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的油紙窗外一條黑影一閃,跟著嗖的一聲!一點寒星,疾若電閃,挾著破空銳嘯,穿窗而入,釘在紅燭之下的桌上。
藍劍虹一看,是一枚三寸長的雪亮喪門釘,不禁大吃一驚,趕忙噗的一口,將桌上燭光吹息,把金龍劍笈,納入懷中,抓起金龍寶劍,呼的一聲,將油紙花格窗門,擊得粉碎,一式“巧燕穿簾”飄身出窗外,落在階臺上怒喝道:“什麼人,竟敢夜入大佛寺,暗中下手,也算得上是英雄好漢麼?”
話聲剛落,殿前大院中,響起一陣哈哈朗笑,音若燕鳴,清脆悅耳已極。
隨著笑聲,在院中一株百年巨松後,轉出一個衣著別緻,年約二十三四歲的俊美少年。
藍劍虹內功清湛,黑夜之中本來就可辨物,何況此時又有明月在天,光華似水,照得大院中一片如銀光亮,他俊目注神,向來人一望,不禁一愕!
只見他穿一身怪服奇裝,粉底快靴,背上交叉揹著兩隻翠色判官筆。
生得玉面劍眉,俏目隆鼻,肌白如雪,唇若硃砂,俊俏已極。
那少年一見藍劍虹,似也為他的靈秀俊美,駭然驚愕,暗想:天下除我玉筆俏郎之外,還有他……。
是以,這一對人間僅有的美少年,相距不過丈許,互視良久,似都在驚異對方的俊美!
過了半響,還是藍小俠先開口說道:“我藍劍虹與閣下,素昧平生,想必沒有什麼開罪你的地方,何以要夜入大佛寺,向我暗中下此毒手?”
那少年一聽他就是藍劍虹,更是不禁駭然,暗道:難怪易蘭芝對他情堅意決,似決不移情別戀,今日我才知道了這個原因,他不但英俊,而且果然還在人間,沒有死去。
他一想到易蘭芝,心中登時感覺到悲苦已極,不禁仰面一聲慘笑長嘆道:“蒼天!既生他藍劍虹,又何必生我範青萍……”
話聲尚未全落,藍劍虹急急邁前幾步,無限感激的問道:“原來閣下是範兄,一年前,伴送我師妹易蘭芝來天龍峰大佛寺的這份雲天高誼,小弟感激之至!敢問範兄,小弟師妹現在哪裡,望能見告。”
玉筆俏郎範青萍,聞言一怔,本想以冷言相答,自己不但伴護易蘭芝來天龍峰大佛寺,而且在雲龍山時,她的一條命還是自己救的,同時,范家莊一年相處,自己對她已萌愛意,為了奪情,他將要不惜和他一拼,以決生死……。
但說也奇怪,範青萍自今夜見到藍劍虹之後,心裡已起了一種極其微妙的感覺,他不但無法將這些話說出口來,而且似為了易蘭芝的關係,他還不願使藍劍虹過分傷心,乃不自覺的脫口說道:“在馬鞍山的一個幽谷中,她在和你分別的一段時間中,天天在惦念著你,若她知道你並未死於千丈地穴,她該不知要多高興啊!”語畢,俏面上顯出一絲欣慰微笑。
這微笑好像是在慶幸易蘭芝,沒有失去藍劍虹,而為她高興!
藍劍虹一聽易蘭芝在馬鞍山一個幽谷中,心頭真有說不出的高興,過了片刻,才笑道:“範兄今夜來大佛寺找小弟不知有何貴幹?”
範青萍俏面斗然變色,怒道:“我來此並非找你,乃是要報在楓林鎮上,樂賓客棧中的一掌之仇,那兩個孽僧,可在寺中?”
藍劍虹見他突然發怒,而且言語中,似要向天童師叔及醉僧師伯二位老人家尋仇,一時間大惑不解,忙道:“範兄正人英俠,周師伯與鄭師叔,亦乃一代方外高人善士,但不知為了何事,會用三陰透肌掌開罪閣下,真使小弟費解已極?”
範青萍雖然天性陰毒,但也被藍小俠這句話問得愧疚頓生,半晌答不上話來!
只是雙目視地,俯首沉思,道:楓林鎮樂賓客棧那夜,隔室聞春,慾念頓起,致使淫心敝智,欲到蘭芝妹妹房中去,圖以非禮。
這種事情,分明是自己的不對,又何能啟齒示人,何況這問話的,又是易蘭芝對他意決情堅,終日惦念的師兄藍劍虹!
思此,他正不知應以何話對答之際。
忽然一個蒼沉聲音,響自大殿階臺,道:“範青萍,你尚有面目來到大佛寺尋仇!”
話至此突頓,一雙慈目,逼射出兩道如冷電般的寒光,掃了玉筆俏郎一眼。繼道:“不錯,那三陰透肌掌,確是老衲摯友,人稱醉僧周天時所施,但若不是他及時趕至,恐易姑娘那白玉無瑕之身,早已毀在你這淫徒手中了。”
語畢,轉面望著藍劍虹道:“虹兒,你過來。”
藍劍虹聞喚,再加上剛才所聽到的那些話,心中已是砰然不安,忙一縱步,飄身到了大殿階臺,躬身一揖道:“師叔,您老人家所說的……”
天童禪師鄭嘉榮未等藍劍虹的話說完,趕忙截住,將數月前玉筆俏郎伴易蘭芝來大佛寺找尋劍虹,自己告以劍虹墜身千丈地穴,易蘭芝痛不欲生,想撞壁自絕,後經自己勸阻,玉筆俏郎乘機進言勸慰蘭芝,隨他離去。
不料臨去時他那份陰邪淫惡的笑容,已為醉僧察覺,知道他心懷毒計,就在他帶著易蘭芝神駒雙騎離去之後,醉僧隨即追蹤而去。
果然在楓林鎮樂賓客棧,範青萍聞得隔室春聲,突生淫念,披衣起床敲蘭芝房門,欲圖非禮,幸為醉僧隱身暗處,用三陰透肌掌,制服淫徒,救了易蘭芝清白貞操的經過,詳詳細細的向藍劍虹說了一篇。
天童禪師的話說完,不但氣得玉筆俏郎咬牙切齒,就是藍劍虹亦心膽皆裂。
只見他猛一轉身,向範青萍怒喝道:“原來這樣!看你丰神俊秀,風度不凡,想不到你竟是一個人面獸心的下流淫惡之徒,我念你伴送蘭妹來大佛寺的微恩,不把你碎屍劍下,但日後我見到蘭妹之後,我會問她,你若有絲毫對不起她的地方,我決不會放過你,現在,你快給我滾出大佛寺吧!”
