵帶極長,兩面光華奪目,看來十分美麗。趙子原心道:
“難不成這根綵帶便很厲害麼?”
忖念之際,聽玉燕子怒喝道:
“以毒攻毒,這便是用毒者的祖訓,你們既是這般歹毒,說不得本姑娘要開殺戒!”
只見她隨手一抖,那根綵帶便似晚霞夕陽光輝那麼燦爛,但見五色繽紛,同時揚起一陣彩色輕霧。
那十六名小和尚是時動的非常迅速,豈料身子觸及那片彩色煙霧,一個二個便發出一聲尖叫,那片煙霧布及四五丈方圓,在綵帶揮送之下,範圍更大更廣。
剎時,那十六名小和尚都著了煙霧,尖叫之聲此起彼落,“撲通”、“撲通”都往後倒去。
那高大漢子睹狀大驚,霍地從地下跳起,大喝道:
“你用什麼東西把我‘毒魂大陣’破了?”
玉燕子沒有理他,指著地下吳非士道:
“我問你,他還有沒有救?”
那大漢道:
“有當然有,只是解藥卻在老子身上!”
玉燕子道:
“我問你,那便是了,你想不想你那十六名小和尚活過來!”
那大漢怔了一怔,道:
“老子不相信!”
他俯身一看,卻見那十六名小和尚個個臉色都無異樣,心口也在跳動,就只躺在地上不能起來。
那大漢伸手一摸,玉燕子叱道:
“你可是想不要命了麼?”那大漢連忙縮手道:
“女娃兒,你可是想威脅我?”
玉燕子冷冷說道:
“你連他們著了什麼道兒都不知道,在你還會向別人使毒呢?”
那大漢道:
“事實上老子對毒一竅不通,不過本門這種‘毒魂大陣’本身便含的有毒存在,敢問你又用的是什麼?”
玉燕子哂道:
“聽過‘天羅教’的名字麼?”
那大漢居然一震,驚道:
“天羅教?你是東後的人?”
玉燕子冷笑道:
“知道便行了,你在西域當和尚當得好好的,緣何要換了俗家衣服到這裡來鬼混?”
敢情東後和西域密宗還有淵源,那喬裝大漢的西域和尚再也不敢多說話,走過來替吳非士灌了一顆藥,說道:
“有勞姑娘把這十六名弟子救醒,貧僧這便離去!”
他終於露出真實身份,說過之後,揭掉頭上包中,露出了一顆光光頭,然後脫掉那件俗裝外衣,一襲青色袈裟也隨之顯露出來。
玉燕子自是不願為難他,也把解藥送給了那青衣和尚,那青衣和尚一一給那十六名小和尚服下,不久便都醒了過來。
過了一會,吳非士也跟著醒轉,那青衣和尚合什道: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說著,帶了那十六名小和尚揚長而去。
事情這樣急轉直下,不但大出那些兵丁意料之外,尤其是那七八名錦衣衛個個都傻了眼。
這時一名軍官手執長槍越眾而入,那些兵丁轟然道:
“總兵大人到了,這下好了!”
那總兵大人緊了緊長槍,喝道:
“天子腳下豈容你們這些草寇撒野,還不趕快受縛!”
玉燕子哼道:
“你威風什麼?”
那總兵大怒,長槍挽了斗大一朵槍花,分心便刺。
玉燕子嬌軀微側,閃過一招,回首道:
“吳老師還能行動麼?”
吳非士道:
“老朽已完全恢復過來,姑娘不用替老朽耽心,儘管放手去較量就是!”
那總兵大人道:
“說的好容易!”
倒轉槍柄,又是一槍刺了過來。
玉燕子哂道:
“你逞什麼英雄!”
雙手一抓,一下扣住那總兵的槍柄,同時喝道:
“斷槍!”
那總兵不相信自己的力量會不及一個女流,嘿的叫了一聲,奮起神刀一挑,原意是想把玉燕子身子挑起,他用的是外力,玉燕子用的是內力,兩股力量,擠的那隻粗如碗口大槍“咔拆”一聲,果然齊中而斷。
那總兵臉色一變,玉燕子乘時喝聲:“走”,人已飛彈而起!
吳非士跟著而動,那七八名錦衣衛,只有些顧慮趙子原,對他倆還不怎的害怕,數聲大喝響起,就有幾人飛身攔路。
玉燕子哼了一聲,半空中一揮那根五色彩帶,那幾名錦衣衛一聲慘叫,便由半空中墜落。
錦衣衛這一關一過,那些兵丁更不在兩人眼下,兩人指東打西,終於衝開一條血路,飛身奔去。
趙子原本來也想跟著兩人走,但他考慮自己中途可能受到強力攔截,所以兩人一走,他故意另擇了一個方向奔出,他這樣做,完全是想引開官兵的力量!