藍劍虹的話說完,範青萍陡然仰面一陣震天大笑,道:“我範青萍闖蕩江湖十餘年,碰到你這種狂妄口氣的人,尚是第一次,若不念在你是蘭芝妹妹的師兄,殺了你怕傷她的心,今夜我定然教你魂歸地府。”
範青萍的這篇話,前面兩句,就夠氣煞藍劍虹的了,再加上後面一聲蘭芝妹妹,叫得是那樣的親熱,更是氣得藍小俠俊面陡然色變,斷喝道:“用三陰透肌掌教訓你的人,已離大佛寺,淫徒!休要輕狂,你到底有些甚麼樣的神奇武學,可儘量施為,讓我藍劍虹見識見識……”
話聲中,飄然落在大院中,右腕一沉,金龍寶劍驟起一片黃光,攔腰掃到。
玉筆俏郎,與藍劍虹會面之時,見他神俊驚人,風華蓋世,再加上易蘭芝的關係,故內心中對藍劍虹,已起了一種極其微妙的感覺,這感覺是自己天性冷寞怪僻,一向落落寡言,普天下的人能放在自己心目中的,只有兩個,一是自己的父親,自己一身絕世武功,全是父親傳授,一個是一年多前在雲龍山冒奇險,救出來的易蘭芝,易姑娘那嬌稚性格,絕代姿容,已使自己不克自持,想不到今夜一見藍劍虹,竟又投緣!
若不是天童禪把他的惡行,在藍劍虹面前拆穿,致使劍虹對他一頓訓斥,他也不會反言痛詆。
兩人經過一番唇舌交鋒之後,藍小俠竟然揮劍相對,範青萍當然也不再能忍!
倏的晃身,避過對方攔腰一劍,乘勢摘下背上揹著的一對翠玉雙筆,擺勢迎敵。
藍劍虹見他避招身法奇快,知道他武學造詣精深,加以有易蘭芝的事情橫在心裡,難免懷著三分醋意,故第二招出手即施絕學。
只見他推劍撲進,身遊九宮,光凝八卦,足下暗踏五行方位,立展峨嵋山授業恩師悟玄子所授的“九宮太極劍法!”,想把範青萍立刻碎屍在自己的神刃——金龍寶劍之下。
玉筆俏郎範青萍,手揮翠玉判官雙筆,月光下,異服飄風,在金芒劍影之中,從容舞筆,抵敵遊走。
十餘個回合過後,範青萍冷冷一笑,道:“內家峨嵋九宮太極劍法,號稱武林中劍術一絕,也不過如此而已……”
話猶未了,藍劍虹已自叱道:“淫徒!休得多出狂言,我總會讓你死個痛快!”
話聲之中,劍招突變,但見金芒如電,人影如風,一個藍劍虹,在斗然之間,似化作了無數個藍劍虹,把玉筆俏郎罩在劍光身影之中,而且每一劍,都好像是千手同揮,灑落一天金雨,凌厲劍鋒,與世無匹,由九宮太極劍法,改為了天童禪師所授絕學“風雷劍法”。
玉筆俏郎,果然不負盛名,武功已臻妙境,雖然自己被藍劍虹的劍光身影緊緊圍罩著,但雙筆對敵,與身法的靈巧,絲毫未減,任憑藍劍虹奇招如何迭出,範青萍均能從容化解,傷不到他皮肉衣著絲毫。
這情形不但藍劍虹,驚愕駭然,就是站在階臺上一邊觀戰的天童禪師,也只看得瞠目結舌,心中不住暗想道:這兩個絕代俊男,全是身懷罕世奇學,若果能連手並肩,仗劍江湖,那麼武林中群魔眾兇,均將會臣服他們的神奇武學之下。
天童禪師正想至此,忽見藍劍虹已把一套風雷劍法,舞至尾聲,一招威力無比的“萬雷奔擊”,劍光化作一朵巨大金花,照準玉筆俏郎頂門飛襲而下。
這套風雷劍法,本是五臺派祖傳絕學,到天童禪師鄭嘉榮的恩師,餐霞大師時,大師又窮數十年之心血,集天下武林各派劍術精華,加以研變,故威力之大,委實驚人已極,五臺派能在武林中擠得武術正宗一席地位,也是因為這套劍法能享譽夫下,震服群雄之故。
眼前老禪師目及藍劍虹用風雷劍法中的最老一招,欲收拾範青萍,心想:玉筆俏郎,自無生還,定然腦漿進裂,陳屍就地。
大和尚頓起慈悲之心,右掌平推,想用自己苦練數十年的神奇掌法,制止劍虹,救範青萍一命,以免劍虹多造殺孽。
哪知,他掌風尚未脫手,忽聽玉筆郎嘿嘿兩聲冷笑,笑聲裡雙筆同時向上一抬,作勢虛擋,人則乘一擋之勢疾退五步,避過蓋世絕招,站在五步外,冷笑不止……。
藍劍虹見範青萍竟逃過了風雷劍法中的,這一威力無倫的絕招,心中委實大吃一驚,但也就因此,更定決心要將範青萍誅在自己劍下!
是以,他也冷冷一笑道:“武功果然不凡,但我仍舊要讓你這夜郎自大的淫徒,見識一下,我藍劍虹劍術中的幾手蓋世絕學!”
語畢,縱身震劍,頃刻間,滿院金光,如大海狂濤,向範青萍滾滾而來,砭骨寒芒,又將玉筆俏郎緊緊罩著,一套使人莫測所來的“金龍”神奇劍法,已自聚神施展開來!
這套金龍劍法不但藍劍虹自己習練時未加註意,究竟有何等威力,就是連從旁指點的天童禪師,也絕未想到,這套劍法,已臻當今武林中各家劍法,至高無上的境界了!
只見金光如海,劍影若山,將一個身懷蓋世奇學的玉筆俏郎逼得連連後退。
只看得,平素以風雷劍法自雄的五臺掌門方丈,天童禪師,有些目眩神搖,舌矯不止的歎為觀止!
就在這時,忽聞玉筆俏郎範青萍,斗然一聲厲叫!兩道血泉,迎著明月光華,凌空灑下。
天童禪師,情知不妙,驀然一聲斷喝道:“虹兒住手,不可枉造殺孽!”
藍劍虹聞喝,果然沉腕收劍,如山金光,驟然消失,上前看時,玉筆俏郎前胸及左臂,各中一劍,幸好金龍寶劍入內不深,否則範青萍哪裡還會有活命,逃得出天龍峰頂的大佛寺去。
玉筆俏郎範青萍,果然不愧為一個硬漢奇男,雖然身負兩處重傷,飛血如雨,但仍未倒下,一雙俏目逼射出兩道怨毒痛恨光芒,迫視著藍劍虹,冷冷笑道:“我雖然身中你兩劍,負了重傷,但我若要殺你,仍易如反掌折枝,你不信瞧著!”
話聲剛落:猛抬右手,屈指一彈,施展寒林居士張九如妻子所授的“彈指開碑神功”,向大院西面粉壁磚牆擊去。
但聞“拍”的一聲!尺來厚的粉磚牆,被彈指開碑神功,擊開一道三尺來寬的缺口,碎磚四濺,灰沙迷空,威力委實驚人已極!
天童禪師,藍劍虹正在驚奇他在身負重傷之際,只要微微屈指一彈,即將磚牆彈的粉碎,這種功力,實是世所罕見,不免有些心生敬佩之意。
忽又聽範青萍冷冷接道:“但我不殺你的原因,是不忍傷蘭芝妹妹的心,但今夜這兩劍之賜,我範青萍自會永銘肺腑,沒齒不忘!”
說完話,將翠玉雙筆仍舊背在背上,右手撫住胸前劍傷,緩緩抬起受傷左臂,用拇食兩指,捏唇一嘯,嘯聲餘音未落,寺外忽然傳來一聲神駒長嘶,與他的嘯聲,遙相應呼。
馬嘶聲住後不久,一匹全身黑漆般神駒,迎著月色,快似飛矢,踏月奔來。
烏龍捲風靈駒,一入廟門,見主人一個身子似搖搖欲墜,知道主人已身負重傷,一個飛縱,掠至範青萍身邊低噓不止。
玉筆俏郎強忍巨痛,右手拍拍馬背,道:“畜牲,無需大驚小怪,你主人死不了的!”說罷,狂笑不止。
隨著狂笑,縱身躍上馬背,雙腳一挾馬腹,右手即帶韁繩,仰首一聲長嘶,猛揚四蹄,就那麼兩個飛縱,出了廟門,往天龍峰奔去。
玉筆俏郎範青萍,離了大佛寺,心恨藍劍虹已如切骨,坐在馬上,暗自忖道:我來天龍峰的原意,是想找得醉僧周天時,以報楓林鎮三陰透肌一掌之仇,和到古墓石樓,尋找金龍二郎木飛雲,用彈指開碑神功,將他擊斃,一方面算是替張九如夫婦,報了抽筋切骨肯的深仇大恨,一方面可獲得幾件寶物,和罕世神藥金龍參,煉好龍行劍法,到那時,當今之世,有誰還能敢和我玉筆俏郎範青萍,一爭短長!
誰又會想到,到了大佛寺,不但沒有報得一掌之仇,反被藍劍虹刺了兩劍,身負重傷,連去找尋金龍二郎,替張九如夫婦雪恨,和奪取寶物,目前都已勢不可能,必須要覓一處安全之地,先療好劍傷,再行設法去找金龍二郎木飛雲,按計行事。
可憐的玉筆俏郎範青萍,他哪裡知道,金龍二郎木雲飛,已經死去了十年,埋骨白鳥谷奇洞之中,所遺神刃寶笈等物,均為藍劍虹所獲。
今夜他身上所受的劍傷,就是藍小俠施展龍行劍譜,後被金龍二郎改為金龍劍笈中所載的絕技呢!
玉筆俏郎範青萍覓地療傷,這是後話,暫且不提,到時當有交代。
再說大華寺中的天童禪師與藍劍虹二人,目睹範青萍身負重傷,離去慘狀,全都內心不禁一陣悽然!老禪師只是不住悽嘆!藍劍虹則是不自覺的流下兩行清淚來,緩緩轉過身子,望了望天童師叔,正想向老人家說些什麼,尚未來得及開口……。
天童禪師已然搶先說道:“玉筆俏郎範青萍一身絕世武功,已是足夠睥睨當世,雖然性格有些怪僻陰毒,但由於對蘭芝一往情深,至愛屋及烏,不願傷害於你,可見他還能算是一個尚有良知的人,不過今夜這兩劍之仇,他當然不會忘記,何況他已與你同卷在一個愛河情海之中,要知,情愛乃兩者之間的微妙私慾,決不允有三者插足其間,如果造成事實,不但使女方無所舍從,且兩男之間,必遭惡果,不是一死一存,就是兩敗俱傷,留下薄命苦女,受盡人間疾苦,是以,你今後闖蕩江湖,對玉筆俏郎其人,務要萬分謹慎,不要為了情愛小事,毀去自己一世英名,不但太不值得,且要貽笑後人,謹記吾言,不會有錯!”
老禪師活說至此,忽然雙目蘊現淚光,似又因劍虹,範青萍和易蘭芝的情孽之事,勾起自己與師弟雲陽子及師妹陳淑媛,甚至於與劍虹母親,藍曉霞的一番往事!
這內中詳情,藍劍虹當然不知,見鄭師叔陡然目現淚光,不禁心頭一震,忙道:“鄭師叔,你老人家……”
天童禪師,似不願劍虹再說下去,忙截住道:“我沒有什麼,只是希望你能牢記我今晚對你所說的一番話就行了!”
藍劍虹躬身一揖說道:“虹兒謹遵師叔訓諭就是!”
天童禪師怕藍劍虹看出自己破碇,忙乘藍小俠說這句話的機會,強忍悲傷,裝了滿面笑容,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話至此突頓,似突然想到了一件什麼事情,一揚慈眉又道:“看你剛才對敵範青萍時,所施展的金龍劍法,有幾處奧秘之處,似已完全領悟,但不知你何時窮究其奧妙的?”
藍劍虹聞言,心頭不禁微微一震,俊目傲然,偷視了老禪師一眼,跟著將如何發現金龍劍笈,封底乃是夾層,先用手指挑撥一陣,見無效果。忽想到用清水淨溼之後,可能將夾底扯開。
哪知將劍笈封底擲入清水中時,過不多久,封底即緩緩隱現出人形圖案,全是習武姿態,乃手揮金龍寶劍,照著圖形習練。
沒想到這些圖形全是自己無法獲悉的金龍劍笈中所有的奧秘之處。
既然挖掘奧秘,當然就要即時不斷練習,孰料,正在用心練習時,突然來了範青萍,先用喪門釘,誘我出來,聲言要報那三陰透肌一掌之仇的詳細情過,向天童師叔仔細的說了一遍。
老禪師聚神細聽,知道劍虹能得到金龍二郎的所有遺物這完全是天意使然,他能尋得到劍笈的奧秘,亦是上蒼所示之靈智。
思此,不禁連連點頭,捻鬚微笑不止,足足過了盞茶工夫,他才說道:“金龍二郎這蓋世無雙的神奇劍術,已為汝全部學會,只差火候未臻純青,汝只須在大佛寺再住三月,悉心苦練,想必自能步入玄妙之境,這不但將來報雪親仇,易如反掌,就是武林禍福,正邪興衰,在不久的將來,也便可見分曉了!”