趙子原身子一動,一大堆兵丁便都攔了上來,趙子原不願多傷無辜,邊打邊行,終於衝了一道缺口飛身閃出!
後面兵丁那會放過他,一面追一面紛紛喊捉奸細,這一來,趙子原已不方便在大街上走,轉了兩條小巷,他對京城路道並不熟悉,兩條街道一轉,卻不知自己此身已到了哪裡?
遠遠仍是聽到兵丁喊叫之聲,趙子原心道:
“我雖已脫出了他們範圍,只是我還得去打探程大人的消息,只是路道不熟,我往哪處走?”
忖念之際,忽見從一條小街轉出一名小廝向他招了招手,趙子原一看並不認識,奇道:“小哥是叫我麼?”那小廝道:“快隨我來!”
那小廝年齡雖小,卻是非常機警,說過之後,掉頭便走。
趙子原遲疑了一會,終也跟著那小廝走去。
那小廝轉了兩彎,忽然在一處高大的院牆面前停下,那小廝朝牆上指了一指,“快翻進去!”
趙子原怔道:
“裡面是……”
那小廝急道:
“別多問了,你進去便知道。”
趙子原搖了搖頭,道:
“小哥不把裡面的人告訴我,我怎能糊里糊塗撞進別人房子?”
那小廝直跺腳道:“裡面的人你認識,這總行了嗎?”趙子原仍不放心說道:
“裡面是誰?”
那小廝太急,就在這時,忽聽“啞”的一聲,一扇偏門打開了,一名使女模樣的人探出頭來,道:
“金哥,便是他麼?”
那叫金哥的小廝道:
“誰說不是呢?偏生他就不肯進去!”
那使女聲急道:
“趙公子放心,我家小姐知道公子道路不熟,得悉你被官兵圍住,因而派人接你,公子請吧!”
趙子原一呆,心道:
“她家小姐?我幾時認識過這麼一個闊氣小姐呀?”
他人雖還沒有進去,但是看著那高大的院牆,便知道人家氣派不俗,若非官宦之家,也該是有錢的鉅富了。
那使女見趙子原久久沒有答話,急道:
“趙公子怎麼啦,咱們小姐都等得急了,你還站在那裡沒有挪動呢!”
趙子原拱手道:
“姑娘能把貴小姐芳名見告嗎?”
那使女道:
“小姐姓白,不過這是她現在的姓,至於以前嘛,她並不姓白……”
話未說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已然響起,那使女臉色一變道:
“追兵來啦,公子快進來!”
說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趙子原一拉,然後“砰”的關了木門。
趙子原到裡面一看,眼前是一座後院,這後院很大,花木扶疏,十分幽雅宜人,那使女道:“公子來過麼?”趙子原苦笑道:
“小可如是來過這裡,便該認識貴小姐了,姑娘,你剛才的話沒說完呢!”
那少女正想答話,驀見一個白衣美女由花叢中緩步行來,使女一見,連忙用手一指道:
“瞧,那不是小姐來了嗎?”
事實上趙子原上已發現了那白衣美女,他實在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因是那白衣美女對他實在太熟捻了,只是他做夢也沒想到白衣美女會是這裡的小姐?
那白衣美女走到趙子原面前停下,幽幽說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雖只簡單幾句話,千萬種柔情蜜意已盡在其中,趙子原心中微微一蕩,他定了定心神始道:
“甄姑娘,我實在想不到會是你在這裡?”
那白衣美女道:
“我知道你想不到的,就是我自己又何嘗會料到這一步!”
趙子原苦笑道:
“姑娘自己都如是說,我就更不必論了?”
那白衣美女嘆道:
“白雪蒼狗,滄海桑田,世問事委實大使人難以逆料,就拿你來說吧,在黃河渡口之際,武功原不過平平,誰知落水之後,非但沒有葬身魚腹,反而因緣時會,一變而為名震天下的大英雄了!”
趙子原搖頭道:
“甄姑娘可是在挖苦我麼?”
那白衣美女道:
“我說的是真心話,子原,咱們總有好些日子沒有見面了吧,我相信你此刻想知道一件事情,待我告訴你!”
趙子原心道:
“她必是認為我想知道她此刻的身份,豈知我最迫切希望知道的,還是程大人程欽的情形!”