話至此稍頓,又道:“夜已深,快回房安歇,從明天起加緊習練武功劍術吧!”
藍劍虹躬身一揖道:“虹兒果然仗神劍雪親仇,震服群麾,屈時尚祈師叔助小侄一臂之力!”
天童禪師微微點頭,道:“人世間事無常規,到時候再看情形吧!”
藍劍虹又恭敬的行了一禮,說聲:“謝師叔!”才轉身回房入睡。
匆匆歲月,如流時光,藍劍虹在五臺山天龍峰大佛寺又住了三個月,金龍劍笈中所有劍術,暗器心法,及蓋世輕功,自己不斷的潛修苦練,再加上天童禪師鄭嘉榮從旁悉心指點,已全部至爐火純青。
這天正是夕陽慘淡,暮靄蒼茫的時候,閒雲片片,悠悠越過天龍峰頂,歸雁成群,掠空引頸長鳴,衝破了四山岑寂。
藍劍虹正在房中藉暮靄蒼亮,潛心研讀金龍劍笈中所載金龍劍法神奇招術。
突然房門呀的一響,走進來曲師兄景明。
藍小俠趕忙將金龍劍笈合上,放在桌上,邁步迎著景明,躬身一揖,笑道:“曲師兄請坐!”
曲景明笑容滿面雙掌合十當胸,還禮道:“小兄正忙著寺中晚香等事,那有時間久坐。”
藍劍虹道:“曲師兄抽暇來此,莫非有什麼見教麼?”
曲景明點點頭道:“師父有請虹弟,現在靜室等著。”語畢,含笑退出。
曲景明走後,藍劍虹隨之略整勁裝,出了房門,身輕如燕,腳不沾塵,通過第一進大殿,來到後殿右側靜室門口。
一撩靜室門簾,見室中雲床上盤膝坐著天童禪師鄭嘉榮,僧帽僧衣,外披烈火袈裟,慈眉微皺,善目低垂,狀似入定,但面上神情慘淡顯出十分煩苦之色!
藍劍虹心頭暗自一震,趕緊腳尖微一點地,捷若飄風,撲入靜室,在雲床前,雙膝拜到,驚慌萬端的說道:“師叔!喚虹兒有何法諭?”
天童禪師一雙慈目珠眸,在微合的眼皮中,轉了兩轉,然後睜開雙目,露出兩道悽然之光,道:“虹兒,你得上天之賜,獲奇刃異書,將你造就成當今武林中一株僅有奇葩,這不但能使你亡父含笑九泉,就是為師叔的與你授業師父及你母親,都無不為你高興萬分!”
話至此略頓,兩道目光突然變得精銳,在劍虹一張俊面上掃了一眼,又道:“不過,絕技已成,自當仗劍江湖,替亡父復仇,為武林除害,是以……”
是以以下的話,尚未說出,日光突又變得悽傷,陡的兩顆熱淚,從老禪師的一雙慈目中滾了出來,落在胸前大紅金格袈裟上。
藍劍虹察顏觀色,已然知道鄭師叔叫自己來的用意何在!但在師叔沒有說出之前,自己又不敢冒然先說,只是不自覺的心鼻一酸,俊日中含著兩包眼淚,呆呆的望著老禪師!
過了許久,天童禪師才悠然一聲悽嘆,抖唇繼續說道:“是以,我要你即時別我離寺,仗劍江湖,去做你自己應做的事!”
天童禪師的話聲一落,藍劍虹再也忍不住滿腹辛酸,悽然的叫了一聲:“師叔!”,淚水就象斷線珍珠,一顆接一顆的由頰上,簌簌落下。
過了半晌,藍劍虹才抬起一張滿布淚痕的俊面,望著老禪師。
只見他雙目微閉,肅容罩面,凝坐如山,看樣子像是不願和藍劍虹再說什麼!
劍虹心頭一震,但他仍舊強懾心神,悽然說道:“虹兒大佛寺兩年居住,師叔對我恩深似海,此番下山,除了赴紫霞宮找黑海雙怪錢氏兄弟,了結十餘年前殺父血債之外,一定謹遵師叔訓諭,仗金龍神劍,展罕世絕學,盡誅武林兇邪,綠林魔首,替莽莽江湖,整治出一片清平世界!”
天童禪師一邊頻頻點頭,一邊慈日微睜,露出兩道欣慰光芒,凝視著淚光熒熒的藍劍虹,道:“近數十年來武林不景,崆峒山紫霞宮赤靈道人賈雲亭,師兄弟三人,居心險惡,作亂江湖,意欲徵眼天下武林各門各派,為己驅使,現已有不少惡類,投附他的門下,赤靈妖道本人,不但有一套奪天地造化的絕世武學,而且心暢毒如蛇蠍,凡是與他作對的人,無論你有多高的武功,他都要設法誅之,而後才得甘心,如遇此人,應格外謹慎留神才是!”
話至此稍頓,又道:“人世之間,事無常理,到時候也許為師叔的可以趕來助你一臂之力,不過,我的武學究竟有限的很,能否震服萬惡兇邪,此時實在很難預料,到時候再說吧!”
說到這兒稍頓,靜室中突起一陣沉寂,過了片刻,老禪師又接著說道:“不過,行俠仗義,乃是我輩正人英俠之流份內之事,看來當今武林中能敵得過你的金龍劍法的人,已屈指可數,是以,你絕不能仗著這罕世奇學,妄殺無辜!還有,情海中風浪險惡,處理不慎即有覆舟之危,一但覆舟,則可陷人於萬劫不復之地,這兩點你要牢記吾言,我言盡於此,你走吧!”
天童禪師說完這些話,忽的又面若寒霜,凝坐如石,雙眉緊閉,兩掌合十當胸,再不說什麼。
藍劍虹一看師叔神色,又聽他催促離去,不由得又是一陣心酸,連忙伏倒地下,道:“恩師叔訓諭,虹兒謹記於懷,終身不敢稍忘,只要父仇得報,妖孽能除,找到罕世神藥金龍參,則虹兒心願全了,到那時定返太原,一心侍奉生娘,事親至孝!”
老禪師似乎是聽到他又提到了藍曉霞的事情,禁不住鼻尖一酸,陡的又湧出兩行熱淚,一拂僧袍大袖,命劍虹立刻離去!
藍劍虹無可奈何,只好含淚叩頭向天童彈師行了拜別大禮,站起身子,退至靜室門口。
猛一回頭,見老禪師,落淚如珠,全身顫抖,狀極悽傷,藍小俠心頭一震,正想回身,再向師叔說幾句話,忽見師叔,面容陡的變得肅穆,如寒鐵冰霜,又將袍袖一拂,示意速速離去。
藍劍虹只好帶著一包急湧熱淚,一撩門簾,走出靜室。
未及三五步,曲景明驀然從靜室門側,飄身閃近眼前,目蘊淚光,悽然說道:“師父對你所說的話,小兄全部聽到,望你一路平安,且能如願以償,何時啟程,小兄送你下峰!”
曲景明為人也極忠厚,故兩年來與藍劍虹相處時,情誼深厚,有如同胞手足,聽了曲景明這幾句話,自是難受已已極!
俊目中又湧出一股新淚,注視著曲景明,道:“兩年來曲師兄待我情深誼重,這份雲海深情,使小弟永生難忘,此番下山,只要保得住這條賤命,日後定回大佛寺叩見師叔師兄,師兄送我下峰之情,小弟心領了就是。”
當天下午藍劍虹就收拾好行囊包袱,將金龍劍笈納入貼身衣袋中,十顆金龍鏢,及圍棋子,紫金流星釘等,放入鏢囊中,背起金龍寶劍,走出靜室,已經是紅日西沉,夜幕將合的時候了。
他經過大殿,來到後殿靜室門口,要想向恩師叔拜別下山。
哪知,撩簾步入靜室,見雲床上空無一物,不禁一驚,正在生疑,大惑不解之際。
靜室門外走進來了曲景明,滿面離情悽悽的望著劍虹道:“恩師已於你離靜室之後不久,即離寺他去,說要一個月之後才回來,寺務暫交小兄代理,命我轉告你,要你即刻下山。”
藍劍虹聽了這番話,心裡忐忑不止,只是呆呆的站著在想:師叔何事,要如此匆忙離寺……
但又不敢違反師叔意旨,只好向曲景明躬身一揖,道:“曲師兄,那麼小弟就此告別了!”
曲景明目含淚光,上前一步,伸出右手,在藍劍虹左肩上輕輕的拍了兩下,情深萬分的說道:“望你此去一路平安,因寺務在身,也不遠送你了,虹弟!你……你走吧……”
話聲落,淚水也跟著如急雨灑落,簌簌滴下,溼透了胸前一片僧衣。
藍劍虹看到曲景明這種依依不捨的傷心之情,自己心裡,更是難過已極,但他知道,如果要像曲景明一般,再傷感淚落下去,一時將無法離開大佛寺。
乃強懾傷心,咬牙說了聲,“曲師兄,我們再見啦!”
話聲落,向前進大殿踉蹌數步,在大殿門口,驀然擰腰,一點雙足,身形晃起,輕捷如離巢乳燕,飛出殿外,上了邊房屋脊。
這時,已是夜幕深垂,萬鳥棲窠的時候,仰首回望,夜空蔚藍,繁星點點,上弦新月,如初張銀弓,剛從東面峰頂升起。
伏望寺內,炊雜僧侶,都已掌起燈火,曲景明也燃上了前後大殿佛像的油燈香火,與天邊繁星新月爭輝,景色雖然美極,但他心中的傷感,則更是萬端悽楚,不由得一聲慘然長嘆!一伏腰往寺外飛去。
待他雙足沾地時,人已離了大佛寺約廿餘丈開外,越過一片密林,站在寺前一小塊稀樹林之中,俊目流波向四周略一打量。
只見大石佛像,在朦朧的星光月色中,屹立凝坐,重重黑影,顯得石佛更為雄偉莊嚴!
藍劍虹一見石佛,斗然憶起金龍二郎木飛雲,埋骨之地,隨倒身向石佛,恭敬一拜。
拜畢,站起身子,又對石佛凝神注視了一陣,才驟然轉身,向天龍峰下疾飛而去。
藍劍虹離了天龍峰,一直往南奔行,到天亮時候,總計路程走了七八十里,但仍未出五臺山,遂在一個峰下,吃些乾糧,盤膝靜坐,養了一會兒神,才又繼續往南而行。
直到當天的掌燈時候,才出了五臺山,上了官道,又走了一程,才在一個叫“臺懷”的小鎮上,找家靜潔的客棧住下。
藍劍虹一連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程,委實疲乏已極,在客棧吃過晚餐,倒頭就睡。
等他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紅日曬窗的時候,他趕忙起床梳洗,吃過早飯,正準備上路。
心中忽然想到二三個月前,聽玉筆俏郎範青萍說,師妹易蘭芝,現正在馬鞍山的一個幽谷中,但不知這馬鞍山在何處?
想至此,正有客棧中一個夥計,手中提著一壺滾水,從他跟前經過。
藍劍虹趕忙一伸手,抓住那店夥計一條左臂,笑道:“請問大哥,那馬鞍山在什麼地方?”
店夥計斗然聽藍劍虹這樣一問,只問得瞠目結舌,答不出話來。
半晌,才陡然一笑道:“客爺,這裡只有一個五臺山,馬鞍山在哪裡,恕小的沒有出過遠門,不知在什麼地方……”
店夥計話聲未落,一聲哈哈朗笑,驀的起自藍劍虹身後。
笑聲雖然清脆悅耳,但細聽之下,卻似隱含了一種懾人威力!
藍劍虹不禁心頭一震,猛一轉身,只見玉筆俏郎範青萍,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站在自己身後,他這一涼,更是非同小可。
正要開口問範青萍的話,範青萍已微微含笑,搶先說道:“馬鞍山在何處,範某人知道,藍兄若不記前嫌,小弟願用神駒雙騎,伴送藍兄到馬鞍山去,不過,我送你距那幽谷,若十里地時,即須分手,我另往別處,藍兄則可到幽谷與令師妹易蘭芝重會。”說完話,俏面不住蕩起笑意,狀極誠懇。
倒是藍劍虹卻被他這席話說得有些面紅耳赤,大惑不已。
呆呆的凝望了範青萍半晌,才拱手一禮說道:“數月前在天龍峰大佛寺,小弟一時糊塗,連傷範兄兩劍,現在想起來,實在是愧歉已極,但不知範兄的傷勢,是否痊癒?”