那白衣美女說過之後便當先走了,趙子原滿腹猜疑的跟在後面,兩人一前一後穿過花叢,誰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白衣美女來到一處書齋,兩名使女早在候著,那早先帶著趙子原進來的婢女忽道:
“小姐,要不要婢子去準備點吃的東西?”
那白衣美女道:
“趙公子折騰大半天,想必十分餓了,你們都去準備一下,我在這裡和趙公子談一談!”那兩名使女會意,相繼走了出去。
那白衣美女先請趙子原坐下,說道:
“子原,為了使你安心坐下來和我多談一談,我必得先把你所極願知道的事告訴你,也好使你死心。”
趙子原心頭一震道:
“死心,難不成姑娘已知道我的事了?”
那白衣美女笑道:
“你是不是最耽心程大人之事?”
趙子原脫口呼道:
“姑娘果真知道這件事,不知程大人的情形如何?”
那白衣美女嘆道:
“魏宗賢權傾天下,便是當今皇上也得聽他幾句,程欽這樣做無異自尋死路,還會有好下場麼?”趙子原大驚道:“程大人遇害了麼?”
白衣美女道:
“那倒不致於這麼快,魏宗賢掩人耳目,起碼還得故意做些手腳!”
趙子原急道:
“甄姑娘,那麼程大人如今究竟如何?”
白衣美女道:
“業已打下天牢,抄投滿門!”
趙子原頹然道:
“罷!罷!忠良盡喪,國勢何堪?眼見大明天下即將拱手讓人矣!”
白衣美女道:
“不過據搜查的人報告,程欽一家三十六口一個也不少,獨獨走了他的愛子程銘仙!”趙子原不由一驚道:“難道他們還想斬盡殺絕?”
白衣美女道:
“官家的事不比武林恩仇,要辦便得辦個徹底!”
趙子原深覺白衣美女和她往常性格大是迥異,暗忖她怎會變得那麼快?
他心念一閃,戒備之心油然而生,忽道:
“甄姑娘,令尊大人在此地?”
白衣美女搖頭道:
“子原,甄定遠並不是我的父親?”
趙子原愕然地搖了搖頭道:“這怎麼可能?”
甄陵青道:
“說來話長,總之一句話,甄定遠並不是好東西!”
趙子原道:
“何以見得!”
甄陵青柔聲道:
“子原,難道你還不清楚麼,這話又何需問我!”
趙子原越聽越起疑,念頭閃馳之中,一隻春蔥般玉指已搭了過來,趙子原抬頭一望,只見甄陵青兩眼含情脈脈的望著他,趙子原不禁心神一蕩。
甄陵青又道:
“子原,我以前對不起你,可是現在,我是真心愛你了,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句話?”
甄陵青說著,嬌軀微抖,一股蘭鷹香味撲鼻而入,趙子原一生雖然少近女色,只是此刻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馬!趙子原含糊的道:“什麼話?”甄陵青道:
“放棄江湖生涯,和我永遠廝守在一起!”
這話聽來頗含情意,可是趙子原卻認為大反常態,說道:
“甄姑娘,你從此不言武事了?”
甄陵青道:
“這得說說我的身世了。”
趙子原道:
“小可一直覺得懷疑,如說姑娘與甄堡主毫無瓜葛,緣何早不發生此事遲不發生此事,偏偏……”甄陵青臉孔一沉,道:“子原你不相信我?”趙子原道:
“小可怎敢?”甄陵青忽地嫣然一笑,道:
“我知道你不會懷疑我的!”
趙於原勉強笑了笑,他是覺得甄陵青已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甄陵青以前任性,驕狂,但是現在的甄陵青卻是情意綿綿,沒有一點武林氣息。
趙子原並不是傻子,知道一個人要改變個性,也不會變的這麼快,那麼照這樣說來,眼前的甄陵青該是假的了?
那也不會,甄陵青畢竟是甄陵青,形貌不用說,便是那陣陣聲音與微小動作,誰又能裝扮!
就在這時,一名使女走了進來,稟道:
“小姐,已準備好了!”
甄陵青揚手道:
“帶路!”
使女低應聲應了句“是”。甄陵青轉首道:
“子原,先吃點東西再說吧!”
趙子原也真是有些餓了,聞得甄陵青一說,含笑說道:
“如此叨擾姑娘了!”
甄陵青淡然一笑,揮手使使女在前面帶路,一行出了書房,沿著一條花徑前行,充鼻一片芬香,頓使人精神一振。
走完花徑,眼前是一座水閣,水閣四面環水,閣樓恰好在池子中央,相距約在十丈遠近。
使女稟道:
“小姐,酒席已備在閣中了。”
甄陵青道:
“知道啦!”
說時轉身對趙子原道:“子原,請吧!”