他認為這席自以為道歉的話,說得很是時候。範青萍定會盡棄前嫌,言歸於好,用靈駒送自己到馬鞍山和易師妹見面。
誰知,大謬不然,他的話聲剛落,玉筆俏郎範青萍,陡然面色一沉,一陣冷笑道:“藍兄何必如此道嫌,我範青萍又不是三歲稚子,難道說這連傷兩劍的血海深仇,就被你這麼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說得煙消雲散了麼?天下豈有這種事情。”
話說到這兒突頓,俏目流波,掃了藍劍虹一眼,面色隨著流動的眼波,已變得無限溫和,又道:“我只是為了蘭芝妹妹思念你過深,我的心裡有些不忍,故送你到馬鞍山去和她會面,至於我們這筆血債,到時候我總會向你討還的。”說最後兩句話時,面上神色,又陡然的變得冷穆可怕。
藍劍虹見玉筆俏郎範青萍,在說短短的幾句話中,神色有了兩次轉變,不免有些心驚膽寒,暗道:“此人冷熱無常,且心地也似乎很毒辣,尤且是個好色之徒,將來無論自己或蘭芝妹妹對他都要異常謹慎小心才是……”
想至此正要說話,尚未來得及開口,範青萍又搶先說道:“大丈夫言出如山,我說了那兩劍之仇,留待以後再報,我目前就決不會動你一毛一發,你儘管放心跟我走好了。”
藍劍虹聽完他的話,面上雖無表情,但心中卻在暗想:你範青萍說話,也未免有點過於狂妄,真要動起手來,難道我藍劍虹還會怕你不成!
不過,他對蘭芝妹妹這份愛屋及烏的深情,倒是不能辜負,再說自己要去盲目找尋馬鞍山,也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如讓他先送自己到了馬鞍山,見到芝妹妹以後再說!
想至此,忙又一拱手,說道:“既然如此,小弟就只好遵命啦!伴送深情,日報再報答吧!”話畢,又是深深還禮。
玉筆俏郎範青萍見藍劍虹允許自己送他去馬鞍山,心中似乎高興異常,趕忙還了一揖,笑道:“前事暫時不說,適才情急失言,尚望藍兄不要介意才好。”
藍劍虹緊接著他的話,一陣呵呵大笑道:“這是哪裡話來,找尋師妹,還得借範兄鼎力,藍劍虹感激都來不及,哪裡還會有介意的地方,若這麼一說,反而使我感到慚愧了。”
藍小俠的活說完,兩人同時響起一陣呵呵大笑,笑聲中,雙雙並肩步出客棧。
他們這樣一來,使這個站在一旁的客棧夥計,卻如丈二金剛,摸不看自己頭腦!聽話中含義,兩個人似乎有一段血海深仇,看剛才兩人豎眉橫目的樣子,再有幾句話不對,幾乎要拔劍相向,一會兒工夫,卻又變得親熱異常,宛如故友重逢一般。
在百思不得其解的當兒,他也只好抬起右手,在自己腦後重重的拍了一掌,遂也哈哈一聲大笑,提著滾水壺,搖頭晃腦的離開原地,去做他夥計應做的事情去了……。
再說藍劍虹、範青萍二人出了客棧,早有客店中另一夥計,牽來烏龍捲風靈駒,恭敬萬分的雙手將黃絲韁繩交給範青萍。
藍劍虹一看這匹烏龍靈駒,才知道範青萍昨夜也是投宿這家客棧中。
心中不免在暗咒自己,行事太不謹慎小心,萬一範青萍要雪前仇,半夜中暗地裡向自己下毒手,豈不是死的太冤枉了!
正想至此,忽聞範青萍說道:“藍兄,請上馬好趕路吧!”
藍劍虹這才如夢驚醒,向範青萍點了點頭,一縱身躍上烏龍靈駒。
玉筆俏郎範青萍,見他坐定,自己才騰身上馬,坐在藍劍虹身後,雙足一挾馬腹,跟著手起一鞭,寶馬仰首一聲長嘯,揚起四蹄,急馳而去。
站在一旁的店夥計,只見神駒,有如狂飆急卷,一道如箭黑煙,逸塵若飛,一剎那問,人馬俱杳,只看得夥計搖了搖頭,然後吐吐舌,回進店中。
再說範青萍與藍劍虹二人,寶駒雙騎,一路上風馳電掣般的狂奔,直到晌午時候。才到一個鎮上。
到了鎮街中心,玉筆俏郎才收低韁繩,停下寶馬,和藍劍虹一同跳下馬背,找到一家飯館,讓馬先休息了一會,兩個人也在飯館吃了一些飯萊,又繼續騰身上馬,縱騎趕路。
又走了一個下午,計路程這一天總跑了三百里左右,到一個叫碧湖鎮的時候,已是紅日西沉,二人下馬吃完晚飯,藍劍虹以為他會在這鎮上投宿,哪知,範青萍又催他上馬趕路。
藍小俠無可奈何,只好又依言上馬,範青萍縱馬如飛,狂奔趕路。
走了約半頓飯的工夫,這時,晚霞已盡,夜幕已合,幸好新月寒星在天,照得大地上,顯出一層朦朧灰白之色。
藍劍虹回頭一望,雖然已看出玉筆俏郎,對寶馬流露出無限憐惜神情,可是,範青萍依然放轡狂奔,不肯稍停。
這樣一來,反使藍劍虹心中大感不安,迴轉頭!悽然一嘆,低聲說道:“範兄寶駒,雖然是罕見龍種,但是這樣不停的狂奔下去,縱是異馬,也難當受,再說你數月前的劍傷,不知是否已經痊癒,如果尚未完全復原,也不宜這樣不停震動,依小弟愚見,不如找個地方投宿一宵,明天再趕路,也不算遲。”
玉筆俏郎範青萍仰面哈哈一陣狂笑道:“範青萍和他的馬兒全死不了,請儘管放心!”
話至此略頓,隨後又道:“藍兄此刻的一顆心,恐早已飛到蘭芝妹妹身邊去了,如果晚到一刻,你就會多一刻相思憂慮,所以,我想今天趕一晚路,明在上午就可到馬鞍山了,為了蘭芝妹妹,就是寶駒和我自己累死,小弟也是心甘情願的!”
藍劍虹聽得心頭一震。暗想:他這幾句話,確是肺腑之言,可見他對蘭芝師妹這份情愛是如何的深切了,只要芝妹對他有意,自己寧可強忍悲痛,讓他們結為夫婦,也未嘗不好。
想至此,激動真情,無限感激的答道:“範兄對小弟及師妹易蘭芝這份深情重義,真是雲天可表,這不但小弟永銘肺腑,蓋棺難忘,就是我師妹蘭芝,她也會終身感激的……”
玉筆俏郎沒待他的話說完,連連兩聲冷笑道:“小事情,藍兄儘可不必耿耿於懷,見到令師妹之後,最好也別提起是我用寶馬伴送你來的,因為……”以下的活,沒說出來,突然止住。
藍劍虹知道他這時心裡非常難過,也就不再說什麼,只是小心坐在馬上,任其縱馬飛馳。
雙人一騎,放轡如飛,那烏龍捲風寶駒,果然是罕世龍種,無比神駿,雖然已是跑的通體現汗,但速度不但沒有稍減,且愈奔愈快,藍劍虹坐在馬上,只覺得耳邊呼呼生風,千峰群山,掠目飛馳而過,根本就看不清所經過的地方,有些什麼景物。
到第二天紅日三丈的時候,玉筆俏郎突然在一座峰頭,勒絲韁停住駿馬,遙指前方對劍虹道:“我們已到了馬鞍山,前面約十里的兩座高峰立處,即是那個幽谷,我有言在先,不能送你到幽谷去,我們就此分手吧!”