趙子原皺了皺眉頭,暗忖由岸上至水閣相距有十丈,若非有超人武功,勢難飛渡過去,難不成甄姑娘身邊使女都有這等功力麼?
這點不說了,更使人震驚的還是這一席酒又是如何安置上去的,趙子原心念轉動,隨口應道:“甄姑娘請!”甄陵青道:“子原和我還講客氣嗎?”
趙子原笑了一笑,道:
“如此有僭了!”
雙臂一振,輕輕掠了過去。
不過他為人十分細心,飛掠之際,利用眼角餘光一掃,似是發覺甄陵青在同一個時候也飛身掠起,以她那一身輕功,簡直已到駭人地步。
趙子原心道:
“不可能啊,甄陵青的武功我是見過的,她絕對沒有這樣高的輕功?”
心念轉動,兩人已一先一後落人水閣,趙子原目光一掃,但見水閣陳設豪華,一切桌椅杯盤華麗高貴,恐怕就連首富人家也難以辦到,趙子原懷疑之念大起,戒備之心隨之更甚,甄陵青微笑道:“請坐,簡慢之處尚請見諒!
趙子原道:
“那裡,那裡,甄姑娘大客氣了!”
他十分注意甄陵青的動作,尤其是她臉部,他知道任何武林人物要變換成另外一個人,都可以在臉上套上一張人皮面具,但是經過他仔細觀察之下,甄陵青臉上似是沒有人皮面具。
這一來,趙子原又不禁暗暗奇怪。
甄陵青對趙子原的行動似有所覺,待兩人落坐之後,她含笑說道:
“子原,瞧你好像有點心神不寧的樣子?”
趙子原心中微動的道:“是的。”甄陵青道:
“你是不是懷疑我為什麼會到這裡來?”
一面說,一面替趙子原斟了一杯酒,又道:
“我剛才便對你說過的,人世間的變化是難以逆料的,人的情形如此,我又何嘗不一樣?”
她在自己面前也斟了一杯,道:
“來吧,我先敬你一杯!”
說著,舉杯在唇間喝了一口。
趙子原也淺淺喝了一口,道:
“甄姑娘,說真的,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甄陵青幽幽嘆道:
“子原,你還記的起那天在黃河渡口的事嗎?”
趙子原道:
“時間並不太久,小可如何記不起來!”
甄陵青道:
“咱們一邊吃一邊說,子原,別客氣啊!”
說著,又喝了一口,接道:
“那天我奉勸你不要到京城來是有深意的,不想你不聽,你和司馬遷武落水之時,我那時也在爹爹船上,我見你落水,真是痛不欲生,幾乎要跳水自殺,都被爹爹阻住了。”
趙子原道:
“姑娘待我太好了!”
甄陵青道:
“你現在才知道麼?”
趙子原苦笑道:
“小可素來愚鈍,但不知以後事實發展又怎樣?”
甄陵青膘了他一眼,道:
“我自然和爹爹大吵大鬧,我爹爹一怒之下便把我拷打一頓,我當時忍著不發,後來乘他不備跳下黃河……”趙子原感慨的道:“甄姑娘,你這是何苦!”甄陵青道:
“你認為不應該?”
趙子原尷尬的笑了一笑,沒有說話。
甄陵青道:
“我也不知經過了多久,當我醒來之時,在我面前坐著一對老夫婦,這對老夫婦十分慈祥,問起落水原因,我只好隨便編了一個故事,說自己是因為婚姻不滿才憤而投水輕生的。”
趙子原仍沒有答話,挾起一塊雞肉送下嘴去。
甄陵青道:
“後來那對老夫婦問起我的姓名和家世,我也隨便編了一套,惟獨我假說自己姓白之時,無巧不成書,原來那對老夫婦也姓白!”
趙子原插嘴道:
“便是此間的主人了!”
甄陵青道:
“不錯,白大人位居極品,更巧的是他們夫婦膝下空虛,便認我做了義女,這便是我落水之後的一切經過!”
子原笑道:
“真是天涯何處無芳草,每個人的遭遇都有所不同,然則甄姑娘現在已貴為千金小姐,又從何得知小可身陷重圍,派人加以援引呢?”
甄陵青鼻頭一酸道:
“子原,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對你的真情麼?”
說話之時,珠淚已掉了下來。
趙子原驚道:
“姑娘怎麼哭啦?”
趙子原不問還好,問了之後,甄陵青反而哭的更加傷心,真若梨花帶雨,人見猶憐。
趙子原不禁慌了手腳,忙道:“甄姑娘,小可一時失言,姑娘切莫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