說完話首先躍下馬背,俏目射出兩道悽異之光,望著藍劍虹。
藍劍虹被他這眼光逼得心頭一震,忙也跳下寶駒,對範青萍一拱手,笑道:“蒙範兄不惜寶駒勞累,千里迢迢,送小弟來馬鞍山,這份雲天高誼,真不知將來如何報答才好。”
話說到這兒,突然止住,邁進範青萍一步,滿面蕩笑,俊目情深的注視著青萍。又道:“既然到了這裡,相距咫尺,範兄何不隨小弟一同入谷見見易蘭芝師妹也好讓她高興一番!”
玉筆俏郎範青萍,聽了他這幾句話先是俏面上罩著一層喜色,但剎那之間,笑容斂去,伸手在自己懷中扯出一一塊白色手帕,一邊在替烏龍捲風靈駒身上,揩抹汗水,一邊沉聲答道:“藍兄一片好意,小弟心領了就是,望山走死馬,再說峰路奇險難行,看起來此去幽谷不過十餘里路程,但走起來仍須時刻,趁著天早,你快去吧!”
藍劍虹察顏觀色,知道範青萍已是決不去見易蘭芝,自是也無可奈何?但範青萍這份難得的護送深情,自己總覺得不好意思,就此和他分手。
是以,他沉思片刻,又道:“範兄既不願去幽谷,小弟也不便勉強,只是今日分手之後,我們何時再能見面……”
藍劍虹的話聲未落,範青萍陡的仰面縱聲一陣哈哈怪笑道:“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總有見面的一天,藍兄你急個什麼!”
話聲一落,將一塊擦抹馬汗的手帕,甩在峰地上,隨著右手掌在馬股上用力一拍!
烏龍靈駒,似受一驚,昂首一聲長嘶,縱蹄起步,就要往峰下奔去。
玉筆俏郎範青萍,又是哈哈一笑,笑聲中,全身縱起,往神駒股後如疾箭般飄飛而去!
馬如電掣,人若流星,一奔一追,全是快速無倫,但見範青萍身形一掠,雙手已按在馬股,再一縱身,人已飛坐在馬背上。
烏龍靈駒似已知道主人已經騎坐在自己身上了,忽的又是一聲長嘶,驟把奔勢如快,如疾電勁風般,往峰下狂奔而去!
藍劍虹呆立峰頂,雙目凝神,痴望著玉筆俏郎範青萍,離峰而去,何須片刻工夫,人馬俱杳。
範青萍這次留在藍劍虹腦海中的印象很深,是以,他走了之後,藍劍虹真是有說不出萬千感慨,不自覺的仰面一聲悽然長嘆!隨著嘆聲,流出兩行清淚!
一低頭看見峰頭地上範青萍擲下的一塊抹過馬汗的白色手帕。
他情不自禁的一彎腰,伸手在地上拾起那塊手帕,納入自己勁裝口袋中,跟著施展開絕世輕功,下了峰頭,逕往幽谷奔去。
範青萍說的話,果然不錯,看這相距不過十餘里的幽谷,似就在眼前,但走起來,饒是藍劍虹輕功超凡,也奔走了不少時間,才到易蘭芝,邱冰茹藏身的幽谷……。
藍劍虹到了幽谷,首先見到的是邱冰茹,邱冰茹一見劍虹,芳心幾裂,然後忍痛離去,以及見到易蘭芝之後,蘭芝將劍虹帶入這石洞之中的詳細情形,已在拙著第七集中,仔細交代,此處不再重述。
且說藍劍虹易蘭芝二人,在這幽谷奇洞中的石床上,劍虹將這段詳細經過說完。
只聽得易蘭芝的一張秀面上,時時變色,劍虹說的驚險時,她也面現驚駭,且流露出無限關切深情,講到神奇時,她只是雙目惺忪,似聽的入了神,直至藍劍虹說到最後,玉筆俏郎範青萍用烏龍神駒伴送他來馬鞍山,隨著又離去的這段過去情形時,他已是再無法忍住心酸,竟嗚嗚輕泣起來。
在藍劍虹滔滔不絕述說這一段過程時,易蘭芝早已玉體投懷,將整個嬌軀,倒在藍劍虹的懷中。
如今藍劍虹看懷中玉人,傷心落淚,自己也覺得一陣莫名的傷感,立湧心頭,不自禁的也滴下兩顆清淚,淚珠剛好滴在蘭芝的臉上,與她湧出來的熱淚,交溶在一起……
就這樣過了不少的時間,易蘭芝突然從劍虹懷中挺身坐起,在自己腋下扯出捐帕,先替劍虹拭擦了一陣淚水,而後又將自己秀目中的眼淚擦乾,才掃去臉上悽容,笑道:“虹哥哥,這真是一場奇遇,說起來都好像是聽一篇神奇的故事,我想今後,你有金龍寶劍,不但你能報得殺父大仇,而且可以將江湖中一般惡人,盡行誅絕了,不過,萍哥哥他是我救命恩人,雲龍山一場混戰,若沒有他,你今天也不能再見到我了,范家莊一年居住他對我的照顧,更是無微不至,所以,將來你不能殺他,你要是殺了他,我會恨死你的!”
藍劍虹聽易蘭芝先是叫範青萍,萍哥哥,心頭已是一震,後來又聽她說出這番話來,則更是驚愕駭然,呆望著易蘭芝半晌,沒說出話來!
他已然知道蘭芝妹妹,雖然已情愛很深,但她對玉筆俏郎範青萍,也有了愛意,而且她只記著範青萍給與她的好處,樂賓客棧,範青萍那種可恥下賤行為,她卻沒有放在心上,這孩子的確是太純誠嬌稚了,我又怎能忍心,傷她的心呢?
是以,俊面一蕩笑意說道:“範兄對我情深義重,怎麼會殺他呢?芝妹,你放心好了!”
易蘭芝聽他不殺範青萍,這才笑的更甜,點點頭說道:“這就好了,有一天我想見到他,我會把你所說的話全告訴他。”
藍劍虹也笑著點點頭,然後將金龍寶劍,金龍鏢,及金龍二郎木飛雲的遺書,全拿了出來,給蘭芝看了一番,笑道:“木老前輩遺書所示,要我得到他的遺物之後,立即離此,先去清風店,去找名叫鶯鶯的人,贈以黃金壹百兩,所以,愚兄的意思,是我們立即離此,先去冀西清風店,替木老前輩辦完這件事情之後,再去崆峒紫霞宮,報雪殺父大仇,及蕩平魔窟,匡扶武林劫難。”
藍劍虹所說的話,易蘭芝自是無不依從,是以,兩個人在石洞中匆匆的將行囊包袱整理一番,準備即時就啟程上路。
但走出洞門一看,不料日已西沉,夜幕將合,看情形今晚已是無法動身了。
是以,二人又步入石洞中,吃些羊乳獸肉等物,易蘭芝睡在石床上,藍劍虹睡在石洞地下,就此過了一宵,一宿無話。
第二天清晨,吃過早餐,師兄妹兩人才揹著行囊寶劍離了石洞,爬出幽谷,逕往冀西而去。
清風店在冀西,倒馬關東南若卅里路的大茂山腳下。
藍劍虹,易蘭芝師兄妹二人,離了馬鞍山,揹著行囊寶劍及一百兩黃金,曉行夜宿,兼程趕路,整整走了半個月,才到冀西倒馬關。
倒馬關是冀西一個最大的市鎮,由於位處河北山西交界要地,故來往二省的旅商,均要在倒馬關投宿一宵,第二天才能趕路。
是以,倒馬關商旅雲集,百業幅輳,熱鬧已極,師兄妹兩,這天到倒馬關時,正是掌燈時候。
由於半個月的長途跋涉,已是疲乏異常,故藍劍虹一進倒馬關市街,即找了一家頗為潔靜的客棧,要店夥計備兩間房間,二人住下。
第二天早晨,二人即起身梳洗完畢,吃過早飯,藍劍虹找一個店夥計,問明瞭去清風店的途徑,才清了店銀,背上行囊兵刃,又啟程趕路。
倒馬關離清風店,不過三十來裡的路程,再加上他們腳程迅速,不倒晌午時候,已到了大茂山腳下的清風店……。
清風店是個小鎮,面臨一片萬畝阡陌,背靠大茂高山,地形極為優美。
相傳在三百年前的一個大熱天裡,有一個樵夫入大茂山採樵,忽遇一位白眉五寸,銀鬚飄胸的老者,攔住去路,向樵夫笑道:“這樣大熱的天,你不在家避暑,何以要來山中採樵?”
樵夫笑道:“老伯有所不知,山中小鎮其熱難耐,每年夏天,都要因奇熱過度,熱死不少的人,所以,小的一邊在山裡採樵,一邊還可以避暑氣。”
老者點頭微笑,答道:“原來這樣,我有輸風之法,只要我站在這裡,向鎮上吹幾口風,鎮上即有徐徐清風,終年不絕,此風夏天天專消暑氣,冬季並不寒冷傷人,不相信你看著。”
說完話,果然張嘴連連向鎮上吹了幾口氣,樵子看了,心裡雖然有些好笑,但面上卻不好意思表露出來,只是看著老者不停張嘴輕吹。
約過盞茶工夫,那白鬚老前突然不見,這樵子才猛然一驚,暗道:這老者定是神仙!隨即雙膝跪上,遙天一拜!
樵子回到鎮上,果見樹葉不動,清風卻徐徐吹來不止,樵子忙將自己上山所遇,告訴鎮人,無不驚奇萬分,家家焚香膜拜,以謝仙恩。
果然從此之後,一年四季,這小鎮之上,總有不斷的清風往鎮上吹來,夏季不但奇熱已消,而且也再無人被熱死。
故此三百年來,當地故老相傳足神仙用法力輸來清風,以救生靈,清風店之名,也是由此而來。
閒話少說,且說藍劍虹易蘭芝二人,在鎮上的一家飯館中吃完午飯。
在清飯銀時,藍小俠順便問店夥計道:“請問小哥,這鎮上有一個名叫鶯鶯的人麼?”
店夥計聞言一驚,只說聲:“恕小的不知道!”話畢,臉上登時現出一副嫌惡神色,轉頭就走。
藍劍虹,易蘭芝二人一見這店夥計神色,不禁同時一愕,再想找來那夥計問個究竟時,夥計已經不見蹤跡……。
藍劍虹無可奈何,只好帶著易蘭芝出了飯館,緩步鎮街,想探聽鶯鶯的居處。
就在這時,藍劍虹突覺自己肩上有人輕輕的拍了一下,他突然一驚,猛轉身看時,只見一個年若四十的青衣大漢,在望著劍虹笑道:“老弟,你們二位找鶯鶯有何貴幹?”
藍劍虹俊目流波,先向青衣大漢打量了一眼,然後笑道:“小弟受朋友之託,帶來一件東西,務必要當面交給鶯鶯。”
那大漢一聽有人帶來東西,要交給鶯鶯,兩道濃眉,微微一皺,環目圓睜,射出兩道異光,在藍劍虹易蘭芝身上詳細的打量了一番,然後微微一笑道:“在下認識鶯鶯,如東西不太重要,可交我轉交給鶯鶯包不會誤事。”
藍劍虹心想:百兩黃金,厚重禮物,怎麼能夠要你轉交。
想至此,俊面蕩起歉意笑容道:“因朋友尚有要言,託小弟轉告鶯鶯,故兄臺好意,小弟只好心領了,不過,尚祈兄臺能將鶯鶯住處見告,則感激之至矣。”
青衣大漢微皺雙眉沉思了片刻,才答道:“我告訴你鶯鶯居處,到是可以,不過你能否見到她,就要看你們本領如何了?”
話至此稍頓,又道:“鶯鶯就住在西首街尾的那大宅第中,你們去呢!”話畢,轉身就走。
大漢走後藍劍虹帶著易蘭芝依大漢指點,逕往西首街尾走去,到街尾,果見一座豪華莊院,屹立在鎮街四首盡頭,藍劍虹心中大喜,趕忙加緊腳力,往莊院走去。
突然一陣嘈雜人聲,由大門裡傳了出來,藍劍虹心頭一震,拉著易蘭芝三步當作兩步走,一進莊院大門,只見宅第大院中圍了約二三十人,在鬧成一團,內中有一個年約六旬的白鬚老者,老淚縱橫的高聲罵道:“你們打死了我的獨生兒子,難道就此罷了不成?邱老大,你滾出來吧!我要把這條老命和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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